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埋名
按照原来的计划,前一天在府里,由众人帮衬着把粥熬好,腊八当天由大管家年峰带领四名家仆负责去寺里操持。但随着日子的临近,冰凝又一直惦记着宝光寺的情况,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就跟二哥提出要随年峰一行同去。年二爷自是不会拂了妹妹的面子,既然有冰凝同行,路上的安全就成了头等大事,不能不慎重考虑。
本来,二爷是打算亲自陪着去,只有这样才最保险,可偏巧是腊八节,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他要在衙门里职守,还有同僚间的聚会。虽然他也不喜欢这种官场上的应酬,可是,人脉关系对于准备在仕途上大展身手的二公子太重要了。自己实在是走不开,而冰凝那双期盼的大眼睛却是让他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同意,只是特意又叮嘱了年峰,再多带四个家丁,专门负责保护好二小姐,万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冰凝被允了随行,自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彻夜劳作。因为施粥费了年府很大一部分的人工,而且还专门从外面临时招了几个帮工,才七赶八赶地在头一天晚上弄出了个大概齐。冰凝自是觉得给大家添了很多的麻烦而过意不去,同时也是心怀对宝光寺的惦念,对佛祖的虔诚,于是自作主张地停了一天的功课,跟着众人紧张地忙碌着,足足连续忙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腊八的凌晨,天还黑黑着,就随众人出发去了宝光寺。
玉盈本来也想跟冰凝凑个热闹,可是大管家不在府里,二哥又在衙门里当差,她要是再走了,腊八又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万一府里有什么事情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思前想后,她终于还是无奈地留在府中照应。
临出发前,冰凝特意将大管家年峰叫到一旁:
“大总管,一会儿在宝光寺施粥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要把咱们年府的名号报出来。”
“为什么?这是积德行善之事,二小姐怎么还怕人知道不成?”
“不是怕人知道!而是佛祖眼明心亮,不用说他也自会知道,哪里用得着咱们四处宣扬呢。”
“那咱们年府可不就亏了嘛!”
“这有什么亏不亏的,能够帮了寺里的大忙就不亏!对了,这里有350两银子,一并捐给寺里。”
“哟,二小姐,这是?”
“这是我的私房钱,其中那50两,是大小姐输给我的。”
“您的私房钱拿出来不合适吧,要不,小的跟二爷说说,这银子就由府里出了吧。”
“不行,不行,大管家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府里办施粥已经费了很多的银两,我又没有出多少力,所以这个香油钱,一定要用我自己的私房钱,就算是表达我的一点点心意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年峰无奈,只得接了银票,照二小姐的意思去办就是了。冰凝见年峰接了银票,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下来。一边随含烟朝马车走去,一边暗自得意:哈哈,玉盈姐姐,这回你可是又输给我了,怎么就没有见你赢过呢?
第17章 送炭
冬日里天亮得晚,众人到达宝光寺的时候,还是黑蒙蒙的。待一行人进了寺院,冰凝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来了!目之所及,满目疮痍,零乱不堪:大殿只复建了一半的工程,配殿几乎还没有开工。想想这复建工程也确实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大冬日里,天寒地冻,很多工程根本开展不起来。土地冻得僵硬,刨都刨不动;泥水只能一点点地调和,调多了,还没等用上呢,水就冻了;粉刷、油漆等工程更是得完全停下来。而且冬天日短,一天之中也就三、四个时辰能开工,因此工程进度非常缓慢。
另外,现在又进入了腊月,这年根儿底下,工匠们都惦记着回家过年,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干活儿,人手紧缺得不行。而僧人们本来就要忙着工程,还要顾着腊八节的施粥,加上自火灾后,已经将近2个月无法接待香客,香油钱自是在吃老本儿,所以,能用于施粥的钱两比往年少了许多,更有捉肘见襟的尴尬。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年家雪中送炭来了。寺内住持大师听到僧人报来的消息,感动得浊泪横流,慌忙迎了出来,与年府大管家年峰正正好迎了一个照面:
“这位施主,本寺突遭变故,无力为计,今日幸得施主倾力相助,大恩大德,本寺永相难忘!”
“高僧客气了,这也是积德行善之事,不足挂齿。”
“敢问贵府尊姓?本寺无以为报,只求早晚能为施主多多诵经祈福。”
“高僧不必多虑,留不留名,都是积德行善之事,还忘高僧海涵,恕不告之罪。”
“施主这般所为,让老纳惭愧。”
“高僧不必惭愧,本府只有一事相求。”
“您快请说,本寺一定尽力办到。”
“本府的二小姐也一并随行,未出闺阁的小姐,行动多有不便,还望高僧能够安排个歇息之处,”
“好办,好办,请女施主且随老纳到后院来,有一处僻静的修行之所,只是条件甚为简陋,勉强仅够歇息而已。”
“那就足够了,二小姐也不是排场之人。”
年峰将冰凝安顿好,又将银子捐给了寺庙,就忙着张罗施粥的事情去了。
冰凝正在后院屋子里正一边看书一边歇息,就听得含烟和一个男子的对话,自然知道这是上次在宝光寺救下的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回想起对方那副高高在上,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样子,冰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这回是不是还要给什么赏赐?这积德行善之事跟赏赐搅到一起,这还算是对佛祖心怀真诚吗?如果这个“本王”再敢提什么赏赐的话,她一定会捡些个最刻薄的语言还回去。
结果,完全出乎冰凝的意料,不但没有听到对方傲慢的施舍,反倒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那感觉,仿佛是一腔愤怒打在了空气中,令她无处发泄,恼羞成怒之余,下意识地,她随手将耳畔的碎发狠狠地拂到了耳后,那镯子上的小小银铃随之发出了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但是,这几乎微不可闻的银铃声响,还是让王爷听的真真切切,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年小姐,年玉盈,你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你还会有多少惊奇留给本王?
