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挑呀挑呀
钱大舅抬头就让钱大郎的去厨房弄些吃的给周大郎兄弟,周大郎连忙道:“爹,我们才吃饱就过来的,还不饿呢。”
周二郎连连点头,笑道:“大舅,不然我们这就睡下吧,我估摸着四更天我们就得起了。”
钱大舅一想也是,赶紧让他们腾出房间来去睡觉。
钱家的住房比老周家可要紧张多了,所以钱大嫂和钱二嫂把孩子们抱到了一个房间里,俩人带着他们睡,表兄弟四个则挤在一起。
好在现在是大夏天,门窗一关,把蚊子一拍,直接躺地上也能睡。
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一直没怎么合眼的钱大舅便摸黑起来,去房间里把四人叫醒,他便就着天上的月色摸到了不远处钱二舅家里。
大舅母也去把老三夫妻给叫醒,男的去把麦子抬出来,女的则去厨房里给他们做些面条填肚子。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没敢发出大的声响。
不远处的钱二舅家里亮起了光,不一会儿,光又暗了下去,然后是钱三舅家。
大家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未到五更的时候,便凑在一起吃了碗面,然后就挑起放在院子里的麦子。
一人一担,麦子外头套两个袋子,用麻绳绑得紧紧地,一担便能挑两袋。
周二郎是有些后悔的,低声道:“出来的匆忙,应该把板车给推来的。”
周大郎也有些惋惜,“当时有些慌张,哪儿想得到这么多。”
钱三郎听着闷笑起来,无所谓的安慰道:“没事,没事,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周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大郎却暗道:多来几次,我非折寿不可。
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
几人把扁担弄好,正等着钱大舅回来就出发,然后钱大舅就回来了,只是背后跟着钱三舅。
他冲周二郎招手,道:“二郎,你跟你三舅去你二舅那儿,那儿有两袋粮,你二舅的一袋,三舅的一袋。”
周二郎没有多问,直接拿了扁担就走。
钱三舅很高兴,上前揽了他的肩膀就走,小声的道:“走走走,三舅家里才烙饼了,你要不要吃几个?”
周二郎笑,“不用了三舅,我刚吃了面。”
“那行,带着去,回头给你路上吃……”钱三舅拉着周二郎走远了。
钱三郎忍不住嘟了嘟嘴,“爹,三叔这是干嘛呢?”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废话这么多干啥,我们走吧,到村口去等他们。”
说罢,钱大舅也拿了一根扁担去挑粮袋。
“可二表哥一走,咱家就剩下两袋了。”钱三郎有些不高兴,“一斗一百五十文,这一袋十斗没有,八斗九斗总有吧?”
钱大舅就用扁担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训斥道:“大姑不止是你大姑,也是你堂兄弟们的大姑,你大表哥在这儿呢。”
“大表哥是我姐夫!”
“嗯,”钱大舅淡然的道:“所以他挑的是咱家两个粮袋子。”
钱三郎就不说话了。
周大郎冲他们憨憨一笑,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钱大舅母本来还没啥,听小儿子算了一遍后也心痛起来,她看了一眼落在院子里的那两袋麦子,最后一咬牙,对钱大嫂道:“你去再拿两个袋子来,我们分开了一块儿挑着去。”
钱大舅:“……你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啥,我们的力气是小了点儿,但家里谁没扛过挑过东西?家里的水还都是我们女人挑的呢,把两袋麦子分成四袋,也没多少。”
钱大舅母最后还是把麦子分出来了,然后叮嘱了两个儿媳妇一声,便和大儿媳一起挑了担子跟上。
村里静悄悄的,也没谁家养狗,只要动作轻点儿,正睡得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外头正有人举着火把走过。
到了村口停下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钱二舅和钱三舅也带着周二郎及儿子们出来了。
三家人里,钱大舅家的人最多,挑着的麦子也最多。
钱三郎羡慕不已,以前总觉得儿子生多了累赘,这会儿才感觉到,儿子生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钱三舅挑着粮袋抽空看了自个两儿子一眼,有些闷闷不乐。
人一齐,大家便挑起粮袋一起上路,因为路途还远,他们干脆熄了三个火把,只用余下的照亮,决定等中途休息时再把这三个也点亮。
因为是挑着粮袋,所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中间还休息了一会儿。
到七里村时已经五更天了,村子各处开始鸡鸣。
老周头和钱氏在鸡鸣时就清醒了些,一边闭目睡觉,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声响。
所以外头一有声他们就爬起来,而小钱氏比他们还更快一点儿,她合衣而睡,大门才有响声就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是乌压压的娘家人。
小钱氏看到大舅母时愣了一下,忍不住惊叫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大舅母对她笑笑,弯腰就要把担子挑进去,小钱氏连忙去接手,低声道:“我来,我来。”
老周家的人基本上都惊醒了,除了孩子。
满宝就一点儿都没醒,她甚至都没听到动静,正仰着小肚子呼呼大睡,白乎乎的小胖手伸到了床边,小嘴巴还嚼了嚼,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等天边的一抹亮光从窗户那里照进床边,她屋子后头的鸡又喔喔的叫起来时,她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她揉着眼睛看向外面,见天有些亮了,便爬下床跑到院子里洗漱。
为了方便小院儿这边的人洗漱,也是为了分流,免得一大清楚一大帮人在大院那边挤着洗洗涮涮,所以老周头花钱买了一个大缸放在小院这边。
满宝涑口,洗脸后跑进屋里梳了梳头发,简单的绑了两个小揪,让头发垂下来后就跑了出去。
当然,顺带带着她的小书箱。
一跑到大院儿,便见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打盹,说话。
小钱氏正在厨房忙活儿,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笑着和她招手,“愣着干啥,不认得舅舅们了,快叫舅舅。”
满宝和钱大舅钱三舅最熟,熟稔的和俩人打了招呼,钻进厨房里才看到钱大舅母,发现她娘也在。
第四百二十一章 客满院
钱大舅母看见她就笑开了,伸手拉过她仔细的看了看,和大姑子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着比以前还白了。”
钱氏忍不住乐,“您就夸她吧,哪儿白了,今年她跑去下地,晒黑了一点儿。”
“哪儿黑了,明明还是这么白。”钱大舅母越看越喜欢,笑道:“你别说,这孩子不像咱家人,一晒就黑,这小脸,等长开了不知道多俊呐。”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像她爹。”
钱大舅母也点头,“其实还是像她奶奶,我记着以前她奶奶的皮肤就好,不容易晒黑。”
钱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的书箱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上学,那什么时候回来看?”
“等我们弄完了善宝家里的麦子就回来,”满宝道:“今天先生可能不上课,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称重。”
“那你还背着书箱去?”
满宝就叹气,“先生才教了我们算筹,称重的时候一定会让我们用算筹做作业的,唉,我才学了几天,还不怎么会呢。”
钱大舅母惊讶得不行,“满宝学算筹了?”
钱氏笑着点头,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两分得意,“不仅学了算筹,连记账都开始学了,以前给家里记账都是胡乱记的,哪像现在,写的账本我都快要看不懂了。”
钱大舅母喃喃,“那不是要当账房先生了?”
钱氏笑道:“这种事谁说得一定?她现在还小呢,等过几年再说。”
但名声可以先打出去。
院子里的三个舅舅也在问满宝的事,“我听有人回村说,大娘的身体全好了,是因为满宝?”
老周头点头,“大娘说她梦见了天尊老爷,说满宝是他座下的仙子,她抚育有功,所以让她的身体变好了。”
钱三舅稀奇得不行,“就果真好了?”
老周头点头。
“姐夫,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是不是大姐偷偷地吃了啥药?”
老周头对钱三舅一点儿也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道:“她的药都是大郎他们去买的,我还能不知道,都是和以前的药,都是从老大夫那儿抓的,八文钱一副,就一个晚上,她说她做梦了,然后就出了许多的汗,又臭又腥,胃口还大。”
老周头道:“她一顿吃的比我和大郎加在一块儿的都多,然后三四天后胃口就开始变小,身子也越来越好,脸还越发红润,为了这事她还去道观上还愿了呢。”
老周头现在对小闺女是仙子转世的事已经深信不疑了,道:“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满宝要不是仙子转世,怎么从年前开始,我家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钱三舅忍不住喃喃,“这也不可能啊,满宝都快八岁了,咋这天尊老爷才找来?”
“不兴人家有事办啊,”老周头理所当然的道:“不都说了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不定前儿天尊老爷出门做客,去了六七天,直到第七天上才想起我家满宝来的。”
“那大娘这身子好了有半年了吧?”钱大舅问。
老周头就有些心虚,小声道:“孩子他娘病好以后有些忙。”
其实是他们忘了亲去岳家说一声,毕竟岳父岳母也不在了,钱氏也好几年没回娘家了,基本上都是小钱氏和周大郎回去……
所以老周头是没想起来。
而钱氏,她当时全副心神都在满宝身上,等过完了年,春耕连着春种,更想不起这事儿来。
村子和村子间的信息流通也有些慢。
钱大舅没再深问,只是瞥了周大郎一眼。
上次回去过年,周大郎倒是说过他娘身子好了,却没说这么好。
他刚才看着,脚步如飞,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提着半桶水都不带喘一下的。
这在别人身上或许很正常,但在钱氏身上就太难得了。
钱大舅看着老周头抽烟,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我隐约记着满宝说过抽烟不好,你咋还抽?”
老周头身子一僵,大舅兄发话,他不敢不听,于是将烟杆拿下来捻熄,悄悄把一直不离手的烟杆交给大孙子,让他给拿回房间里去放好。
钱大舅看着满意,点了点头,看到满宝出来,便招手笑道:“满宝过来。”
满宝颠颠的跑过去,脆声叫道:“大舅!”
“好,哈哈哈哈,比年前又长高了一点儿,腿酸不酸呀?”
