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可以说吗
满宝和白善瞪眼。
唐县令对俩人微微一笑,俩人着急的问道:“那您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什么?问十二年前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人是谁,谈了什么吗?”唐县令道:“你知道关彦是谁吗?”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没好气的点了一下白善的脑袋,道:“关彦就是你们口中的关老爷,他在益州王手底下干了小二十年了,从益州王开府开始便跟在他身边,我直接问他,若他现在还是益州王的人,你猜我们会怎么着?”
白善道:“我爹当时怎么着,我们就会怎么着。”
唐县令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只是路过关家庄进去看了一眼,讨了碗水喝而已,你们也不必去了,这时候离他们远一些最好。”
唐县令看着俩人,又转过头去示意了一下外面蹲着的白二郎,道:“既然知道危险,不把伙伴扯进来,那就应该想着保护好自己,别整天想着查案的事,这种事有大人呢。”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白二郎,“我们和他不一样。”
他们查这案子,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死去了那么多人,还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父母都因此而亡,甚至如今他们家里头上便悬着一把利刃,所以他们不得不踏进去。
但白二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本就不应该牵扯在其中。
唐县令显然也听明白了他们潜在的意思,便问,“那你们还把他带来?”
他笑道:“你们不想带,总能找到各种办法把人支走的吧?”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到:“我从小看话本,话本上的人总是会对另一个人说,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
“但事情到最后往往都会把人都牵扯进去,但被牵扯的人又一无所知,最后都会死得很冤,”满宝道:“我曾经就此请教过先生,那我遇上这样的事是告诉人呢还是不告诉人呢?”
唐县令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先生怎么说?”
“我们先生说,可为人言事言,不可为人言之事,不言。”满宝问道:“可我们做的这件事是可言,还是不可言?”
唐县令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不可言。”
“为何不可言?是损人权益了,还是犯了道德律法?”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都不是。”
满保问:“那有何不可为人言的?”
唐县令半响说不出话来,他隐约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
满宝道:“先生说,除去权势,威胁,利诱这些,只从是否损好人利益,是否犯道德律法来算可言不可言,我们就会发现,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为人言,却一直不能对人言。”
唐县令叹息道:“所以庄先生性子还如此激进,这却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
白善道,“话本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最后都会让人知道,不想连累的人,最后都被连累,所以我和满宝常想,若最后都要被连累,那为何就不给人知道呢?”
“要是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避开很多危险呢。”白善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先生总说我们长大了,很多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希望我们行事有分寸。我就总想,先生为什么这么聪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问,怎么就都知道了?”
唐县令想也不想道:“因为阅历吧?”
白善和满宝就狠狠地点头,“不错,就是阅历呀,所以我们要剥夺他的阅历吗?”
满宝道:“万一他本来可以长得很聪明很厉害的人物,却因为我们长得一般聪明,一般平凡的人怎么办?”
唐县令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运了运气后问,“你们看的是什么话本?”
满宝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就是随手买的话本呗。”
唐县令就嫌弃的挥手道:“没事少看话本,有问题回去问你们先生,这些事我随你们的便,想告诉他就告诉他,不用特意带到我面前来晃,还特意说了那么一大通的道理。”
满宝便嘿嘿一笑。
白善就转开话题,问道,“唐大人,你是怎么查到关家身上的?”
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唐县令松了一口气,教孩子可比查案难太多了,“这还不简单吗,往西郊走就知道了。”
建在西郊的别院还是挺多的,主要是那边有一座有温汤的山,许多人家在那里都建了一个养生的别院。
昨天唐县令就在手底下的村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偷盗的案子来,于是带着心腹们下村去。
往西走了三刻钟后,估摸着快到二吉说的地方了,便四处看起来,将看到的别院都记下,然后画下来,打算拿回去给二吉认一认门。
结果唐县令在继续往前走时发觉了不对。
一路看过来的别院不说生机勃勃,至少从围墙来看打理得还算不错的,却有一家在东边很角落的地方很有些不同。
从围墙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围墙外头杂草丛生不说,还有许多树枝从院内伸了出来,唐县令便觉得那院子很久无人清理了。
西郊这一块的别院很受欢迎,哪怕自家用不上了,也可以卖出去,绝对不会丢着不打理的。
所以唐县令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人去敲门问了一下,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而那别院位置偏僻,最近的别院都在三十丈外,最后唐县令还是去敲了别家的门才知道这别院是关家庄关老爷的。
一说到关家庄的关老爷,唐县令略一思索就想起他来了,自己要是有不知道的,把底下人一招来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他是王府的家臣,益州王还在京城时便在他手底下做事了,算是王府的老臣属了。
唐县令先下乡破了一个案,把偷盗的贼抓了,又训了一通里正才回城,第二天一早便拿着画好的图纸悄悄去找了一趟二吉,确认那别院就是当年他们去的以后,转身便回县衙,又找了一个关家庄附近的纠纷,带了人浩浩荡荡的下乡去了。
但他就是个偶尔路过的县令,哪怕进了关家庄,见到了关老爷,有许多话也不好问,只能四处看看,再和关老爷说些闲话,探着他的人品。
他连白启的名字都暂时不敢提起,更别说打探其他的事了。
但满宝和白善这次去显然不是直接问的关老爷,而且借着看病的理由,他们可以问的问题更多。
第八百六十章 误会
唐县令仔细的传授了一些探话的技巧,又列了不少他想知道的问题,最后仔细的叮嘱他们道:“宁缺勿错,宁愿问不到,也不要出错打草惊蛇,尤其你们身份敏感,一旦被察觉……”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恐怕本县也很难护得住你们。”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县令这才点头让他们走,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门外发呆的白二郎,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没有答案,只能道:“你们随便吧,真告诉他,他未必快乐,不告诉他嘛,最多生气一段时间。”
白善和满宝应下,走到白二郎身边,“走吧。”
白二郎抬起头来看俩人,问道:“谈完了?”
俩人点头。
白二郎便小心翼翼的往后看了一眼,对上唐县令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心虚一笑,然后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站起来连忙跟俩人走了,一直到了外面才问,“唐县令没问起我的事吧?”
满宝道:“唐县令早忘了,你不要自己提起就行。”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道:“还不是你们总是吓我……”
唐县令站在窗边摸着下巴看他们走远,若有所思的嘀咕:“那小子怎么这么心虚?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白善他们一起爬上马车,然后抢占最佳位置,一人霸占了一边的位置。
白善只能和满宝坐在一起,俩人便和白二郎面对面起来。
白二郎盯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告不告诉我?”
白善问,“不说你会怎样?”
白二郎一下有些火,正要发脾气,却见俩人都没有一丝赌气或玩笑的样子,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便察觉他们不是在气他,而是在认真的与他讨论。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交流方式,于是白二郎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道:“我会自己去查,祁珏的哥哥与关二郎关系好,我通过祁珏去关家玩儿,去关家查呗。”
白善就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满宝后问他,“白二,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看的话本吗?”
“那可多了,你们说的是哪一本?”
“就是那本被庄先生收上去后再没有给我们的《江湖》,其中有个人叫左晨,你还记得吗?”
白二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不就是死得特别惨的那个吗?被他那个大魔王师父杀了,还被大卸八块,先生说太血腥了,不给我们看。”
“当时好多人都怀疑他师父是坏人,但为了他好就是不告诉他,他自己越差越深,又对自己的师父没有防备,这才被大卸八块的,你觉得如果你是书里的人,你会隐瞒不说,让他离得远远的,还是会告诉他,让他提防起来?”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慌慌的问道:“怎么,我们先生竟是大坏人吗?你,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白善和满宝:……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算了吧,太蠢了,我害怕。”
白善认真的点头,竟也不说了。
白二郎瞪大眼睛,扑上去压住白善,哇哇叫道:“不行,你们必须得说,不然我就自己去查,不,不对,我还要和先生说,让先生帮我一起查,我看你们说不说。”
白善被压得差点吐血,推开他道:“有本事你去撞满宝。”
白二郎扭头对上满宝的脸,满宝对他扬眉,白二郎就继续挤着白善道:“好男不跟那什么斗,我就撞你,你们说是不说。”
“行行行,说就说。”白善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这才附耳到白二郎耳边道:“我们在查益州王。”
白二郎“咦”了一声,倒不激动了,只是好奇的问,“查他做什么?”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我爹就是他杀的。”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他看了一会儿白善,又扭头去看满宝,见满宝一脸认真的点头,便咽着口水问,“那,那堂祖母知道吗?”
白善一脸认真的点头,“祖母一直知道,近来才告诉我的。”
白二郎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善,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那能问他的罪吗?”
虽然他学习不太好,先生教大晋律法时他总是犯困走神,却也知道王子犯法是有特权的。益州王是王爷,肯定不可能问他死罪,给个死了十多年的官儿偿命,但其他的罪呢?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所以我们在找他其他犯罪的证据,这是很危险的,你……”
白善纠结的看了一下他道:“我和满宝都觉得不应该告诉你,太危险了。”
白二郎从小最爱看的就是侠义小说,闻言一掌拍在一旁的木椅上,豪气的道:“好兄弟为朋友两肋插刀,怕什么危险?”
白二郎喊完见俩人齐齐抬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便有片刻的心虚,“我说真的。”
白善和满宝点头,“所以我们更不想告诉你了,话本里那些会好心办坏事的人还少吗?”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呢,而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告诉满宝却不告诉我?”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满宝直接道:“因为我聪明。”
白善来回看着俩人,问道:“除此外你们没别的事瞒着我了吧?”
满宝也直接的道:“有,但我们真的不能告诉你了,我们连先生都没告诉呢。白诚,这真的很危险,白老爷都没怎么参与其中呢,你要知道,这种会死人的事,一旦死人就不是一个人,有可能连个人身后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白二郎一愣一愣的,脑海中闪过许多问题,但最后他只记住了一个,所以他盯着满宝的脸问,“那你怎么不怕连累家里?”
满宝噎了一下。
白二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扭过去盯着白善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有些伤心,“你,你们不会是……”
俩人一起疑惑的抬头盯着他看。
白二郎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就是突然很伤心,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那我以后岂不是会被你们一直欺负?”