第18章 愁嫁
康熙四十九年的新年前夕,年暇龄总督夫妇来到了京城。一方面,三个儿女都在京城,更重要的,也是借过年这个重要的机会,在京城的官场走动一番。作为封疆大臣,权倾一时,但朝中的人脉也是不可小觑。
年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二公子在京城置办的产业,端庄气派,甚是欣慰。只才粗略地观看一番,刚被二少爷请到堂屋落座,冰凝和玉盈两个姑娘就手牵手齐齐地进了屋来,还不待她说话呢,又齐齐地向她行了拜见之礼:
“女儿拜见娘亲。”
听着那娇嫩嫩如黄鹂鸟儿般的声音,年夫的心都要醉了。左边,是冰凝,娇俏小脸,樱桃小口,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右边,是玉盈,一脸春风、妩媚动人、朱唇轻启、贝齿微露。一左一右两个姑娘,年夫人真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激动,神情忽然有点儿恍惚起来,仿佛这就是湖广总督府。特别是玉盈,五年未见,只从家信里得知,这丫头是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有大家风范,如今笑吟吟地站在她的面前,比五年前出落得更是俊俏,怎么不让她心潮起伏、激动不已?这姑娘出息了,将来再觅得个如意郎君,完全可以让她的爹娘含笑九泉,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一件最最重大的心愿。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年夫人才心里这么犯着嘀咕,耳边就听见凝儿那娇娇的声音响起,是在打趣玉盈呢:
“娘亲,您可不知道,玉盈姐姐的名气可大了!现如今,她可是这京城里名噪一时的大家闺秀,冠压群芳,风头无人可及呢!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啦!”
“凝儿,娘亲刚来你就胡说些个什么!瞧着姐姐好欺负是不是?”
“玉盈姐姐,你急什么啊!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的真事儿,你还想抵赖吗?凝儿可是从来都不会打谎,不信问二哥哥去!”
“娘信!娘信!你别把玉盈姐姐气个好歹出来。”
“凝儿说的全都是真的呢!玉盈姐姐又漂亮又能干又贤惠,这任谁家娶回去的,可不只是娶回了一个儿媳妇,分明是娶了一块宝呢!娘亲可是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为玉盈姐姐挑选个良人佳婿。”
“又不是娘亲嫁人,娘选个什么。”
“那娘亲就是说可以由玉盈姐姐自己挑选心上人了?”
“凝儿,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
“姐姐,你不但是不识好人心!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凝儿有多么羡慕你啊!”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就凭凝儿这仙女般的模样,又是才学过人、知书达礼,一准儿能被选上了,等进了宫,当上了娘娘,看看到时候是谁羡慕谁!”
“凝儿才不要当娘娘!”
“我的小祖宗啊!你说话声儿能不能小点儿!”
眼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还像以前在湖广总督府里那样嗔笑拌嘴,年夫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只是刚刚还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眨眼间却是被这迫在眉睫的两桩婚事搅得愁眉不展。
凝儿,天仙般的闺女,娘亲的心尖尖,怎么样才能不被宫里选中?怎么样才能如愿做了宗室嫡妻?
还有这玉盈,今年都要十六了,再不嫁人,既要被人说三道四,又难觅如意夫君。耽误了玉盈的终生,怎么对得起她亲生爹娘的在天之灵?可是现在年府这个样子,又怎么离得开她?二公子还没有再娶续妻,谁来做这个大当家?总不能拱手交由那个妾室张氏趁机掌权?
第19章 难题
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让年夫人愁上加愁,可是还有第三桩愁事,不但年夫人愁,年总督更是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这次京城之行,年老夫妇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拜访雍亲王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作为刚刚划入门人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务必登门拜访,这不仅仅是礼节问题,更主要的是表明立场的问题。这也是这个新年,年老夫妇来到京城,而不是三个儿女回湖广的最最重要的原因。
拜访的帖子递进雍亲王府已经有八天了,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弄得年家上上下下都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凭谁都猜不出来,这王爷打的是什么主意?是帖子没有送到他的手中,还是他有其它的重要事情,安排不开时间?
就在一家人惴惴不安、胡乱猜测,以为王爷会驳了拜见的帖子时,终于,腊月二十九,王府小太监过来传话儿,拜访时间定在了大年初六。一听是这么一个回话儿,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一家人全都惊呆了!
按理,拜访一定是要在年前完成,年后登门拜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是,这个时间又是王爷亲自定下的日子,爷没有时间接见,总不能擅闯吧?可这个时间,真真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明摆着是王爷对年家非常不满,所以故意选了这个么一个尴尬的时间来给年家人出难题。
按王爷定的时间去吧?不合礼数;不去吧?那就更加失礼。而且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王爷一家还要参加皇上的宫宴,因为年总督也要出席宫宴,所以他非常清楚,明天王府是不会见客的。而王爷选在今天这个时间来传话,这不是明摆着要他在全城的官员中间留下天大的笑柄吗?
自接了回话下来,大半天的时间里,年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全都心急如焚,茶饭不思,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竟是谁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见玉盈心事重重的样子进了自己的房间,冰凝奇怪姐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聪明、能干的玉盈姐姐也遇见难事儿了?”
“别闹了,爹娘还有大哥、二哥都愁坏了。”
“啊?什么事儿愁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拜访雍亲王府的事情,王府回话儿了,让大年初六过去。”
“什么?大年初六?怎么这些当王爷的都这么傲慢无礼、不懂礼数?”
“这些王爷?还有哪些王爷?”
“还不是上次在宝光寺救的那个男孩子的父亲,也自称是一个什么王爷,他的公子获救,居然连个感谢都没有,上来就一句‘说吧,要什么赏赐?’廉者不受嗟来之食,难道他的师傅都没有教过他这些君子为人之道吗?现在这个雍亲王爷更是厉害,居然让咱们大年初六去登门,这是让咱们年家去拜访呢,还是让咱们年家去丢脸呢?”
“可不是嘛,你没瞧爹爹和大哥二哥,又气又急,这饭怎么端上的,又原样儿怎么端下的,我和娘也没办法,干着急也是一样没招儿。哎,凝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这不是在想,雍亲王爷为什么选了大年初六呢?”
“这还用想嘛,肯定是要整治咱们年家,当众出丑呗。”
“哼,想看咱们年家出丑,还真没那么容易!”
“你说的倒轻巧,要想不出丑,就得出主意!”
“主意当然有,就是……”
“就是什么?你有主意啦?你到是快说啊!”
“嘻,古有花术兰,今有年玉盈!”
“我?哎,凝儿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娘亲!”
“哎,哎,你等等我!”
第20章 缘由
玉盈早就忘记了刚才来这里是想问问凝儿,现在是否吃饭的事情,眼看着冰凝一路小跑着去了前院,慌忙紧赶慢走着,也追去了前院,才一进门,就见凝儿已经跟娘亲正在说着话:
“……也是对咱们年家有意见。但是,真要是过了年再去拜访,咱们年家就要成了京城人的笑柄。想来,这也是王爷在给咱们年家的一个下马威吧。”
“我和你爹爹也是这么猜的,其实,咱们年家以前跟王爷也没有什么交情,听你爹爹说,以前在官场上见了面,也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而已。这突然被划到王爷的门下,当时还真是挺震惊的。”
“这就对了啊!就因为以前没有交情,爹爹是封疆大臣,二哥哥现在都是内阁大学士了,马上也要被朝廷委派到地方走马上任,这王爷还不是怕咱们年家拥兵自重,不拿他这个主子当回事儿。”
“咱们这不是已经递了帖子嘛,这认主子也得一步一步来啊!”