过年的时候,小钱氏回娘家是带着满宝的,基本上她回娘家都会带着满宝。
满宝也喜欢去钱家,晃一圈就能拿到很多压岁钱,她最喜欢和大头一起去钱家村串门了。
“不酸。”
钱三舅这才想起来,他怀里还放着几个烙饼呢,他连忙拿出来递给满宝,道:“你大嫂做饭还需要些时间呢,来,先吃点饼填填肚子。”
满宝高兴的接过,转身就拿着跑进厨房交给小钱氏,眼睛亮闪闪的道:“大嫂,这是三舅给的。”
小钱氏一看就明白,接过后笑道:“行了,出去玩儿吧,我给你重新烙一遍。”
满宝这才跑出去继续蹲在三个舅舅边听他们说话,钱三舅回过味儿来,“嫌弃你三舅妈做的不好吃呀。”
满宝嘿嘿一笑,道:“大嫂做的特别好吃。”
钱三舅就点着她的脑袋笑骂,“真是个机灵鬼。”
因为客人多,小钱氏要做的东西便多,好在几个妯娌帮忙,揉面这些事可以帮她做了。
但她还是先把满宝的早食给做出来。
钱大舅抽空问老周头,“我们留这儿没问题?要不我们回家去等。”
老周头看向满宝。
满宝道:“不用,不用,大舅你们就留这儿,没事的。”
老周头便也点头,“没事,大哥你还没见过我们村的白老爷吧,等他来了也见见。”
钱大舅就没再说话。
厨房里很快响起小钱氏的声音,让满宝进去吃早食。
小钱氏依然给她冲了一碗鸡蛋水,主要是今天有好汤。
她给了她一张烙饼,道:“吃完了赶紧上学去,可别说着话忘了时间。”
满宝应下。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斗量
等满宝背着小书箱和众人告别,颠颠的跑了,钱大舅这才收回目光,问老周头,“刚才四郎说的农庄是咋回事?”
“哦,满宝跟她两个同窗弄得,我们家出了二十亩地和一座山给他们经营。”老周头顿了顿道:“白老爷家的小公子拿出来了一百亩的地。”
钱大舅:“那这次卖麦种的事也是满宝定下的?”
老周头点头,没有告诉钱大舅,三孩子还把村里的麦子都给收了。
钱大舅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可真像她爹呀。”
满宝名义上的爹:……
钱三舅却道:“比她爹可厉害多了,她爹这时候最多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咋可能弄来这么大一笔生意?”
满宝的身世在七里村不是秘密,在钱家也不是秘密。
自家的姑奶奶怀没怀孕他们能不知道吗?
不过钱家村却没人知道,毕竟当时周银回来得突然,时间也短,钱家还没来得及宣扬出去呢。
今天,不仅老周家和钱家人心思浮动,三个孩子更是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一样的坐立不安。
端坐在书桌前,总也忍不住朝外探头张望。
庄先生拿着本书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发觉三个孩子的走神。
三人看了庄先生一眼,又看了庄先生一眼,见他还是没动静,不由都嘟了嘟嘴。
满宝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有些变形的字,心情更不好了。
她将写糊了的字丢到一边,闷闷不乐的磨了一会儿墨,这才提了笔继续练字。
写了好几个都不尽如人意,但她的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不再总想着麦种的事了。
心一平静,脸上的表情便也平静了下来,眼睛越发的明亮,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沉稳,字也慢慢好了起来。
一旁的白善宝比她更心浮气躁,晚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显得正常多了。
他一向有些坐不住,今天也不例外,但在发现先生如往常一样不理他们,显然是写不好字不给上早课,也不给出门后,他就以跟以往差不多的速度入定,慢慢写起字来。
半响,庄先生才放下了书,看着已经沉浸在写字中的三孩子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庄先生满意的重新拿起书。
等三个孩子完成了今天的练字任务,庄先生才道:“你们读早课吧,一会儿我检查你们的背诵,今儿便不上新课了,早课结束后就带着纸笔和算筹去白宅,你们今天就试着用算筹做这笔生意。”
三人一起起身应是,这才坐下摸出课本。
一篇课文,不仅要在庄先生开讲前预习过,上课的时候也是反复诵读及理解其意,课后还有相关的作业,还要复习。
所以基本上,课上完了,白善宝和满宝基本上也能把课文给背下来了,一般吃过晚食后再自己读几遍就差不多了。
白善宝还兼顾着看许多课外读物,偶尔还要偷偷摸摸的看一看从县城里偷买回来的话本;
而满宝则是临睡前要进教学室里学习医术,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但背诵对他们不难。
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每次都只听他们背诵一遍就放过,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比较惨了。
他不仅要背诵,庄先生偶尔还会打断他抽一些释义,等他回答上来了再继续背诵。
这对白二郎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折磨。
因为一本书,你背着背着就被打断了,要再往下背,很困难啊!!!
但自从开设了小课堂后,这种事时有发生,白二郎已经习惯了。
虽然每次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心依然会提得老高,但他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吧,背不下去就背不下去吧,大不了过后偷偷的哭两声呗。
白善宝和满宝都对他表示很同情,于是课下没少帮着他补课,俩人还友情提供了不少快速记诵的好方法。
当然,这个是满宝做的,因为白善宝说了:“多读几遍就背下来了。”
满宝虽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有科科在,在百科馆内一搜索便出来很多这样的信息,显然,有如此困扰的不止白二郎一人。
所以满宝非常贴心的花了几点积分借阅,然后用笔抄下来。
她觉得这些内容挺通俗易懂的,没必要为此买下整本书,十来个积分呢,很贵的。
白善宝也看过满宝抄下来的快速记诵的各种方法,由此琢磨出了好几个类似或新的办法。
三人一起试验了三个来月,发现还真有点儿效果。
对白二郎有没有用俩人不知道,反正他们觉着他们背东西更快了一点儿呢。
虽然是只快了一点点。
抽查(并不)完白二郎,庄先生便大方的一挥手道:“带上你们的算筹,走吧。”
三人低低的欢呼了一声,将课本和笔墨纸砚收到小书箱里便走。
一行人到了白宅的时候,白老爷已经提前到了,白庄头也在,他正带着两个长工和白家的下人一起把屋子里的麦子给搬出来。
白老爷问三孩子,“你们是直接称斤呢,还是打开粮袋用斗量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听您的。”
白老爷一笑,道:“要是跟别人做的这笔生意,我自然是用斗量了,不过跟你们,行了,我今儿就大方一回,一半称一半斗量吧,方便许多。”
三孩子不明白这怎么方便了?
白二郎更是迷糊,“爹,昨晚上你不是说用斗量麻烦,答应我们用称称的吗?”
白老爷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文书上有写吗?”
三个孩子一呆,文书上是没有写,但昨天晚上他们不就是这么商量的吗?
三人都迷糊起来了,难道他们还能一起记错了?
庄先生看了他们一眼,道:“这就是你们今儿的第一个作业,你们的文书上写了一斤十二文半,后头也备注了一斗为一百五十文,那到底是用斗量,还是称称?”
三孩子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第一题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们认真看,看看最后你们能不能明白。”
白老爷则笑眯了眼。
用斗,不仅可以检查到每一粒种子的状态,还可以不抖斗,一斗下去,尖尖的冒着,它可以是十二斤,也可以是十二斤半,经验老道的人,比如县衙里负责收税的衙役,一斗下去,十三斤都是可以的。
白老爷就决定一会儿去老周家时就全用斗。
不过对老周家可以完全的在商言商,对三孩子就没必要那么严格了,所以一半一半吧,正好让他们吃个教训。
白老爷自觉扳回了一局,神清气爽起来。
搬出来的麦子放到地上,长工上前将袋子解开,白老爷的管家早有准备,拿了一个斗上前,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袋子的下人。
俩人配合,管家一斗下去,中间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就倒到了空袋子里,他和白庄头一起报了一个“一”,然后继续。
一斗便念一个数字,等盛完一袋,剩下的不够一斗则留着跟下一袋一起算,然后一旁白老爷的账房和白二郎一起在各自的账册下记了一个数字。
坐在一旁的满宝和白善宝则一起在算筹上拨了一下。
白二郎最近也在学算筹,不过庄先生对他并不严格要求,他喜欢学便学,不喜欢学便算了。
因为在庄先生看来,他的算术还没有到能够学算筹的时候,不过因为他买了算筹回来,最近庄先生对他的算术抓的比较紧。
白二郎可不知道他被师姐师兄坑了,还觉得先生最近对他特别宽容,每次学算筹的时候都对他露出微笑,也从不为难他。
所以最近他对记账一类的东西还是有些热情的。
他们去量第二袋了,满宝有些无聊,左右看了看后干脆把这量出来的十四斗算出价格来。
为了节省空间,他们用来装麦子的麻袋是最大的麻袋,一袋差不多有一石,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
相比之下,农家一般用的麻袋就要小很多,满宝没少在纳税的时候帮自家计数,知道一袋的麦子大概有一百来斤而已。
一斗是一百五十文,十四斗就是……
满宝磕磕绊绊的拨着算筹,看着算出来的数字。
她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这么多吗?”
白善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干脆也算了一遍,俩人惊奇的发现,他们算出来的数字竟然是一样的耶。
那这就意味着,他们算对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哇的一声。
白二郎立即走神,凑上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立即让他在后面记上钱数,“就记两千一百文,回头我们直接用算筹加就行,这样就不用再乘一遍了。”
“对对,这样比较快一点儿。”白善宝提笔在白二郎的本本上做了个示范,在第一袋合计十四斗后写上“钱两千一百文”。
白老爷和庄先生对视一眼,白老爷立即看向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再去拿一个斗来,一人量太慢了,须俩人一起。”
多了一组人,三个孩子就有些手忙脚乱了,这边刚量好一袋,白庄头报上数字来,白二郎还没写完呢,旁边一组也量完了。
他们这边负责监督的长工也报了数字,然后就继续下一袋。
白二郎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等把白庄头报的数字写完就立即去写长工的,生怕写完了忘记。
然后一旁的白善宝和满宝就用算筹算出钱数,有时候俩人的一致,便让白二郎记上,不一样,就又重新算一遍。
所以每次都至少要算两组数字一次。
偏他们刚学算筹没几天,九九歌虽然熟了,但拨起算筹来磕磕巴巴的,速度也慢。
白二郎每次还没记完他们的数字,一旁量斗的人又报上了数字。
白二郎忙得额头冒汗都没法擦,白善宝和满宝不免拿出纸笔来帮忙,一人负责一组的数字,他们先记在一旁,等白二郎完成了前面的再誊抄过去就行。
俩人一边分神又记又算,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埋怨白二郎,“你写字太慢了,你得加快速度。”
满宝道:“叫你平时不练,先生上课的时候你都不做笔记,不然速度怎么会这么慢?”