满宝和白善:“……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而且这跟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白二郎伤心的道:“当然有关系,你们一个都这么聪明,都这么能欺负我了,两个合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我呢?你们太过分了。”
白善和满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正想问清楚,大吉便已经停了马车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到家了。”
白二郎便愤愤道:“你们听,连大吉都是先叫的满小姐才叫我,以前都是我先的。”
白善和满宝:……
掀开帘子的大吉:……
第八百六十一章 开窍
白二郎蹦下马车就去找先生安慰,一进门就嚷着问,“先生,你大徒弟和二徒弟是不是要结亲?”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谁与你说的?”
白二郎就造谣,“他们两个说的。”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白善和满宝:……
俩人瞪着眼睛看他,庄先生则瞪着眼睛看他们,不等他们说话便慢悠悠的道:“私定终身是不对的,亲事得长辈们来谈。”
满宝:“先生,他造谣。”
“我没有,”白二郎分辨,“不然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他早早告诉了你却不告诉我?我还是他堂兄弟呢。”
满宝噎住。
“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善宝就是动了歪心思,堂祖母也很喜欢你,先生也很看好你们,哼,你们就瞒着我吧。”
庄先生看两个弟子都瞪圆了眼睛,便轻咳一声,扫了白二郎一眼后道:“乱叫什么?”
他仔细的看了一下两个徒弟的神色,觉得不像是白二郎说的那样,于是扭头看向他,问道:“二郎,你最近又在看话本是不是?除了看话本还干了什么坏事?”
白二郎身子一僵,连连摇头,“没,没有。”
先生便哼了一声,罚他去抄书。
白善和满宝趁机溜了,庄先生看了俩人的背影一眼,什么都没说。
晚上,庄先生回屋去休息了,白善和满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业,白二郎不仅要写作业还得抄书,忍不住小声愤愤,“为什么被罚的总是我?明明我就没说错。”
白善听到了,耳朵尖微红,气得越过桌子在底下踹了他一脚。
白二郎就抬头瞪他,他看了一眼对面正认真写作业的满宝,压低声音和白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帮我写作业,不然我就告诉满宝。”
白善脖子都红透了,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乱说,我没有!”
“哼,祁珏要说亲了,他喜欢单家的二小姐,每次见到单家的二小姐时都是这样,我们私底下都讨论过了的,像你这样的就是喜欢满宝。”白二郎毕竟比白善大一岁,在这方面显然知道的比白善更多,他压低了声音威胁白善,“你到底帮不帮?”
白善嫌弃道:“你的作业都太简单了,我还是帮你抄书吧。”
白二郎:“我又不傻,就算你学着我的笔迹,先生也会看出来的,你就帮我写学里的作业,他们分不出笔迹来。”
白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那我和满宝在做的事你不许再问了,也不许再跟着我们,也不要和先生说起。”
白二郎就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不告诉先生,但我怎么能不跟你们一起呢?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哥哥了?”
“不是,你是我们的师弟。”
白二郎:……
“我不管,我要和你们一起。”
那估计连满宝的身世都要瞒不住了,白善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道:“会死人的,还会连累堂伯父和大堂哥,祖母都不乐意让堂伯父多管呢。”
白二郎这才沉默。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道:“这样吧,你可以帮我们,但一定要保密,不许对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的人说。”
白二郎眼睛亮晶晶的,总算是开心了一些,点头道:“行,一言为定,你们可不许再骗我和瞒我了。”
白善点头。
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完,一扭头便见满宝正盯着他们看,“你们在说什么呢?”
白二郎就和白善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还没告诉她你喜欢她呀?”
白善红着脸低喝,“你别瞎说。”
“哼,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和堂祖母说了把亲事定下,不然等你们再长大点儿,大人们说不定又变了。”白二郎道:“祁家以前就有意和单家定亲,虽然没定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结果祁珏都喜欢上单二小姐了,祁家又不想和单家定亲了,现在祁珏就很恼火,昨儿过生辰,还差点因为这事跟单余打起来呢。”
白善目瞪口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跟满宝都跑去跟人家哥哥聊天去了,真是的,我们年纪小,你们怎么竟跟年纪那么大的人聊天?”
满宝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笔走过来。
白二郎一边盯着她一边快速的道:“反正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知道吗?上巳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干脆你就和堂祖母提了吧。”
见满宝走到了他们跟前,白二郎立即坐正了不说话,白善也一下绷直了身体,偷眼看向满宝。
满宝好奇的看着俩人,“你们说什么呢?”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悄悄的扭头冲白善笑了一下,一脸的我明白。
白善耳朵尖更红了。
他一把扯过白二郎的作业,干脆当着满宝的面做起来。
满宝来回看着俩人,到底没问什么,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转身,白善就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脸有些发烧。
他不动声色的揪了一下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给白二郎写作业。
白二郎肩膀上少了作业两道大山,罚抄的书就腾腾的写好了,然后特别贴心的对白善嘿嘿一笑,起身走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盯着他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白二郎一下就变了,难道开了窍的人都这么恐怖吗?
等他出去了白善才和满宝道:“我和他说好了,他不会往外说的,以后让他帮我们问些小问题就是了,我觉着他打听消息比我们还方便些,他和祁珏他们很要好。”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所以你就给他写作业了?”
白善硬着头皮点头。
满宝就拿出师姐的架势教训道:“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了,不然养成了坏习惯在怎么办?先生知道,不仅你们要被罚,我这个知情人也要被罚的。”
白善点头。
满宝就觉得他过分的老实,要是以前,他早跟她驳起来了。
她一脸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真的没跟她吵,便只能状似满意的点头,“好吧,那就这样了?”
白善对她点头。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走了两步又回头,“你真的没话和我说了?”
白善摇头。
满宝就只能回去睡觉去了。
白善大松一口气。
第八百六十二章 紧张
白善第二天便让大吉悄悄的去府学里给他请假,然后和满宝一起去书铺。
今日上午是小纪大夫当班,纪大夫则和满宝去关家庄出诊,需要带的药品他都带上了,见满宝带着白善愣了一下。
满宝解释道:“关二郎请师弟去做客,他知道我今天也要去便一起了。”
纪大夫看了白善一眼,有些闹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毕竟关家和益州王府关系特殊,而他们才与益州王府交过恶,得了一个不畏权贵,骄傲自矜的好名声,现在又要通过别的路投靠过去?
纪大夫不太想满宝参与这些事,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后和满宝道:“你与我一车,我们说一说关老爷的病情。”
满宝应下,和纪大夫上车。
但纪大夫没说关老爷,而是道:“满宝,我们是大夫,和他们读书的不一样,他们要出人头地要考学,要考官,还要找世家、权贵投靠,心太累,我们就需要看病治人,所以那些朝政之事你不要掺和。”
满宝点头,“我不掺和。”
纪大夫就看了她好一会儿,指着跟在后面的车道:“他的事你也不要掺和了吧?”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停了下,道:“纪先生,那是我师弟。”
满宝虽然没有拜纪大夫为师,却因为一直跟他学习医术的原因,将他当半个老师一样的看待的。这还是满宝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反驳纪大夫。
纪大夫愣了一下后道:“满宝,你们的路是不一样的。”
满宝没说话。
纪大夫见她倔强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俩人沉默着到了关家。
这一次上诊关大郎和关二郎都非常的看重,特意在门口等着。
这让常上门的纪大夫惊了一下,连忙问道:“是关老爷的病情有变吗?”
满宝低着小脑袋站在纪大夫身后,偷偷的和白善眨了眨眼。
白善冲她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关大郎和关二郎,弯腰拱手行礼。
关大郎和关二郎知道他是府学的学生,且也是士族子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礼,一边还回答纪大夫的话,“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只是父亲的胃口越来越不好,这两日越发不爱用饭了。”
人身体痛苦,自然就不想吃东西了。
纪大夫笑着安慰道:“我去看看,或许是脾胃不和,所以胃口不和呢?”
纪大夫便领着满宝先走了。
关大郎见白善跟着一起走,大家干脆一起去了正院。
正院里一片安静,关老爷刚发过脾气,院里伺候的下人进出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来。
来过几次的满宝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关老爷因为头痛总是听不得太过吵闹,有时候一点儿声响都能叫他头痛欲裂,因此进门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可他们五个人一起走来,脚步声还是让关老爷皱紧了眉头。
他在躺椅上睁开了眼睛正要发脾气,看到是纪大夫便顿了一下,目光在来人中一扫,看到走在满宝身边的白善便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他惊疑不定的盯着白善看,脊背忍不住微微绷紧。
白善也正抬头好奇的看向关老爷,对上他的目光便顿了一下,心中电闪,他几乎是立即想到一件事,如果当年父亲去见的人是关老爷,那他必定认得父亲。
他和父亲长得像吗?
哪怕当年父亲要去见的人不是他,他常跟在益州王身边,而他父亲曾是蜀县县令,他肯定也是见过他父亲的。
白善有些懊恼起来,怪自己思虑不周,但这会儿再要退走也不可能了,他只能不动声色的与满宝一起上前去。
但白善停顿的那一下满宝还是察觉到了,她也一起看向关老爷,见他的目光已经从白善身上移开,但在躺椅上坐直了。
已经来过好几次的满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要知道以前她和纪大夫来给他看病的时候,他可都是躺着的,一脸嫌弃的不愿意看病。
她是医者,自然知道怎样看一个人是紧张,还是放松。
正这么想着,关老爷已经慢悠悠的躺到了椅子上,似乎又是一副放松的模样,他挥手道:“不看不看,老夫已经不打算治了。”
纪大夫已经熟练的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满宝机灵的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把脉枕从药箱里拿了出来,还要准备纪大夫要用的针……
纪大夫已经拿起关老爷的手把脉,关老爷也顺服,并不会挣扎,他就一边靠在躺椅上,一边抬起头来看向白善,疑惑的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白善连忙行礼道:“小子白善,是关二哥的朋友,上门来拜访便先来见一见长辈。”
白善没有提满宝,似乎就是关二郎的朋友来着。
关二郎不知道他们何时如此亲近了,竟然都叫关二哥了,但对上父亲的目光,他依旧笑着点头。
关老爷问,“你们年龄相差挺大,是怎么认识的?”