“唉,要说这问题,肯定还是出在明相和八贝勒爷那里了。这满朝之中谁人不知,咱们年家是八贝勒爷的人。可是现在明相和八贝勒爷都失了势,但咱们年家却是一点儿都没受牵连!凝儿在想,王爷一定会忌惮年家,担心八贝勒爷他们借咱们年家的势力东山再起,特别是二哥哥,不但没有被牵连,反而还要升职,估计王爷应该是已经得到二哥上任的消息了,才这么迫不急待地要给咱们年家一个下马威。”
“啊?那这事儿会不会影响到你二哥的升迁?”
“凝儿感觉不太应该。王爷现在正是羽翼未丰,急需拉拢贤才,培养势力的时候。他这么做,无非是先打三棍子,以后肯定还要给咱们几个甜枣,让咱们年家感恩戴德。只要咱们年家服了软儿,以后踏踏实实、忠心耿耿、不存二心地追随他,凝儿料想王爷也不是真要跟咱们翻脸,毕竟爹爹和二哥哥受圣上的恩宠正浓,还是王爷用得着的大人物。只不过二哥哥是一个桀骜不驯、持才傲物的一个人,王爷想要二哥臣服他,自然是要先打击二哥气势,然后再施以小恩小惠,这就叫做恩威并施!”
“哎,你二哥就是太有才华了,这人要是一旦有了才华,就天不服,地不怕的。当初他小小年纪就考取了功名,我和你爹爹还高兴得什么是的。现在看来,这太有才华,也真不是一件好事情。为这事儿,你爹爹跟他说过多少次了,总这么心高气傲的,早晚得栽了大跟头!可你二哥哪儿听得进去啊,前两天这爷儿俩又闹了一个不欢而散呢。唉,你这二哥呀,要是像你大哥就好了,虽然你大哥没他本事大,可是好歹不会招惹事端,保得平安啊!”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朝廷当然需要有才华的人!否则全是由一群肚子里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把持朝政,国运怎么昌盛,百姓怎么安居?”
“小祖宗,说你多少回了,怎么这些个话又说出来了?”
“凝儿说得没有错啊!”
“没有错,没有错,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国家大事咱们管不了,反正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怎么先躲过眼前的这一劫?”
“好办,好办!”
“你!你说出一个好办的办法来!”
“王爷不是传话让咱们初六登门了嘛”
“这还用你说?这就是你办法?”
“嘻,娘亲且听凝儿下回分解!”
“你这丫头,你要急死娘了!”
第21章 蹊径
“好,好,这就说,这就说。初六登门是必须去的,因为王爷的话咱们必须听。只是,这个初六呢,是爷们儿间的事情,可没有说女眷之间的拜访走动也要大年初六啊。娘亲倒是可以赶在年前,当然,也就剩明天了,去拜访王爷福晋……”
“拜访王爷福晋?这王爷福晋能管用吗?而且明天可是大年三十呢!”
“当然了,福晋的用处可是大了去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福晋当然更是跟王爷在一条船上的!至于大年三十嘛,您想想,王爷的本意只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又不是真的要咱们出多大的丑,再怎么着,咱们年家也是王爷的门人,自家门人的笑话,还不是他这个当主子的笑话?所以说,不管咱们怎么解这个难题,王爷都是会同意的,就算是给了一个台阶,一是警告年家要及时调转船头,二也恐怕是要考验一下年家的谋略能力吧。”
“哎呀,凝儿!我的好凝儿!你怎么就是生了这份玲珑七窍心呢!我这就跟老爷去说去!”
年夫人一开始对于冰凝能否解了难题还是将信将疑,这一番话下来,真是心服口服,不由得赞叹不已,也顾不得许多,撇下两个姑娘就赶快先去找老爷了。
玉盈在一旁已经听得傻了眼:
“凝儿,你这小脑袋瓜里居然装的全都是这些大计策?又是朝廷,又是官场,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多主意?唉,是不是《三国》看的太多了?不是权术,就是谋略,你真是枉生了女儿身了!啧,啧,怪不得连二哥都佩服你,还没见二哥说他服过谁呢。”
“哪里是我的主意多啊,爹爹当了一辈子的大官,大哥二哥少年就考取功名,凝儿出身官宦世家,从小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就算是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
“你敢说爹爹和大哥二哥是猪?”
“玉盈姐姐,你真坏啊!”
“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逼的你,怎么我又成了是坏人了?”
年总督听了夫人的一番话,跟夫人如出一辙,对凝儿大赞不已,真没想到,怎么这个闺女就能另辟蹊径,想出这么一个万全之策呢?既然已经身处险境,年总督当即决定,险境也只能用险招,也算是铤而走险,希望能够绝境逢生、出奇制胜!而且事不宜迟,现在日头已经偏西了,于是赶快写下帖子,差年峰立即亲自递送到雍亲王府。
年峰都出发了,年总督才腾出空儿来,把两个公子叫到跟前,说了冰凝的主意。大公子年希尧自是交口称赞:
“凝儿这姑娘小时候就爱弄个稀其古怪的,没想到大姑娘了,都能为父兄排忧解难了。”
“大哥,你别再夸了,再夸她就敢跟我邀功请赏,说她能当花木兰了!”
二公子这回被冰凝这丫头抢了头功,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倒也甜丝丝的:这丫头从来都是鬼怪得很,败给凝儿,不算没面子。
几个人正沉浸在难题迎刃而解的喜悦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猜测王府那边会是什么情况呢,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眼见着年峰就回来了,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二公子更是即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门口:
“年峰,你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什么岔子?”
第22章 备礼
“不是,不是,没有,没出岔子!老爷夫人,大爷二爷,王府允了!”
年峰的一句话说完,众人的那颗悬了半天的心也算是踏踏实实地落了地,大家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下来,另个一口气又提了起来:礼单!
