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恶梦
湖心岛的水榭中,从皇上到王爷,从主子到奴才,此时此刻,展现在众人的眼前的,是一个绝色美女构画出的一幅美轮美幻的“月夜弹琴图”,而他们的耳朵中听到的,从冰凝的纤纤玉指中弹奏出来的,却根本不是一支什么悠扬、悦耳、动听的琵琶曲,竟然是一支闻所未闻、“独具一格”、怪腔怪调、引人发笑的《春江花月夜》!
吱一声,滋一声,高一声,低一声,重一声,轻一声,冰凝从琵琶弦上拨弄出来的音符,无时不刻地挑动着所有人的笑感神经。
无论是皇上的期待,还是王爷的忐忑,无论是淑清的妒忌,还是雅思琦的担忧,无论是冰凝自己的胸有成竹,还是奴才们的翘首以待,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从她的指尖拨动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首怪腔怪调、忍俊不禁的一首乐曲!
冰凝自己也被这个怪音怪调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左手食指一直呆在应该呆的地方,也按照标准的力度按下,怎么可能按不准音色、找不到调门儿呢?被这个突然情况打得措手不及,尴尬至极,脸唰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本想尽快调整一下,力图重新找准音,结果屋漏偏逢阴雨天,惊慌失措之下,义甲竟然不知怎么地,竟被折断了,而且无论她怎么调整左手的按音力度,右手弹出来的曲子永远都是怪音怪调。
虽然是怪腔怪调,但是皇上、王爷和淑清三个人还是努力地辨别了半天,终于依稀感觉出来,冰凝是想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这真是他们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独具风格,最忍俊不禁的《春江花月夜》!
即使是不通音律的其它人,虽然听不出来冰凝想弹奏一曲什么,但是毕竟在皇室宫庭耳薰目染了许多年,大家都能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支曲子!而且还是如此地怪腔怪调。因此任谁都无法在被冰凝这个“别具一格”的琵琶曲折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不发笑,不乐出声,那这个人的功力实在是超高。可是碍于皇上在场,众人只好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可是即使不看冰凝,也还是能听到这首怪曲子,于是从主子到奴才们,仍是止不住双肩,继而是浑身的颤抖。
就连雅思琦这个既不懂音律又与王爷一条心之人,也被这个怪曲子引发得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而整个湖心岛上的水榭中,只有两个人保持了超高的功力,没有发笑,一个是冰凝,一个就是王爷。
无论冰凝如何努力,她永远都找不到准确的音调,三个义甲都被折断了,她只能用没有任何保护的手指继续去弹奏,因为皇上没有发话让她停下来,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弹奏着这个怪腔怪调,急出一头热汗,急出一脸绯红。
而且由于没有义甲的帮助和保护,她必须使出所有的力量,集中到指尖上,才能让琴弦发出声音来。因此没弹几下,硬硬的琴弦就将她的手指尖打出了血泡。
第693章 解脱
面对这个始料未及、如晴空霹雳般的场面,王爷完全被冰凝搞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冰凝到底会不会弹琴?如果她会弹,怎么能够弹成这么一个不伦不类、怪腔怪调的曲子?惊了圣驾,不怕被皇上治罪吗?如果她不会弹,她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差事?不会弹琴并不是什么罪过,但是不懂装懂可是欺君之罪,那就真是天大的罪过!
皇上也被冰凝的这个表现搞得哭笑不得:这么有学问,这么聪明,这么标致模样……样样都好的年氏,怎么,弹的曲子这么不堪入耳?女人们不会的读书写字儿她竟然做得那么好,可是女人们都精通的弹琴弄曲,她竟然糟糕成这个样子。看来古人说得好,“得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确实是很有道理。
就是因为知道冰凝样样出挑,皇上才会提议要听听她的曲子,以为会是一个极为享受的过程,哪里知道这一次竟然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早知道这个儿媳妇的琴艺如此不堪,就不提议听什么曲子了,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皇上在心中暗暗有些后悔。
虽然心中后悔,但是皇上也被她这个闻所未闻的曲子搞得面部神经全都扭曲在了一起。好在皇上毕竟是一个仁心宅厚、和蔼慈祥的长辈,看到这个样样出挑的儿媳妇因为他的一声令下,又尴尬又费力地弹着那令人止不住发笑的《春江花月夜》,于心不忍之余,赶快一边止不住的满脸笑意,一边好心地发了话:
“好,好,弹得不错,弹得不错,朕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一首曲子,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今天朕很是高兴,吃到的是别具风味的农家饭,听到的是别具一格的乡间小曲,很好,很好,这可是在皇宫里,即使是在畅春园里也没有这么大的收获啊!”