关二郎正要说话,白善又已经快一步回道:“小子现是府学的学生,前日去参加朋友生辰宴时认识了关二哥,颇觉相识恨晚。”
关老爷问,“府学?年纪这么小竟已经考上府学了吗?对了,今日府学不上课吗?”
纪大夫抬头看了关老爷一眼,微微加重了压着脉的力道,道:“不要动呀,我才听出一些动静呢。”
满宝立即道:“纪先生,我来吧。”
纪大夫抬头看了满宝一眼,对上她巴巴的眼睛,他到底还是收了手,淡淡的道:“听脉的时候心要静,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要少。”
哪怕是正心急等着白善回答的关老爷都没忍住,冲纪大夫瞪眼道:“你这是要拿我给你徒弟练手呢?”
不过关老爷也没把手收回来,在他看来,给满宝把脉总比给纪大夫这个老狐狸把脉要好,毕竟谁知道这个老狐狸能听出什么来呢?
他却不知道,满宝因为身份使然,能听出猜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纪大夫少。
手才搭上,满宝就察觉到了关老爷的异常,这一次他比往常表现得要紧张得多,虽然他已经尽力放松了,但真正放松的肌肉和假装放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第八百六十三章 怀疑
满宝看着关老爷的脸色问,“您近来感觉如何,头还疼得厉害吗?”
满宝的问题又多又细,白善不说话就显得很正常了。
关老爷还等着他回答呢,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要把手收回来,“我的病也就这样了,看不出什么来,不看了。”
满宝就压住他的手道:“关老爷,您这病治了有十二年了,您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再治十二年?”
这个还真治不了,纪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两声。
关老爷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是了解的,闻言看了满宝一眼,然后与纪大夫笑道:“你这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纪大夫笑道:“小孩儿嘛,都心大。”
关老爷点了点头,见满宝不愿意放手,他干脆也不动了,但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白善问,“白小郎君是哪儿人?”
该想的,不该想的,白善都想了,这些东西便是他不说,过后关老爷一问,也自有人能回答,所以他坦然的道:“我是陇州人,今日是和府学请了假过来的。”
关老爷就看了一眼关二郎后道:“我这二儿子何德何能让白小公子如此高看他?”
白善便低头笑了笑,“关二哥人品好,学识也不差,是关老爷谦虚了。”
一旁的关二郎脸色微红,正要解释白善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满宝来的。
但目光扫到俩人他又顿了一下,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冲动,却不太会想告诉大人,他认了就认了呗。
关二郎是不愿意承认主要是白善夸他也夸得舒服的。
“你是陇州人,怎么来益州上学?”
白善在一旁回答,满宝渐渐觉得不对起来,真是奇怪,怎么问起陇州,问起白善的父母时,关老爷的脉就跳得有点儿快呢?
满宝半响琢磨不出来,纪大夫见她把个脉半天不说话,便站在她背后轻咳一声,满宝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没多少变化,纪大夫您看看。”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他刚才都看过了,还看什么看?
他道:“关老爷移步屋内,我给你扎一会儿针吧。”
关老爷扎针后会好受一点儿,这也是他一直愿意接受纪大夫治疗的原因,他虽然觉着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死前不要那么痛苦。
所以往常一说扎针关老爷都很配合,但这次关老爷却摇手道:“这次就算了,家有客人,我陪他说说话,且这扎针也没用,又治不好。”
纪大夫就瞪眼,“谁说没用的?这针能缓解你的症状,还能给你助眠你知不知道?”
白善也立即道:“要是因为小子而误了关老爷治病,那就是罪过了,您要寻我说话,小子多留一会儿就是了,您先扎针,我和关二哥去院外候着。”
关二郎连连点头,“父亲,您先扎针,我带他到园子里走走,一会儿再回来陪您说话就是。”
关老爷皱眉想了想,一旁的纪大夫虎视眈眈,他只能点头。
满宝拎着药箱进去,将针拿出来后便退了下去,纪大夫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关老爷却留意到了,问道:“你这小弟子今天怎么不留下观摩了?”
纪大夫手不停的将东西摆在桌子上,示意关老爷脱衣裳,他道:“这孩子学得快,来看了这么多次早学会了。”
关老爷就叹气,“我就知道你这是拿我来给她练手呢,你还不肯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纪大夫拿了针去找他的穴道,闻言道:“你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总是可以活的。”
关老爷没再说话了,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每次一扎针他都犯困想睡觉。
满宝出去,关家兄弟和白善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一见她出来,关二郎便问,“父亲扎针了?”
满宝点头,“纪大夫正在给他扎针,有些问题便由我来问吧。”
“不用等纪大夫吗?”
满宝笑着摇头,“不必,来前纪大夫都叮嘱过我了。”
关大郎便请他们去园子里坐着谈。
“我父亲的病一开始便是纪大夫来的,难道纪大夫当年没问过我父亲,当时不知道病因吗?”关大郎的记忆可比关二郎清晰多了。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近来我在翻看整理关老爷的脉案,发现只有到十年前的脉案,可纪大夫说,似乎十二年前开始关老爷就说过自己头疼了,不过时间太久,纪大夫年纪也大了,当时病情不重,没有留下脉案,所以我们现在回想起来知道的并不多。”
满宝睁眼说瞎话道:“我们最近翻到了一本医书,里面有提到脑疾的治疗,只是要对症才能下药,所以我们才想问起病因。”
这个说辞说服了关大郎。
关大郎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父亲的确说过头疼,而且有一年中秋,父亲大病,连中秋都不能去王府,那一年是……大贞三年?”
关大郎想了好一会儿后确定的点头,“没错,就是大贞三年,我记起来了,因为那一年王府的二郡王出生,父亲作为家臣还领了很多赏呢。”
满宝便问道:“那时候关老爷是不是特别忙?嗯,我是说,他压力大不大,心里紧张不紧张?”
关大郎笑道:“心里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不过那段时间父亲并不怎么忙,每天有很多时间陪着我们。”
关二郎却道:“但春天的时候很忙。”
“你怎么知道?”
关二郎轻咳一声道:“大哥你忘了,二郡王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跟着大郡王与人打了一架,父亲都没空罚我。”
关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一年春天父亲很忙,难道是春时熬坏了身体,秋时发出来?”
满宝点头肯定,“有这个可能,那会儿关老爷饮食如何,可安定吗?是常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的?”
这些问题都是唐县令和他们商量过后设计的,既有他想知道的信息,又能跟身体扯上关系的,能问的满宝都问了。
不能问的,不用白善提醒,满宝也知道不能开口。
四人在园子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到下人来找,他们才知道关老爷已经扎完针,甚至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正要见一见白善呢。
第八百六十四章 懊恼
白善从关家出来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的薄汗,他站在马车边上顿了顿,看向满宝。
满宝就要过去和他同坐,才走了两步,纪大夫就咳嗽一声,叫道:“满宝,上车,我有话与你说。”
满宝就只能停下,看了白善一眼后上了纪大夫的车。
白善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踩着车凳上车。
关二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叹,看来这儿也有棒打鸳鸯的人呐。
白善撩开窗帘最后和关二郎道别,大家互相招了招手后才分开。
关二郎目送两辆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回正院去。
关老爷正在问关大郎白善的情况。
关大郎哪儿知道这么多?
这两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照顾老爹和打理家务上了,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了,想要和城里的世家权贵们维持一下关系,又总会有各种事冒出来,所以他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灵敏。
他已知的白善的情况还是二郎告诉他的呢。
关老爷见他一问三不知,仅知的那些还是他刚才问出来的,顿时气得不行。
他一气,头就更疼了,头一疼,脾气又忍不住起来……
正要发火的时候,关二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下意识的一顿,转身就想走。
关老爷已经叫道:“老二,你过来。”
关二郎便硬着头皮过去,行礼:“父亲。”
关老爷盯着他道,“我问你,你跟白善正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所以把人请家里来的?”
关二郎连连点头,“是。”他总不能说那小郎君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来的吧,在他爹眼中,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出息表现。
关老爷就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说一说,你们前天都谈了什么?”
关二郎硬着头皮道:“谈了很多,诗书词赋都谈到了,很长的。”
“没事,我们父子两个也很久没在一处说说话了,现在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你就从头说起吧,你们都谈了什么诗书词赋?”
关二郎被噎住,一下说不出话来。
关老爷就眼睛一瞪,喝道:“还不说实话,说,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关二郎这会儿觉着不对了,悄悄和关大郎对视一眼,然后低头道:“他是陪着小周大夫来的,父亲,您为何如此在意白善?”
关大郎也看着关老爷。
关老爷却是“腾”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心绪急剧起伏,“你说他陪着谁来的?”
“小周大夫呀,”关二郎顿了顿后道:“他们二人,咳,互相爱慕,所以……”
关老爷脸色变了几变,面无表情的道:“你仔细的说一说你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吧,还有,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关二郎心惴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得不细细的说来。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满宝也心惴惴的低头坐在纪大夫的对面。
纪大夫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问她为何要去打探关老爷的病。
他当了近四十年的大夫,如果从跟着父亲看诊开始,那有五十年了。
但是,纪大夫还是忍不住教她道:“满宝,我从九岁开始,就背着一个药箱陪着我父亲出入各种宅院,五十来年了,我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作为大夫,我们只要看病就好,其他事能不听就不听,更不要去主动打探,好奇心少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安乐,知道吗?”
满宝便知道纪大夫一定是猜出了什么。
她刚学医术时,陆老大夫曾经和她说过,一名医者,首先要会的便是察言观色,而上好的医者,最会的也是察言观色。
陆老大夫说过,大成的医者,病人的心思一动,病人自己或许都不知,但医者却能摸出来,看出来,这才是治未病的大医。
纪大夫自然没到这一点儿,但连满宝都能摸出关老爷的异常,她不信纪大夫摸不出来。
满宝就知道瞒不过他,但她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问,更不会参与进来,所以满宝也不会与他说缘由,只道:“纪先生,这不是好奇。”
纪大夫看着满宝,满宝毫不避讳的回视他,认真的道:“纪先生,我做此事不是为了谁,而是就是为了我自己。”显然她也察觉到了纪大夫对白善的态度变化。
她顿了顿后问道:“会把您拉下水吗?”