原本早早就备好了礼单,可是,那是为了拜见王爷,完全照着王爷的喜好置备的,而且大年初六的时候还要送到王府。明天要拜见的是福晋,就必须重新置办一份新的礼物。内容上,要针对福晋的喜好,而在份量上,却又是丝毫不能比给王爷的那份差。眼看着天都黑了,明天一大早就要用,年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置办起一套既体面又能讨福晋欢心的见面礼,可真真地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办法,年夫人只得先让年峰去库房里捡贵重的、能送给女宾的礼品先挑出来,她和老爷再从这些物件里逐一仔细甄选。
望着这些绫罗绸缎、珍珠玛瑙、玉石古玩,左挑右选,年老夫妇一直拿不定主意,总感觉缺少一件最贵重、压得住场面的头牌重礼。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年夫人就听见大丫环吟雪来报,二小姐来了。
“你这丫头还不赶快歇息,大晚上还跑来跑去?仔细再着了风!”年夫人一边嗔怪一边爱怜地拉着冰凝。
“娘亲,你瞧这件可好?”
“什么可好?”
话音未落,只见凝儿转身从含烟的手上取过来一个剔红的漆合,一见这盒子,年夫人急了:
“这可不行!这可是你压箱底的嫁妆!”
“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将来要是被宫里留了牌子,这些个哪儿还用得上?那个时候没用的东西,现在可是大宝贝呢!”
“难怪玉盈叫你小祖宗!怎么净说这些有影儿没影儿的话?这要是进了宫,更得需要体体面面的,怎么能说没有用?”
“宫里不是按位份来配制吗?”
“宫里配的,轮到你这里还能有什么货色?还不早早就先让那些个贵妃娘娘们把好的都挑走了?而且你在宫里怎么能这么寒酸?那不是丢你这个小祖宗的脸,那是在丢咱们年家的脸面啊!再说了,谁也不能肯定你就是能被留了牌子!这要是嫁了宗室做了嫡妻,更得要有压得住阵的头面嫁妆!”
“娘亲!先救急吧,大不了赶明儿娘亲再给凝儿置办一套更体面、更贵重的来!反正明天这大礼可是一定要用到,但是,明天凝儿可不会就嫁人了呀。”
“好了,夫人,就照凝儿的意思办吧,只能救急了。将来再给凝儿置办一套更体面、更贵重的!好好筹谢筹谢咱们凝儿!”见娘儿俩争来争去的,年老爷终于发了话。
“还是爹爹好!”
“这,这,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才找到的这么体面的一套头面!再置办一套?哪儿有那么容易?”
“这不是救急嘛!爷也知道对不起凝儿。”
“爹爹,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爹爹和娘亲养育了凝儿,凝儿都无以报答。才不过是一套头面嫁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能保得咱们年家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才是要紧的,您说是不是?”
“凝儿,你怎么总是这么懂事?你这丫头,真让娘心疼。”
“娘亲,爹爹都发话了,您就别再推辞,安心收下吧。女儿先回去了,您也别太累着,备好礼,就赶快歇息吧。”
“好,你赶快回去吧,这大风天的,含烟,赶快拿手炉给小姐捂上。”
第23章 欠你一世情缘随行
眼见着冰凝和含烟两人都没影儿了,年夫人才返回房里,强压下酸楚,收妥了这套原本当作冰凝嫁妆的头面首饰,改作明天送给雍亲王福晋礼单中的第一重礼。
有了这个压场面的重礼,其余的也就不用再费什么太大的心思和周折,反正是送给女眷,礼物总要还是以实用为主,因此,可着从库房中初步筛选出来的物品,老爷和夫人最终确定了几样大礼:两张上好的东北水貂皮、一对青花玉壶春瓶、两个白玉佩,总算是既体面又贵重。一待确定,年总督立即拟好了礼单,差人唤来年峰,将这些礼品拿下去,提前包装妥当。
待年峰走后,夫人顺便瞧了一眼更漏,天啊,都已经三更天了!这还没有跟老爷商量明天到底是玉盈还是冰凝,哪一个姑娘随自己一同去王府呢!
“老爷,妾身寻思着,两个姑娘都是这么可人疼的,原先咱们跟王府没打过什么交道,这头一回,要不让两个姑娘都去见见世面,您觉得呢?”
“不行,不行!三人为众,初次登门,兴师动众的,咱们怎么可以跟王府摆这么大的阵势?这是大忌,万万不可!”
“可是玉盈和凝儿,您说能舍了哪个?王府的门槛有多高、水有多深,咱们谁能知道?那四福晋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妾身可是早就听说了,那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不管怎么说,只能带一个,两个绝对不行!”
“唉,要说没私心也不可能,只是这凝儿呢,哪里能是那四福晋的对手。先不说这姑娘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又这么可着劲儿地宠她,就说她那脸皮儿,薄得跟层纸儿似的,万一四福晋说两句她不中听的话,还不当场羞愧难当,没了脸面?”
“凝儿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子太薄,心气儿又高,太要强。”
“可不是。其实这玉盈呢,里里外外的一把手,也是见过大世面,见过大阵仗的,迎来送往、能言善道,察言观色全都不在话下,对付四福晋,应该不至于太处下风。”
“可是凝儿马上就要选秀了,雍亲王爷的额娘可是永和宫的主位――德妃娘娘。明天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正好可以托四福晋给德妃娘娘递个话儿,求着留牌子不容易,这求着摞牌子应该不是难事儿。凝儿同去,可以让四福晋先见个面,有个印象,也好在向德妃娘娘托情的时候,替咱们凝儿多多美言几句。”
“是啊,这可是关系凝儿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让凝儿随你一同去吧。”
虽然终于商定了下来,可此时三更天都要过了,年夫人无奈,只得待第二天早上再告诉凝儿。
第二天一早,还黑着,年夫人一见大丫环吟雪进来伺候她,急得她忙说:
“我这儿先不用伺候,赶快放下手头的活计,快去给二小姐传话儿,让她抓紧梳洗打扮,一会儿随我一同拜访王府。”
没一会儿,吟雪就回来了:
“回夫人,二小姐昨天夜里受了凉,这会儿正发着烧,含烟已经差人请大夫去了。”
“啊?昨天晚上来我这儿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话音一落,年夫人就想起来,一准儿是昨天晚上凝儿来送头面首饰的时候着了风寒,唉,这闺女自小就是体弱多病,含烟这丫头是怎么伺候的?这么重要的时刻病倒了,还怎么可能去见雍亲王福晋?