皇上如此体恤,善解人意地替他的儿媳妇解了围,冰凝终于颓然地停止了各种无望的努力,收起琵琶,放平左腿,眼含泪水,起身走到离皇上两丈远的正前方,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上,开口说道:
“臣媳无才无能,污了皇上的耳目,请皇上责罚。”
冰凝虽然竭力地克制着自己,尽一切努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但是她因为羞愧而胀得通红的脸庞以及略带哽咽的话语仍是将她此时的心迹泄露无遗。
冰凝那羞愧难当的样子自然没能逃过皇上的眼睛,由于自己一时兴起的提议让这个可怜的儿媳妇如此失态,皇上的心中既非常后悔又很是过意不去,于是赶快安慰道:
“朕不是说了嘛,朕今天很高兴,难得听到这么别具风格的曲子!朕刚才也跟四阿哥说过了,要想吃山珍海味、珍馐美馔,来你们这园子有什么用?御膳房不比你们做得更好?朕若是想听仙音妙曲,还要你弹什么,宫里那些乐人不比你弹得好?你还要什么责罚?好了,你也赶快起来吧。你若再不起来,还要跟朕讨什么责罚,那朕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第694章 表态
虽然皇上金口已开,又替她宽了心,可是冰凝自知自己罪不可恕,哪里还有脸面坦然接受皇上的免责?因此即使皇上叫了她起来,仍是羞愧万分地跪在原地没有动身。皇上知道这丫头失了脸面、一心求罚,断不肯起身,于是只得说道:
“今天朕有些乏了,起驾回园。”
众人一听知道皇上这是要下逐客令回畅春园了,于是赶快按部就班地各就各位,恭送皇上大驾离去。眼见着事已至此,冰凝也知道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于是只好赶快起身,加入了一起恭送皇上的行列。
女眷们将皇上一路送到自家园子的大门口就不能再送了,于是众人再次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告别,而王爷则则还要继续将他的皇阿玛恭送至畅春园行宫里。
虽然刚才皇上已经明确表态,说了不会责罚冰凝,不责罚冰凝,当然也就是不责罚他的四阿哥,但是王爷在从圆明园到畅春园的这一路护驾途中,仍然是如履薄冰,心惊胆寒,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表态而有丝毫的轻松。因为他拿不准皇上刚才的那个表态,是真心免了冰凝的责罚,还是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上已经在心里暗暗地记了一笔?
圆明园与畅春园两地相距只有一里路,时间转瞬即逝,因此还不待王爷理出任何头绪来,眨眼之间就到了畅春园的门口。不管皇上怎么想,他必须再次替冰凝,也是替他自己请罪。毕竟冰凝刚刚的表现极为失礼,确实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污了皇上的耳目,惊了皇上的圣驾,就凭这一点,也是罪不可恕。
此时,王爷已将皇上送至畅春园“青溪书屋”寝宫门口,在即将告退的时候,向他的皇阿玛行了跪拜之礼,同时恭恭敬敬地说道:
“皇阿玛,儿臣今日惊了圣驾,实属罪责难逃之为,还望皇阿玛一切以保重龙体为重,不要过度气恼。至于责罚年氏一事,儿臣绝不会姑息迁就,请皇阿玛放心。”
王爷当然不会真的想要去责罚冰凝。除了刚才这个弹琴献曲以外,今天她的表现实在是完美无缺,而且又是冰凝第一次对他的爱恋有了主动的回应,他怎么舍得责罚她呢?即使是这个办砸了献曲,也一定是事出有因,即使没有什么原因,她原本就不擅长音律,皇上勉为其难,实在是不能全怪罪到她的头上。
但是如果他不在皇上面前表足态度,王爷担心皇上一定以为他这是办事不公,一味地偏袒她,为了消除皇上对冰凝的误解和不满,减轻她的罪责,王爷只好在他的皇阿玛面前装模作样、虚张声势一番,希望他的这个表态能够将皇上对冰凝的恶感降到最低。
王爷由于不知道皇上在选秀的时候与冰凝有过单独的接触和一定的了解,不知道皇上对冰凝的好感颇有渊源,还以为今天是冰凝第一次面圣。第一印象的重要性王爷当然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要不遗余力地将这个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所以才会这么诚慌诚恐地替冰凝向皇上请罪。
第695章 揣度
其实皇上也和王爷一样,并没有因此而气恼,更没有想要责罚冰凝的意思,皇上只是心中格外奇怪。按理说这年氏是他亲自考察过的,从她的才学、谈吐等等表现,不似是偷奸耍滑、巧言善辩、爱出风头之人,今日御前失礼的行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刚在在园子里,当看到冰凝面色通红、神情尴尬、遭人耻笑的样子,皇上当即也是顿生同情之心。
此时看着态度诚恳、言辞的王爷,皇上担心他的四阿哥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冰凝,特别是王爷刚刚的那一番表态,更是让皇上对一会儿圆明园里即将要掀起的一场巨大风波而心存焦虑。
皇上是心怀仁慈之人,他最看不得皇子阿哥们的后院鸡犬不宁的情景,因为他最为乐见的就是夫妻和睦、恩爱白头。原本在湖心岛的时候皇上以为已经给众人,特别是给他的四阿哥吃了定心丸,现在看来,几乎就是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虽然自己的两度表态都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不过皇上也很是体谅王爷,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会心存芥蒂或是迁怒于冰凝,于是赶快再度开口安抚道:
“老四啊,回去问问就行了,不要太过苛责她。朕今天确实很高兴,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朕看着你们夫妻俩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真是比听多少曲子都高兴啊。朕有些乏了,就先这样了,你退下吧。”
皇上没有再给王爷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进了寝宫。
望着皇上的身影渐渐隐于宫闱,直至剩下几个守卫太监,王爷才不得不慢慢从地上直起身子,无奈地返身朝自己的园子走去。因为一心想着如何能够将冰凝今晚的失误尽最大可能地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因此回自家园子这一路,他那眉头简直都要拧到了一起。
王爷因为不知道皇上与冰凝之间的那些前因后果,更不知道他的皇阿玛为他们两个人的大好姻缘煞费过那么多的苦心,因此虽然皇上三度表明了态度,但是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伴君如伴虎,他哪里知道他的皇阿玛真实意思是什么,特别是经历了两废太子的血雨腥风,稍有不慎就是惹来一身祸端,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连皇子阿哥都是圈禁的圈禁,夺爵的夺爵,更不要说连断绝父子之情的狠话都放了出来。
