第16章 师父华无瑕
叶琳琅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左手使劲的掐了一下右手的掌心。
一股疼痛瞬间传遍叶琳琅的脑海。
疼。
叶琳琅,你清醒点。
面前这位清俊阳光少年,还不是你丈夫。
和他保持距离。
“不好意思,你别听虎子的话,你这样就很好看。”
叶琳琅说完这句话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带着谢绪宁到了叶家。
叶家现在是住在一幢木头结构的四合院里,因为叶奶奶和叶音都是勤快的人,四合院被打理的雅致又古朴。
“小后生,你们坐。”
叶爷爷搬了两把竹椅,放在四合院的葡萄架下。
“爷爷,他叫谢绪宁。”叶琳琅语气欢快,又招呼着有些客气的谢绪宁,“谢绪宁,你随便看看,我去和奶奶做饭。”
叶琳琅小跑进厨房,叶奶奶已经将灶膛里的火生了起来。
“奶奶,我们晌午吃什么呀?”
叶奶奶从灶房横梁上取下一块烟熏腊肉,放在温水里泡着。
“琳琅,你去我们自留地里剥点蒜笞。”
“好。”
叶琳琅往灶膛里扔了一根木柴后,才拎着竹篮从灶房的后门出去,来到了叶家的菜地里。
八零年,大部分的田地还是大队村民一起在种。
每家每户都会有一块自留地。
叶家人多,分的自留地也多。
自留地里种了青菜、花生、玉米之类的。
这几天正是蒜笞成熟的时节,叶琳琅用小刀划开蒜杆,剥出里面嫩绿的蒜笞,放进竹篮里。
然后又在田梗上挖了一把蒲公英和掐了一把鱼腥草的嫩叶子。
谢绪宁见叶琳琅弯腰在掐鱼腥草的叶子,清声问,“叶琳琅,你在做什么?”
叶琳琅自然随意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叶奶奶说,你到了菜园。”
阳光下的谢绪宁,灿烂又美好。
“你掐的是这是什么野菜?”
叶琳琅一边掐鱼腥草的嫩叶子,一边给谢绪宁科普道:“我们葭萌的土话是折耳根、猪鼻孔,书面用语是鱼腥草,我师父说,鱼腥草有清热解毒、消肿疗疮等疗效。”
谢绪宁微作沉吟问道:“你师父?”
“对呀,我师父。”
叶琳琅拎起竹篮,和谢绪宁一前一后走在田梗上,在经过碗豆田时,扯了几把碗豆苗。
“你师父是华无瑕?”
叶琳琅丝毫不意外会从谢绪宁的嘴里听见师父“华无瑕”的名字。
前世,华无瑕就是谢家老祖宗的专属中医。
“你认识我师父?”
谢绪宁也没有隐瞒,而是告诉了叶琳琅自己来葭萌镇的目的。
“我是特意来接华大夫回帝都的,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她?”
叶琳琅怔怔地看着谢绪宁那一张清俊矜贵的脸庞,心酸又不舍道:“下午放学后,我带你去。”
“麻烦你了。”谢绪宁客气又谦虚。
叶琳琅垂下眼眸,沉默的走在谢绪宁前的前面,快到灶房后门时,叶琳琅突然转过身,问谢绪宁,“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帝都呀?”
叶琳琅的心里,涌起一股不舍。
她舍不得师父。
也舍不得谢绪宁。
“看华大夫什么时候方便。”谢绪宁又邀请着叶琳琅,“你是华大夫的徒弟?你要不要考虑转学到帝都上学?帝都的教学质量会比葭萌镇好许多。”
第17章 高岭之花呀
叶琳琅怔怔的看着谢绪宁,他……竟然这么热心?
她记得,前世她们刚认识时,他是一个惜字如金的高岭之花啊。
谢绪宁清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说这样的话?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多点时间陪陪爸妈。”
经过一棵樱桃树时,叶琳琅踮起脚尖,伸手从樱桃树的枝桠上折了一枝樱桃,递到谢绪宁的面前。
“尝尝我们这里的小樱桃,你们帝都没有哦。”
谢绪宁接过樱桃枝,看着掩藏在绿叶下的小樱桃,随手摘了一颗最红的放进嘴里。
入口便是一股酸味,酸味的里面,又带着一缕甘甜。
的确,他在帝都并没有见过这种小樱桃。
叶琳琅拎着竹篮进了灶房。
她将竹篮递给叶奶奶后,自己坐在灶前剥碗豆夹里的碗豆。
叶奶奶一边洗菜,一边问叶琳琅,“琳琅,那小伙子来找你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给他折了一枝樱桃。”
灶膛的火光,照耀在叶琳琅的脸上,红艳艳的。
叶琳琅想到谢绪宁吃樱桃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泄出一抹甜甜地笑意。
灶房里,响起叶奶奶麻利切菜、利落洗菜的声音。
八十年代初期,物资依旧匮乏。
叶家也不能顿顿都是白米饭。
今天因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
叶奶奶破例蒸了一屉白米饭,还从地窑里捡了一些红薯,洗干净后蒸熟,准备午饭时,自己家人就吃红薯。
叶奶奶忽而长叹了一气。
叶琳琅问,“奶奶,你是在担心兰姨吗?”
“你兰姨性子倔,我就担心她报喜不报忧。”
叶奶奶以前见那亲家时,就知道那亲家眼高于顶,瞧不起她们这些乡下人。
好在陈雪兰在意外流掉第一个孩子后,便知道为自己打算,以流产为名,逼着那家人给她在供销社找了一个正式工的工作。
陈雪兰每月有了固定的工资,腰杆子也硬了许多。
“奶奶,有我爸呢!”