“你赶快去给大姑奶奶传话儿,让她抓紧时间梳洗,我先去找老爷。”
“是,夫人。”
随着吟雪的应声,主仆二人立即分头行动。
第24章 欠你一世情缘王府
今天是大年三十,雍亲王府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年府的马车刚刚抵达王府门口,管事儿的嬷嬷就迎了出来,将年夫人和玉盈小姐一路迎到了福晋的霞光苑。
一大清早接到吟雪的传话,玉盈正由丫环翠珠伺候着梳头呢,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始料未及,居然是由自己来陪娘亲拜访。当初凝儿说那句“古有花木兰,今有年玉盈”的时候,她本当是这鬼丫头打趣的话,没承想,居然就真的是她。
玉盈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件事情。如果是以前,这需要女眷出头露面的事情当然非她莫属,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凝儿到了京城。凝儿不但是年家的正牌小姐,而且长得又跟仙女似的,这代表年家脸面上的事情,当然要凝儿出面才够气派。而且凝儿马上就要参加选秀,这雍亲王府的四福晋可是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儿媳妇呢,托了她,将来也能为凝儿的选秀谋个好出路。
可是,凝儿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病倒了?真是急死人了。自己虽然可以临时代替她陪娘亲去拜访王府,可是她选秀的事情也还怎么跟四福晋提呢?
虽然一方面担心冰凝的病情会影响了以后的选秀,一方面又因为初次登王府的大门而紧张不安,而且还有一些小小的好奇心,但是不管心里如何焦虑担忧、忐忑不安,玉盈也不能表现在脸面上,毕竟这是第一次来到王府,跟四福晋素未平生,又身负重任,无论心情如何不平静,也必须强压按下,低眉垂首,亦步亦趋地随年夫人进了福晋院子的见客前厅。
“这位是年夫人?有失远迎。”福晋一边说,一边伸手虚搭了一下正在行礼的年夫人。
“福晋吉祥。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位是小女玉盈。”
“福晋吉祥”玉盈规规矩矩地施了礼。福晋远远地虚让了一下,就由大丫头红莲就将两人请到了客位上就坐。
福晋闺名雅思琦,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与王爷成亲整整二十一载。作为王爷的嫡福晋和最得力的助手,现在正按照爷的吩咐,应付着年家母女两人。由于从来没有与年家女眷有过交往,这棘手的差事也让她颇觉为难。但王爷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刀山火海也得眼睛不眨地去完成,更何况只是闲聊家常而已。因此,雅思琦不得不搜肠刮肚地找着不咸不淡的话来硬撑场面:
“年夫人这次回京,一路好走?”
“还好,就是越往北方走,天气越是寒冷,都多年不用的皮袄、雪帽,这一下子全派上用场了。”
“是啊,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京城可是比往常冷得厉害。”
“是啊!在这南方呆惯了,乍一回来,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玉盈实在是抵不住好奇,趁娘亲和福晋闲聊之际,偷眼望去,只见这福晋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体健、体态丰腴、面若银盘,柳眉凤目,一派雍容端庄。这就是四福晋?果然是大家风范,不同凡响呢。玉盈在心中暗暗赞叹。
昨日雅思琦接到年府女眷大年三十拜访的帖子时,不禁大吃一惊,这年家跟自己从来没有过往,怎么会递帖子要求拜见?还是大年三十这个根本不可能接待访客的日子!但年家的朝中份量她还是非常清楚的,赶快让大太监何全禀报了爷。更让她吃惊的是,爷居然立即就回复同意,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王爷倒是对于年家的这个反应非常满意,不仅仅是非常满意,简直可以用赞赏来表达他的心情。能想出女将出马的策略,还真是不能小看了这一家子的能耐和本事。这个难题是自己想出来的,当时也只是想让年家出出丑,杀杀他们的威风,也没有刻意去想怎么解决的问题。没承想,这年家还真有能人,居然是迎刃而解,看来实在是不能小覷了这帮奴才。赞赏之余,当即指示福晋应承下来,虽然今天是大年三十,府里府外已经忙得人仰马翻了。
刚刚秦顺儿回禀,年家前来拜访的女眷,除了年夫人,还有年家小姐一并同行。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却让他即刻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年小姐,玉盈。仿佛是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突然就这么真切地来到了他的眼前,那种强烈的,想要一睹芳容的念头占据着他的头脑,原本处事不惊、镇定自若的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先不说男女有别,就说依自己尊贵的亲王身份,怎么可能去接见女眷呢?
第25章 天籁
思忖片刻,他唤来秦顺儿:
“给福晋传个话儿,就说爷有事情找她。”
福晋接到秦顺儿的传话,一边立即让下人摆上屏风,一边暗自惊诧,爷这是有什么急事儿等不及,居然这个时候亲自找到霞光苑了?还不待前脚跨出门槛呢,只见爷已经信步进到院子里来。
第三次了,王爷心中暗自思量。第一次,在宝光寺外,玉盈姑娘勇救时儿,两人隔着车帘子说话的情形还犹如昨日,历历在目;第二次,在宝光寺中,玉盈姑娘倾力施粥却不留名,两人隔着窗子,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第三次,玉盈姑娘登门拜访,两人隔着屏风,虽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的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就那么自然地升起,按也按不下。
只是,这一次,王爷暗自奇怪,怎么一点儿也听不到那微不可闻的翠镯上的银铃声呢?
“爷,您这是?”
“嗯,爷的扳指落在福晋这里了。”
“啊?是吗?妾身还没有发现,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那就让红莲她们找找,书院已经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嗯,年夫人和年小姐正在……”
“噢,福晋正在待客?爷不知道,唐突了。可是,爷这就要出去,这个板指十四弟管爷要了好几次了,前个儿已经答应了他……”
“那妾身让红莲她们先去找着。”
雅思琦一边说着,一边朝屋里走去,小声唤来红莲:
“你先带着紫玉她们几个赶快去找,年夫人这里由我先应承着。”
王爷和福晋的对话,年夫人和玉盈听得清清楚楚,知道王爷有事儿,她们在这里也不便久留,反正今天只是象征性地拜访,见了面,送上礼,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反正凝儿也没有来,托四福晋在德妃娘娘面前美言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于是年夫人在福晋回了屋后,赶快起身:
“福晋,我们今天登门已经是讨扰了,今天可是大年,不能再耽搁王府的正经事,这就告辞了。”
“唉,年夫人,这才坐下没一会儿功夫,怎么说走就走呢。”
“福晋,谢谢您的款待,只是这番讨扰很是过意不去,来日方长。今天就先给您提前拜年了,玉盈恭祝您大富大贵、福寿连连。”
“哎呀呀,这玉盈姑娘真是知书达礼,说出来的吉祥话儿也这么动听,真不知道将来谁家的公子有福气能娶了回去。”
“福晋说笑了,小女还差得远呢,以后有机会福晋可得多调教才是。”
“年夫人也是说笑了,这么有教养的姑娘,可是得睁大眼睛找个好人家呢。”
“多谢福晋吉言。我们这就告辞了。”
“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强求了,咱们这就算是见了面,以后相互也多走动,人还不是越走动越亲近嘛。”
“是,是。谢谢福晋。”
“红莲,送客。”
因为爷刚才来了前院,也不知道走没有,于是红莲就将年夫人和玉盈从侧门领出了霞光苑,再由嬷嬷送到府门口。
听到玉盈的声音,王爷的心中就像是有一股清泉流过,甘甜清洌,沁人心脾,那颗烦乱浮燥的心,刹那间平静下来。原来玉盈姑娘的声音竟是这么的美妙!略带苏州口音,夹杂在标准的京片子中,这星星点点的吴侬软语煞是动听,不,应该说,这就是天籁之音!软若温玉,柔若轻风,娇若黄鹂。有着这么一副如此甜美娇柔的嗓音,又有着那么令人钦佩的一身侠肝义胆,玉盈姑娘,爷能如何不想你?