就算是暂时明哲保身的这些兄弟中,别的人迎接圣驾可是小心谨慎到极点,而他这里却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消说,他们这次定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不过,如果成为笑柄就能够免除冰凝被皇上追究罪责,他倒是宁愿被众人耻笑。
女眷们虽然只是将皇上恭送到自家园子门口就止步,但是众人并没有散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继续停留在原地。从礼节上来讲,她们要恭迎自家爷的回来;另一方面,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谁能心安理得地掉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696章 揽责
女眷们全都焦急地期盼着王爷的归来,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雅思琦此时正在万分担忧、懊悔不已。不知道这一次接驾会不会惹恼了皇上,若是因此而影响了爷的大业可是怎么办?此时的雅思琦心中想的根本就不是冰凝会受什么样的责罚,能否顺利逃脱皇上究罪的问题,而是充满了对王爷未来仕途之路的忧心忡忡和焦虑不安。
淑清则是冷眼旁观、静待好戏。这个年妹妹,唉,说她什么好呢?出风头、抢功劳、争圣宠,这一晚上就看她一个人积极表现了。这回好了吧,乐极生悲,惊了皇上的圣驾,这是多大的罪过?皇上可真是宅心仁厚,竟然没有当场赐她掌嘴,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不过,也好,这一回,爷也该看清楚了她的本来面目,不被她气死才怪呢,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去狐媚爷!
冰凝是这场意外的始作俑者,她的心情当然是最复杂、最痛苦。此时在她的心中既有悔恨,又有羞愧,更有无尽的自责。因为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刚刚的那一场闹剧,将会给王府,给王爷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或许是灾难性的结局。
她的夫君整天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苦心钻营,不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积极表现,以期得到皇上的信任、恩宠,从而最终得到他一生梦寐以求的江山社稷吗?而她今天的表现,哪里是为他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简直就是釜底抽薪、落井下石!
冰凝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同舟共济、风雨同行吗?可是实际上却又是怎么做的呢?刚刚的这个如同闹剧般的献曲,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整整一天以来,将整个王府上至王爷下至奴才,所有人的全部努力统统地无情地给毁掉了。她哪里是与他同甘共苦,分明就是怀有异心,暗使计谋,将她的夫君推入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如果她弹得一手好琴,为什么刚刚是那番怪腔怪调的表现?如果她琴艺不精,完全可以向皇上回话说“臣媳不通音律”,为什么还要满口应承下来?
这些年来,冰凝不止一次地被他误会、曲解,对此她总是忿恨不平、奋力抗争,心中确实是对他充满了怨气与不满。而今天她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不让王爷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这是存心、故意的报复行为?以期发泄对他的不满,有意毁掉他的夺储大业?天下最毒妇人心,她怎么就是这么一个狠毒的妇人?竟敢拿自己夫君的伟大前程作为报复的对象?冰凝知道,她就是空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楚。
虽然冰凝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不迭、自责不已,但是此时此刻,对于能否洗刷自己冤情的事情,她并不是很关心和看重。相反,既然是自己做下的错事,就应该承担相应的罪责,她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不会找借口推责任。她现在更关心和看重的,是皇上是否因为这件事情而怪罪了王爷!办砸了献曲的事情,亲手毁了接驾,令王爷失宠于皇上,她就是王府的罪人!
第697章 暖流
正在冰凝追悔莫及之际,远远地只见王爷已经护驾完毕,朝着自家园子门口走进来。于是她想也没想,还当着一众主子奴才,当着各位姐姐的面,直接走上前来跪在他的面前:
“爷,妾身知错,请爷责罚。”
王爷一路也没有理清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现在见冰凝还在园子门口就当着众人,特别是当着一众奴才的面跪地求罚,他只得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
“起来回书院说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直接朝书院走去。他的这个态度,全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雅思琦看了看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上前一步先将冰凝搀了起来:
“妹妹,爷让你起身去书院说话了,你赶快去吧,别再让爷更不高兴了。”
雅思琦的这句话,让深陷痛苦深渊的冰凝心中一股暖流涌动,于是赶快借着她的手劲儿起了身,又万分诚恳地回谢一番,就与月影、竹墨一起急急地去了书院。
王爷已经先期到达,丫环正在上茶,此刻的冰凝连抬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一进到大书房,直接就跪在了他的眼前:
“给爷请安。”
一见冰凝直接给他跪下来,他当然知道她此时的难过心情,于是赶快上前一步将她搀扶了起来,一边安慰道:
“好了,赶快站着回话吧。这才多一会儿,就跪了两回了,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王爷的这番言行大大出乎冰凝的意料,完全是始料未及!相反他刚刚在园子门口的那番表现,冰凝才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正常反应,而现在的这个体贴之举,将她搞得有些发懵,因此愣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王爷当然知道她是因为心中万分渐愧才会这么难过,于是一边将她搀扶起来,一边赶快替她开口解围道:
“不着急回话,赶快先喝口茶,定定神儿,再慢慢儿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在园子门口的时候,雅思琦将她挽扶起来的举动令冰凝的心中暖流涌动,现在王爷的这番举动,令她的心中再次暖流涌动,继而更加地深深自责、羞愧难当。因此,即使被这股出人意料的巨大的暖流重重包围,即使手中握着他刚刚递过来的茶盏,冰凝仍是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自己刚刚在皇上那里请罪的时候,也是如她这般既自责,又忐忑,因此他格外体谅她此时的心情。对于冰凝半天没有开口,他没有再追问她什么,只是用他的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她的一双小手,而那双小手中,是他刚刚递给她的希望能够令她安下心来的茶盏。
手心是他亲手递过来的茶盏,手背是他温暖而坚定的掌心,紧紧相握的两双手,传达的是彼此最真挚的心意。虽然冰凝并不知道,在她准备期间,王爷为她在皇上面前争取了多少时间,她当然也不知道,在她惊动圣驾之后,他又为她在皇上面前做了多少努力和挽回,但是此时此刻,她手心的茶盏和手背的他的掌手,让她清楚地知道,在人生如此艰难的时刻,在如此重大的挫折面前,她不是孤军奋战、孤苦伶仃、孤帆独舟,她还有他,她的夫君,悠思的阿玛,是她此生最温暖、最坚定的依靠。
第698章 问琴
王爷的体贴和关爱,令冰凝在感动之余,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了许多,因此略略沉寂了一小会儿,终于轻启朱唇说道:
“回爷,妾身这次来园子里没有带琴过来,刚刚事情紧急,妾身只能是从园子里借琵琶,于是福晋姐姐替妾身向淑清姐姐借了琴。当时因为着急,担心误了圣驾,就没有来得及调音,拿了琵琶就直接去了水榭,没有想到弹出来的竟然是……”
再次被迫回想起刚刚那场如恶梦般的一幕,冰凝哽咽得根本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脸上更是因为羞愧而红彤彤得如火烧一般。而他听了冰凝的这番回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琵琶不是她自己的!别人的物件当然用着不顺手了,于是他吩咐秦顺儿,去将李侧福晋请来。
刚才冰凝随王爷去书院回话,雅思琦和淑清在园子门口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们有些犹豫是去还是留?明摆着,冰凝去浴砚书屋一定是给爷回复刚刚那个弹琴惊了圣驾的事情,两人估计王爷一会儿肯定也得找她们问话,毕竟琴是由雅思琦开口从淑清那里借的,而琴又是淑清自己的,因此她们两个不管是谁也逃不了干系。
于是两个人都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心照不宣地朝浴砚书屋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了离书院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耐心恭候。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见秦顺儿匆匆忙忙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而秦顺儿见到这两个主子,也没有客套,先请了安,然后直接就将李侧福晋请了进去。
淑清进了大书房,先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两个人,竟然没有她预想中的急风暴雨!年妹妹虽然脸色绯红、眼含泪光,但她并不是跪着回话,仅仅是垂首侧立而已;而他呢,脸上竟也没有一丝怒意,平静如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明情况的淑清只能是按部就班地向他俯身行礼:
“给爷请安。”
“起来吧。爷就是想问问你,你这琵琶是怎么弄的?”
淑清一听王爷既没有象往常那样与她客套一番而是直接进入主题,也没有对她今天的辛苦操劳表示一句感谢,更没有向她询寻问事情的原委,竟然直接上来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她琵琶是怎么弄的,分明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对于王爷这番直截了当的询问,淑清自然是万分不满:今天惊了圣驾的人可是年妹妹,怎么这个办了错事的人不受责难和处罚,反倒是她这个好心好意借琴之人却被横加指责?难道说刚刚冰凝妹妹趁着单独回话的机会已经先下手为强,直接将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刚一进门就遭到迎头痛击的淑清被这个出人意料的场面搞得一时间方寸大乱,因此也顾不得失礼,瞪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明知故问地反问道:
“回爷,什么妾身这琵琶是怎么弄的?这可是雅思琦妹妹开口管妾身要的琵琶,妾身的丫环菊香还有冰凝妹妹的丫环竹墨两个人亲自去取的,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699章 偏袒
王爷一心想为冰凝开脱,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方法,才会在淑清刚一进门的时候,直接劈头盖脸地来了那么一句明显带着埋怨意味的问话。而此时面对淑清的强烈不满,心不在蔫的他不但没有注意到这个充满火药味儿的回话,反而还是继续带着埋怨情绪的口吻说道:
“爷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唉,你也真是的,平时常弹琴的人,又是那么仔细的,怎么越是这个关键时刻,越是出了岔子呢?你怎么没把琴弦给较好音,调(二声)好调(四声)再给她呢!”
他那番接二连三的替冰凝开脱之辞,原本只是无心之举,只是内心情绪的自然流露,却因为正处于如此微妙的时刻,瞬间产生了火上浇油的效果,事态完全朝着他所预期的反方向发展起来。
正在气头上的淑清一听他不但偏听偏信了年妹妹的一面之词,更是对她心生不满和埋怨,感觉到受了天大的委屈,继而想当然地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冰凝:
果然,果然,这个年妹妹,真的是趁着单独给爷回话的机会,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琴的身上,推到了我李淑清的头上!这个丫头表面上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心思竟是如此狠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毒妇人。她不就是仗着得了爷的宠才敢这么嚣张吗?别看你现在暗地笑得厉害,将来有你哭的时候!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爷是什么人?能被你蒙骗狐媚而不讲公道?现在就算是我已经失宠失势,但也不能任由着你这个狐狸精骑在我的脑袋上为所欲为!