一旁的白老爷瞪了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白二郎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他爹,也根本没听到这声哼。
看着三孩子手忙脚乱,白老爷愉悦的翘了翘嘴唇,等他们稍稍适应了这个速度后,他就示意管家等人加快速度。
三孩子又忙得不行,好在没有一开始那么乱了,至少忙中有序。
白老爷看着心中复杂不已。
他旁观者清,自然知道这样忙中不乱多有赖于善宝和满宝在控局,俩人一人负责一边,记录下数据后又一起算账,只有俩人一致时才会记下数字,所以到最后他儿子只要把两边给的数字给抄上就行。
白老爷让下人搬来了两张椅子,和庄先生一起躲在屋檐下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还要叹息。
庄先生微笑着喝茶,他觉得白二相较于去年进步很大了,这自然是得益于小课堂的开展,让他有更多的精力盯着他。
也因为满宝和善宝现在总是带着他玩儿。
以前学堂里的学生多,白二有自己要好的朋友,满宝和白善宝也有玩得比较好的同学。
下课和下学后都有各自的圈子。
但学堂没了,三人的圈子,不,应该是两方的圈子被动的要重合。
满宝和善宝会在下雨之后跟着白二去田里摸泥鳅,白二也会在下雨时跟着俩人窝书房里看书写字。
白二学习进步了,而善宝和满宝也更融入了七里村同龄的孩子中,这种作用是相互的。
一袋又一袋的麦子被打开,量到另一个袋子中,白二眼前的册子也翻了一页又一页。
等估摸着量了有一半的麦子后,剩下的,白老爷直接让下人把粮袋绑在大称上称量。
这个数字便跟前面的完全区别开来,是以一斤十二文半来算的,这个半文钱让白善宝和满宝头疼不已。
第四百二十四章 赚大钱啦
俩人拿着算筹跑去找庄先生,来回确定了几次后才跑回去照着庄先生之前算的例子算。
但速度还是降了不少下来,且还总是出错。
他们这儿出错,就帮不上白二郎了,白二郎又急得满头大汗起来,不过他记账的速度是快了许多,慢一些也不至于就把刚报上来的数字给忘了。
而越到后面他越快,不仅得心应手,还有空幸灾乐祸的看一眼焦头烂额的白善宝和满宝。
白老爷看着叹气得不行,现在人家都学会用算筹计算了,且前面算斗量时已经速度很快,很通顺了,想来这边算重量也能很快适应,你却连算筹都还不会用,你得意啥?
白老爷没眼看儿子,直接用茶杯挡住脸,扭过头去和庄先生说话。
称重可比用斗量快多了,麻袋一倒,俩人一抬,一个再把秤砣一比,数字报出来就完了。
所以大家的速度刷刷的,只是满宝他们慢了点儿。
但算着算着也慢慢熟练起来,俩人很快将最后一袋的钱数算出来,让白二郎记上后便大松一口气。
白老爷也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儿子记的账目,这才去看他的账房记的。
账房也顺势将每一条目的价钱算出来了,他一个人干他们三个人的活儿,不仅比他们的整洁漂亮,速度还快。
中途拨算筹的时候,三孩子就不止一次羡慕的看着账房。
白老爷翻了翻,颔首道:“行了,算出总数来吧。”
账房便笑着接过账册,手指翻飞的拨动着算筹,快得几乎都看不见手指了。
满宝和白善宝看得一愣一愣的,白二郎也张大了嘴巴,一脸钦佩的看着账房。
庄先生走到了俩人身后,轻咳了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算呀。”
满宝回过神来,连忙拿过白二郎记的账册,和白善宝一人一边的开始算起来。
庄先生便站在俩人身前,道:“越是繁多的数字越要小心,不然一着算错,满盘皆输。你们又得重新开始。”
庄先生叮嘱道:“所以要心细,脑活,胆大,记性还要好。”
满宝和白善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慢慢的拨动着算盘。
账房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左右,便把所有的账目都算出来,包括总的铜钱,以及换算过来的银两。
满宝他们速度则要慢许多,好在俩人都没出错,他们算出来的数字是一样的。
俩人把两份的铜钱一加,然后一起看着最后的铜钱数咋舌,“我们有好多,好多的钱啊。”
白二郎连忙凑上去看,只见称重最后的总数是一百十五万六百六十二文钱,而斗量的则是一百十四万一千四百五十七文钱。
白二也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算成银两是多少?”
俩孩子立即就着算筹上的数字来算。
因为是除去,且除去的数字还那么大,所以俩孩子小心翼翼的拨动,但还是不一会儿就乱了,俩人抓了抓脑袋,又重新算起来……
满宝看着最后乱糟糟的算筹,不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知道这有点儿难,也不为难他们,笑着拿过算筹帮他们算了。
“一共是一千九百一十两银,余一百一十九文钱。”
账房先生摸着胡子笑着颔首,“正是这个数。”
三个孩子哇哇的叫,高兴得不行。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高兴吗?”
三人使劲儿的点头。
白老爷就笑道:“那就趁着庄先生也在这儿,请先生帮你们算一算之前你们买来的麦子花去多少钱吧,不是说这麦子是赊的吗,总得还账不是?”
兴奋的三孩子这才一呆,对哦,差点忘了,这么多麦种他们是跟人换来的,而换的麦子是赊来的。
白善宝轻咳一声,白庄头立即把赊的那个账册拿上来,上面只记了交换出去的数量,以及算出了总数,至于价值几何,他并不知道少爷跟老夫人商定的是多少价格。
但满宝和白善宝知道啊,俩人便拿了算筹来算。
之前白善宝和刘氏说好的,运来的麦子三十文一斗。
这个价格在当时的罗江县是市价,但在陇州就是很高的价格了,所以刘氏觉得这门生意她做着不亏。
而满宝和白善宝觉得他们包运输到这儿,还不用他们跑来跑去的买,他们也不亏。
谁能想到粮前脚到,后脚市价就降到了二十七文?
当然,这个市价是粮商们给农民们的收购价,粮铺里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不止这个数了。
他们换出去的粮食共计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八斗,那就是五十万六千三百四十文钱,换算成银子嘛。
俩人一抬头,非常识趣的把算筹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笑道:“四百二十一两,余一千一百四十文。”
三孩子这下得了确切的数字,彻底欢呼起来了。
白老爷摸着胡子笑了笑,转头与账房道:“让人把银子抬进来吧。”
此时已经巳正,太阳老大了,不过白老爷觉得老周家的麦种不多,应该不会费这么多时间,因此一挥手,便带着众人去了老周家。
老周家的人和钱家的人正在家里等得心焦,还特意派了大头去村口看,只要看到河对面有人过来便立即来报。
大头远远的看着小姑带着一群人过来,立即撒腿就往家里跑。
老周松了一口气,看向钱氏。
钱氏便起身,领着一群儿媳妇出门,还带着钱大舅母和钱大嫂,出门将在附近看热闹的人一招呼,大家便去了附近的周大圆家。
此时太阳挺大,榕树底下只有几个乘凉的妇人,毕竟这时候还是家里待得舒服不是?
钱氏一招呼,大家就呼啦啦的跟上了,管她要干什么去呢,不过是说说闲话而已。
白老爷到老周家时看到这么多人也一愣。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是我舅兄,这不是端午了吗,他们来看看我媳妇,知道白老爷今儿要来收麦种,就顺便留下看看热闹。”
白老爷自然开心的和他们打招呼,互相行礼。
老周家早把要卖的麦种准备好了,直接抬出来就能称。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发财啦
但是,白老爷会称吗?
那当然是不会的,他要用斗量!
还沉浸在兴奋种的满宝还没察觉出问题来,还在高兴的招呼着哥哥们把椅子凳子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她还要算账呢。
当然,是和两个小伙伴儿一起。
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不过他们没怎么惋惜,因为一开始满宝就说了是一百五十文一斗。
他们可不知道之前满宝和白老爷说的是称斤,如果知道,心里一定难受得不行。
作为年年都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俩老头,他们虽然不识字,不咋会算术,却知道斗量和称重的区别。
在满宝和白善宝看来,算斗量可比算称重容易多了,可能是因为数字小?
反正不管了,俩人拿着算筹坐着算他们报下来的数字,不说钱大郎等人,就是周大郎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里头就一个想法,“我们家满宝出息了呀……”
老周头凑上去看了一会儿,没看懂,但他会看庄先生的脸色,见他一脸欣慰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家闺女没算错。
他看看满宝,再转头去看看坐在另外一边的账房先生,老周头的眼泪差一点点就下来了。
做账房啊,当年她爹就是这么想的。
周大郎没想那么多,因为他那位比他还小的小叔从小想做的事儿可多了,不说一天一换,反正隔天换总有的,他哪儿记得这么多?
不过他倒是挺想他儿子当账房的,于是把大头三头往前一拉,让他们仔细的看满宝拨算筹,还小声道:“多看看,回头你们小姑教你们了,你们学好一点儿,等长大了就去当账房先生。”
老周家的麦子的确没有多少,哪怕有钱家挑来的二十八袋麦子,那也没有多少。
何况钱家挑来的麦子还是用小一号的麻袋装的,那量起来更是刷刷的。
满宝和白善宝很快就把总数给算出来了,满宝道:“一共是十八万两千八百八十文钱。”
老周头手里的烟杆差点就给飞出去了。
白老爷刚才看过,老周家拿出来的麦种都不错,一斗下去,再一斗倒进袋里,虽然进得飞快,但以他多年买卖粮食的眼光来看,起码粒挺饱满的。
而且他是仔细对比过新麦种和他们现种的麦种的,他发现新麦种略比旧麦种圆一些,单独看不出来,放在一起一时也没人会发现,但仔细对比过后就能看出。
而他看得多了,又仔细留意过,基本打他眼前过就不会认错。
确定老周家没有弄虚作假,给出的都是质量还不错的新麦种,白老爷便笑着点头,问满宝:“那我该给你多少银?”
而一旁他的账房已经把银子算好了,显然就等她的回答,双方确认无误后就可以签押结账了。
满宝冲着庄先生讨好的笑,然后把算筹奉上去。
老周头看了一呆,悄悄的问满宝,“你咋不自己算?”
“爹,我还没学会这个。”
老周头点头,叮嘱道:“那你努力学,”他压低了声音道:“把庄先生身上的本事都学过来,以后你就算不能去当账房先生,也能去当老板娘。”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爹,到时候我让你当老板!”
老周头:“……不,不用了,那个让你相公当吧。”
满宝一头雾水,“我相公是谁?”