叶琳琅把灶膛里的火烧旺后,起身走到灶台后面,用了一些食盐将鱼腥草的嫩叶子渍了起来。
“奶奶,我们一家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叶奶奶忍不住笑了。
“是,你们过的好,就是我们一家的福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心灵手巧的叶奶奶就做好了六菜一汤。
分别是蒜笞炒腊肉、椿芽炒鸡蛋、油酥花生米、凉拌蒲公英、凉拌折耳根和一碟四川泡菜。
汤是又白又浓稠的米汤。
叶琳琅用白毛巾擦干净八仙桌后,将一道一道的乡间美食端上八仙桌。
“谢绪宁、爷爷,吃午饭啦。”
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谢绪宁来说,今天的午饭十分简陋,甚至还有些寒酸。
可他却是一丁点也不嫌弃,坐在八仙桌前的长凳上就开始用午饭。
菜品虽然简陋,但胜在新鲜又带着粗犷的乡土气息。
甚至就连碗豆米饭也成了人间美味。
叶琳琅和叶奶奶俩吃的是蒸熟的红薯。
谢绪宁看见叶琳琅和奶奶吃的是红薯,心里蓦然浮起丝丝缕缕的懊悔和心疼。
第18章 你在等我吗?
热情好客的叶家人,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反而委屈了叶家人。
谢绪宁如同嚼蜡般的用了一碗碗豆米饭后,便放下碗筷。
“饭菜不符合你口味吗?”叶琳琅问。
谢绪宁温和有礼的解释:“坐了很久的车,胃口不太好。”
叶琳琅盛了一碗米汤,递给谢绪宁,“那喝点汤暖暖胃。”
“谢谢。”
叶家以前是大户人家。
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
加上叶爷爷和叶奶奶虽然现在是农民,却丝毫没有普通农民的那种粗鲁和不堪,反而是仪态特别优雅,一丁点都不像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用过午饭后,叶琳琅将碗筷拿到灶房后,便动作麻利的收拾灶台。
“琳琅,我来洗碗,你快回学校上学。”
“奶奶,上课还早呢。”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
叶琳琅也不想他们太过劳累。
她衷心希望自己的爷爷奶奶能长命百岁,多享享清福。
“奶奶,我来收拾碗筷,你和爷爷去睡一会儿。”
叶奶奶欣慰无比看着叶琳琅的身影,感慨万千道:“我们琳琅懂事了是好事,你呀就好好上学,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一个小孩操心。”
“奶奶,我一定会考一所好大学,让你和爷爷以后过上有佣人伺候的生活。”
叶琳琅知道叶奶奶是心疼自己、疼爱自己。
同时,她也心疼爷爷奶奶呀。
以前的爷爷奶奶是富家少爷、千金小姐,什么都不用自己做。
可现在,爷爷奶奶还得下地挣工分呢!
“琳琅。”叶奶奶十分严肃的看着叶琳琅,不放心的叮嘱道:“以后这话,不许在外面说,资本家的思想,要不得。”
叶琳琅也是心有余悸,虽说十年浩劫已经过去了。
但是……对于经历过那十年的人来说,却也宛如是一场噩梦。
不仅是回忆。
甚至是连提,都不要提。
“奶奶,我错了。”
叶琳琅搂着叶奶奶的手臂撒娇。
她看见叶奶奶那黑发里的几缕银丝,心尖蓦然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子欲养,而亲不在。
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我的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活着。
一定要亲眼看见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的承平盛世。
叶奶奶和叶琳琅从厨房里出来时,四合院里,便只有叶爷爷一个人。
“奶奶,他们人呢?”
叶爷爷正在把客房里的棉絮抱出来晒到院子里的竹竿上。
“他们说,想在镇上走走。”
叶琳琅拿过墙角处的棕叶做的扫帚,麻利的收拾许久没有住人的客房。
“爷爷,你歇会儿。”
叶琳琅扫了客房里的地,又检查了一下楼顶上有没有蜘蛛网之类的,最后才打了一木盆清水,一一擦拭着客房里的家具。
做完这一切,叶琳琅估计也快差不多要上课了。
“爷爷奶奶,我去上课啦。”
叶奶奶将一个罐头玻璃瓶递给叶琳琅。
“谢谢奶奶。”
快到葭萌中学时,意外发现谢绪宁站在葭萌中学校门口前面的那颗高大的梧桐树下。
“谢绪宁,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吗?”
第19章 情敌的对峙
谢绪宁如山涧清泉般清澈的眼眸却是落在叶琳琅手中拎着的袋子里。
罐头玻璃瓶是装在一只棉线勾的网状袋子里,隔着那袋子的空隙,能看见里面装着的樱桃糖水。
“这是什么?”
叶琳琅拎了起来,问,“樱桃糖水,要尝尝吗?”
所谓的樱桃糖水,当然不是后世的樱桃罐头。
而是从樱桃树上摘下新鲜的樱桃,把樱桃洗净后,放进提前准备好的放了白糖的凉白开水里。
这样的樱桃糖水,不仅会有白糖的糖,还会有樱桃的果香味。
这也是樱桃成熟季,特有的饮品。
谢绪宁想到今天吃的那一颗牙都快酸掉的小樱桃,顿时对叶琳琅手中的樱桃糖水敬谢不敏。
“谢谢,我不用,你下午几点下课?”
“四点。”
炽热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桠,照耀在谢绪宁的身上。
给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片光怪陆离的光斑。
如梦似幻般的不真实。
“那我四点在这里等你。”
叶琳琅四周看了一眼,见谢绪宁的司机不在,又不放心的问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要不要去我们教室坐着等我?”
“不是学生,也可以进你们教室?”