纪大夫笑了笑后道:“哪儿那么容易被拉下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老了,可管不了你们这么多。”
满宝松了一口气,半蹲着行礼,“多谢纪先生。”
纪大夫微微闭上眼睛,受了这一礼。
满宝没有再在药铺多留,送纪大夫进了药铺后,她便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到后面的马车,麻溜的爬上去,“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关老爷似乎认识你似的?”
白善道:“他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我爹。”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茬,懊恼道:“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白善严肃的点头,“我猜,他一定猜出了我是白启之子。”
满宝纠结起来,“他要是坏的,转身告诉了益州王……”
白善道:“走,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善敲了敲车壁,大吉便打转马头朝县衙而去。
唐县令刚处理好上午的事,正晃晃悠悠的要回后院用饭呢,走到一半察觉不对,脚步顿了一下后脸色微变,懊恼的叫道:“糟了。”
跟在后面的明理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唐县令拍了一下手掌道:“忘了问刘老夫人,白善和白县令长得像不像了。”
明理挠了挠脑袋道:“他们是亲生父子,总会有长得像的地方吧,难道老爷怀疑善少爷不是白县令生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他转身就往回走,道:“走,我们去药铺看看,不知道他们去关家了没有,要是没去,赶紧把人拦下来。”
话才说完,他就看到了跟着衙役进门来的俩人,一看他们的样子他就停下了脚步,“得,看来已经去过了,动作还挺快。”
第八百六十五章 暂避
唐县令请他们进屋坐下,和明理道:“去告诉夫人,我午食就不回去吃了,你去把食盒提来。”
他问满宝俩人,“你们吃过了?”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便道:“多拿些。”
明理躬身应下,退出去帮他们把门打开。
唐县令左右看看,没发现有茶,便给他们倒了两杯冷掉的开水道:“随便喝喝吧。”
白善和满宝没喝,直入主题道:“关老爷应该认出我来了。”
唐县令就叹气,“我想不起来你和你爹的事儿,你怎么也没想起呢?”
白善没说话。
他记忆里就没他爹,怎么想得起?
多说无益,三人忧伤的相对而坐,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唐县令问,“你们觉着关老爷他能猜出多少东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开始揣测最坏的结果,白善沉思道:“他若知道了我是父亲的孩子,一定会怀疑我是要调查当年的事。”
满宝:“也会知道是我领着白善去的,然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唐县令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知道他知道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和善宝说话的时候我摸着他的脉呢,他肯定会猜我摸出来了。”
唐县令好奇,“摸脉还真有效?来来来,你来摸我的试试看,接下来我有没有说谎什么的。”
白善叫道:“唐大人,我们这会儿别闹了吧。”
“这怎么能叫闹呢?这于问讯可是很有用处的,不过算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唐县令问:“那你们猜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会知道吧,我们从未在他那里显露过。”
“是没显露过,但他仔细一查,你我三人来往密切不说,我还曾经去罗江县住过一段时间,你们猜他会不会猜我已经知道,甚至正在查这事?”
满宝和白善一起张大了嘴巴。
那这事可就大发,要是他们自己,关老爷最多对付他们两个,当他们是小孩子不服气所以要查,可要是唐县令也下场了……
满宝抖了抖问,“那怎么办呐?”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叹道:“就是不知他是敌是友啊。”
唐县令一手按在桌子上,轻声道:“也不知道当年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是谁,偏偏是在他的别院里,若是他还好,若不是他,那必定是他身边非常亲近之人,不然不会选择在他的别院里见面。”
唐县令心思电转,思忖道:“也不知白县令当年事败是光明正大的和益州王斗败的,还是因为露了行迹后败的。”
前者还罢,若是后者,恐怕是有人告密,不然这样机密的事,益州王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白善和满宝也忧愁起来,“那怎么办,益州王府那么强势,益州王又那么狠,他不会派人去把我们家里人都杀了吧?”
“那倒不至于,你以为这是在他十多年前的封地内呢?”唐县令说到这里一顿,摸着下巴到:“杀你们全家倒不至于,但杀你们两个……”
他上下扫视俩人,皱了皱眉道:“你们……”
他顿了顿后道:“要不回家躲一段时间?”
满宝瞪眼,“这是在益州城,有这么多人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敢杀人吗?”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十二年前的蜀县县衙死了多少人吗?”
满宝顿了一下,摇头。
“一共二十八人,包括白县令及其护卫,”唐县令道:“二十八个人,全上报的死于匪徒之首,当时的闫刺史随后带兵剿了山上的土匪,共取了三十二人的首级回来,但我这段时间详细的查过十五年前至十二年前的卷宗,我没发现有人上报说益州附近有山匪。”
两个还单纯的少年少女惊呆。
唐县令道:“当然,当年益州城内外都是益州王的势力,上至节度使,下至所辖的县乡,而现在,张节度使才来了不到四年,刺史和我也都是新换的,就算和益州王府关系好,也不会完全听命于他,所以他想在益州城内如十二年前那样大肆杀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死一两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唐县令给他们打比方,“比如,你们府学起了冲突,大家打起架来,不小心伤了人命,你死了;比如,你诊断的病人发疯,或是病人家属发疯,觉着你开的药是错的,或是故意开了特别贵的药,把你给砍了;再比如,你们坐着的马车突然发疯乱跑起来,翻了,你们三个都死了……”
满宝和白善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着唐县令。
唐县令就叹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你们先回家躲一段时间吧,好请假吗?要是不好请假,我写信给长博,让他出一封公文招你们回去。”
白善回神,“还能这么招?”
“当然可以,虽然你户籍还在陇州,但常住在益州城,且还是长博推荐你来考的府学,县里要是有事需要到人才是可以向府学召回本县的学子的,当然,接不接受看你自己。”
白善思考了一下后看向满宝,最后咬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唐县令就点头,“这才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白善担心,“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更容易猜到唐大人和杨大人也在查这个案子吗?”
唐县令笑道:“这个可不好猜,而且猜到了也没什么,这会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手上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满宝:“那唐大人就不怕他也给你来个骑马落马呀,乘车摔车,吃饭卡脖子什么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给我想好一点的死法吗?你们放心,我不是你们,他可不敢轻易让我暴毙。”
白善问:“是因为家世吗?”
“是也不是,”唐县令道:“我父亲不是吃素的,我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这儿,我父亲可不会善罢甘休,且这会儿也和十二年前不一样,张节度使和明刺史虽然与益州王来往密切,却不是王府家臣,想要瞒过他们杀我,很难。”
唐县令还有一点儿没说,他媳妇也不是吃素的,他岳家更不是吃素的。
唐县令笑道:“我在益州城里他都没敢杀我,更别说长博了,你们回罗江县是最安全的,有长博护着,便是他亲自去了,也不能瞎取你们性命。”
第八百六十六章 安排
唐县令知道这两个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大委屈,生怕他们忍不住脾气做出什么事来,因此道:“你们只要不出罗江县,不特意去他跟前,他就拿你们没办法。”
满宝和白善沉思,正在思考回去要找什么理由回去,回去后又要怎么做。
明理提了一个大食盒过来。
不仅有菜有汤,还有两碟点心。
见唐县令看着,明理便解释道:“夫人听说善少爷和满小姐来了,便叫小的在厨房多拿了些。”
唐县令点点头,和俩人道:“快吃吧,吃完了饭我让明理送你们回去。”
白善拒绝了,“有大吉呢。”
唐县令摇了摇头道:“还是让明理跟着送一程吧,明天也别去府学了,我一会儿就让人去罗江县,快马加鞭,人明天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我着人送你们。”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只能应下,“我们得把先生和白二一块儿带回去。”
唐县令就笑道:“这是自然的,既然要回去那就全回去吧,别在这儿留亲友。”
满宝便有些坐不住了,快速的将碗里的饭扒干净,“我还得去找我六哥呢。”
唐县令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六郎一直在知味馆里做帮厨,偶尔才能偷学到一些厨艺,因为周四郎租了对面肖家的房子,所以周六郎偶尔会回去住,但馆子忙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留在馆子里。
现在是春天,万物复苏,似乎人的胃口也更开了,最近来店里吃饭的人不少,所以周六郎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
所以一听前面的伙计说他妹妹来找他,他立刻擦了手和大厨说一声跑了出去,“满宝,你怎么来了?”
满宝拉住他的手道:“六哥,家里有急事,咱得回家,你能不能和掌柜的请个长假?我们明天或后天就回家。”
周六郎愣,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满宝道:“回家再说。”
周六郎:“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人出事了?谁呀,爹、娘,还是大哥他们?糟了,是不是大姐,她要生孩子了?”
满宝:“……才五个多月呢,怎么生?你别瞎猜了,先去请假,回去我就告诉你。”
周六郎连忙去找东家请假。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店里已经不怎么忙了,因此东家有时间来处理,他见周六郎家里人都来了,正一脸焦急的等在外面便知道是家里真的出事了。
他想了想便答应了,“行吧,你先回去,等你回来还在我这儿干。”
说罢让人去拿了一些钱来,“这是你的工钱,多的算我给你的,你家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不管出什么事,这会儿都是用钱的时候,我多的没有,也就尽一尽心意。”
周六郎感动的连连弯腰,“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东家微微点头,让周六郎走了。
周六郎便去后院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往马车上一丢就把满宝和白善往车上推,他也快速的爬上马车,然后就盯着满宝问,“好了,这会儿没外人了,能说了吧?”
满宝这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六哥,益州王有可能知道我和善宝的身份啦。”
周六郎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问,“他,他怎么知道的?”
满宝懊恼道:“我们自己笨,自己送上门的。”
周六郎便忍不住跺脚,“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亏我和四哥还和爹保证呢,说你聪明得很,肯定不会被发现的,结果你们还自己送上门。”
满宝:“所以咱得回家去。”
“回家去有用吗?”周六郎忧心忡忡,“我们回家是不是得收拾了东西逃命去呀,就像说书说的那样,天涯海角的逃命去。”
白善:“……不用,就留在七里村就行。”
“真行?他可是王爷呢,知道我们在那儿,不得派人抓我们?”