老周头:……他有点儿后悔了,他干嘛提起这个话题?
老周头一转身,看到周喜,便立即叫道:“喜啊,过来带你妹妹。”顺便把那麻烦问题给解决了。
庄先生已经算出来了,笑道:“一百五十二两,余四百四十文。”
下人将银子拿了上来,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眼睛都快直了,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这,只是种了一季麦子而已,怎么会赚这么多的钱呢?
大家咽了咽口水,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宝已经把白老爷他们送出门去了,白家的下人把院子里堆着的粮食全搬到骡车和牛车上运回去。
正是午时,太阳最大的时候,白老爷是一刻都不想在太阳底下站着,于是单手挡了挡太阳,单手则和满宝挥了挥手,道别了。
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也只是好奇的站在一旁看,然后问最相熟的满宝,“你们家这是干什么呢?”
满宝笑嘻嘻的道:“卖麦种呢。”
“哦,”村民挤眉弄眼的问,“你娘答应换了?”
满宝笑笑不说话,娘说了,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笑着就好。
村民自以为了解了,高兴的回家去了,太阳那么大,先回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再说,傍晚凉快儿一点再出门唠嗑好了。
满宝也和白善宝告别,“我先回家,你和白二回去把银子数一数,等下午我再去找你。”
“行,去吧。”
满宝高兴的跑回家了。
老周头他们正摸着银子发愁,看到满宝进来就立即招手,“满宝快来,这我们也不知道各家的是多少,要怎么分啊。”
满宝道:“我知道!”
她将那些不是自家的麻袋找出来,让各家认领各家的麻袋。
钱大舅扒拉过来十二条麻袋,眼巴巴的看着满宝。
当时为了方便记,老周头他们是特意把各家的放在一处的,只有称完一家的,周四郎他们才会抬下一家的麻袋上前。
所以满宝只看了一眼麻袋的数量,从后头一数数字就知道哪个数字是谁家的。
落在最后的是钱三舅家的,他一共带来了七袋,满宝算最后七个数字,直接把后头的钱数一加就可以。
满宝道:“三舅舅的是九千四百五十文,银子的花,等我算算啊……”
她是还不太会这么大数字的除去,但她可以先减一千二百文,在纸上写个一,再减一千二百文,再写个一……
一直到它不能再减一千二百文的时候,就是剩下的铜板和换下来的银子了。
虽然繁多,但却是准确的。
满宝道:“是七两,余一千五十文。”
钱三舅觉着有些不对,“九千,那不是九吊钱吗,合该是九两才对呀。”
第四百二十六章 钱,谁拿
周二郎道:“三舅,在县城,铜板换成银子得一千二百文才行,有的银成色好的,还得一千三百文才能换一两呢。”
钱三舅曾经也是在赌场混迹过的,一听就明白了,他叹息一声,感叹道:“我记着很久以前,县城里用铜板换银子,九百文就能换了,没想到现在铜钱这么不值钱了。”
钱大舅伸手去摸扁担,钱三舅一看便一激灵,连忙蹦到一边叫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钱大舅冷哼了一声。
钱三舅汗津津的躲在了满宝的背后,可惜他太宽,满宝遮不住他,钱三舅讨好的对老周头一笑,“姐夫,那您看……”
老周头道:“银子得剪吧,铜钱我这儿倒是也有,满宝,先把你大舅,二舅的也算出来。”
满宝算了老半天,又核对过一次才道:“二舅的是一万两千一百五十文,换成银子就是十两,余一百五十文;大舅的是一万六千九百文,换成银子就是十四两,余一百文。”
钱大舅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钱三舅忍不住泛酸,“大哥,你们家挑来的麦种也真够多的,早知道我就让孩子他娘她们也一块儿来了。”
钱二舅瞥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不多生个儿子的,我们两房都是三个儿子。”
“那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吗?”
老周头忍不住在一旁帮二舅兄,“三弟,你当年不是说儿子生多了还得花钱娶媳妇,不如不生吗?”
这件事显然大家都知道,周大郎等小辈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连满宝都在不住点头,还拉着钱三舅的手说,“三舅,现在认识到了也不晚,回头你让表哥对表嫂们好点儿,让他们多给你生孙子,一样的,一样的。”
“你小小年纪,知道啥是生孙子吗?”
“知道呀,我三嫂和我四嫂才给我添了两个侄子呢。”
钱三舅当然知道,只是两个孩子满月都碰上了春忙,所以他们那边都还没过来看过,本就是打算等端午的时候上门看一看,送一篮子鸡蛋呢。
前两天,钱三舅还在为家里的鸡蛋犯愁呢,觉得大姐夫太不体谅人了,这辈子光因为他们家添丁就送出去多少鸡蛋了?
不过这会儿钱三舅的心没那么疼了,他也懒得再跟满宝这个小娃娃口胡,直接笑吟吟的看着他姐夫。
老周头知道他是为啥,也并不含糊,拿出银子来就分。
结果才摸出一锭银子来,大门就砰的一下打开了,其实声儿也不是很大,就是大家都安静下来不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银子,这一点儿声响就显得格外的大。
以至于老周头心一颤,手一抖,下意识的就握紧了银子,生怕谁来跟他抢似的。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钱氏她们回来了。
钱氏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你们围在一块儿干嘛呢,我在大圆家听说白老爷走了,他爹,你是不是在外头说了我坏话,怎么……”
钱氏话音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众人中间的银子,一时也失去了声音。
她身后的一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们可没见着卖麦种的场面,所以突然看到这么多银子,没人觉得这钱是她们家的。
直到老周头分银子后。
钱二舅的最好分,因为白老爷拿来的就是十两一锭的银子,直接给他十两,再从铜钱里数出一百五十文就行。
钱大舅那儿,老周头也直接给他一锭银子和一百文,然后就又拿出一锭来犯愁,他问钱大舅和钱三舅,“直接剪开?”
钱大舅点头,钱三舅却叫道:“别呀,我知道这种整锭的银子换成散银要多贵些,因为散银有损耗,姐夫,你交给我,回头我拿到县城里去换,你再给一两的散银就行。”
老周头才不听他的呢,直接看向钱大舅。
钱大舅点头道:“别听他的,直接剪开,要是小了,我们两家补一补就行。”
钱三舅忍不住叫:“大哥!”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说进城去买布,结果到赌坊外头转悠去了,村子里都有人看见了,我告诉你,这点子钱你也不能拿着,让大郎拿着。”
说罢,回头对钱三舅的大儿子道:“回头你把钱收好来,你爹问也不给,也不许给你娘,回去后你们兄弟商量着平分了,还是放在公中都行,你们家里现在那点麦子省一省还能吃到夏收,实在不行就掺些麦麸。”
钱大舅直接就把三房的钱给安排好了,“别有了点儿钱就祸祸,想想你们家里的几个孩子,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说亲了,娶个好点儿的媳妇就得五两银子往上了,你嫁个闺女总也得准备点儿嫁妆不是?统共也就七两多的钱,你们兄弟俩一分还能剩多少?”
三房的大郎点头应下,钱三舅气得鼻子都快要冒烟了,结果眼睛一歪就对上了钱大舅的目光,他手指一痛,直接缩了脖子不说话了。
钱大舅道:“回头你娘要是问起,就说这钱是我分派好的。”
三房的兄弟俩点头。
钱大舅就对老周头道:“剪吧。”
老周头就把满宝叫过去画个线,满宝看了眼他们拿的剪子表示很怀疑,“爹,这个剪子能剪银子?”
“总要试试嘛,不行就放到案板上拿刀砍。”他们家又不是啥有钱人家,当然不会去买那专门剪银子的剪子了。
满宝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银子会有损耗了,她挠了挠脑袋问,“我们家不是有银块吗?去年把姜卖给药铺,结算回来的都是银块吧?”
钱大舅和三舅家的两儿子一听,连忙表示:“银块好,银块好,这样回去我们也不用再剪开使了,这一剪子下去,掉下银屑来,那都是损耗呢。”
钱三舅气得掐腰,吼道:“所以我让你们进城去换银块,一锭能换十两的银块不说还能多出一些铜钱,知道不知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分银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对老周头道:“既然家里有,那就用家里的散银兑也行。”
老周头这才想起这茬来,他憨憨的笑道:“我都忙晕乎了,哪里还想得起家里有银块?”
老周头看向钱氏,钱氏都不带动弹的,掀了掀眼皮道:“银块没那么多。”
她已经听清楚了,两家一共还有十一两没给呢,家里的银块就是小豆丁一样,才三两出头,换个屁呀。
“哦。”老周头看向满宝,“来来来,我们来剪银子。”
满宝不知道为什么老爹对剪银子这么热衷,但是,她还是叹息一声上前了,她估摸了一下四两和七两的比重,然后在银子上画了一条线。
老周头气沉丹田,一剪子下去,银子有了一个口子,他目光炯炯,对准了那个口子又是一剪子下去……
钱三舅看得心动不已,把被夺了财政大权的事丢在了一旁,嗯,其实财政大权已经好多年不在他手上了,他兴致勃勃的挤上去,嬉皮笑脸的道:“姐夫,给我试试呗。”
就是钱大舅和钱二舅都看着那把剪刀蠢蠢欲动。
最后银锭在四个老头的齐心合力下终于被剪成了两份,老周头笑眯眯的拿出称来称了一块,乐道:“哎呦,这个挺准,六两五分,多一点儿点儿。”
钱三舅:……这叫什么准?
老周头很大气的挥手道:“行了,那五分,我换成铜钱给你呗,满宝五分银是五百文吧?”
“……是六百文。”满宝解释道:“爹,你得以一千二百文兑一两来算。”
老周头有一丢丢的心疼,“行吧,你大舅的这边差点儿,这是算三两五分还是四分半?”