叶琳琅俏皮的笑了,心上诞生一条妙计。
“我可以告诉老师你是我亲戚,要试听一下,才确定要不要转学过来。”
“好。”
葭萌镇很小。
谢绪宁花了十多分钟就走完整个小镇了。
司机又被谢绪宁打发去县城采购了,他得买点米呀肉呀之类的给叶家,当作暂住叶家时的伙食。
让老人和小女孩吃红薯,他心中有愧。
“那跟我来。”
叶琳琅带谢绪宁进了初三(一)的教室。
教室里还有好些同学趴在课桌上午睡。
叶琳琅让谢绪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自己则是坐在虎子的位置上。
她从布做的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和钢笔,补写了一张请假条。
虎子满身是汗的跑进教室,冲到叶琳琅面前,声如洪钟的嚷道:“叶琳琅,他又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你为什么带他来我们班?”
“虎子,你小声点。”
叶琳琅瞪了一眼虎子,又见他满身是汗,担心虎子的汗味会熏着谢绪宁。
“离我们远点。”
要是谢绪宁坐的是虎子的位置。
虎子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可现在坐虎子位置的是叶琳琅,虎子只得气呼呼的狠狠地瞪了一眼谢绪宁后,坐到叶琳琅的隔壁。
“我刚看了一眼你们的课表,一天只有五节课?”
“是呀!”叶琳琅压低声音,同谢绪宁解释,“葭萌中学没有宿舍,所有同学都是住在自己家里,有的同学每天上学单边路程都得走两个小时。”
虎子越过叶琳琅,虎视眈眈的打量着谢绪宁。
他皮肤这么白。
手上连茧子都没有。
一张脸,比姑娘家的脸还好看。
一丁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叶琳琅应该不会眼瞎到喜欢上这种娘们兮兮的小白脸。
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夹着木制三角板走进教室,他一眼就看见教室里那一个灿烂又美好的清俊少年。
他同叶琳琅坐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和谐和美好。
“叶琳琅,坐在你身边的这位同学是?”
第20章 夫妻的默契
叶琳琅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向数学老师解释道:“武老师,这是我亲戚,想要先试听一节课再考虑要不要转学?”
虎子隔着过道,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叶琳琅的手背,在作业本上的空白处写道,“你撒谎”。
数学老师清咳一声,伸手示意叶琳琅坐下。
叶琳琅坐下后,翻开数学书,轻放在她和谢绪宁的中间。
前世,她们夫妇经常看同一份报纸、杂志、或是文献。
就连她写的医学论文,谢绪宁也会一字不落的再看一遍,甚至还会修改错别字或是提出其他一些中肯的意见。
但两个人一起看初三的数学课本,反而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数学老师武老师腿有些不便,他背对着同学们在黑板上画着几何。
这一节课,讲的是几何。
“哪位同学能上台来做做这道几何题?”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们都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课桌下面,大部分同学都在内心深处祈祷,千万不要抽到我答题呀。
坐的端端正正的叶琳琅在一片迷之寂静中举起左手。
“叶琳琅,你来。”
叶琳琅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白色的粉笔,一丝不苟的认真写着答题步骤。
武老师满眼赞赏道:“叶琳琅的解题思路、答案,完全正确。”
这一节课,武老师详细的讲叙了一下这道几何题解法。
快下课时,武老师语重心长的看向初三(一)班的三十多位同学。
班名虽然是初三(一)班,其实整个初中三年级,只有一个班。
初三刚开始的时候,是分了两个班。
但是陆陆续续就有同学退学、辍学、请假。
“同学们,老师我不知道你们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人生抉择,但是,我希望只要你们在教室,都可以认认真真上课,我不希望你们以后的某一天会后悔,后悔你们浪费了你们人生最宝贵的青春。”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英语课。
谢绪宁一听英语老师的发音,就微微有些皱眉。
这发音,完全不标准啊。
叶琳琅和谢绪宁做了几十年夫妻,她一见谢绪宁皱眉,就在英语本上写道,“他是葭萌中学唯一一位英语老师”。
下午两节课结束后,葭萌中学的放学铃声响起。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跑出葭萌中学。
叶琳琅则是带着谢绪宁往老君山半山腰的牛棚走了过去。
虎子一直骑着自行车尾随跟着二人。
叶琳琅指着老君山半山腰的那幢掩饰在郁郁葱葱树木中的简易建筑。
“谢绪宁,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要走多久?”谢绪宁犹豫了一下问,“如果远的话,司机开车带我们去。”
“汽车到不了,那里不通公路。”
叶琳琅和谢绪宁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牛棚。
说是牛棚,也并非想像中又脏又臭的地方。
牛棚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养牛的牛棚。
另外一部分是用木头和稻草搭成的住人的小院。
小院的外面种了一圈野蔷薇,红的、白的、粉的花骨儿开的正艳。
当然,更重要的是野蔷薇有刺,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
第21章 神秘大国医
叶琳琅推开几张简易木板做的院门,便看见师父华无瑕正在院子里晒药草。
“师父。”
华无瑕一抬头,看见跟着叶琳琅身后的谢绪宁后,若无其事的问叶琳琅,“琳琅,你爸受伤了,情况怎么样?”
叶琳琅弯腰和华无瑕一起翻晒鱼腥草、蒲公英、金银花、白艾等中药草。
“师父,我爸手术很成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出院。”叶琳琅顿了顿,又指着谢绪宁道:“师父,他是来找你的。”
华无瑕淡漠地看向谢绪宁,“谢家人?”