“他不敢,罗江县不是他的封地,那是杨县令的地盘。”
“那县令能有王爷大吗?”周六郎很信不过杨县令的样子。
满宝就道:“六哥,杨县令家里势力大着呢,连皇帝见了都要让一二步,他不敢在罗江县里乱杀人的。”
周六郎咋舌,“杨县令这么厉害?”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以前他们又不知道杨县令出自华阴杨氏。
不过知道了他们也没多大感觉就是了。
带着周六郎回到家里,白二郎还没下学回家呢,庄先生却是刚从书院里上完课回来,看见本应该去府学上学的白善出现在院子里,他便沉默了一下。
他想,他近来是不是闭的眼睛太多,以至于他们觉着他瞎了?
对上庄先生的目光,满宝和白善低垂着脑袋上前请罪。
庄先生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忧心看着他们的周六郎,转身进书房,道:“进来。”
俩人立即跟进去,一进去就老实的跪下了。
庄先生坐在书桌后面,垂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问道:“逃学?”
白善低声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问,“理由呢?”
白善小声道:“腹痛。”
庄先生目光便微微一移,盯着一旁的满宝看,“谁开的病案?”
府学请假可比一般的书院请假要难得多,不是你说生病了便是生病了,得有大夫开的病案和药方才行,底下还得有药铺的名字。
学里要是起了疑心,去药铺一查,若不属实是要被罚的。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哪怕是府学的先生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生不太过分,这种假条都不会去求证的。
但庄先生也很生气,他沉着脸道:“你们如今越发出息了,连病案都可以自己做了,那还上的什么学,直接回家来,那样想读书便读书,不想读就不读。”
跪在地上的白善和满宝老实的认错,“先生,我们错了。”
庄先生却更气,“你们倒是知道拿话堵我,”还不如白二郎呢,顶两句嘴,他也好把火发出来,好罚他们更狠一点儿。
庄先生运了运气,问道:“你们逃课干嘛去了?”
俩人扭捏着对视一眼,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了,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不说,可以隐瞒,却不能撒谎骗先生,因此诺诺半天,还是直接开口道:“先生,我们可能要回家一段时间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 回到家(给书友“春婷”的打赏加更)
白二郎直到坐上马车出了城门都还有些懵。
他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正看到益州城的城门还笼罩在雾气中,连城门上的那三个大字看得都不是很清晰。
满宝和白善也挤在另一边的窗口那里看,心里也怅然得不行。
白二郎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白善肯定的道:“会的。”
白二郎叹气,“我回去得急,都没来得及和祁珏他们道别呢,也不知道回来后他们会不会怪我。”
白善也叹息,“我也没来得及与学里的先生同窗们告别。”
满宝同样忧伤,“纪大夫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愧疚。
白二郎看得心惴惴的,忐忑的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莫不是又做了坏事?”
白善道:“本来你今年该参加府学考试了的,这会儿你和我们回去,恐怕今年你不能考府学了。”
满宝:“是啊,先生本来都给你出了一册的题目了呢,唉,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全抄下来呢。”
白二郎闻言,心中庆幸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生怕他们去和先生告状,他最后还得做题。
他绷着脸安慰他们,“没事,我觉着大智书院也挺好的,祁珏他们不也在书院里读书吗?”
这么一想,好似暂时被迫逃回家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了。
白二郎偷偷一乐,见外面渐渐有了阳光,便干脆爬到车辕上去和周六郎坐在一起晒太阳。
满宝和白善也把窗帘束起来,把小脸探出窗户,迎着朝阳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辆马车后还跟着五匹马,都是罗江县的衙役。
唐县令前天半下午送往罗江县的信,第二天下午信使便带着罗江县的五个衙役回来到了,衙役带来了一封信和一份公文。
公文是给唐县令的,杨县令很公事公办的表示罗江县因为要修桥铺路,急需学识丰富的人才,因此要紧急召回罗江县人氏庄洵、白诚。
另一封信则是给府学的,表示他们县衙现在急需一名学子帮忙,特请府学容许学子白善暂回县城代班一段时间。
唐县令办事效率高,他主动出面,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府学那边的事情办好了。
要不是翟先生嗦,一直揪着白善不愿意放手还能更快些。
最后还是白善主动说他愿意回去,这事才算了了。而他这里就更简单了,公文上盖一个章,再交给庄先生就可以了,至于回不回去则看庄先生的选择了。
庄先生自然是回去的,他们的东西当天就收拾出来了,拿到了文书,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快得庄先生只来得及给兰成等人留一封信,都不能亲自与他们话别。
杨县令特意派了五个衙役来保护他们,这样唐县令都不用再特意派人了。
一行人快马快车,夕阳还没落下他们就进村去了,衙役们将人送到七里村后便告辞回县衙去。
白家的下人早早的在村口等着了,车一到,下人便迎上去,直接把车拉回了家,刘嬷嬷低声和跳下车的白善满宝道:“少爷,满小姐,杨县令在隔壁堂老爷那儿等着你们呢。”
白二郎听见了,忍不住惊讶,“杨大人怎么在我家?不是,他怎么在这儿,不在县城吗?”
刘嬷嬷这才看到白二郎,连忙躬身回道:“杨大人下午巡视到村里,和乡亲们相谈甚欢,忘了时间,如今天色暗了,便决定留宿一晚。”
白二郎就扭头去看西边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夕阳,道:“早知道刚才应该让那五个衙役大哥等一等的,有他们跟着,便是走夜路也不怕,何况从我们村到县城快马也不久。”
众人:……
庄先生听着头疼,干脆招手道:“二郎,过来服侍我回去休息。”
白二郎声音就低了八度,“哦”了一声上前扶住庄先生,一扭头见俩人不动,就杀鸡抹脖子一般的使眼色,“师姐,师兄,你们快跟上呀。”
满宝忍不住嘀咕,“这会儿就知道叫我师姐了,哼。”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从车上找出先生的一个大包袱,抱了跟上。
白善则背了一个大背篓。
白家的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把四家的东西分出来,庄先生的要立即送进去给少爷他们,自家少爷的放一堆,堂少爷的放一堆,满小姐的则放一堆。
周六郎在一旁统筹认东西,不让他们把东西分错了。
等全部分好了,周六郎就先把满宝的一个大盒子抱上,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他对刘嬷嬷道:“那我回家去叫人过来取东西了。”
刘嬷嬷连忙笑道:“去吧,去吧,还请告诉周老爷周太太,杨县令谈兴浓,恐怕要留少爷满小姐他们说话,待他们吃过了饭,我们再把满小姐送回去。”
周六郎知道他们肯定要说机密事,点头应下。
周六郎抱着盒子回家。
这会儿正是农忙,村里除了回家做饭煮菜的人,就只有才会跑的小孩的哭叫声了,所以周六郎一路回家一个人都没碰见。
他们家也没什么人,只有轮到做饭的五嫂带着三丫和几个小的在家,看见周六郎回来,陆氏显然吓了一跳,问道:“六郎?你怎么回来了?”
周六郎道:“不仅我回来了,满宝他们也回来了,在白家那边呢,爹娘他们都去地里了?”
陆氏连忙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可是出事了?”
周六郎顿了顿后道:“没有,五嫂,我先把盒子送去满宝的房间,三丫,去地里把爷爷奶奶都叫回来,一会儿让你大哥他们去白家那边搬东西,这次满宝他们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马车肚子里和顶上都绑了不少东西,骑着马的五个衙役也帮着捆了不少东西。
这一次“逃亡”恐怕会在家很长时间,所以他们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特别是庄先生的那两盆兰花和牡丹花,那可是享受了两个人的位置呢。
此时,三人正围着庄先生打转呢。
白家有一个小院子是专门给庄先生的,东西直接送到了院子里,知道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一到地方,满宝便去泡茶,白善去端热水给先生洗漱,白二郎则松开了先生蹦着跑去厨房拿些汤羹过来。
杨县令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围着庄先生伺候的模样,他忍不住脚步一顿,然后与旁边的白老爷笑道:“令郎可真孝顺呀。”
白老爷心里很复杂的道:“都是庄先生教的好。”
第八百六十八章 同盟
白老爷养了白二郎十四年了,从没在他这儿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要说不酸是不可能的,奈何这是儿子的先生,他的酸完全没有理由。
他轻咳一声,进入院中和庄先生打招呼。
庄先生忙起身相迎,让三个弟子去给白老爷和杨县令倒茶。
不过三人并没有说很久的话,庄先生知道杨县令是有事找白善和满宝,因此只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满宝他们与杨县令去了。
白二郎拔腿就要跟上,白老爷就突然叫住他,“二郎,你留下,我要和先生问一问你的功课。”
白二郎焦急,“那您就问呗,我先去和杨大人说话。”
“你那功课,有脸去杨大人跟前凑吗?过来,我问你,这次去益州城你有没有闯祸?”
白二郎有些不太甘愿,本来正低头喝茶的庄先生突然抬头看向他道:“二郎,把你前日作的那篇文章拿出来给你父亲看一看。”
白善和满宝齐齐回头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白二郎只能不太甘愿的去找作业,找出来后脸臭臭的递给他爹。
庄先生与白老爷笑道:“您看这篇文章,这孩子进步还是挺大的,比年前强了不少,本来我是打算这两月让他拼一拼,到时去府学里试一试,说不定能考上。”
白老爷虽然年轻的时候读书不太行,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他儿子这篇文章的确写得不错,比年前强了不少,比他当年十四岁时也不差。
白老爷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白二郎也被夸得高兴起来,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白善他们却没有再在白宅,而是领着杨县令回了自个家。
刘嬷嬷还在自家的大门口那里盯着人搬东西,看见自家少爷领了杨县令过来,连忙迎上去。
白善道:“嬷嬷,我暂不能去给祖母与母亲请安了,您替我去告罪一声,我和杨县令有话说。”
“是,是,您先去,我让下人给您送些茶点去。”
白善的书房一直有人收拾通风,所以进去并不难受,白善请杨县令坐下,等下人送了茶点进来退下,这才看向杨县令问,“杨大人怎么这会儿来这?”