第26章 板指
年夫人和玉盈姑娘走了之后,霞光苑里可是真真地乱了套!全院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主子奴才,一个不落地全部行动起来――给爷找板指!
雅思琦也是奇怪,昨天爷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戴着板指,可是,爷早上梳洗的时候,秦顺儿这奴才不可能忘记了这么重要的物件,况且,爷走后,她就是再忙得不可开交,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那个板指可是爷的心爱之物,翠绿翠绿,不掺一点儿杂色儿,水头儿那叫一个好。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落在了这里,怎么可能自己没有一点儿印象?
可是爷一口咬定扳指就是落在了这里,别说奴才了,就是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爷回话!短短这么两天的时间,快把她这霞光苑忙乱了套。先是年家女眷来访,今天可是大年三十,爷居然同意在今天见客,还让立即回话同意;客人还没有坐一会儿呢,爷又急急火火地来找板指,还特别肯定地说就落在她这里了。这些事情怎么让人感觉这么蹊跷呢?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爷一口咬定了板指落在这里,那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当然了,找得出来找不出来她不能保证,但是找,那是必须的。不但奴才们全部放下手头的事情,连她也是亲力亲为,投入到寻找板指的事项中。
真是一通好找!雅思琦连午膳都没有正经吃,也是因为心事重重,没有心思吃饭。寻思着爷也差不多用过午膳,这板指也找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时候不早,她和李淑清还要为参加晚上的宫宴做准备,于是打算还是先去给爷去回个话吧。其实从一开始找,她就大概估计是这么一个结局。也不是她有多护着她院子里的奴才,而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印象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指着奴才们能找出什么惊喜来。但是,不管找得到还是找不到,还得硬着头皮去给爷回话。无奈,只好差红莲去给书院递话,她有事禀告爷。不一会儿,红莲就回来了,同时传了爷的回话,同意了。
“福晋有什么事情?”王爷用一贯不苟言笑的表情望着雅思琦。
爷从来都是这么规规矩矩地称呼自己,从来没有唤过自己的闺名,可是,府里的其它女人,爷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自从他们大婚的那一天开始,爷和自己从来都是这么相敬如宾,爷总说自己是他最敬重的女人,可是,自己并不需要爷的敬重,作为一个女人,需要的是爷的宠爱。可是,就是因为自己是嫡福晋,就需要端庄、需要大家风范,为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宁可不要当这个嫡福晋!
“回爷,奴才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爷的板指,只有红莲能出入妾身的房间,妾身也是仔仔细细地盘问过了……”
“噢,那爷可是记错了,落在其它的地方?秦顺儿!”
“奴才在。”秦顺一听屋里爷叫他,赶快进来,即刻就跪在了屋子中间。
“你今天早上怎么弄的?这么重要的物件都忘记了?”
“奴才早上惦记着今天晚上的宫宴,心里一走神儿,就忘记了这档子事儿!”
“你忘记了不要紧,爷这四处找了半天了,急得不行,福晋那里也是弄得人仰马翻,连见客都匆匆忙忙地,让年家人看了笑话。”
“爷教训得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该死有什么用,赶快想,到底是落在哪儿了?想不出来,你就自己领板子去!”
“奴才这就想,这就想。”
雅思琦眼看着秦顺儿有要吃板子的危险,就着急忙慌地要避出去。毕竟秦顺儿可是爷眼跟前儿的红人,这奴才对她还是挺重要的,万一吃了板子,再牵扯到她这里,犯不上,要吃板子,也是爷赏的,跟她不要有任何牵连,如果再呆下去,可就真要一只脚趟进这个混水里去了!于是,她假装想起来什么似的:
“唉呀,瞧妾身这个记性,刚刚淑清妹妹还说要跟我商量晚上宫宴的事情呢,怕是已经到了妾身的院子,要不……”
“噢,你先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
雅思琦一听,正中下怀,忙起身告辞。
听着福晋的脚步声出了院子,秦顺儿抬起头来,还不待爷说话呢,就径自站了起来,一脸媚笑:
“爷,没事儿了。”
“你这奴才,就你猴精,爷让你起来了吗?”
“是,是,奴才这不是怕爷渴了,给爷端茶去嘛。”
第27章 回访
年夫人不得不佩服凝儿的神机妙算,此刻正不由得又一遍在心中赞叹起她那聪明、懂事的乖女儿来。正想着呢,大管家年峰进来禀报:雍亲王府递来了帖子,王爷要拜访年府!凝儿怎么算得这么准!果然是前面先打三棍子,后面就给几个大甜枣儿!王爷亲自登门,这是多大的荣耀!
看着王府的帖子,不管是年总督,还是大爷二爷,都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已经划到了雍亲王的门下,既然随着二少奶奶的过世,与明珠一家断了姻亲关系,既然八贝勒爷已经被皇上弃之不用,那么忠心耿耿地做好一个门人,为王爷效力卖命,是摆在年家面前的现实问题。
对于年家的两次拜访,王爷已经牢牢地把握了主动权,彻彻底底地处于了上风。他也是见好就收的人,毕竟威逼只是手段,拉拢才是目的,不管真的假的,至少表面上,年家算是表明了立场,他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现在打也打过了,吓也吓过了,总归还得喂点儿甜头,恩威并施,不怕这帮奴才不死心踏地。为此,他决定亲临年府表明自己的姿态:如果你对本王忠心耿耿,万死不辞,本王自会加倍对你好。但是,如果你敢朝秦暮楚,就休怪本王不客气,决不会姑息手软!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年家毕竟官高位重,也是他未来需要倚靠的朝中重要势力,该敲打的已经敲打了,现在是需要施行怀柔政策,该拉拢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拉拢。
此时,厅堂外,自然是年总督和大爷二爷负责接待,年夫人和玉盈在后面指挥着下人们紧张地忙碌着。于是就见年府中一个有趣的样子:一进院,安安静静,宾主尽欢地品茗寒暄、谈天说地;二进院,静情悄悄,年夫人和玉盈小姐坐镇厅堂,运筹帷幄、有条不紊地对管家发号施令;三进院,因为连着下人房和厨房,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端盘子的,端茶的,端酒水的,端手巾的,男的,女的,似是将这院子踏破一般。
而四进院,竟如往常一样安谧沉静。因为家中宴客,冰凝独自在房中用了晚膳,一个人闲闲地看了会子书,又写了会子字儿,可是客人还没有走,实在无聊,就拿出琴来。弹一首什么呢?