“是,我是谢家人,来接你回帝都。”
谢绪宁的态度谦逊又诚恳。
奶奶的身体有些小问题,在帝都找了好几位中医方面的专家看过了,结果却依旧不太理想。
中医医的是心。
谢家奶奶更相信华无瑕的药方。
“我不回。”
作为中医世家的传人,华无瑕在那十年里饱受了无数的折磨。
尤其是在某些人特意陷害下,她被发配到西南的这个小镇。
最初的时候,她甚至都萌生出轻生的想法。
可现在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人与人之间,很单纯。
没有勾心斗角。
没有尔虞我诈。
每天放牛,炮制草药,偶尔给村民们看看病。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生活简单而富足。
“华大夫,你有什么要求尽快提……”
谢绪宁话还没有说完,华无瑕就打断了。
“唯一一个要求,你离我远点。”
华无瑕拿着竖地墙角的大扫帚,朝谢绪宁的身上扬了过去。
许久没有下雨。
黄色的尘土飞扬了起来。
谢绪宁倔强的站在原地,如山涧清泉般清澄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坚定。
一边是自己的师父。
一边是自己“前世的丈夫”。
“师父,对了,我爸出院后,你能不能给我爸开一副药方呀?”叶琳琅凑到华无瑕面前撒娇,又甜又软,“还有,我妈怀孕了,我觉得是小弟弟,师父,你说你要不要开点安胎药之类的呀?”
华无瑕听见叶琳琅这些话,便放下扫帚,拉着叶琳琅的手,问,“叶音怀孕了?”
“对呀。”
叶琳琅拉着华无瑕走到屋沿下的竹椅上坐下。
“师父,爸出事时,我都快吓死了,幸好我机智的用了你教我的急救办法,若不然,我就没有爸了。”
华无瑕伸手出手戳了一下叶琳琅的额头。
“以前让你好好看医书,你偷懒不想看,现在是不是觉得书到用时方知少了?”
叶琳琅娇嗔:“哎呀,师父,你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啦?”
华无瑕朝着谢绪宁冷哼了一声,“你请回吧,我是不会回帝都的。”
谢绪宁并没有走,反而走到华无瑕面前,条理清晰的给华无瑕分析着葭萌中学的教学情况。
“华大夫,我今天在葭萌中学呆了一下午,他们的英语老师发音非常不标准,师资力量特别弱,你的徒弟叶琳琅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倘若她一直在葭萌中学读书,她的才能便会被局限,她本是雄鹰,你难道不愿意帮她打开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吗?”
第22章 她的童养婿
叶琳琅震惊的看向谢绪宁,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少年时期的谢绪宁,竟然如此无耻?
拿她当诱饵?
这是人干的事?
华无瑕显然也没有料到谢绪宁会如此另辟蹊径的来说服她。
她比谢绪宁更清楚葭萌中学的教学质量。
谢绪宁说的没有错,和全国心脏中心帝都比起来,葭萌镇的中学教学质量的确是令人堪忧。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琳琅今年读初三了。
中考结束后,会读高中。
而如今的葭萌中学只有初中,叶琳琅需要读高中的话,得去昭化县城读高中。
自从恢复高考后,昭化高中的升学率也特别的低。
以叶琳琅的资质,呆在这里,的确会埋没了叶琳琅的天赋。
“我再考虑考虑。”
华无瑕在听见谢绪宁的话后,并没有再轰谢绪宁走。
她而是拉住叶琳琅的手,认认真真的看着叶琳琅那一张俏丽精致的脸庞。
她在葭萌镇,呆了十多年了。
叶琳琅出生时,叶音大出血,她被迫亮出了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救回了叶音和叶琳琅。
叶音也因为那次大出血,伤了身体,尽管她一直在给叶音调理身体。
但叶音这十多年也没有再次怀孕。
这一次叶音怀孕,也是在华无瑕的意料之中。
“琳琅,你想不想和我去帝都?”
华无瑕紧紧地握着叶琳琅的手,伸手拂开叶琳琅额前的刘海,低声细语道:“帝都比葭萌镇繁华,比葭萌镇大,在哪里,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
叶琳琅紧紧地握住华无瑕的手,诚恳道:“师父,我想要去帝都。”
“真的?”华无瑕一脸惊喜。
叶琳琅点头。
“师父,是真的,但我要明年才会到帝都来找你。”
一九八零年。
这一年,对于叶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
她得留在葭萌镇,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那我们明年再一起上帝都。”
帝都对于华无瑕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更何况,葭萌镇这里山清水秀,加上现在政策也宽松了,她反而觉得在葭萌镇养老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师父,你可以先回帝都,回帝都后,你需要帮我打听一下那所学校好呀,还有,你不是说,还有许多医书要让我看嘛……”
叶琳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华无瑕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绪宁,这个小伙子是不是给叶琳琅灌了什么迷魂汤?
“等到我们琳琅到了帝都,我就给你物色几个青年才俊,到时候当童养婿给你养着。”
叶琳琅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没有半点波澜的谢绪宁,心虚又惊慌道:“师父,我才十二岁啊,你会不会想的太早了?”
“一点也不早,不早点下手,好的都被别人抢光了,怎么办?”
叶琳琅怔坐在椅子上,她想说,她不需要别的男人。
她只想要他。
有谢绪宁参与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重活的这一世,她衷心她爱的人以及爱她的人,都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第23章 他的小福星
“师父,别说了。”
叶琳琅的俏脸上,浮起一抹羞赧,真是羞死人了。
她才十二岁,师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找童养婿。
谢绪宁会不会以为她恨嫁呀?