杨县令正背着手在书架间逛着,闻言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春忙,我下乡劝课农桑,今儿正好走到你们七里村,你们说巧不巧?”
白善:“……还真巧。”
杨县令就弹了弹袍子道:“行了,我们说正事吧,来来来,我们来仔细的谈一谈,你们是怎么做到我才走了一个来月,你们就跟益州城,不,是剑南道里最大的官儿,最大的权贵,最大的势力成了死敌的?”
满宝和白善一起低下了脑袋。
一会儿后白善觉着不对,抬起头来道:“这事不是我们惹的吧,好似是上一辈的恩怨。”
满宝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叫道:“而且我们一开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你让唐县令查的吗?”
白善反应敏捷,立即盯着杨县令看,“是啊,唐县令查到了满宝头上,又查了周银叔叔,这才把我爹的事儿给牵出来的……”
俩人以一种罪魁祸首的目光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被噎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后他干脆挥手道:“好吧,此事暂且放在一边不管,你们现在查到了哪一步?”
白善道:“我爹一定是益州王杀的,二吉就是人证,他说益州王养了很多私兵,这事唐县令也知道。”
这事不仅唐县令知道,杨和书也早就知道了。
唐鹤当时才从二吉那里离开,转身就给他写了信,还鼓动他给家里人写信报备一下,生怕他们杨家不下水似的。
但这事一开始便是他扯出来的,而且死的那两个关键人物还都在罗江县境内,他跑得掉吗?
就算能跑掉,杨县令也不会跑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心生疑虑便去查满宝了。
杨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只有人证是不够的,最关键的证据呢?当年白县令带走的那些东西呢?”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向屋后,那后面便是大虎山。
杨县令也知道,他坐直了身体道:“去做,明天你们就带着人去,我再悄悄给你们派一些人来,一定要把东西找出来。”
能够让益州王过了十年都还惦记的东西,显然是很重要的证据,杨和书道:“找到了,这个案子才有可能翻过来,你们也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然,你们就只能一辈子躲在七里村了。”
“不,若是我离任了,你们恐怕连七里村都躲不了了。”不是谁都有胆子,有能力和益州王硬扛的。
这么一想,杨和书都忍不住打量俩人了,感叹道:“你们运气还真好。”
白善道:“那当然,满宝可是下凡的仙子呢。”
满宝:……
杨和书:……
他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后道:“行吧,那这次就看你们的运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好,满宝呀,回去拜一拜你的天尊老爷,让他保佑你赶紧找到证据。”
满宝决定进山后就长住山里了,一定要带着科科把每一寸土地都扫一遍,“找到东西就果然能翻案了吗?”
“找到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了,”杨县令道:“到那时,你们只要跟紧我们,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剩下的东西交给朝中的大人们去做。”
白善问:“不是你们吗?”
杨和书摇了摇头,“我们也就跑跑腿,再找些认证物证,上几道书而已,真正打前锋的,还得是朝中的大人们。”
杨和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道:“比如你祖母结识的魏大人。”
这一次回京,他可是亲自去见过那位铁面无私的魏大人了,虽然他是寒门出身,与世家常有争斗,但对这一件事,他们双方却是站在了一起的。
虽然不曾明言,但他们现在已是同盟的关系。
本来陛下正在算着要重修氏族志,因为魏知的加入,这件事倒是往后推了推,这与他们世家来说是好事,之前因为氏族志的事,朝中已经吵了有小半年之久了。
当然,这些政治杨和书是不会和两个孩子说的,至少现在不会。
第八百六十九章 帮忙
虽然杨和书和唐鹤信件来往不断,但信上说的并不怎么详细,这次见面,他便逮着两个孩子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顺了一遍。
确定了目前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遗落在山里的证据,以及保住他们的小命。
杨县令说给他们找来帮手,便果然给他们找来了不少人,第二天便有一个壮汉领着十二个人过来了。
突然这么多人出现在村子里,七里村的村民纷纷紧张起来。
白老爷只能出面解释:“这是家里请的短工,没办法,如今春忙,帮工难招,只能往外招人了。我会约束好他们,不让他们在村里乱晃的。”
村民们还是疑惑,“现在做短工的身子都这么壮了吗?”
“就是啊,能养得这么壮还出来做短工?”
老周头却是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抽着旱烟道:“你们管那么多呢,人住在村外的庄子里呢,平时就很少往村里来,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老周头一开口说话,大家总算是注意到他了,纷纷问道:“金叔,我们正想问你呢,你家满宝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益州城里跟先生读书,还要学习医术吗?”
“是啊,白家的两位少爷也回来了,难道益州城也放农假?”
“这次回来多长时间呀?”
老周头面不改色的道:“这次回来就暂且不走了。”
“不走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益州城里的先生不好呗,”老周头直接大言不惭的道:“还没庄先生教得好呢,在那儿住得贵,吃的也贵,反正在家里庄先生也能教,还不如就在家里学,吃住都是家里的,一文钱都不用花。”
大家一想也是,果然不再问。
人到了,满宝第二天一早便背着自己的小背篓,里头带着个小锄头便要出门。
老周头叫住她,“你别一个人去,让你四哥陪你进去。”
虽然满宝只提了一句,说是在益州城里得罪了人,不能再住那儿了,没有提是谁,但老周头还是猜到了。
他隐约知道,这事已经不能善了,不是他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时候了。
就算白家愿意撇清他们这边,益州城的那个大坏人可不一定相信,所以他们家是甘愿也好,不甘愿也罢,都得参与进去了。
甚至,从十二年前周银在路上碰到白启开始,他们家与这事就脱不了干系了。
老周头道:“让你四哥领路,虽然他很多年没进过山了,但也比你强,周虎那边就别去了,人家也拖家带口的,别把人给扯下来了。”
满宝应下。
周四郎也习惯性的背了一个背篓跟着,兄妹两个到了白家,白善早等着了,三人正要走,白二郎便偷溜着从旁边钻出来,溜到了白善和满宝中间,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白善和满宝便夹着他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问,“你偷跑出来的?”
白二郎点头,“你们不知道我爹有多可怕,他竟然把我哥的作业翻出来让我全都重写一遍,然后还得写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我的天啊,我哥比我大那么多呢,又比我多读那么多年的书,简直太恐怖了。”
三人一溜烟的跑到山脚下,刘贵和县衙来的潘岭早等着了,俩人上前与他们行礼。
刘贵汇报道:“少爷,这段时间我们又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翻到,对了,这是周虎给我们画的图,但这图……”
周虎不会画地图,他是直接在一张白纸上画圈,告诉他们,他和周银小的时候,这儿去过,这儿去过,这儿也去过……
周虎在说这个的时候周四郎也在,他扯过图纸看了看后道:“我来给你们领路吧,这些地方我都大致知道在什么地方,反正山这么大,你们都是要找过的,粗略点儿就粗略点儿吧,找的时候仔细点儿就行了。”
刘贵:……
满宝觉得有理,现在科科的扫描范围是一千米,方圆一千,已经很大了,她觉得走遍大虎山应该不成问题,反正现在也不用回益州城了,她有的是时间。
于是她雄心壮志的一挥手,大声道:“我们走!”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去了。
刘贵见她直接招呼着大家就进山,连忙道:“满小姐,这么多人呢,我们要不要分成几队分开找,几个方向都去人,这样速度会快些。”
潘岭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主要是他们这一组领队的两少年一少女,一看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于是道:“白公子,你给我们分两个向导,我们这边的人可以分成两组。”
满宝觉着有科科在,他们跟着也没多大用处,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还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干脆让他们一起分成四队,然后我们自己一队,有我四哥带着不会迷路的,大吉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白善问,“就我们五个吗?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了,他们一队不也六七个人吗?”
白善一想也是,便照着满宝的来分。
刘贵一愣,问道:“少爷,我不跟着您吗?”
“不用了,”白善摇头道:“你们分出四个人来,一组给过两个人过去引路,潘大哥,也请你这边给出四个人过去参与他们的两队,已经找过的地方就不要再找了,从没找过的地方顺着往下找。我们这边的话就专门找周虎标出来的地方。”
满宝道:“凡是找过的地方,我们会在树干上刻一个十,你们只要看到那个十,就说明以那棵树为圆心的千米范围我们都翻找过了。”
刘贵眉头一跳,“千米?”
满宝严肃的点头,“不错,当然,你们那边就不用标了,你们两边交换了人,都知道哪儿找过,哪儿没找过,方向又不一样,所以不会重合。”
潘岭更加觉着分开是正确的,因为这位满小姐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方圆千米,还是在这样的密林里,那得翻多长时间?
你好歹缩一缩,说方圆十米,二十米都好呀。
潘岭摇了摇头,但也应下了。
于是大家分好组,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后便出发,满宝看他们都走了,便让周四郎拿出图纸来看,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
第八百七十章 计算
周四郎点着图上的好几个圆圈道:“这几个地方我们都找过了,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这儿,我知道这里,翻过一座山壁就是,不过那儿难走,好多树的,所以我们只能从另一边绕过去。”
满宝他们全都不懂,自然听周四郎的。
于是一行人是收了图纸后往里走。
白二郎这会儿才有空问,“图纸上圈圈是什么地方?”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是我小叔去过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去你小叔去过的地方?”