一想到这里,淑清刚刚虽然气炸了肺,一时方寸大乱,但是此时,认清了形势的她恢复了理智并及时调整了策略,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继而平静地开口说道:
“爷啊!这,这,这,妾身这简直是,好心好意借了自家的琴,却落了一身的不是?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爷怎么不责怪冰凝妹妹为什么自己不带琴?爷怎么不问问冰凝妹妹是不是会弹琴?反正刚才在皇上面前出风头、挣脸面的是妹妹,现在到了承担罪责的时候,就全都成了妾身的不是,怎么妾身当了无名英雄还要受责罚?爷还是那个最公道之人吗?”
淑清的愤怒当然情有可原,甚至是句句在理!是冰凝自己要炫耀卖弄,没有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惊了圣驾。现在到了追究罪责的时候,却是想方设法地推卸责任,居然推到她李侧福晋的头上了?她李淑清好心好意把琴借给了冰凝,结果却是没有吃到狐狸反而惹了一身臊,全成了她这个借琴人的不是了?
淑清不但说得一点儿都不错,更是有理有据有节,特别是那一句“爷还是那个最公道之人吗”,令他无言以驳。可是他当然也非常清楚,冰凝根本就不是争宠邀功,爱出风头的人,如果不是皇上亲口点名,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揽下这件差事?
第700章 情关
回答不上来淑清那句关于“公道”的反问,但又不想受制于她,于是王爷想也没想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主动替冰凝辩护了一句:
“她这不是第一次来园子嘛,走得太急了,所以忘记带琵琶。”
这个回复明显带有袒护冰凝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来,淑清当然更是听得出来。而且自从她进了书院以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冰凝的偏袒,对淑清的埋怨,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着她的忍耐底线。对冰凝的误解和痛恨,对王爷的失望和寒心,被逼到绝境的淑清不得不发起了最为有力的绝地反击,以捍卫自己最后的阵地:
“好,妾身知道冰凝妹妹忘记带琴了。妹妹既然不知道需要用琴,不但没有自己带琴,还大颜不渐地寻到妾身的头上来借,最后还惊了圣驾,这些都是可以宽恕的罪过,那么不要说妾身的琴没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妾身怎么就知道妹妹今天要向妾身来借琴,怎么就应该提前把琴全都调好,就等着妹妹一开口就借给她一把琴?
您为了袒护妹妹,不惜将罪责全部推卸到妾身的身上。可是爷啊,妾身枉与您二十多年的夫妻,为您辛辛苦苦,生儿育女,办差事更是任劳任怨、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即使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吧。妾身知道,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妾身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现如今妾身已是人老珠黄,更没有那有头有脸的娘家来照应,所以也没有什么资本争宠求荣。
可是,就算是妾身老了,丑了,可以被打入冷宫了,可是妾身毕竟尽心尽力地服侍了您二十来年,更是悉心照料养育了时儿。妾身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您为了年妹妹,不但将这二十年来的一切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更是连一丁点儿的夫妻情分都不讲!”
这一次,李淑清没有像以往一贯的那样大哭大闹、胡搅蛮缠,而是掷地有声、句句在理地将他那些替冰凝开脱的话驳斥了一个体无完肤,将王爷说得哑口无言。特别是那最后一句,更是将淑清的彻骨寒心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出来,将他责问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他确实曾经深深地爱过淑清,但是现在,他确实也是一个无情的负心人。在爱上婉然,继而爱上冰凝之后,就将她忘在了脑后,忘记了他们曾经的恩爱时光,忘记了他们曾经的夫妻情分,因此,他即使不是始乱终弃,也是移情别恋,是个不折不扣、当之无愧的无情的负心人!
此刻,左手边站立的是一脸悲愤、情绪激动的淑清,右手边站立的是满脸惭愧、一心求罚的冰凝,一个旧爱,一个新宠,清官难断家务案,更何况两个都是他付出了真心真爱的女人!此刻他所受的内心煎熬以及痛苦折磨,一点儿也不比下午时候的冰凝少。
冰凝不过是在坚持自己的理想还是襄助王爷的大业之间进行痛苦而艰难的抉择,那是追求理想与向现实妥协的选择。而王爷此时则是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苦苦挣扎,情关难逃。
第701章 旧爱
淑清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付出真情、真心、真爱的女人,是他情窦初开的爱之初体验,是真正的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他们相濡以沫地走过了二十年的时光,二十年,他怎么能够说忘就忘?
更何况,他们相亲相爱的时候,他无官无爵,不过就是一个皇子阿哥,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而是寄居在皇宫中的阿哥所里,而她更不可能妻凭夫贵,在名份上不过就是他的一个低阶侍妾而已。古训所言,大丈夫理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们以前贫贱的时候能够共苦,现在富贵的时候却不能同甘吗?
确实,现在的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才情、智慧统统都不及豆蔻年华的冰凝,从自然规律来讲,她现在是该给新人让位的时候了。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这种被迫让位又是一件多么残忍无情的事情。人老珠黄,色衰爱驰,难道他不过就是一个贪恋美色的无耻之徒吗?