华无瑕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家乖徒弟这么乖,当然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叶琳琅陪华无瑕两人背着背篓去了老君山深山处割牛草。
刚下好秧苗,跃进村里的耕牛都累了好几天了。
马上就又要到了农忙季了,村民们也要开始种秋收的玉米。
还要准备种稻子的水田。
耕牛,一年到头也就属春耕和秋耕最忙最累了。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晚春时节,不费吹灰之力,叶琳琅和华无瑕就割了两背篓。
“我来背。”
谢绪宁率先背起华无瑕的背篓。
叶琳琅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背着自己的背篓往山腰的牛棚走。
这是谢绪宁第一次背背篓。
背篓里面的牛草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后背上,压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走下坡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
“谢绪宁,你小心点。”
走在谢绪宁身后的叶琳琅看见前面那道身影时,心里真是心惊胆颤,生怕谢绪宁会一跟头栽下去。
叶琳琅和谢绪宁将牛草倒在牛棚的牛圈里后,华无瑕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两个袋子递给叶琳琅。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
叶琳琅接过布袋子,搂着华无瑕的手臂,依依不舍的撒娇。
“师父,天黑还早着呢,我再陪陪你。”
“你的家庭作业不做了?早点回去写作业。”
华无瑕如此这般一想,又有些忧心忡忡,葭萌中学的教学水平不行,她得想办法给叶琳琅搞点帝都的学习资料,不然,琳琅就算转学到帝都,也会跟不上帝都的教学进度。
“那师父,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华无瑕摆摆手,“你明天在学校好好上课,别来回折腾,等你爸出院了,我到你家来。”
叶琳琅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哎呀,她老是忘记自己现在还是学生。
对于叶奶奶、华无瑕这些关心她的亲人们来说,学习才是她首要的任务。
华无瑕走到谢绪宁的面前,十分严肃认真的盯着谢绪宁那一张清俊阳光的脸庞,蓦然间清咳了一声。
“你明天一早来找我。”
谢绪宁一听华无瑕这么一说,心里便轻吁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华无瑕不愿意回帝都。
幸好有叶琳琅这个小姑娘在,事情比他预料的要好办的多。
叶琳琅,真是他的小福星。
“好。”
华无瑕目送着叶琳琅和谢绪宁离开后,才回到小院。
刚来葭萌镇的时候,她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
十多年过去了,她的东西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真要搬去帝都,她这些东西还真舍不得送人。
“谢绪宁,你肩膀疼吗?”
谢绪宁穿的是白衬衣,后背处,隐隐都能看见淡淡的血迹。
“不疼。”
叶琳琅随手掐一把各种草药,轻轻地拉住谢绪宁的袖口。
第24章 我喜欢你呀
“等等,我给你背上上点草药。”
谢绪宁清澈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微光。
他冷漠矜持的拒绝了叶琳琅释放给他的善意。
“叶琳琅,男女授受不亲。”
谢绪宁来葭萌镇之前,一些狐朋狗友们都耳提面命的叮嘱谢绪宁,到了葭萌镇以后,一定要和女孩保持距离。
甚至还举例了好些不太好的例子。
谢绪宁也不知是怎的,当叶琳琅提出给他上药时,他就脱口而出这句话了。
听见谢绪宁这话的叶琳琅,俏脸蓦然涨成一片绯红。
她将手里的药草,一骨碌儿塞往谢绪宁的怀里。
“你自己上。”
谢绪宁本能的伸手接住那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叶琳琅气呼呼的下山,以前他把她捧在掌心,宠成公主、女王。
现在竟然嫌弃她!
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
某些人,现在别嘴硬,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饶是鲜少与女孩打交道的谢绪宁也查觉到叶琳琅生气了。
他看着手中的这一捧药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将药草捧着往山脚走。
叶琳琅越想越委屈。
甚至有点想哭。
可转眼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矫情的莫名其妙。
她重生了。
谢绪宁又没有重生。
以谢绪宁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都不用谢绪宁主动来哄,叶琳琅走到山脚的公路下时就已经气消了。
公路边的虎子架稳自行车,大步流星的走到叶琳琅的面前。
“琳琅,你咋生气了?”
叶琳琅心情不好,也不想理虎子。
“虎子,怎么在这里?”
虎子的家,可不在老君山这个方向。
虎子尴尬的咧着嘴道:“我刚去了一趟我大姑家,你要回葭萌镇吗?我骑自行车驼你!”
“不用。”
叶琳琅闷不作声的往前走,虎子推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追上叶琳琅。
“琳琅,是不是那小白脸欺负你了?”
叶琳琅不想和虎子说关于她和谢绪宁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脚下步子迈的飞快。
“肯定是那小白脸,我娘说了,小白脸都不是什么好人!”
叶琳琅听不得人说谢绪宁不好,她停下脚步,看着虎子那张晒的黝黑的脸庞,冷冷道:“虎子,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骑车很快。”
虎子读书读的晚,比叶琳琅年纪大,今年都十六岁了。
要是搁早些年,十六岁的农村小伙子早就结婚了。
“琳琅,你初中毕业后,有啥打算?我想去当兵。”虎子羞的耳朵都红了,“当兵的话,每个月有津贴,以后还有探亲假,我要是表现好,还能升官,以后家属还能随军……”
如果是十二岁的叶琳琅可能不明白虎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现在的叶琳琅,一听虎子说这话,就明白了虎子这是试探她。
“虎子,我听说部队里的文艺兵都很漂亮,你带个漂亮的嫂子回来,你们结婚的话,我绣一对枕套送你们当结婚礼物。”
叶琳琅的眼神清澄没有一丝杂质,虎子的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琳琅,我……我……”喜欢你。
第25章 一见钟情呀
虎子嘴里的“喜欢你”囫囵的吞没在唇齿间。
他喜欢她。
是真的真的喜欢她。
叶琳琅看着虎子那一张少年怀春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百般滋味。
“虎子,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我们明天学校见。”
虎子站在石桥上,看着叶琳琅那一张虽然稚嫩却依旧让他心动不已的俏脸,深深的压下了心中想要告白的冲动。
她还年轻。
他还什么都没有。
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向她告白?
他又拿什么保证自己可以给她幸福?
叶琳琅的余光看见已经走到石桥桥头处的谢绪宁,她朝虎子道:“虎子,你要没什么事,我走啦。”
虎子强撑笑颜,“我没事。”
叶琳琅跑到谢绪宁的身边。
“谢绪宁,你怎么这么慢呀!?”