满宝没回答他,而是扭头问周四郎,“那么远,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打猎嘛,浅的地方猎物少,以前周三叔还在的时候,常带着大虎哥和小叔进山打猎,有时候一进去就是三四天才出来。”周四郎道:“这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小叔和大虎哥偷偷带我们去的,不过也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晚上而已,出去以后,我们几个全叫爹娘揍了一顿,娘当年那么疼小叔,愣是把家里烧火的木棍给打折了。”
满宝咋舌,没想到她爹小时候还真皮。
白善则看了满宝一眼,觉着她可真是一脉相传。
“更远的地方我没去过,不过大虎哥说过,另外三块比较远的地方绕过山梁就找到了,随便翻一翻,找一找吧,我觉着时间那么紧,小叔不一定有时间去熟的地方查。”
满宝点头,一边跟着周四郎往里走,一边让科科扫描,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因为这一片之前他们都走过,不仅没有周银留下的东西,连没收录过的植物都没有。
到了那处山壁,周四郎带着他们顺着山壁绕过去,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地方,于是他便拉着大吉四处翻找起来。
白二郎累得不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来到这里后,满宝就知道这里没有了,因为科科直接告诉她,从这里方圆千米内都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满宝重新拿了图纸出来和白善研究,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支炭笔,在道路上画了一个小圆点道:“二吉说,他们大概是在这儿相遇的,那我小叔要是进山,就只会从这一片进,那这一片就可以先排除了……”
满宝将一部分区域划掉,这样一来,他们需要搜索的地方就少了许多。
白善在一旁看着,接过她手里的笔,直接从七里村那里连到那条小道,将他们范围内辐射的区域画出来,有一个半的圆圈正好在这片区域中。
满宝看见,抬头和白善对视了一眼。
白善想到唐县令说的,破案有时也要以己度人,便想着自己若是周银,身边带着一个至亲之人,手上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自然是尽早将东西藏起来,暂时藏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然后带着亲近之人赶紧逃,没人追上来还好,追了上来也可以假装无辜,他身上没有东西,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
白善瞬间回神,在靠近小路的那一个圆圈里点了点道:“我们去这儿找找看。”
周四郎听见,便凑过来看,立即摇头道:“不可能是这儿吧,这离那条小路也远着呢,而且都跑偏了,你看你画的图,有半个都在这画糊的外面呢。”
虽然他不懂这图是怎么画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一大个糊是怎么算的,但他大致看得懂这图,就是他小叔可能会从这画了好多斜杠的地方经过,其他地方则是不可能。
满宝却道:“不是还有半个圈在里面吗?而且周虎哥画的这几个圈可没算过数据,谁知道画的准不准,既然这是小叔到过的最远的地方,那我们就去这儿。”
“不是满宝,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这儿虽然不是大虎山最中心的地方,却是大虎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周三叔在的时候都没进过呢。”
满宝:“你怎么知道的?”
“周虎哥说的呀,他说了,这地方是他们十二岁那年迷路走过去的,因为迷路他们还多在山里呆了一天,然后那天就下雨了,是因为躲在这里的一块大石头底下才没事的,第二天太阳出来,他们看着太阳走出林子里去的,这地方可远了。”
满宝就道:“我们去!”
周四郎:……
他连忙看向大吉,道:“我不是怕累啊,我是怕里头有老虎啊,狼啊什么的,我一个人都不敢走,还带着你们三儿,要是真遇上了,大吉你能打几个?”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能把两个送到树上。”
周四郎立即道:“你看,他只能送两个,满宝,咱两肯定是排在最后面的,所以我们今天别去了,你要真想去,明儿我出去多叫几个人进来,把大哥二哥三哥老五老六他们都叫上,人多了,畜生也怕我们的。”
满宝虚心的请教科科,“科科,我们这座山里有老虎吗?”
“没有,但有狼,宿主要是能收录活狼,几分一定不低,我刚才查询了一下,狼的收录积分达两万之多。”
满宝没有感情的“哇”的一声,然后问道:“你抽成后能升一级吗?”
科科:“……还不能。”
察觉到满宝的积极性深受打击,它便补充道:“不过会很快了。”
满宝便又精神一振,然后和她四哥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吧,这山里没有老虎,只有狼,到时候遇着了,我自己就能爬树,等我们爬上去了,让大吉去打狼,大吉,我想要一头活狼。”
大吉直接起身问,“这地方不找了吗?”
“不找了,这里没有。”
大吉见她这么肯定,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道:“那走吧。”
周四郎惊呆了,连忙跟上去问,“不是,你还真能打狼呀?”
大吉道:“不是狼群应该可以。”
他走镖的时候也是杀过狼的,不过想活捉是不可能了,倒是可以打死了撑开给满小姐看一看,权当是活的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上周四郎还做了火把,一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停下,找了块还算可以的空地生火休息。
第八百七十一章 找到地方
林子里不好走,周四郎又不熟路,只靠着周虎的口述去找不免迷路,而且林子里还不好辨认方向和确认地方。
他们第二天就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才找到地方,等找到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似乎才找到位置。
周四郎站在一棵高高的树底下,抬头去看前面的那座嶙峋的山壁,然后去扒拉了一下缠在一块看着还算平整大石头上的藤蔓,问道:“周虎哥说他们迷路到这儿时在一块大石头上用石子画了一只大老虎,你们说会不会是这里?”
白二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画还能看见吗?”
“应该可以吧,”周四郎也不是很确定,“拿石头划的,印子很深的。”
白善帮忙上前扒拉藤蔓,不在意的道:“总会有些痕迹的,就算看不出老虎了,这么深的地方,只要有石头划过的痕迹,多半就是他们干的了。”
才说完,他们就看到扒拉开的藤蔓底下有好几道浅浅的划痕,似乎是被雨水冲刷过,好多痕迹都看不出来了,但这人划的痕迹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四郎就高兴的拍了一下石头,兴奋道:“就是这儿了没错。”
他骄傲道:“我还是挺厉害的嘛,没来过,只迷了一次路竟就找到了。”
满宝也高兴的冲周四郎竖起大拇指,“四哥你可真厉害,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找吧。”
满宝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快帮我看看这儿有没有?”
科科叮咚叮咚的响起来,“向左三米外发现一种未收录植物,五米外的树叶上发现一珍稀虫类,可以捕捉,建议捕捉,向后八米处有一珍稀乔木,建议收录其枝叶,土壤……”
满宝:“……”
这显然是一块人迹罕至的宝地,这里头有很多满宝没收录过的植物,尤其是大的乔木,满宝一直听着它叮咚叮咚的播报着,还有各种小动物,凡是它觉得满宝能抓着收录的都播了一遍。
满宝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科科,你放心,就是找到了东西,我也会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再走的,你先帮我找东西吧。”
科科得到了满宝的保证,这才转着去扫描地下,石头缝里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白善他们也早就撸了袖子翻找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这座嶙峋的石头山看,山下有个不规则的洞延伸进去,如果是他们藏东西,他们估计会往这里头藏。
周四郎和大吉也在此翻找,满宝便也跟着一边翻,一边等着科科的扫描结果。
半响以后,科科道:“宿主,你转往山壁的左侧。”
满宝就从石头山里钻出来,往左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边多是各种藤蔓和带刺的灌木,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早钻到山洞里去找了。
满宝只能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小锄头,一边开路一边往那边走,“科科,东西在那边吗?”
“只是在那边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包裹,并不确定是宿主寻找的。”
是不是,不得你自己打开看吗?
满宝才走了两步,白善便钻了出来,他赶上去问,“你去哪儿?”
满宝就指着一堆乱糟糟的藤蔓道:“不能只在这一个洞里找呀,我们过去那边找找看。”
白善看了一眼那边杂乱的藤木,皱了皱眉,扭头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他伸手接过满宝手里的锄头,走在了她前面,“我来开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吉则大跨步走在了前面,道:“少爷,让我来吧。”
白善和满宝吓了一跳,“大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吉笑了笑,没说话,他伸手接过白善手里的锄头,将挡路的藤木压到一边,给他们开出一条路来。
白善和满宝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但还是被一些树枝刮到了脸。
三人蹒跚的走了好一会儿,把最后一片藤蔓压下,他们就发现这边要空旷许多。
满宝只看了一眼就道:“这儿向阴,所以植物很少。”
不仅植物少,地上也很湿润,地上有平平的石头,上面覆了一层青苔,特别的滑,白善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直接往下坐倒。
满宝和他本来就是手扶着手,这一倒,满宝想要用力扶住他,她也摔了。
走在前面的大吉只来得及给回头,见俩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沾满青苔和泥土的石头上,连忙要去扶俩人。
这一屁股坐得挺疼,满宝摸着屁股哎呦哎呦的叫,科科突然道:“宿主,你低下头去往你的右手边看,底下那个洞里是不是灵芝?”
满宝一顿,弯腰探头去看,就见一块大石头遮盖下的洞里有一棵伞盖一样的东西。
她“哇”的一声,拉住白善惊叫道:“你快看呐,是灵芝!”
正要扶俩人起身的大吉看了满宝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低头看向那个山洞,还能那么巧的发现灵芝。
白善也趴下去看,还真是,和书上写的差不多,他也高兴起来,“看着好大,挖出来。”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我们不先找证据吗?反正这儿也只有我们,不如先放着,一会儿要回去了再挖。”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没错,我们先找证据。”
然后扶着大吉站起来,她揉了揉屁股道:“好疼啊。”
白善:“要小心些了,下面都很滑。”
俩人扶着彼此继续往里走,科科给他们指路,“顺着山壁再往前走一些,对了,就在三步开外的一块石头下,应该有一块石头是可以活动的,底下有一个包裹,宿主可以看一看。”
正走着的满宝就往前走了三步后蹲下,然后伸手去掰石头。
白善顿了一下,也跟着蹲下去掰,不一会儿他们就摇到了一块似乎有些松动的石头,就要用力的拔出来,但石头似乎卡紧了,只动了一下没弄出来。
一旁的大吉见了,上前去帮忙。
他摇了摇,将一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掰了起来,石头底下就露出了一个小洞。
三个脑袋便挤在一起往里看,被夹在中间的白善一下被左右夹击,咚咚两下疼得不行。
第八百七十二章 证据
三个脑袋都撞了一下,但三人都没有退缩,大吉先顿了一下,于是两个小脑袋就越过他探头往里看去,一下就把空间都给占了。
满宝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后便看到了底下放着一个包袱,她和白善同时叫起来,“底下有东西。”
两个小脑袋再次撞在一起,这一下有点儿狠,俩人不得不推出来,互相看了看后满宝最先行动,撸了袖子就把身子探进去伸手要抓,结果发现够不着。
她默默地退了出来,看向白善。
白善一乐呵,就要替上,大吉就拉住他道:“我来吧,少爷和满小姐差不多一样高的。”
白善:……
俩人总算是挪了挪,把位置让给大吉。
大吉往里看了一眼,一伸手便把东西拎了起来。
一个包袱,细布包着的,布已经很灰很旧,但依然没有坏,大吉快速的打开,露出一堆东西来。
有好几块金子、银子,还有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一个大盒子和一个小盒子。
大吉觉得那小盒子很眼熟,首先便去开那小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块印,他心中剧跳,拿起来给白善看,“少爷您看。”
白善看印底,瞳孔一缩道:“是官印,是,是蜀县的官印!”