而反观冰凝呢?不管从前他们的关系如何,她嫁给他的时候,他早就加官进爵成为亲王,冰凝不但坐享其成,直接享受着王府的荣华富贵,而且还被皇上钦点册封了亲王侧福晋的身份,完全就是无功受禄,一切荣华富贵的得来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以说,除了他的爱,冰凝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将一个女人穷其一生所梦寐以求的一切全都轻轻松松地得到了。而淑清却是熬了将近二十年,为他生育了四个儿女,才通过他的请封而获得了侧福晋的名份,却还要排在冰凝的后面。如果单从这个角度来讲,确实是非常不公平,淑清确实有理由发泄她的强烈不满。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冰凝确实又是受之无愧。不管他们是否相爱,即使是他误会她、厌恶她、羞辱她的时候,她却从来都是以一颗善良之心,尽职尽责地当好他的侧福晋。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塞外草原的时候,当他斥责冰凝向八阿哥通风报信的时候,她还会不计前嫌地与那木泰巧妙周旋,处处维护他和婉然。如此这般以德报怨的行为,他的心灵怎么可能不被深深地触动?
他也曾经炽烈地深爱过淑清。即使现在爱情越来越少,但是亲情却是永远也不可能湮灭,他不能,也不愿做出任何令她伤心难过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更是深深地爱恋着冰凝。虽然今天的他终于看到了她对他爱的回应,可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他们未来的爱情之路仍是前途未卜、扑朔迷离,他不想,也不敢做出任何令她伤心难过的一举一动。
现在借琴的事情还没有理出头绪,他又陷入了感情纠葛的泥潭,再询问下去,不但问不出任何结果,更是要闹得王府后院纷争四起的恶果。但是不了了之也不是他的处事原则,他不是糊涂昏庸之人,用逃避的方式的处理问题,只能是问题越积攒越多,矛盾越积攒越深,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第702章 下策
冰凝和淑清,两个都是他付出过真心真情的女人,哪一个他都不想伤害,被逼到绝境的王爷,最终只得拿出了一个折衷的、无奈的下下策。
于是被淑清质问得张口结舌的王爷沉寂半响之后,转而望向冰凝这一侧,只是开口之后,众人都大大出乎意料,因为他开口询问的并不是冰凝,而是她的丫环,竹墨!
“竹墨,是你亲自去取的琵琶?”
“回爷,是奴婢亲自去取的。”
其实这句话,他是说给淑清听的,意图向她表明:爷并没有袒护冰凝,这不也在问她的奴才吗?
冰凝一听他开始询问竹墨,立即“明白”了:爷这是在拿话来堵自己的嘴!自己的丫环亲自去取的琵琶,她还能说什么?谁让她拿到了琴没有事先较音调(二声)调(四声)就直接去了皇上那里?
淑清对于王爷故伎重演、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的做法非常不满意!拿个竹墨就想打发走她了事?上次锦茵出嫁那场风波,他就企图拿吟雪那个冤大头顶罪了事,今天,他竟然又打起了竹墨的主意,自己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此等不白之冤?
“爷,不管这事如何了结,妾身只有一事不明,还望爷给妾身一个说法。妾身只想知道,妹妹会弹琴吗?弹得又如何?如果妹妹会弹琴,而且还弹得很不错,那妾身倒是有一事不明白了,这在园子里一住好几个月,怎么会连琴都没有带来?俗话说得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妾身真不理解,好几个月都不弹琴,不知妹妹的琴艺如何保持得这么好?今日在圣驾面前失了手,爷就怪罪妾身没有把琴给妹妹准备好。那妾身倒是想听听,如果不用妾身的琴,妹妹能弹成什么样子!”
淑清的这番话已经明白无误地点明了问题的实质,长期琴艺荒疏而在圣驾面前失手,怎么能将责任怪罪到淑清的琴没有准备好?
其实不用淑清诘问,就是王爷自己也是心存疑惑:冰凝会弹琴吗?这个毋庸置疑,她那规范而漂亮的一招一式都确凿无疑地表明,她当然会弹琴,否则怎么会有那么美轮美奂的起势?可是她弹得好吗?他从来没有听到她弹过,而且确实与淑清所说,连琴都不带来园子的人,这琴艺能有多高?
即使没有淑清这番追问,王爷原本也是打算待询问清楚这件事情之后,将冰凝再单独留下来,好好地与她切磋一番琴艺的问题。不止淑清,他的书院里也有琵琶,可以不受任何干扰、踏踏实实地研习一番。
这么富有才情的冰凝,读过千卷书,能书一手好字,更写一手好文,理所当然应该弹得一手好琴才对!从前的他们可以相互对诗,一争高低;以后的他们还可以共同弹琴,琴瑟合鸣,那该是多么幸福温馨的时刻?
虽然没有听到冰凝正正规规地弹琴,王爷想当然地认为她的琴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因此即使“明明知道”冰凝的琴艺不够高超,也并不妨碍他暗地里千方百计地替冰凝开脱:只要会弹,就总比雅思琦她们那些不会弹的人强多了!