虎子站在石桥的中央,看着桥头处的叶琳琅和谢绪宁,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甘。
总有一天,他会比这个小白脸更白、更出色。
他会让叶琳琅的眼中,只有他一个男人的存在。
叶琳琅和谢绪宁并肩经过虎子的身边时,叶琳琅朝虎子挥了挥手。
“虎子,我们回家了,你骑车慢点。”
虎子闷头闷脑的“嗯”了一声后,骑上自行车,风一般的从叶琳琅和谢绪宁的身边经过。
叶琳琅和谢绪宁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在葭萌镇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叶爷爷和叶奶奶还没有下工。
叶琳琅给谢绪宁倒了一杯白开水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八仙桌前写家庭作业。
她的作业写的又快又好。
不到半个小时,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就写完了。
写完家庭作业,太阳开始往西沉了。
叶琳琅把作业收拾好放在书包里,把晒在院子里竹竿上的棉絮抱进客房,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叶琳琅,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谢绪宁倚在门框处,看着叶琳琅往架子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干净稻草后,又放上一张用稻草做的草垫。
“给你铺床啊。”叶琳琅顿了顿,“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谢绪宁是第一次看见用稻草铺床。
新奇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农村,没有席梦思床垫,铺床用的都是这种稻草,草垫这是我爷爷亲手做的,一会我会在草垫上给你铺一张竹席。”
谢绪宁以为是竹席,是那种一块一块的竹子拼成的麻将席。
他睡不太习惯这种凉席。
“不用铺竹席了。”
叶琳琅问,“你想睡草席?”
“我可以睡草席。”
叶琳琅只得抱了一床草席铺在草垫上后,从立着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白布,抖开后,铺在草垫上后,又把棉絮平铺放在白布上。
棉絮上面放了一张蓝底白花的铺面后,用白布富余的白边包起棉絮,再戴好顶针,把棉线串进一根小手指长的针后,一根一根的钉着棉被。
叶琳琅做事利落又干脆,明明是西南小镇上的乡野姑娘,却透着一种北方女孩独有的飒气。
西下的阳光,透过木窗的窗棂,照耀在叶琳琅那张纯真的脸庞。
谢绪宁的脑海里,蓦然将这一副画面定格。
他想,倘若可以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那该多好。
第26章 琳琅写借条
叶琳琅订好棉絮后,又装了一个棉絮做的小枕头。
枕套的花色,依旧是蓝底小碎花。
“这是电灯的开关,你拉一下这个绳子,灯就亮了。”
叶琳琅给谢绪宁指了指头床处垂着的一根细长的线,线尾处绑着一只用过的青霉素小玻璃瓶。
葭萌镇的跃进水库有一个小电站,电站自己能产电,只不过相对来说,电费会比较贵。
普通人家还是舍不得用,多数都是学校呀卫生院以及事业单位在用。
叶家虽然也通电了,但平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用蜡烛或是煤油灯照明。
“我明白。”
叶琳琅看了一眼谢绪宁,转身进了厨房。
她一进灶房,就看见灶房里堆了一大堆米呀面粉呀油呀肉呀以及其他的干货之类的食材。
“谢绪宁。”
叶琳琅一看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西,就知道肯定是谢绪宁准备的。
“这是你弄的?”
谢绪宁站在灶房门口,看见水缸前放着的那些食材,低声解释道:
“今天中午,你和奶奶吃的是红薯,而我们吃的是白米饭,我就让司机就准备了这些食材。”
谢绪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心里有些发虚,更担心会刺激到叶琳琅那一颗敏感的少女心。
“叶琳琅,请你不要觉得心里有负担,如果你们不愿意收下的话,我和司机便只有回县城去住招待所。”
叶琳琅看着这么多好吃的,心里就想给爷爷奶奶做点好吃的。
爷爷奶奶一直都把好吃的让给她吃,她也心疼爷爷奶奶。
要是她和谢绪宁还是夫妻,她拿谢绪宁这些食物,一丁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眼下,这些食物,对于叶琳琅来说,就如同烫手山芋。
留也不是。
扔也不是。
更何况,米呀面呀油呀之类的,就算放十天半个月也不容易坏。
可,这肉在这个天气,放不到第二天就坏了。
叶琳琅看着谢绪宁那一张清俊阳光的脸庞,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呀?”
但凡谢绪宁和她商量一下,她肯定不会让谢绪宁准备这些东西的。
“我商量你就会同意?”