“行了,就那么点儿差,”钱大舅道:“算五分。”
老周头算不清楚这期间的关系,直接挥手让满宝找钱。
钱大舅也算不太明白,但钱三舅却是能算明白的。
钱氏最后还是开了钱盒,因为铜钱也不够。
老周家摆摊,或是几个孩子出去走街串巷的卖姜块,赚回来的大多是铜钱。
所以家里的盒子里都是一吊又一吊的铜钱。
相比于银子,钱大舅等人看到铜钱就实在是太过亲切了。
虽然他们手里也拿过银子,十两二十两的甚至都有过,但总觉得还是铜钱更让人踏实。
所以对于把银子换成铜钱,他们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其实要不是老周家没这么多铜钱,他们还想全都换成铜钱回家呢。
十万六千的铜钱啊,那就是十六吊了,想想就激动。
满宝给钱大舅数了六串钱,一串是一百文,而给钱三舅的是一吊六串,外加五十文钱。
钱三舅伸手就要接过,结果他身后的两儿子一人上前一步,殷勤的从满宝手里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铜钱,老周头顺手就把手里的银子也给俩孩子了。
钱三舅:……
钱大舅很高兴,钱家人都很高兴,老周家人更高兴,除了钱三舅。
钱大舅对两个侄子道:“回去以后,给你娘一些铜钱,再去集市上买些肉回来,之前春忙多少有些伤着了,五月邪气重,得多吃点儿。”
俩人高兴的应下。
老周头让大郎和二郎把剩下的钱都给搬到房间里,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
钱氏道:“大家还没吃午食呢,先去做午食吧。”
女人们就呼啦啦的涌进厨房开始做吃的。
一群大老爷们则坐在屋檐底下一边乘凉一边说闲话,三个舅舅这时候也不放满宝离开了,稀罕的把她拉到身前看了又看,老半天后感慨的道:“满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刚看你算筹打得好呀,再长大点儿还了得?”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谦虚道:“先生说我的算筹还差得远呢,还得学。”
“你们庄先生人好,可得好好孝敬孝敬他,”钱大舅说到这儿,扭头问老周头,“刚才我们昏头昏脑的,光顾着看钱了,都没好好的谢一谢庄先生,你回头可得让大娘多送些鸡蛋过去。对了,”
钱大舅道:“本来说端午让你大嫂他们过来看看你两个小孙子的,再松些鸡蛋过来,既然提到了这事儿,明儿我就让你大嫂他们过来,多带点儿鸡蛋,给庄先生送去。”
后天就是端午。
老周头笑眯眯的应下。
他最近还有点儿愁呢,家里两个儿媳妇太能吃了,加上他不太舍得买肉,所以最近家里隔上两天也要煮一顿鸡蛋,哪怕是只给几个孩子吃,他们大人喝喝汤,那去的鸡蛋也不少。
毕竟,他们家现在能吃鸡蛋的孙子孙女可就有七个,加上满宝,再加上在他眼里还没成年的老五老六,一人一个鸡蛋一顿就去了十个,再加上两个特别能吃的儿媳妇……
老周头好几次想换下大儿媳,想着干脆让二儿媳给两个小的儿媳妇做吃的算了。
不过现在是不太用愁了,只要想到此时房间里堆着的银子,老周头就特别高兴,特别豪气,决定晚上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煮了。
嗯,还可以再去大集上割一块肉回来。
他们在这边说话,满宝趁机溜到了钱三舅旁边,安慰他道:“三舅你别伤心了,一会儿我给你糖吃。”
说着,满宝从兜里抠出一块糖给他。
钱三舅接过就塞嘴里吃了,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都充满了忧伤。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行,在她心里,这是她亲舅,所以对三个舅舅是真的感情挺深的。
而三个舅舅中,她跟大舅和三舅的关系最好。
前者是因为大嫂每次带她回娘家都是吃住在钱家,她可是打小被钱大舅抱在怀里的。
至于钱三舅,她很喜欢被他顶在脖子上到处玩儿,而且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三舅家,三舅总是偷偷地去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虽然大嫂说,那是因为三舅自己想吃,所以借口给她吃……
但她还是很喜欢三舅。
可大舅说的也没错,赌钱是不对的。
她从小就知道,陷入赌博的赌徒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好比隔壁的癞子,他发作起来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劝和
所以满宝伸手拉过钱三舅的手,握紧后正好显出他左手缺失的小指,满宝到嘴边安慰的话就没忍住一转,“三舅,就算是为了你的另一个小指头,你也不能再去赌坊了。”
钱三舅:……
他磨着牙小声道:“我没去赌坊,我就是去县城逛街,晃荡到那儿的,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村子里乱嚼舌根……”
“就是晃荡,也不能去赌坊附近晃荡,”满宝道:“你学学我四哥,他这两年没少去县城,但就从不靠近赌坊。”
满宝小大人一般的叹气,“三舅,赌钱有什么好玩儿,还是肉好吃,有了钱就去买肉吃吧,上次我在县城吃的红烧肉真好吃。”
满宝觉得肚子更饿了,她干脆丢下钱三舅,拔腿就往厨房跑。
还想和她说悄悄话的钱三舅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伸出的手连袖子都没抓着。
满宝跑进厨房里,冯氏,何氏和钱大嫂正在洗菜厨房门口不远处洗菜,而钱氏则和钱大舅母在厨房里给小钱氏打下手。
满宝跑进来的时候,小钱氏刚起锅一大盆鸡蛋炖豆腐,这豆腐是昨天留下的,一直镇在井水里,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味儿。
但她一煮,这些味儿又都散了。
看到满宝,小钱氏便在碗里盛了两个鸡蛋和几块豆腐,让她坐在一旁吃。
钱大舅母看着直笑,对钱氏道:“这孩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这孩子自然说的是小钱氏了。
钱氏点头,笑道:“家里她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她几个妯娌,宁愿把里外里都包了,也要跟她换着来做菜。她们也都学过,还手把手的教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放的是一样的油盐,煮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钱大舅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这孩子打小就有这个本事,还没灶台高的时候,踩着凳子就能炒菜了,第一次下厨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大人不在家,肚子饿了,直接就生火自己煮了,直接用去我半罐子的油,她三个兄弟还直呼好吃,哎呦,能不好吃吧,用了半罐子的猪油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尤其还是家里大人小时候的故事。
小钱氏在一旁有些羞臊,一低头看见满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赶紧吃你的,瞎听什么?”
满宝立即点头。
钱氏就顺势笑道:“我们家满宝比她嫂子可差远了,她要是饿了,连桌腿都能啃,就是不会做饭,你说愁不愁?”
“愁什么呀,满宝一身的本事,就算不会做饭也自有人送吃的上来,”钱大舅母说到这儿心中一动,低声道:“我看这正是她天命不凡的表现呢,你想啊,仙子哪有自己做饭的,那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钱氏眼睛一亮,合掌笑道:“大嫂说得对,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点儿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记得更早的时候,娘亲让她跟在大嫂身边多学一学做饭做菜,还说有了本事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愁吃穿,因为她只喜欢吃,娘还愁得吃不下饭呢。
怎么到这儿就全变了?
冯氏等人把洗好的菜送进厨房。
厨房里站不了这么多人,钱氏干脆让她们去收拾桌椅板凳去了,她和钱大舅母继续在厨房里帮忙切菜和烧火。
小钱氏则只负责煮。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一眼,便把话题说到了钱氏身上,“我看你身体大好了,家里也越发和睦,你也应该对妹夫多两分耐心,别总是跟他吵架。”
钱氏脸上笑着应下,心里却对老周头有些咬牙切齿。
满宝帮她娘说话,“大舅母,我娘没跟我爹吵架,他们可要好了。”
钱大舅母笑着点她的额头,“就你小机灵,行,我不说你娘了。”
但一转身还是忍不住说她,只是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就算吵,那也是夫妻间私下的事,在房间里闹闹就行了,实不该闹到外面去,不然这多让妹夫丢面子啊?”
她小声道:“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人越老越好面,回头他出去走动,村里的人看见问到他脸上来,或是有些促狭的打趣他,他恼不恼?这一恼,可不得回来找你吵,到最后受气的还是你。”
满宝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们脚边不远处吃东西,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爹跟她娘闹翻了?不会还打架了吧?
钱氏低声应下,偶尔低头警告的瞥一眼小闺女,满宝识趣的闭嘴,不敢在这时候发问。
一直到下半响,大家吃完午食送钱家人离开,钱氏才瞥了一眼老周头,转身回屋。
老周头琢磨了一下这眼神的意思,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小闺女,“你娘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满宝硬着头皮道:“高兴吧?”
“也是,”老周头也高兴起来,“挣了这么多银子呢,能不高兴吗?”
他决定回去数一数银子。
箱子里还有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在老周头的前半生,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钱氏也没见过,不过她心里有数,至少满宝分在手里的钱就一定比这个多,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老周头,问道:“你出去说我坏话了?”
老周头顺口问道:“我说你什么坏话了?”
钱氏忍不住一拍床板,结果满宝就跑进来了,她心中怒气一顿,想到她已经许多年不跟老周头生气吵架了,便按下怒气道:“不是你说的?我们今儿中午在大圆家,有人也去大圆家串门,都说你因为换麦种的事生气,因此还把我娘家人请来为你做主……”
钱氏说到这儿一顿,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但还是道:“然后我就被你赶出来了,我娘家人都站你那边。你还在外面放话,说你以前不跟我吵是因为我身子不好,现在我身子好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以以后要照着三天一顿的揍我……”
老周头一脸茫然,“不是,我啥时候说过?我,我冤不冤啊,别人不知道大哥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谣言起于你
站在屋里的满宝也有些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便心虚的举着小手道:“爹,娘,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
满宝将送白老爷他们出去碰见人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肯定是周三起说的,爹,娘,当时外头就只有周三起一个人,也是他问我的。”
夫妻两个就沉默了一下,老周头气得牙痒痒,“这个三起,跟他娘一样的多嘴多舌,竟敢在外头造我的谣,回头看我不揍他。”
钱氏不生气了,却还是横了他一眼道:“一个做叔叔的欺负侄子算怎么回事?”
满宝就给她爹出主意,“爹,让四哥去揍他!”
想一想又觉得不好,所以在老周头还没开口时又补充道:“他年纪比四哥大,四哥肯定打不过他,让二哥三哥也去。”
正在外面听墙角的众兄弟:……
周大郎起身,把几个弟弟都轰走,自己也走了。
算了,只要爹娘不吵架就行。
突然而起的高声,加上媳妇们的做的眼色让兄弟几个都提着一颗心,还以为爹娘又要吵起来了呢。
满宝和无忧无虑的大头等人不知道,他们几兄弟却是知道的,更往前的时候,爹和娘可是没少吵架。
也就是后来有了孙子,娘的身体又渐渐不好,俩人才不吵了的。
屋里的俩人到底没吵起来,满宝想要溜走,钱氏却把她叫住了,道:“过来帮娘算账记账。”
满宝便笑嘻嘻的上前,她最喜欢数钱钱了。
钱氏看她欢乐的模样,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看见她绑得歪歪斜斜的头发,忍不住问,“你头发自己绑的?”