第703章 美图
他不但积极替冰凝开脱,甚至还早早地为她的琴艺打算起来,因为那幅“美人月夜弹琴图”在他的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那样的一幅绝美画卷真是他此生此世从不曾亲眼目睹过的美景,只是曾经虚无缥缈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是康熙四十九年,正月里来闹新春的日子,那是他与“婉然”月夜弹琴的那些日子。由于不知道年家小姐的模样如何,因此仅凭那绝妙的琴声,他立即想当然地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幅想象中的理想画面:一位绝色美人,在明月当空之下,弹奏着一支支绝妙乐曲。如此良辰美景,深深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当他见到真正的婉然之后,那个如梦如幻的场境就再也没有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过。而今天听了冰凝弹奏的乐曲之后,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这年家的两姐妹真是……琴艺高超的姐姐姿色平平,而貌美如仙的妹妹琴艺如此不堪,真是美貌与琴艺不可兼得,事难两全!
即使冰凝将曲子弹得如此糟糕,但是由于今日亲眼所见那幅“美人月夜弹琴图”,竟然完全就是他曾经的梦境的翻版与再现,使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是一个善于发现美,懂得欣赏美的人,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着独到的见解,更有着极高的审美情趣。因此,能够与美人对诗、弹琴,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对他而言,真是极大的享受,更令他心驰神往、无限憧憬。
于是他不但在心中格外地憧憬那绝美画卷与绝妙琴曲完美契合、相得益彰的时刻,更是要向“美貌与琴艺不可兼得”的现实发出强有力的挑战。
因此他暗自决定,过些天就给冰凝请一个技艺高超的教习师傅,以他堂堂雍亲王府的金字招牌,还怕请不到名师吗?相反,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名师要争先恐后地前来抢夺这个炙手可热的西席之职呢。
他格外地坚信,经过名师的调教,冰凝的琴艺一定会有极快的进步。毕竟从那规范而漂亮的起势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她现在欠缺的,不过是一个高水平的师傅以及每日的刻苦练习而已。
虽然“知道”冰凝的琴艺不够高超,但仍然对于一会儿即将到来的两人研习琴曲的场景充满着期盼,因为他只想再度看到“美人弹琴图”的重现,看到他的梦境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可是还不等他单独留下冰凝,两人共同切磋琴艺,居然就被淑清率先提了出来,要冰凝用实际行动证实她会弹琴,而不是将她不会弹琴的责任推到了淑清的头上!
王爷也想听到冰凝的琴声,不过原因当然和淑清不一样。淑清是为了证实,而他则是为了欣赏。虽然他想当然地认为冰凝的琴艺不甚高超,但是听到心爱的人弹出来的乐曲,即使这乐曲没有多么美妙、动听,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704章 茧子
因此即使现在两个人中间多出来了淑清这个很煞风景的“第三者”在场,但是在迫切地想要重现那幅“美人弹琴图”的心理驱使之下,他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是站起身来朝冰凝走去,轻轻地执起她的双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拉起冰凝的手,本意是想看看她的手伤程度如何,现在还能不能弹琴,可是当她那双手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不禁令他当场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冰凝右手,正如他所料的那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因为义甲的断裂而被琴弦磨出了血泡。可是,可是,其余的所有手指,完完全全地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是给他当头一棒!因为没有受伤的左手的所有五个手指,全都洁白、细腻、娇嫩、光滑!
这双被他视为柔荑般的双手,正如淑清所说的那样,不要说琴艺是否高超,就算是经常抚琴弄弦,也应该有茧子,就像他的手,包括淑清的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肚上,分别都有一个薄薄的茧子。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倾心研习萧曲,但是偶尔他还是会拿起紫竹萧,那些薄茧就是偶尔吹奏的结果。可是她的手,一个茧子都没有!
这个结果是王爷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的结果!她是那么富有才华、富有学识的一个女人,琴棋书画,她哪一样都会,可是怎么偏偏这个琴?她不会吗?她刚刚在皇阿玛面前最初表现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充分说明了她不但会,而且应当是很精通。她会吗?她的手指,细皮嫩肉,吹弹可破,连一点点“会”的痕迹都没有。
相反,她右手的手指肚虽然被磨出了血泡,但是在指关节的内侧,食指和中指相邻的指关节内侧,各有一个小小的茧子,不言而喻,这是她长期执笔书写绘画的结果。
鲜明的对比活生生地摆在王爷的眼前,怎么不令他震惊,又怎么不令他难过?
这个始料未及的结果令王爷不得不陷入了沉思:淑清所言不假,冰凝自己为什么不带琵琶来园子?如果她是一个精通音律之人,就算是淑清动了什么手脚,冰凝将琵琶接到手之后,难道不知道先要调音吗?这是一个最基本、最起码的常识。如果她是一个精通音律之人,难道她不需要经常研习、反复演练吗?而且她嫁进王府已经七年了,为什么他从来一次都没有听到过她的琴声呢?
可是,即使面对着冰凝那双洁白、细腻、光滑、无瑕的手指,王爷仍然不愿意相信她这是在欺骗众人,不肯相信她这是为了抢风头、争荣宠才不懂装懂、滥竽充数地去向皇上献曲。
虽然今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是一个善良真诚、行事低调之人,从来都不会不懂装懂,相反,从来都是谨言慎行,公而无私。就像今天,如果不是苏培盛告诉他,他真不知道,这些事情全是她在出主意,想办法,亲力亲为,尽心竭力。
第705章 明白
冰凝,他珍爱如仙子般的女人,无论琴艺水平高低如何,但至少,她一定是个懂琴之人,只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而已。
她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出头露脸,争宠邀功而不懂装懂,那不是自取其辱、自暴其短吗?怎么可能先完美地备了御膳,再自不量力、哗众取宠地献曲,以至惊了圣驾、功亏一匮?