叶琳琅脱口而出,“当然不同意。”
谢绪宁沉默的看着叶琳琅不说话。
作为一个豪门世家长大的少年,他的教养使他做不出自己吃白米饭而让老人和孩子吃红薯的这种事情。
今天中午他事先做好调查。
以后,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在他眼前发生。
叶琳琅从墙上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和钢笔,麻利的写下了一张借条递给谢绪宁。
“谢绪宁,叶家没有让客人自带食物上门的道理。你买的这些东西,我也不让你退了,司机在葭萌镇和昭化县这么一来一回还得费汽油钱,我写一张借条给你,你先收着,最迟六月份,我一定把这些钱还给你。”
叶琳琅估算了一下这些食物的价值,大概是在50元左右。
谢绪宁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坚持,而是伸手接过叶琳琅写的借条,从容淡然道:“你现在是准备要煮晚饭?我帮你。”
第27章 定情的信物
为了能早日让华无瑕跟着自己回帝都。
他可得好好讨好叶琳琅这个小福星。
这张借条,暂时就先好好收着。
若干年后,谢绪宁拿出这张借条给自己的孙女讲故事,他说,这就是我和你奶奶当年的定情信物。
“行,你坐在灶门前帮我往灶膛里添柴。”
“好。”
谢绪宁坐到灶前的木凳子上。
叶琳琅弯腰从碗柜里摸出一盒火柴,递给谢绪宁。
“用稻草点火后,加这种小棍子,待小棍子燃起来后,再加这边的粗一点的木柴。”
谢绪宁曾经在荒山野岭露营时,也曾烧过火。
他觉得往灶眼里添柴也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直到坐在灶前开始真正动手时,谢绪宁才发现,这事挺难的。
足足五分钟过去了,灶膛里的火都没有点燃不说,灶房里还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雾味。
谢绪宁咳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叶琳琅会心一笑。
“你让让,我给你示范一下。”
谢绪宁起身,叶琳琅便坐下来。
她随手抓了一把干稻草,挽成团后,用火柴点燃,放进灶膛。
并用木棍子扒开灶膛里的余火,给火苗充分燃烧的空间。
有技巧的添柴后,灶膛里的火慢慢的燃烧了起来。
叶琳琅最后又添了两根粗一点的木柴后,才起身用高粱做的锅扫把铁锅洗净后,又盛了半锅水,盖上木板做的锅盖后开始和面。
叶琳琅先是去存放粮食的库房检查了一下家里现存的米面后,决定今晚做点绿豆稀饭,烙几张肉饼。
叶琳琅将面粉和水,按着一定的比例和成表面光滑的面团后放在木盆里醒面,上面盖上一张湿润的白布,这才动手剁起了肉馅。
她挑选了一块适合做肉馅的猪后腿肉冼净,加葱姜蒜等剁成肉泥。
又弯腰从泡酸菜的坛子里捞几片泡好的酸菜,细细的切成抹,与肉馅搅拌均匀。
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小块。
用手掌压成圆形,包入调好的肉馅。
明明是两样不同的东西,在叶琳琅手中,瞬间变成了一个个漂亮的小包子。
叶琳琅动作麻利,包的又快。
对比帝都里的那些娇生惯养,不谱俗事的小姑娘,谢绪宁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叫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绿豆稀饭做起来很简单。
谢绪宁一看就会。
烙饼的时候,叶琳琅没让谢绪宁烧另外一个灶眼。
烙饼对火候的掌握特别重要。
火太大,会造成面皮都焦糊,里面的肉馅还是生的。
火太小,饼又烙不熟。
想要烙出面皮金黄的焰饼,掌握火候就成了一门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高深学问。
叶琳琅烙好一张饼后,装成一个瓷盘里,递给谢绪宁。
“谢绪宁,帮我尝尝味道?”
谢绪宁接过饼,轻轻地咬了一口。
酥脆的面皮里,是鲜咸的肉馅。
因为肉馅中加了泡酸菜末,口感也变得丰富而富有层次感。
吃惯山珍美味的谢绪宁,一瞬间被这烙饼的味道俘虏了。
“小麦面粉的香气与肉馅的咸鲜混合成了种独特的口感。”谢绪宁朝叶琳琅竖起一个大拇指,“就你这烙饼的手艺,可以在帝都开早餐铺子了。”
第28章 保大or保小?
叶琳琅知道最近政策宽松了,尤其是帝都那边,肯定已经有许多个体户开始做生意了。
她也希望叶云开可以自己做生意,重振叶家昔日的辉煌。
“开早餐铺子,是投机倒把,不能做。”
谢绪宁阳光灿烂的轻笑道: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下工后,叶爷爷和叶奶奶夫妻二人扛着农具回到院里。
叶琳琅已经将做好的晚餐端到八仙桌上一一摆好。
“爷爷,奶奶,洗手吃晚饭啦。”
叶琳琅凑到叶奶奶身边,将谢绪宁准备了一些食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包括说明了自己已经给谢绪宁写了借条。
叶奶奶在听见叶琳琅这话,也有些犯愁了。
叶云开住院,叶爷爷和叶奶奶把家里的钱,全都拿给叶音了。
想着穷家富路,儿子儿媳妇在外面手上有钱,心里也不慌。
叶奶奶也没料到谢绪宁会搞这么一出,幸好自己家的乖孙女会处事,若不然,人家还以为她们叶家不好客呢。
叶家用完晚饭后,天都快黑了。
天黑之后,还是有点凉。
叶爷爷在院子里烧了一堆火,以供谢绪宁和司机取暖。
“砰砰砰……婶子,你们在家吗?”
叶家院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叶奶奶问。
“婶子,我是老刘家的杏花,我嫂子一直没生下来,你能借我下你家的手电筒吗?我想去老君山请华大夫!”
叶家有手电筒。
但因为电池贵,叶家人平时自己也不舍得用。
可生孩子,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叶奶奶很大方的将自己家的手电筒借给杏花。
同时带着叶琳琅去了老刘家。
老刘家,是葭萌镇后街上的一户人家。
此时老刘家的院子外面,围满了人。
纸糊的窗户上,透着微弱的光亮。
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从里面端出一盆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叶琳琅见状,心里沉甸甸的。
不好了,孕妇大出血了。
要是再这样拖下去,可能会一尸两命!
“奶奶。”
叶琳琅伏在叶奶奶的耳畔,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叶奶奶一听,拉着叶琳琅走到老刘家的刘老太面前。
“老姐姐,你儿媳妇这生的有点艰难,要不,让琳琅先给你儿媳妇看看?”
老刘太十分不屑的看着叶琳琅,一半大的丫头,还能救人不成?
“她还是一个孩子,能看什么?”
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
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满身是血的走到刘老太面前,仓皇地问道:“他刘婶,我已经尽力了,你们一家商量一下,是保大?还是保小?”
尖酸刻薄的刘老太嚷道:“当然是保小。”
“婶子,保大,保我婆娘。”刘大柱急声道。
刘老太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大柱,对着接生婆道:“听我的,保小的。”
叶琳琅气的一下越过接生婆和刘老太,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产房,反手把柴房的木门给栓上了。
“死丫头,你给我开门!”
“快点开门!要是我孙子出事,你赔得起吗?”