满宝也已经把另一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一些金子银子,还有两个本子,一沓的文书。
满宝翻开一个本子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小叔,不对,是我爹的籍书,他在商州补的户籍。”
另一个本子则是她母亲夏氏的籍书。
白善放下官印,去翻盒子里的其他东西,“是地契和房契,都是商州的,应该是你母亲那边的东西。”
白善都交给满宝,这才去看剩下的那包东西。
那是一包很大的东西,用黑色的油纸包着,白善拿了过去要打开,大吉却一把按住。
白善抬头看向他,大吉低下头道:“少爷,老夫人说了,东西拿到以后得先拿回去。”
“我不能看吗?”
大吉低垂着头没说话。
白善抿了抿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能瞒我的?我还能完全脱身吗?”
他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大吉却依然按着那包东西,“回到家再看也是一样的。”
满宝素来心急,她可等不得,于是推了一把大吉道:“东西是我找到的,也是我爹藏的,我要看就看!”
大吉本来被推了一下也纹丝不动的,听到这句话便顺势往后一坐,似乎是被她给推倒了。
满宝和白善:……
俩人无语的看了大吉一眼,然后就去解那包油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本本、纸张和信件。
白善没有去拆信,而是先去看那些纸张,“这是什么?”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歪头道:“似乎是地契,却又不像。”
大吉无奈,只能上去看了一眼后道:“是县衙里留存的土地契书,应该是撕下来的。”
俩人没看明白,又去翻其他的本子和纸张,却发现里面绝大部分东西他们都看不懂,倒是知道有一个是账簿,一个是名录,但账簿是什么账簿,上面没写,名录是什么名录,上面也没写。
俩人看得头疼,就把邪恶的目光放在了那一封封信件上。
白善伸手就去拿,大吉这会儿是很坚定的按住他的手了,道:“少爷,这个你真的不能看了,至少不能现在看,得等唐县令看过后才行。”
满宝想起他们看的话本,总算是同意了大吉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好像是得给主推官先看过,不过我们可以看封面。”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封面上的名字他们也一个都不认识,白善将手中的信一封一封的丢下,道:“一尘先生,不认识,怎么大多是给这个一尘先生的信,一尘是谁?”
大吉摇头,他也不认识。
“白子启收……”白善正想把这封信也扔下,扔到一半反应过来,立即捞起来乐道:“这个我认识,是我爹,这会儿能看了吧?”
满宝高兴,“快拆。”
不等大吉反应,白善直接把信封开了把里面的信取出,“父母大人容禀,在下一乡野村夫……”
“管我爹叫父母大人,那是蜀县的人了,字写成这样竟还称自己是乡野村夫?”
满宝却发现了不对,指着有些糊掉的字道:“似乎是不小心刮到的,他用的左手写字?”
白善便一目十行的将信扫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封告密信,告的就是益州王私养卫兵,贪墨朝廷拨的河工款项养兵的事。
白善直接去看落款,发现就四个字,乡野村夫。
白善差点把信给揉了,“这人一定是益州王身边的人,还乡野村夫呢,字写得这么好,还是用的左手……”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看向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关老爷?这两日也没发现有人来我们村,难道关老爷没告诉益州王我们的事?”
满宝沉思,盯着其他的信件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在这儿呀,我们在那边喉咙都快喊破了你们也不应我们。”白二郎和周四郎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看见他们三个蹲在地上,就忍不住大声嚷起来,抱怨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白善和满宝迅速的把信件和打开的文书等都垒在一起,油纸一团就塞给大吉,俩人起身和白二郎周四郎招手,“我们顺着找过来的,找东西不能扎堆,得分开知道吗?”
白二郎已经看到了地上摆着的东西,惊叫道:“你们找到了?里面是什么?”
满宝是不介意把她父母的东西给他看的,于是大方的把盒子打开,“是我父……是我小叔和小婶的籍书,还有钱,还有地契房契。”
周四郎就跑过来,结果因为地滑还摔了一下,满宝听着都疼,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爬起来都不带拍的就奔过来,拿起那籍书看,用自己认得的有限的字去认,认了半天总算是全都认下来了,他又哭又笑道:“对对对,这就是小叔的籍书,后头还贴着路引呢,小叔说他得把东西拿着去和镖局领东西。”
第八百七十三章 决定
大吉将证据用油纸包好,塞进了怀里贴身收着,这才起身看了看四周,“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在此歇一晚,明早再出去。”
白善道:“我们去阳面落脚。”
周四郎将盒子里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疑惑道:“奇怪,怎么只有这点东西?我记得小叔说过,他们的衣裳,布料,还有一些书啊,被子什么的都托镖局的那个朋友一块儿带上了的。”
满宝:“……四叔你是不是傻,他们逃命呢,那些东西都在车上,当然不可能带了,能带上这一个盒子就算不错的了。”
周四郎一想也是,把东西一收,抱怀里道:“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等,我们把灵芝摘了再走。”
周四郎眨眼,“灵芝?什么灵芝?”
满宝就指了一个方向道:“喏,那个洞里面,我们刚看到的。”
周四郎立即把盒子塞满宝怀里,撸了袖子兴奋道:“我去摘!”
满宝就蹲在外面指挥,“小心一点儿,别弄折了,最好是连根拔起,对了,再给我收一点儿土,我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周四郎知道她喜欢弄这些东西,都应了下来,然后就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一块很大的灵芝被小心翼翼的递了出来,白二郎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连忙接过。
白二郎道:“话本上说,这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
满宝:“假的,不过《神农本草经》上说久食之,可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周四郎就眼睛发亮的盯着灵芝道:“可这么贵重的东西,谁能长长久久的吃呀,皇帝老爷子也不能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像还真不能。”
满宝将东西收进背篓里,周四郎问,“满宝,要卖吗?”
“不卖,”只有一株呢,虽然有分出来的小伞盖,但也不够她分的,毕竟要给科科一些,还得在论坛里备一些,说不定莫老师那里也想研究,她道:“咱家现在又不缺钱,等我晒干了收藏起来,以后要用的时候再用。”
周四郎一想也是,“对,咱自家把它吃了。就算不能长生不老,能够多活几年也好呀。”
众人:……
大家到了阳面,周四郎和大吉就开始去找木柴生火,满宝则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去挖值得收录的植物,白善跟着帮忙。
白二郎就在俩人屁股后面跟着,追问道:“我们进山就是为了找你小叔的那盒东西?刚才大吉收起来的是什么?你们别瞒着我,要只是找你小叔遗落的东西,怎么杨县令还特意派人来帮你们?”
白善和满宝都没想骗他,只是想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得更多而已,见他现在都会想这些了,便只能道:“大吉收起来的是我爹的东西,你可别和人说。”
“现在村里,我能跟谁说去?”白二郎问,“怎么你爹和满宝的小叔还有关系?算了,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们也不会说,你们就只告诉我,接下来你们要干啥吧。”
白善道:“把东西送出去,然后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家人的命。”
满宝深觉得现在积分很重要,补充了一句,“还要多挖些药草备用。”
白二郎见她连大树的树皮都扒拉,忍不住无语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满宝抬头看着面前这棵高高大大的乔木,沉思着道:“暂时还不知道,你待我研究出来后告诉你。”
“不是,为什么你现在连树皮都扒拉?”
“我不仅要扒拉它的树皮,我还要爬上去折它的枝叶呢,这棵树我没见过。”
白善和白二郎就使劲儿的盯着眼前的这棵树看,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来它和别的树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已经放下背篓,挽起袖子就往树上爬,白善和白二郎见怪不怪,还站在树底下给她鼓劲儿,“你把树枝折了丢下来吧。”
满宝爬到树上,不仅折了树枝,还从枝叶里摸出两条虫来,直接给科科收录了。
等搞定了才爬下树去,周四郎在不远处看到,忍不住叹息,小妹也太皮了。
然后又想,这样也好,本来还怕她会因为小叔的事伤感一阵呢,结果那么快就缓过来了。
满宝的确有伤感的,奈何科科一直在脑子里叮咚叮咚的响着,提醒她还有多少东西需要收录她却没收录,满宝就伤感不起来。
等把周围应该收录的都收录了,科科计算着她的能力,发现更远的地方她也去不了,这次啊把叮咚声给收了。
满宝精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火堆边,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她锄了不少东西,也没少爬树,这会儿也累得不轻。
全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吉生怕他们着凉,就将刚才的火堆移到另一个位置上,然后在刚才烧火的地方铺上他和周四郎折来的一大把大叶子树枝,铺好后让三人坐上去。
满宝他们好奇的坐上去,一股暖意就从土地下往上传,刚才坐在草地上的那股寒意瞬间没有了。
三人“哇”的一声,敬佩的看着大吉,“大吉,你可真厉害呀。”
大吉微微一笑道:“我以前去走镖,路上多是露宿,这还是和我们的镖头学的。”
满宝挪了挪小屁股,笑道:“我学到了,以后我要是出远门也这么干,这样就不会冷了。”
周四郎便也好奇的上前挤了挤,感受了一下。
然后左右看了看后道:“林子里别的没有,木柴还不多吗,等着,我多省几堆火,一会儿就给每人都铺一个,晚上就摊开手脚睡,不用跟昨天晚上似的都挤在一起了。”
主要是不能挤着他幺妹了。
都已经长大了,还总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呢?
周四郎任劳任怨的一口气生起四个火堆,大吉看了看,没去掺和,而是去翻他们带来的包袱,将带来的干粮拿出来烤热了吃。
白善和满宝商议,“出去后,是让人去请杨县令,还是我们去找杨县令?”
满宝想了想道:“再原路退回去路难走,还远,我们不如反向而走吧,从这儿出小道应该要近一些。”
白善点头,“我觉得山里肯定有近道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从小道出去也行。”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大吉,凑到满宝耳边低声道:“我们先不回家了,直接去县城里找杨县令。”
满宝目光一闪,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吉,然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