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望着皎洁的月光,没有什么比《春江花月夜》更应景的了。想着想着,一曲委婉动听的《春江花月夜》从指间流动而出,在静寂的春夜中,犹如天籁之声,缓缓地流淌着,流淌在冰凝的心间。
这美妙的琴音,此刻也缓缓地流淌在了王爷的心间。此时此刻的年府中,能弹得一手如此好琴的人,估计全府上下,也只有年小姐一人吧。毕竟,男人们都在这里陪着他,年夫人不太可能有此等雅兴。
一想到这里,再听着这委婉动听的曲调,王爷的心已经漏掉了许多拍。
本来,他为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口不对心地找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可是张口的一句话居然是:“这弹琴的,可是年家小姐?”
还好,忍住了没有将“玉盈”两字说出口,这年家大小姐的闺名,岂是容得一个男人随便出说口的?
年老爷一直都在紧张而恭敬地待客,早就是自顾不暇,哪儿还可能觉察出王爷的失态?听到王爷提及凝儿的琴曲,只顾得慌忙应承道:
“确是小女,才疏艺浅,怕是会污了王爷的耳目。”
第28章 琴瑟
王爷一听,果然是年小姐!玉盈姑娘,你真的是有无穷的惊喜在等待着本王!虽然他的心中纵有千般心慌意乱,表面上仍是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随口恭维了一句:
“此曲只应天上有,有幸听闻,荣幸之至。”
为了尽快转移话题,还不待年总督回答,他随眼瞟到年二公子腰间系的荷包,赶快随口没话找话地打趣道:
“亮工的荷包可是别具特色啊!少见这种样式呢”
年二爷听王爷如此夸赞,高兴地脱口而出:“这也是妹子做的。我嫡妻亡故,妾室身体不愈,这些事情就全劳烦妹子了。”
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哪里想又提到了妹子,王爷只觉得没有办法继续再坐下去,心如撞兔般乱得不行,胡乱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年府上下赶快又是起身相送,又是安排牵马拉车的,忙乱一番。
待出了年府,眼见身后跪了一家子相送的人,他本来是想到府外,一个人继续欣赏那美妙的琴声,但当着那忽拉拉跪倒一片的年家老少,全都恭候他上马启程的样子,无奈之中,他只得悻悻而归。
只是,那悠场的琴音,真如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搅得王爷坐卧不安。已经过去一天了,那琴声犹如绵绵不尽地倾诉着心事,回荡在他的脑海。他是精通音律之人,能让他如此欣赏,琴艺绝对是非常高超。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能有年小姐这般水平的,真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在暗想着。
他也知道,年小姐琴艺的高妙之处不在于技法有多么的娴熟,而是融入了她自己的感受,她是用心在弹奏,用心在表达。有很多艺人,单从指法技艺上来讲,都是强过她的,但是,这些人,根本都是在应付差事,不管是民间堂会还是进宫献艺,他们只是将琴艺作为养家糊口的工具而已。而她不同,她在琴艺中,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意,注入了全部的感情,她是在用琴诉说。
一天之中,竟是这么多次想到那美妙的琴音,这让他很是不自在。他是一个严谨自律、办事认真、一丝不苟、自有主张的人,不会被旁心杂念牵扯羁绊,因此,他强迫自己忘掉那萦绕心间、绵绵不断的琴音。可是,这哪里他能够自己就强迫了的事情?特别是随着夜幕的来临,这种情绪愈发地强烈起来。无奈,他唤上秦顺儿,牵过马来,直奔年府,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传口信儿给年家。
往常,冰凝是不在这个时间弹琴的,昨日宴客无聊,才随意地弹了一曲。不想她竟然发现,晚间弹琴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静夜琴曲,如泣如诉,立即就喜欢上了这种新的感觉。今晚,她又让含烟摆好琴,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春江花月夜》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旋律早就急不可待地从指尖流淌出来。
王爷在年府后花园的高墙外,已经呆了有小半个时辰,竟不得琴声,暗笑自己的发癫行痴,正待上得马来,吩咐秦顺儿回府呢,忽然听到那熟悉而美妙的琴音倾泻而出,充满了耳朵,也充满了心间,不知不觉中,他竟掏出了玉箫,与那筝曲合奏同鸣。
冰凝也听到了院外的箫声,竟是与自己的合鸣,甚是奇怪。本来依了冰凝的性子,断然不会与不相熟识、不知根底的什么人或是事情有瓜葛牵连,本要停下不弹的,但是,这箫声的技艺,也实在是高呢!竟吸引得她起了同场竞技的心思。
冰凝对自己的筝艺水平相当自负,其实,她也是同样弹得一手的好琵琶,但是,琵琶弹出的曲子与筝曲相比,在意境总感觉差了一些,而且她的琵琶技艺也确实不如筝艺好。现在,听闻院外的箫声,竟是如此的高超,连一向自负琴艺的冰凝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单以这两种乐器相比的话,这萧曲确实要比自己的筝曲略胜一筹。
嗯,也只是高那一点点而已!冰凝一边弹着琴一边不太服气地微微笑着,想着想着,竟然有一种强烈的、想和对方一比高下的迫切念头:有点儿赌气,也是觉得这么美妙的萧声,难得有机会欣赏,实在是可惜;更是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如果今天不与对方竞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29章 知音
一曲《春江花月夜》弹罢,冰凝重启一曲:《良宵》。是啊,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仙音妙曲,真似人间仙境一般。果然,对方停了一会儿,听清了冰凝的曲目,不一会儿,也跟着她的拍子和节奏,开始了新一曲的琴瑟合鸣。
《良宵》奏罢,冰凝略一思考,又新弹一曲,《阳光三叠》。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萧曲《阳光三叠》合着节拍加入了进来。
《阳光三叠》刚刚结束,冰凝还来不及开始下一曲呢,这回,却是由玉萧开始了新的一曲――《彩去追月》!冰凝犹豫了,《彩云追月》,居然是彩去追月!加入吧,冰凝很是不好意思,不加入吧,又有些许的失落,刚刚那种筝箫竞艺的感觉真是痛快淋漓,畅快无比,大有如觅知音的欣喜。
就在这思考之间,一曲《彩去追月》竟已经奏到最后一个乐段了,犹豫间,冰凝双手抚上琴来,只来得及合奏上几个音符就已是全曲终了。此后,双方谁也没有再重新开启任何一首曲子,就这么各想着心事,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待她发觉,已经是马蹄声渐行渐远。冰凝的心早已被这个良辰美景搅得心乱如麻。