整整一晚上都在处心积虑地替冰凝开脱的他,之所以执起冰凝的双手,初衷本是想要看看她的伤势如何,是否还能弹琴,只是因为意外,才发现了关于茧子的问题。但是他这个无声的行动,却令在场的两个女人都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此番举动的用意。
淑清一看到他那诧异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所言不假,冰凝妹妹果然是琴艺不精!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验证的,但是他那一脸错愕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逃过淑清的眼睛。自己的冤屈终于可以得到洗刷!一想到这里,淑清不禁得意洋洋起来。
而冰凝呢?面对他的这个无意之举竟然误以为他是直奔她的茧子而来!就是为了检验她是否是一个诚实之人。
冰凝当然“明白”,他这是被淑清姐姐的话所打动,到自己这里来验证了。验证的结果表明,她就是如淑清姐姐所说的那样,要么根本不会弹琴,要么琴艺不佳,然后将御前失礼的责任全部推卸到淑清姐姐的头上,她分明就是一个诡计多端、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面对这个场面,冰凝只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如果说刚刚在皇上面前没有弹好琴,惊了圣驾,她自知罪不可恕,因此还在园子门口,当着一众主子奴才们的面,第一时间就向他跪下请求责罚,那么现在,当他的手拉上她的手,无声地审视着她的指尖的行为,却是将视脸面为生命的冰凝刺痛了!伤透了!
王爷哪里知道他的无心之举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而且一开始他虽然没有责怪淑清的意思,他只是替冰凝开脱罪责心切,才会在淑清一进屋来的时候,急急地埋怨她没有把琴准备好。结果却是惹得淑清勃然大怒:好心好意借了琵琶,反倒成了罪过;如果真是淑清动了什么手脚,这琵琶可是竹墨亲自去取来的。
虽然一切都是那么地扑朔迷离,但是他仍然急于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面对已经明显陷入了僵局的现状,面对含冤待雪的两个女人,他知道,这件事情暂时只能放一下。
王爷之所以决定暂缓调查,既是因为情况确实有些陷入了僵局,也是因为皇上的态度。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归皇上那里表面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因此他也就不需要将对这件事情的处置结果及时地禀报给皇上。既然皇上那里不用禀报,他还着急查什么?待过了风头,众人都心平气和的时候再说个清楚也不迟。如果逼得太紧,急于求成更会适得其反。
第706章 寒心
虽然他决定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但是不管如何,他需要给淑清一个交代。毕竟淑清所说的每一句都是那么在情在理,而且一开始他的感情天平就偏向了冰凝,不但处处替她说情,还明显带有责怪淑清的意思。此外,他移情别恋了年轻貌美的冰凝,抛弃了年老色衰的淑清,让他对淑清心怀愧疚,更是对自己贪恋美色的行为所不齿。
种种理由,令王爷认为无论如何也应该给淑清一个交代,不管是主持公道,还是求得自己心安。而给她交代的最好办法,就是解铃还需要系铃人。既然冰凝这双光洁嫩滑的双手不能证明什么,但淑清说得不错,由冰凝当着他和淑清两人的面,当场再弹奏一曲,不,哪怕就只弹一句,只要不是刚才那个怪腔怪调,不就可以既证明了她的清白,又堵了淑清的嘴吗?
于是沉思良久,他对冰凝说道:
“爷给你另取一支琵琶,你自己较好音,定好调,随便弹一两句吧。”
即使刚刚那个检查她手指的行动令冰凝备感寒心,深感冤屈,但是由于这件事情毕竟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因此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当场暴发出来,而是强压下心中的酸楚,默不作声地侧立一旁。
毕竟现在李姐姐的情绪比她更是激动,她不想也如淑清那般与他据理力争,两个女人齐齐向他发难,简直就是令这个难堪的局面火上烧油,更加纠缠不清,因此冰凝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想待以后有机会再与他澄清。
可是冰凝的隐忍和退让并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息事宁人,后来的情势发展不但远远地超乎了她的最初设想,而且开始不停地挑战她的忍耐底限!面对淑清的咄咄逼人和不依不饶,他做出的决定竟然是让她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弹奏一曲!她承认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是竟然是要以当着他和淑清的面弹琴奏曲的方式来验证自己的清白,这一幕,永远地定格在冰凝的脑海之中,寒彻心骨,永生不忘!
他不但根本就不相信她,完完全全地怀疑她,而且竟然为了博得李姐姐的欢心,不惜牺牲她的颜面,命令她去当场证明自己!
他既可以向她表达爱慕之情,也可以同时与李姐姐鸳梦重温;他既可以与她谈情说爱,也可以同时与李姐姐郎情妾意。那么她是什么?是李姐姐生气不理会他时候的替代品吗?是他闲得无聊时候的解闷儿工具吗?
冰凝真想知道,他对她的情有多少,他对她的爱又有多少?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她只存在于他那七分之一颗心之中吗?甚至更少?
另外抛开爱情不谈,他是一家之主,而她又办错了差事,他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她也有义务配合他的调查。因此冰凝可以为他弹琴奏曲,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李姐姐是谁?李姐姐既不是一家之主,又不是他的嫡福晋,凭什么需要向她当面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