满宝点头。
钱氏就叹气,“过两天让大丫二丫教你怎么绑小揪揪,你是小姑娘了,得要学会绑头发了,来,先告诉娘,我们家这一趟总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早算好了,道:“一共挣了一百二十两,余三百四十文。”
钱氏就摸着银子感慨,“谁能想到,一季二十亩的冬小麦竟然能挣这么多钱?”
老周头总算是想起来了,“本来不止这点儿的,你怎么让大郎他们抗走了三袋麦子?要是把那三袋也卖出去,那可得多好多钱呢。”
“总要给亲朋留一些,”钱氏道:“以后亲家们上门来换麦种,你是给还是不给?我娘家那边都给了,不给其他家的说得过去吗?”
“可你留下的麦种就那么些,给了我们自家还种不种了?”钱氏就知道他舍不得,所以才提前让几个儿子把麦子搬走,再把门一锁,儿媳妇挡在门前,她就不信他敢硬搬。
老周头的确很舍不得,嘟囔道:“一百五十文一斗呢。”
钱氏到底没忍住拧了他一下,道:“那是钱的事吗?乡里乡亲的,还是亲戚,以后说不准啥时候就要人家帮忙了。再且说了,那是你儿媳妇,也是人家的闺女。”
她指着满宝道:“你想想喜,想想满宝,要是不给,以后她们有脸回娘家吗?”
“人心里不痛快,日子就过得不痛快,一大家子人,只要有一个闹起来,那家里就不得安生,我看你到时候能数着银子过日子吗?”
老周头很想说他能,但在媳妇的逼视下,他没敢说。
满宝在一旁连连点头,还小小声的声援她娘,“爹,万一以后我跟大姐在婆家有了好种子,你上门问我要和大姐要,我和大姐都不给你咋办?”
老周头眉毛一竖,钱氏的眼刀再次飞过来,他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出不来了。
钱氏低头再看满宝,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想着,这么多钱留在我们手里也没用,干脆分一些出去给孩子们吧。”
“啥?”老周头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瞪眼道:“分出去干什么?”
“给他们花用,”钱氏理所当然的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当爹的人了,底下有着孩子不得花钱?所以分一些给他们。”
“他们手里头就有银子,用得着我们分吗?”老周头道:“我虽不管账,但我也知道,他们手里,包括老五和老六,甚至大头几个小的手里都有钱。”
他看向满宝,“满宝,是不是?”
他不止一次的搜刮过老五老六的钱,早就知道他们的大钱放在满宝那儿了,而大头几个小的,为了不被他们爹娘把钱搜走,也都是把钱存在满宝那儿的。
满宝还没回答,钱氏就打断他的话道:“你管他们有没有钱,咱身上留这么多钱也没用,对了,我正要和你说呢,家里有钱了,得给老五说亲了。”
这个老周头没意见,还提了一点儿,“说个好点儿的,聘礼高些没啥。”
但对分钱给几个儿子,他依然持反对意见。
但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拿着的,怎么用,基本上也是钱氏说了算,好吧,虽然用前她会跟他商量,但多年来的习惯在这儿,钱氏做的主显然在老周头之上。
她道:“他们身上没你想的有那么多钱,从去年五月开始,老二上县城摆摊的钱都要上交,连卖竹编的钱都一块儿给我了,二房没挣什么钱。学堂没了,老大家的也没额外收入了,而老三老四和喜种的那点姜,卖得的钱先交上来六成,几个孩子再自己分一分,能有多少?”
老周头沉默。
“老四才有孩子,以后要给孩子买的东西还多着呢。”钱氏劝道。
老周头忍不住道:“所以我才不想把钱给他,那小子就不是个知道节制的,钱得省着才能有,知道吗?”
满宝又忍不住插嘴了,“爹,我朋友说,钱是花出来的,越花就越有钱。”
“放屁,你哪个朋友说的,别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小心把你教坏。”
科科:……不是我说的,是你们人类自己在百科馆内输入的信息,宿主你别冤枉我。
老周头之所以能养活一大家子,甚至让他们活过了两次天灾,自认为靠的就是省。
平时小省,天灾时才有底气,灾时又大省,只求活着不求吃饱,一般熬过一年半载就能继续活下去。
靠花钱挣钱,这不是骗子是啥?
第四百三十章 吵架
钱氏在这一点上很赞同老周头,因此也说了满宝一句,“持家要勤俭节约,不能总是想着买好吃的、好玩的,只有平时节省,一家才能有积余。”
钱氏一下没忍住,顺便教了一会儿女儿,“你看我们一大家子,人多,挣得也多,但若是没有积存,家里有一二人生病了,或是遇上天灾人祸了,到时怎么办?”
老周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满宝啊,你跟白家少爷们玩儿可以,也可以学他们的本事,但这花钱的本事就不要学了,我们要学会存钱,知道吗?”
钱氏回过神来,重新说起自己的目的,“但我说要把钱分给孩子们,不是分给他们立时拿去还完的。”
老周头一听老妻说起这个话题,立时不高兴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钱氏怒了,一拍床板道:“满宝,把你爹的脸给我扭过来。”
满宝立即伸手去扒拉她爹的老脸。
老周头愤愤的把头扭回来,道:“你把钱给他们,他们能不花吗?既然都是要存着,那存在咱这儿和存在他们那儿有什么区别?最后他们要用钱的时候我会不给他们吗?”
“当然有,”钱氏沉声道:“老四就先不说了,你看看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哪个身后不拖着一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们都这么大了,你还给他们拿着钱到什么时候?我的意思,趁着现在家里有钱,也宽裕,就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学着自己当家。”
老周头道:“我还没死呢,他们想当家?”
老周头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坐在一旁的满宝道:“不说老六还要好几年才说亲,就说满宝,她得再过七八年才说亲吧?他们当的什么家?”
钱氏淡淡的道:“大郎五岁的时候我就当家了,当时爹娘也还在呢,我要不是提早两年当家,爹娘走的时候,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
老周头见她翻旧账,忍不住磨了磨牙。
满宝抬着小脑袋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后道:“爹,娘,你们别吵架了,万一哥哥嫂子他们也学你们吵架咋办?”
钱氏就伸脚轻轻地踹了老周头一下,嫌弃道:“出门给我澄清去,我有没有跟你吵架打架,还有,自个去晒晒太阳清醒清醒,我给几个孩子分钱总不能是为了我自个吧?这是为了你们老周家!”
老周头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周大郎他们早在他们娘又一拍床板的时候就躲起来了,当然,顺道带着老婆孩子,所以此时院子里空落落的没人。
老五和老六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明明今天赚了一大堆钱,但老周头还是气得不轻,背着手提着烟杆就气冲冲的去周三起家。
他打算找那倒霉侄儿算账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啥话都瞎传。
大热的天,没事可做的周三起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然后就被他爹揪着耳朵给拖起来了。
周三起“哎哎”的叫着,就被提着耳朵拖到了老周头跟前。
老周头坐在周三起家的堂屋里抽烟,见他被提着耳朵过来,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训道:“三起啊,你这都多大了,地里的稻子去看过了?前段时间不是下了两场雨吗?追肥了吗?”
周三起还一脸迷茫,老周头就继续道:“追了肥,田里的水再囤上三四天就够了,该放掉就放掉,这么多事要做,你干嘛非得编排我跟你婶儿……”
周三起爹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这倒霉孩子,儿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还在外头胡咧咧。”
周三起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算账了,他连忙叫着冤枉,道:“叔,金叔,外头传的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回家吃了午饭就在附近晃悠一下而已,还没来得及跟人说呢,外头就传遍了。我还说呢,叔跟婶儿从不红脸,怎么可能闹到婶儿娘家人都来的地步?”
周三起叫道:“这事真不是我说的,叔儿,不信我发誓!”
老周头半信半疑,他爹也立即道:“金哥,这小子虽然口胡,但却是敢说敢当的,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就是,对了叔,当时大驴他娘在她家院子里看着我和满宝呢,肯定也听到了我们说话,说不定是她传的。”
全村上下谁不知道周大圆他媳妇张氏跟钱氏不和?
偏她们还是同村的,七拐八拐的有些亲戚情分,钱家来人,谁家也没去,转身就去了周大圆家里坐着说闲话。
听说周大驴他娘私底下气得很呢。
老周头:……弄了半天,他还找错人了!
周三起也看出老周头心气不顺了,立即坐到他身边安慰他,“叔啊,这女人就是那样,咱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您看这大热的天儿,您不会是被婶儿赶出来的吧?”
老周头:……
周三起一看他的脸色,兴奋了,想也不想就开口问道:“叔,婶儿家来人,不会真是来给您做主来的吧?”
老周头收烟袋,周三起他爹一看,不得了,立即把儿子踹走了,好声好气的把老周头给送了出去。
等回来就忍不住揍儿子,“啥话你都敢问,啥话你都敢往外说,都是跟你娘学的,好的不学,非学成了长舌妇……”
老周头站在墙外,听见周三起被揍得嗷嗷叫,这才满意了,背着手就顶着大毒日的回家去。
哼,既然是张氏传的话,那就是女人家的事了,他才不去澄清呢,忒的丢脸了,应该家里的那个老太婆去才是。
这么想着,老周头理直气壮的回家去,到了房门口就悄悄的推门进去。
昨晚睡得晚,起的早不说,还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事情完了,大家都在正在屋里睡呢。
满宝就躺在钱氏的身边,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小肚子就一呼一呼的,小嘴微微张着,香得不得了。
老周头摸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最外面躺下了。
钱氏迷糊中把满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了一点儿位置。
老周头一看,放下心来,干脆就往里挤了挤,舒服的躺下了。
还是家里好啊,哪像外面,五月的太阳,就已经照得人眼前发晕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数钱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不知道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还是被太阳给晒清醒了,反正等再满宝和钱氏醒过来时,他就叹了一口气问:“你想怎么分?”
钱氏睡了一个时辰,也计划到了,道:“我的意思,老大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才带着一个孩子,你又怕他拿着钱乱造,那就给他十两自己拿着,余下的一人五两,包括喜和满宝都有。”
满宝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高兴的问道:“我也有钱吗?”
钱氏笑道:“当然,你可是大功臣,你几个哥哥姐姐都有,你怎么能没有呢?”