第三日,冰凝早早地坐在了琴架前,却是久久没有拨弄琴弦,似乎那心中,正在依稀地期待着什么。没有多久,院外传来了悠扬的萧声,果然不出所料,依然是《彩云追月》!这就是心中的那份期待吗?几份欣喜,几分了然,几分依恋,几分不舍,她根本数不上来,自己的这心中,还有多少思绪,暗暗地升起,萦绕不去。稳了稳心神,她忽然计上心来,随即一双纤手抚上琴弦,却是一曲《寒鸭戏水》。
几个音符弹出,王爷真是气结,竟有如此恶作剧的丫头!这点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他凝神屏气,萧曲断然不会乱了自家阵脚,虽然有些许的微微闪神而已,随即又如常起来。墙里墙外,一个《彩云追月》,一个《寒鸭戏水》,各奏各的,各有各的精彩,却又互不影响,丝毫不乱,煞是有趣。
各自的曲子奏完,玉萧新启一曲《我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头》本是一首笛子名曲,现在被他借来,以冰凝的七窍玲珑心,当然知道对方想对她表白什么:不就是共饮长江水嘛。冰凝下意识地轻咬了一下嘴唇,这个,该怎么答呢?刚才的回曲是戏弄了一番对方,对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更进一步地表明了心迹。
她想了又想,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孟浪之举,可是那丝丝的心弦明明已经被拨动,盘亘在心头,久久不离。就在她犹豫之间,萧曲已经余音缭绕、悠然收声。片刻的寂静,冰凝抬起手来,随着指尖流动而出的,是那曲千古绝唱――《高山流水》。半途,那首《我住长江头》再次悠然响起,依然是各奏各的,各有精彩。但是,却是分明都在自诉心事,各表心意。
第四日,冰凝静坐一夜,再也没有听到那玉萧的声音响起。她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戏弄而使对方承受不住?可对方明明还是和了自己一曲。是因为自己没有同弹《我住长江头》?但自己的《高山流水》不是更志向高洁吗?
猜测、焦急、失落……各式各样的感觉填满了心间,她又是一个羞怯而不会表达的人,所有的痛苦都闷在心间又无从发泄出来,竟引发得胃也跟着痛起来。这是她的顽疾,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引发强烈的胃痛。
含烟不知道小姐这是为了什么,她既担心,又难过。一连三天,她眼见着小姐日日弹琴,日日闷闷不语,问了小姐多次也没有问出来原因。现在小姐又病倒了,她急得又是请夫人,又是请大夫。年夫人看着面色惨白,胃痛得难受不已的冰凝,急得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冰凝不想母亲大人为自己难过,可自己又止不住地胃痛,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冰凝的病一直没有好,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持续了十几天,才开始缓慢地有了恢复的迹象。其实,她自己非常清楚,这场大病,是因为再也听不到那萧音仙曲。
其实,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院外的萧乐爽约,是因为王爷奉旨出京办差去了。
第30章 名单
王爷这一路办差,只有四个字:心乱如麻!从未有过如此的心神不宁,既为了自己百般无奈的失约,更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憧憬和期盼!即使他们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说过一个字,但从那两日的琴瑟合鸣之中,他知道,她的心中有他!爱,根本不需要语言。
虽然他们原本就没有约定,因此也不能算是失约,可是他的心中,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几日的琴瑟合鸣,留给他的不仅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更是对神仙眷属生活的无限向往。人生得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而这心中一旦驻进了一个人,就再也无法忘怀。第一次,他有了一种强烈愿望,要与她共结连理、比翼双飞、此生今生、不弃不离。
只是这件事情,不是一般的难,而是难于上青天!
她的父亲是朝廷要员,作为秀女,她必须参加今年的选秀。只有被撂了牌子,才有可能作配于皇家子弟或是宗室贵族。可是,谁能够保证她被摞了牌子?又有谁能保证她未入选后宫,就能被皇阿玛赐婚给自己?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争取,向皇阿玛争取!但是,在未参加选秀之前,这些秀女们名义上都是皇阿玛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去和皇阿玛争女人?
这些难题,一环套一环,环环紧扣,折磨着他的心。其实这些难题也有可解之道,只是难度太高,变数太大。但是为了你,玉盈姑娘,爷要孤注一掷,排除万难,即使一败涂地,也在所不惜!
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早就知道,所谓的选秀,不只是选秀女,更主要的是,是选秀女的父亲!也就是秀女的家世出身。皇上早年选秀女,选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因为皇上幼年登基,势力不稳,急需重臣的辅佐和鼎力相助。于是三朝重臣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成为了皇上的原配皇后,在赫舍里氏生太子难产过世后,康熙朝初期四大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成为了第二个皇后。
待除鳌拜、平三蕃、成大业之后,皇权稳定、国力昌盛,皇上就不再需要这些重臣的力量,反而会选择母家没有什么权势的秀女,以防妃嫔们母凭子贵、外戚当权。因此,纵观本朝,无论是从前的重臣权臣,还是现在的小官小吏,皇上选秀女,基本上选择的都是秀女的阿玛。掌握了这个规律,在秀女名单报上之后,基本上就可以知道,哪些人是必定会摞牌子,哪些人还有入选的可能。
虽然年小姐被摞牌子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他必须要看到这份名单,胸有成竹之后,才能采取下一步,否则,贸然地向皇阿玛请赐婚配,只怕是弄巧成拙,甚至前功尽弃。只是,这个名单太保密了,放眼满朝,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不过,别的人是否有这份名单他并不非常清楚,但是,内务府总管赫奕的手中一定有!
可是,自己与赫奕只是点头之交,平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如果只是赫奕还好办,关键是八弟,作为内务府的协理副管事,只要是稍有风吹草动,八弟那么嗅觉灵敏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才能既不打草惊蛇,又如愿拿到名单,是摆在王爷面前的首要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