第29章 叶琳琅接生
门外,刘老太和接生婆等人,不停的在叫着嚷着骂着。
叶琳琅却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充耳不闻的走到孕妇的面前。
她一眼就发现,孕妇迟迟未曾生产的原因,是胎位不正。
羊水都破了,血流了这么多,再拖下去,胎儿恐怕得在产妇的腹中窒息了。
“嫂子,你听我说,我现在把胎位给你正过来,我们一起努力把宝宝平平安安的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产妇躺在满是鲜血的稻草上。
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叶琳琅将一颗冰糖喂到产妇的嘴里。
甜。
好甜。
“妹儿,我是不是要死了?”
产妇的眼角,渗出一滴不甘的眼泪。
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苍白的脸庞上。
叶琳琅柔声安抚道:“不会的。”
“真的?”
叶琳琅的声音,轻柔悦耳,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你想想你都疼了这么久了,你总得带这个孩子来这人世间看看,还有,你要出事了,你的孩子谁来管?难道你还能指望你婆婆来帮你带孩子?”
叶琳琅一边说话转移产妇的注意力。
另一边则是在开水中洗干净自己的手,弯腰去扶正胎位。
“再说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是一个儿子也就罢了,老刘家可能还会稀罕几天,可倘若是女儿呢?她在老刘家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嫂子,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产妇想到自己嫁到老刘家受的这些罪,顿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叶琳琅感觉到了产妇的精神在恢复,又道:“嫂子,这又不是旧社会了,不让女人离婚,这年头,只要你肯干,你养活你和孩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都到这会儿了,叶琳琅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产妇是谁?
前世叶云开死了,叶家在办葬礼。
叶琳琅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老刘家的大儿媳妇姚述芳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一尸三命。
姚述芳生的是一对龙凤胎。
只可惜,生下来就是一对死胎。
葭萌镇的那些老人们可是私下唏嘘了好久。
“嫂子,现在胎位正过来了,你听我的,我说用力,你就用力。”
产妇虚弱的点点头。
叶琳琅深呼吸了一口气。
“用力。”
产妇紧紧的攥着双手,使劲的用尽全身上下最后的一点力气。
一个全身是血的小婴儿落到了叶琳琅的手里。
小婴儿的脸,青紫青紫的。
叶琳琅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这个小婴儿后,又开始接生产妇腹中的另外一个。
刚刚出生的这个小婴儿,因为瘦,所以生的快。
可另外一个,却是因为要胖一点,加上产妇又没有什么力气,就直接卡在了宫口。
叶琳琅给剪刀用酒精消了毒后,横剪了一刀后,对着产妇道:“嫂子,我数到三,你就用力,一、二、三……”
头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发出“哇……”一声啼哭。
她的哭声,很小、很弱。
跟小猫咪似的。
就是这一声啼哭,给了产妇莫大的动力。
第30章 生对龙凤胎
产妇侧着头,看着那个全身红彤彤像小猫咪一样的婴儿,小副度的挥动着细细的小胳膊,心上一片柔软,眼眸中,有一道坚定的光在闪烁。
我会努力的!
我会用尽全力,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
“用力!”
产妇的双手紧紧地各抓住一把稻草,听叶琳琅的话拼命用力。
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滑落了出来,带血的脐带在婴儿的脖子上缠了两圈。
小婴儿一丁点呼吸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产妇的身下,亦像是突如其来的喷泉似的喷出一股猩红的鲜血。
婴儿和产妇。
两边的情况都很紧急,紧急到完全不给叶琳琅思考的时间。
叶琳琅手边又没有针灸的金针或是银针,她只能暂时用一根绣花针代替,急中有稳的封住产妇的一个穴位,扼住产妇的血崩。
叶琳琅先是给已经没气的小婴儿做紧急措施。
小婴儿脖子上的脐带早就被叶琳琅用酒精消毒过的剪刀剪断了。
小婴儿青紫的小脸让叶琳琅的心,微微一疼。
叶琳琅清楚的明白,抢救生命,都是在与死神赛跑。
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重要。
就在叶琳琅紧急抢救时,柴房的木门,被老刘家的人,从外面撞开了。
“杀人了!”
“刘老大的媳妇儿死了!!”
刘老太、刘大柱以及接生婆率先在一片嘈杂声中冲进柴房。
看见的便是产妇像是死了一样,躺在满是血的稻草上。
柴房泥地上,也是一滩一滩的鲜血。
刘大柱赤红着眼眸,走到姚述芳面前,哑声唤道:“婆娘……”
刘老太则是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像小猫咪一样弱小的小婴儿的面前。
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掀开包裹着小婴儿的襁褓。
“哎呦,活着这个,是个带把儿的!”刘老太像是捧着珍宝似的,抱起小婴儿,欢天喜地朝着刘大柱嚷道:“老大,快来看,这是你儿子,咱们老刘家,有后了!”
原本还在嚷着姚述芳的刘大柱一听,也不顾姚述芳了,跑到刘老太面前,贪婪欣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我是你爹。”
接生婆则是看着叶琳琅在抢救第二个出生的那个小婴儿,她看了一眼小婴儿青紫的脸色,摇了摇头。
“死了,死的透透的了!”
叶琳琅偏不信这个邪,她握住婴儿小腿,倒吊着拍打着婴儿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一口粘稠带着血丝的液体从婴儿的嘴里吐了出来。
“哇……”小婴儿开始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救活了。
叶琳琅的眼眸中,迸出一股璀璨繁星般的光彩。
接生婆不相信的看着叶琳琅怀里的小婴儿,震惊之余,更是一脸的错愕。
“活了?这怎么可能!不是死的透透了吗?”
刘老太抱着自己家的大孙子凑到叶琳琅跟前往小婴儿的两腿间一看。
“是个赔钱货!还不如不救呢!”
对于重男轻女的刘老太来说,孙子才金贵。
孙女嘛,便是彻彻底底的赔钱货。
“老大,你把这赔钱货扔进尿桶里淹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