地是大家一块儿重的,其实认真来说,大房会比较吃亏一点儿,因为大头大丫都能当半个劳动力了。
不过家里的这种事是不能算得很清楚的,等要算清楚的时候,家也就乱了。
老周头摸着烟袋问,“这得去多少钱呀?”
满宝在娘亲开始说的时候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不一会儿就高兴的告诉她爹,“不多,七十五两而已。”
老周头手里的烟袋就啪叽一声掉在了床上,颤声问:“那,那我们老两口还剩多少?”
“不算铜板,也不算钱盒里面的钱,还有四十五两呢,”满宝安慰老爹,“爹,你别伤心,等我们家的这季麦子种好了,我们又卖给白老爷,又能赚一笔。”
不说老周头,就是钱氏都呆住了,连忙问道:“还能继续卖这个价?”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白老爷提呢,这事不急,不急。”
哎呦,这可怎么不急呀。
老周头才要着急,满宝就已经笑眯眯的道:“春小麦里也就我们的小农庄和我们家用的是新麦种,我都想好了,要是白老爷不要,我们就自己扛到县城里去卖,就跟粮铺的种子价贵一点点就行。”
老周头立即不心疼给出去的那点钱了,积极的道:“也不用贵,其实跟粮铺的种子价一样都行。”
那些粮铺可真是坑人啊,一斗种子要这么多钱。
见老周头同意了,钱氏就道:“这么好的银锭剪了可惜,还是让老大老二他们明天进一次城,把它换成小一些的银锭吧,这样也好分。”
满宝又伸起自己的小手,高兴的道:“娘,我知道,不用拿到县城里去换,跟白善宝,白老爷他们换就可以了。”
“他们有?”
“有呀,五两一锭的银子,白善宝有好多,都是他用自己存下来的银块打的,特别漂亮。”
那是去银楼打回来的,质量比官银还要好呢,白善宝很大方的跟满宝换了一些,白老爷便把剩下的也给她换了,还笑问了一句,“你拿这么多五两的银锭干嘛?”
“好分。”
白老爷便笑着点点头,对她家的银子怎么分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他们三儿挣的那个钱要怎么分。
所以他直接问满宝,“你和善宝二郎的钱要怎么分?”
满宝这才想起,她还有一大笔钱没有分呢,立即不想回家了,于是把银子都交给跟来的大哥二哥,让他们自己弄回家,她要去找白善宝。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换好的银子放到布里包好,这才塞到背篓里,闻言便把背篓背起来,叮嘱了满宝一声,“一会儿二哥就去买肉了,爹说晚上还要杀一只老母鸡呢,你可得早点儿回来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快走吧。”
白老爷也笑着和兄弟俩挥手告别,然后继续低头问满宝,“这么多钱呢,你们是打算拿来花,还是存着?”
满宝认真想了想道:“既拿来花,也拿来存吧。”
白老爷立即精神一振,笑问,“你们打算怎么花?”
满宝摇头道:“我还没想过。”
白老爷:“……你没想好,那二郎呢,他想好了吗?”
满宝顺口道:“他想去益州。”
白老爷眨眨眼,蹙眉问:“去益州干什么?”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玩呀。”
白老爷:……
“听说益州很好玩呢,”满宝说到这里都心动了,喃喃道:“不然我也去益州玩吧?”
白老爷就觉得庄先生给三孩子布置的作业太少了,不然他们怎么会想着去益州玩儿?
他决定一会儿就去找庄先生好好的谈一谈,今天下半响放假就可以了,明天一定要把今天的课补上才行。
满宝已经挥手告别白老爷,跑到隔壁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
白二郎正自己拿了玩具坐在榻上玩儿,白善宝则在另一边的榻上呼呼大睡,满宝跑进来,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小声问白二郎,“我们的钱呢?”
白二郎指着隔壁的房间道:“都放在那边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好慢啊,我和善宝都把钱数了三遍了。”
满宝很惋惜,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白善宝,眼睛立即亮起来,她小声道:“那我也过去数一数。”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你去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钱,不太好玩儿。”
满宝就蹬蹬的跑到隔壁,守在门口打盹的大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满宝推门进去,就看到本来装在箱子里的银子正分成了两堆堆在地上,银白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的照射下越发闪亮。
满宝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抱住银子咯咯的笑,对从窗口那里射进来的热乎乎的阳光都不在意了。
满宝看到了丢在一旁的垫子,直接拉过来盘腿坐下,然后就开始数钱。
她最喜欢数钱了,尤其是喜欢数自己的钱,晚上只要有时间,或是吃完晚食既不想出去玩儿,也不想睡觉时,就会把她的钱盒拿出来数钱。
而数银子显然比数铜板还要舒适,高兴。
因为银锭足够大,还更加的漂亮。
满宝直接把手里的银锭拍在一旁,数了一个“一”,然后伸手去摸第二块……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一二三四……大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身子往屋檐下又缩了缩,刚好躲掉照射过来的阳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发现问题
白善宝和白二郎显然还没有将陇州的钱款给出去,所以屋里的钱正好是一千九百一十两,甚至银子堆边上还散落着一把铜钱,显然他们把那一百一十九文钱也给拆出来玩儿了。
满宝开心的把银锭数了两遍,其实也不多,十两一锭,也就一百九十一个而已。
满宝数得开心,但钱再好数两遍也够了。
她刚睡醒,并不想再睡,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丢在一旁的账册,她直接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拿起来看。
满宝隐约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粮食,要是单单作为粮食卖出去,那是很不赚钱的,但如果作为种子卖出去,却能比单卖粮食多上四倍,甚至是更多。
她觉得以后他们的小农庄,甚至他们家都可以多挑选一些植株特别健壮,穗特别长,特别饱满的出来做种子。
就算以后不能这样一大批一大批的把粮食当种子卖,那也能挣不少钱,至少会比单纯的卖粮食要赚得多。
满宝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喜滋滋的想着。
然后翻着翻着她就觉得不对了。
满宝翻到前面看了一眼斗量的钱额总数,又翻到最后看一眼称重的钱额总数。
满宝一呆,干脆翻到第一页开始数斗量了多少袋的麦子,又去数称重的袋子数量。
然后发现斗量的麦子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
直到这会儿,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好像叫白老爷坑了一把。
满宝算了一下之间相差的钱,惊呆了,然后心痛到无以复加。
不说斗量的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就是相同,每一袋装的麦子有些差异,但也不改差这么多呀。
竟然差了九千二百零五文钱!
满宝抱着账册就冲到隔壁找白善宝。
白善宝正好醒了,正在喝水呢,看到满宝就噘嘴道:“你怎么才来啊,说是下半响来,结果我们等了你那么久都没来。”
满宝直接就把账册塞到他跟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看!”
“怎么了?”白善宝接过账册。
白二郎也赶紧丢了玩具冲上来,兴奋的问,“是不是账算错了?”
“不可能错的,”白善宝首先道:“我和满宝是分开算的,既然我们俩的数字一样,那就不会有错。而且先生都没说错,我也看过你家账房算的,我们是一样的。”
白二郎就沉静下来,“那你让我们看啥?”
满宝将她的发现告诉俩人,一脸惊奇的问道:“怎么会差这么多?”
白善宝却想起当时堂伯说要一半斗量,一半称重时先生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先生说,这是我们的第一道作业。”
白善宝抬头和满宝对视一眼,然后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郑氏那里找出一个量斗来。
郑氏都快要愁死了。
婆母不在家,她根本管不住儿子。
昨天家里突然运进来一批麦子,吓了她一跳,结果今天她还没回神呢,这三孩子就把麦子给换成了钱。
现在又闹着要找量斗,她上哪儿给他们找量斗去?
结果还是家里的管事不知道从哪儿给他们找了一个来。
白善宝抱着斗认真的问管事,“是官制的吗?”
“少爷放心,都是在县衙制定的工匠那儿做的,照的是朝廷的度量做的。”
三个孩子就跑回了前院。
前院的一个屋子里还放着一些麦子呢,那是跟村民换剩下来的麦子,不多,还剩下九袋而已。
在大吉的帮助下,他们解开了一个袋子,白善宝将量斗伸进去兜麦子,因他力气小,只装了一下半。
大吉也不帮忙,退到一旁抱着胳膊旁观。
白二郎帮着白善宝一起把装了麦子的量斗搬到地上,满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青花盘子来,直接哗哗的用盘子盛了麦子往量斗里倒。
大吉看到那青花盘子,忍不住动了一下,到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三人一起合力,用盘子把袋子里的麦子装满了量斗,刚好持平,白二郎就要扯过带来的袋子装上。
白善宝想了想,却拦住他,然后拿盘子装了一盘麦子又往上装了点儿,直到他尖尖的冒起来才作罢。
满宝却看得若有所思,伸手摇了摇量斗,白善宝和白二郎只“哎”了一声要阻止,以免她把麦子撒到地上,结果就见本来还冒尖的麦子哗哗的往下塌,不一会儿就又跟量斗持平了,甚至肉眼看着,还微微往下陷了一点儿。
白善宝和白二郎都惊呆了,俩人忍不住先看了一眼量斗的底部,“是不是漏了?”
满宝却总算是在记忆中找到了类似的场景,叫道:“不是漏了,是,是……”
满宝努力的想了想道:“一定是里头没装结实,每年我家收麦子和收谷子,我哥哥们都要用力的晃一晃,然后抬起来再往下砸,这样本来装得挺满的麻袋一下就空了许多,然后又可以往里装麦子和谷子了。”
两个男孩子都惊呆了,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白善宝很快回神,又用盘子往量斗里盛麦子,白二郎和满宝则负责摇,好一会儿,尖尖的量斗不会再往下塌陷了,他们这才把量斗里的麦子给倒到袋子里去,然后开始称。
十二斤,甚至往上的东西,一个孩子单手当然是提不起来的,所以满宝找来一根棍子,和白二郎一起把袋子连秤杆一起抬起来,白善宝则负责移动秤砣。
三个孩子之前收麦子时就学过怎么用称,此时凑在一起看,数了数,不一会儿就数出来了。
白二郎咋舌,不太确定的道:“是十二斤八两?”
白善宝沉重的点头。
白二郎呆了,“可不是说,一斗就是十二斤吗?就算有上下,这上下的也忒狠了吧。”
满宝叹气,“也怪我们文书上没写清楚,要是写明一定要称重,不许用量斗就好啦。”
白二郎呆愣,“所以我爹占我便宜?”
白善宝道:“这就是先生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了,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写一份不被堂伯占便宜的文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 悟了
满宝却问道:“这是第一题,那第二题是啥?”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看了外面的太阳一眼,见阳光还是那么那么的灿烂,却没那种晒晒的感觉了,便知道快到傍晚,说不定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于是白善宝道:“我们去请教先生吧。”
白二郎不乐意,“不了吧,明儿不是要上课吗?”
满宝却道:“还是去问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回来算账分钱呢。”
二对一,白二郎不得不屈从。
庄先生在隔壁白家呢,正在和白老爷喝茶,准备着一块儿吃晚食。
看到三孩子抱着账册过来,庄先生便与白老爷相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三人一看到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嘟了嘟嘴,白二郎忍不住抱怨,“爹,你怎么能如此不守诚信?”
白老爷却笑道:“这叫在商言商,你们先拖着我买断村里的麦种,难道这就讲道义吗?”
白二郎噎住,扭头去看他的两个小伙伴,就见他们都没说话,便也闭紧了嘴不说话。
白老爷便教三个孩子道:“商人逐利,你们以后要想不吃亏,就得在文书上多下功法,让人无空子所钻,今儿我算网开一面了,只斗量一半,不然你们可不止损耗这么点钱。”
庄先生放下茶杯笑道,“给你们出的第一题你们已经回答了,这第二题就是改文书,第三题嘛……”
庄先生想了想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借贵宝地给三个孩子上一上课?”
白老爷正想起身离开,想到了什么便又坐下,笑道:“先生就当我不在,只管教他们。”
他自己也想看一看庄先生平时是怎么教三个孩子的。
庄先生沉吟片刻,点头应下了,然后让三个孩子找地方坐下。
白善宝他们嫌弃还得去找凳子椅子,干脆在树底下找了块草地坐下。
看到三孩子就挨着他那些花花草草坐下,白老爷的心颤了颤。
“文书这样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写得天衣无缝的,这个作业你们留着慢慢做,”庄先生道:“等你们再长大一些,能够懂得更多的道理了,还要学一学本朝的律法,你们写出来的文书要有用,就还得切合律法。”
三个孩子表示明白。
庄先生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在三个孩子身前走着思索了片刻后道:“才白老爷说商人逐利,这话没错,却没有说尽。这世上不仅商人才逐利,士、农、工,甚至于更往下的奴,更往上的皇族都逐利,所以逐利并不可耻。”
三个孩子听得一脸认真,白善宝和满宝想了想后还跟着点了点头,而一旁石桌边坐着的白老爷却惊呆了,手里的茶杯差点给丢出去。
这,这个说法……
“但,再逐利,作为人,也应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庄先生话锋一转道:“为师不知道你们将来要以什么为生,或者就去做了商人,我给你们的第三题是你们要做更久的作业,比第二题要长久很多很多,或许这一题你们要做一辈子。”
满宝有些忐忑,“先生,是我们这件事做错了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摇头,道:“你们没做错,但先生也不能说你们做对了。这世上的事不是为师一个人说定的,你们都很聪明,尤其是在这一件事上,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许多。”
庄先生看了一眼白二郎道:“就是白诚,此次也很出乎为师的预料。”
白二郎却没有高兴,他左右看看,心里也有些忐忑,实在是此时气氛有些怪。
庄先生低头看着三个弟子道:“所以你们要认真的读书,多读书,多思考,或许将来,你们能回答今天先生都不能答出来的问题。”
“我们读书,不仅是要学习先贤的本事,更要学先贤的为人,仁、义、礼、智、信,只是儒家做人的道理而已,而儒家之后还有道家,法家,兵家,墨家……”
白善宝问,“先生更喜欢哪家做人的道理?”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几家的典籍中,儒家我读得最多,也理解颇深,然而处事我更爱道家,与人相处,却又多赖法家,自从下乡教书后,我却又喜欢了读墨家,你说,我更喜欢哪家?”
白善宝想,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
庄先生一看他的脸色便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道:“便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又为何非要知道呢?”
“是啊,为什么非要知道呢?”满宝也反问,百科馆里的书从不会分为哪家哪家,里面的书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科科也从没说过,你读了这家的学说就不能再读那家,只要付得起积分,随便她读。
同时,与她交往的d博士等人也从不会问,你做人更喜欢哪家的道理?
这可怎么定呢?
满宝拢着眉头问,“做人,不就是做自己想成为的人吗?何必要管像哪家的学说?儒家倡孝,难道道家的人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既不喜欢儒家,也不喜欢道家的人难道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
满宝年纪到底还小,她不知道怎么把心里的想法更好的说出来,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道:“我觉着这些东西本就是世上有的,所谓的做人学说不过是先贤们归纳总结出来的而已,在孔夫子没有说仁义礼智信之前,难道世人就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吗?”
庄先生被问住了,他一时有些恍惚,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吓得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他,庄先生一把拽住满宝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口中喃喃,“是啊,是啊,我怎么反倒糊涂了,不,不对,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糊涂了……哈哈哈哈,争什么儒道佛法,原来我们都糊涂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隐隐有些明白,却也不是很明白。
满宝说的话他听懂了,之前先生说的话他也听懂了,但这会儿先生说的话他是不懂的。
白老爷也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帮着三个孩子扶住庄先生。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同
满宝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她在还是懵懂孩童的时候科科就来到了她身边。
小钱氏和钱氏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小钱氏更是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但这都还比不上科科。
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满宝身边。
不管一开始它是为了什么,反正满宝从小就能从它那里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
所以她的脑子,更确切的说她的思想和当下所有的人都有些不一样的。
因为她不仅接受老周家上下的教育,庄先生的教育,从所接触到的人那里接收信息,她还从科科那里,从科科背后的百科馆那里接受各种信息。
甚至在论坛开放后,她还能通过论坛知道各个世界的人类与非人类等智慧生物的观点。
她年纪还太小了,并不会想太多。
她只是从论坛里看那些评论,知道了原来宇宙中的形体绝大部分都是圆形的球体,它们会滴溜溜的转着,而人类和一切都是都在球的表面生存着,他们之所以不会往下掉,是因为一种叫星球引力的东西。
甚至于,每个星球的引力还都是不一样的。
可庄先生不知道这个,白善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
可这一点,满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她只是在获知知识时产生了一些疑问,多想了想,便有了一些话。如果庄先生今天不引起这个话题,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满宝一脸的懵懂,庄先生抓着她却差点哭出声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他就是激动的。
天啊,这竟然是他的弟子!
见庄先生眼里流出泪水,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都吓坏了,扶着他一动不敢动。
白先生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庄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庄先生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事。
可满宝一脸的忐忑,小声问白善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吧,”白善宝看了一眼小声,同样小声的回道:“我看先生是高兴的。”
“对,先生很高兴。”庄先生忍不住仰天大笑三百声,不过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师决定了,满宝,善宝,包括二郎,你们的课要加快了,你们应该看更多的书,学习更多的知识,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反过来教为师了。”
庄先生一脸严肃的宣布了这一“噩耗”,满宝和白善宝张大了嘴巴,他们似乎是想去益州来着……
白善宝弱弱的道:“可是先生,我们还管着农庄呢……”
“又不用你们亲自下地,你们不是有庄头吗?”庄先生道:“以后有事你们吩咐他就行了,你们又挣了这么多钱,正好存着,以后庄子里有事,请人就是,你们就不要下地去了,还是应该多读书。”
三孩子一起垮下肩膀,之前跟着凑热闹下地干活儿,其实他们对做农活儿已经不那么喜欢了,可庄先生这么一说,他们有些想到地里去干活儿了怎么办?
庄先生擦了擦眼泪,对自己的失态向白老爷道了歉,然后就对三个孩子道:“虽说满宝解了我的疑惑,但第三道题目还是存在,你们不用想着你们要学什么学说,你们可以全学,也可以选择的学习,但你们得想一想,你们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庄先生道:“这个问题你们是要想一辈子的。”
庄先生挥手,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行了,你们回去吧,明儿早些到学堂,为师要好好的准备你们的功课,今年端午我们就不要放假了。”
三人没想到他们连端午都没得过了,皆嘟着嘴转身而去。
他们拿着账册而来,然后领了一个也许要做很多年的第二道题目,又领了一个要做一辈子的题目离开,早知道……
三人同时想到,早知道他们就不来了。
回到放银子的房间,三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满宝意兴阑珊的道:“我都想好了,我挣了这么多钱,端午那天要带着我侄子侄女们一起进城玩儿,我要请他们吃大餐,还要给我娘和大嫂买好看的金镯子。”
白善宝也叹气,直接坐在地上道:“我祖母不在家,我都想好了,和大吉一起罗江看热闹,听说那儿会有人快舟游江特别好玩儿。”
白二郎悲愤的喊道:“你们说挣了钱就能去益州的,中秋三天假,一天去,一天回,可以在益州玩一整天!”
满宝气弱的道:“可现在还没到中秋呢。”
“连端午都不放假,中秋更不会放了。”白二郎又不傻,一想就知道,因此对于分银子也不太热衷了。
满宝“唉”的一声,白善宝也“唉”的一声,俩人一人坐在银堆的一边,拿着银锭敲敲打打,等彼此都冷静了一些后才道:“难道我们还能不读书吗?”
白二郎倒是想,但满宝一点儿也不想,她道:“虽然玩儿很重要,但读书更重要,我喜欢读书。”
白善宝认真想了想,发现他现在也挺喜欢读书的,于是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嘟了嘟嘴道:“我想啊,但可能吗?”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便也一屁股坐在了他们身旁,“那还谈什么?分钱吧。”
白善宝就从旁边摸出算筹来,道:“先给出我家的麦子钱粮,还剩下……一千四百八十八两,平分吗?”
满宝也算了算,道:“银子不好剪,留下十八两在公中,其余的平分吧。”
白善宝点头:“好。”
白二郎更不会有意见了。
大家就各自数出自己的银子来,余下的铜板则和十八两一起交给白庄头管着,跟白家这边的账目分开。
满宝分了四百九十两,可能是银子数多了,也就不太激动了,加上她还有了一种接下来会全年无休的预感,那就更激动不起来了。
不过将钱装到借来的背篓时,满宝还是稍稍开心了一些,还抽空关心了白二郎一下,“你也要把钱带回家吗?那你娘会不会帮你收着?”
她可是知道的,白二郎的大钱一直是他娘收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