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4章 妙计(2)
“儿啊,额娘不是说过吗?只要额娘这口气还在一日,他就休想坐得安稳一天……”
“儿子知道,儿子知道,不过,如其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整日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老天爷给儿子送上门来的这个天赐良机。既然胡道长拆穿了年四嫂是个贻害千年的狐狸精的真面目,儿子当即就想到这条妙计。”
“妙计?什么妙计?”
“您刚才也不是说过,皇兄从前也不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吗?既然从前对女人从没有这么上过心,现在突然习性大变,拿年四嫂当个宝贝似的,虽说这件事情令您的脸面很是不好看,不过反倒却恰是正合了儿子的心意。不如想个法子,让皇兄继续糊涂下去,整日里还将年四嫂当个宝贝似地天天都捧在心上,这样的话,由她去祸害皇兄岂不是更好?您想啊,如果皇兄整日被狐狸精缠身,整日里沉溺女色茶不思、饭不想,哪儿还有心思上朝理政?不要说上朝理政,儿子担保,不出几个月就得被掏空了身子,离大限不远了!他这是咎由自取,跟您,跟儿子没有半丁点儿的干系,如此妙计简直就是老天爷格外照拂您和儿子,哪儿还用得着咱们费尽心思苦寻良策?”
皇太后万万没有料到十四阿哥竟会使出如此一箭双雕之计,既能够自己免被狐狸精祸害,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令皇上自取灭亡,实在是高招、妙招。不过短暂的兴奋之后,她仍是有一点点的犹豫。一是不能当众揭穿那个狐狸精的本来面目,没能痛痛快快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实在是太过遗憾。二就是担心皇上,虽然她与皇上矛盾重重,水火不容,但也仅仅限于抢了十四阿哥皇位这件事情,不管怎样,他是皇太后亲生的儿子,血深于水的亲情一辈子都不可能抹杀掉,如果非要为此而搭上一条性命,她这个做额娘的天性使然竟也是于心不忍。不管她与皇上有多么大的冤仇,母子亲情不是说一刀一剑就能挥断的,一想到不久之后皇上就要被冰凝妖气缠身、气绝身亡,她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有些过于残忍的结局。
唉,都怪四阿哥,乖乖地交出这把龙椅不就行了吗?何至于非要额娘面对这么两难的局面?在暗暗责怪了皇上一番之后,皇太后又心疼起十四阿哥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对皇上的心软就是对十四阿哥的伤害,因此短暂的恻隐之心过后,皇太后仍然将心理天平偏向了助推十四阿哥实现毕生梦想的这一边。
“哎,哎,老十四啊,你可真是聪明绝顶呐!额娘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儿子这可是琢磨了十来天才想出来的法子呢,就这么会儿功夫,您当然。对了,额娘,先不说这些烂七八糟的了,还是就赶快想想找个什么借口或是理由,将她弄到皇兄那边去,到时候咱们就等着瞧好戏吧。”
“唉,还是不行呀,她虽然去了你四哥那里祸害,可是离咱们永和宫也不远呀。”
“额娘,您和各位母妃们现在不都还在各自的宫里住着嘛,年四嫂就算是回了皇兄那儿,她在这皇宫里也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连那拉四嫂都只能是在景仁宫里暂时找个地方挤一挤,更不要说年四嫂了,在这宫里定是没有落脚之处。而且儿子谅皇兄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将她留在乾清宫,如此说来,她只要是离开了咱们永和宫之后,也只有回潜邸这一条路。一旦回了潜邸,那不就更是彻彻底底地远远离开儿子了?”
“哎,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老十四,额娘真是没有看错你,果真是足智多谋!”
眼见着有了破解之法,皇太后的心里自然是兴奋不已,就连刚刚那点为皇上暗生的恻隐之心也一并消失殆尽,开始想法设法地暗自盘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能够一劳永逸地将冰凝打发走。
其实从根本上来讲,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她这个皇太后的一句话,冰凝立即就能够逃离苦海,然而事情又并不是这么简单。一来是皇太后的脸面问题。当初将冰凝强留在永和宫的事情闹得是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谁都知道她与皇上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所以才会有贺登基礼痛斥、谢恩礼痛斥、拒皇太后名号痛斥,才会有冰凝被留在永和宫养胎这一出戏闹剧。谁都知道这是她与皇上展开全面较量的新战场,结果战役才刚刚打响,她现在竟然主动发话将冰凝放走,岂不意味着在她与皇上的这一轮战役中主动举手投降?这可是皇太后实在难以接受的局面。
二来当初她将冰凝强留下来的借口是照顾冰凝的身子,现在冰凝怀着身孕还未生产,她若是这个时候将冰凝打发走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被人说三道四?虽说皇太后与皇上撕破脸皮、无所顾忌,但她毕竟还是一个顾及脸面之人,特别是在外面人前,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落得一个待媳妇刻薄的恶名,那可委实是个得不偿失之举。
从前皇太后为了强留下冰凝,不惜抛出逼宫的说辞来掩饰自己,现在不想要这个沉重的包袱了,却还要绞尽脑汁去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既赶走了那个妖孽,又顾及了自己的脸面,实在是太难为她了,竟是沉思半响也没能想出半点招数。
第2545章 捉妖(1)
由于今天是正月十五,穆哲与十四阿哥一同前来向皇太后请安,因此对于刚刚发生在她眼前的这一幕自是尽收眼底,也是直到现在她才对这些天来在十四贝子府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如梦方醒!
话说还是前天,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了哪阵风,京城赫赫有名的胡道长竟然大驾亲临到他们十四贝子府做法事,更令人震惊的是,胡道长居然口口声声地宣称十四阿哥周围妖气太重,有妖孽环伺,一定要小心谨慎,驱灾避祸,否则有可能要大祸临头。
按理说大书房的消息不应该这么快就传到了穆哲的耳朵里,然而十四府的府规原本就没有王府严格,十四阿哥又是去了西北四五年的光景,整个贝子府全都是由穆哲这个嫡福晋当家作主。鸟择良木而栖,人也如此,那些奴才们自然是都要向穆哲靠拢才有更大生存的空间。尽管现在十四阿哥已经回京了,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立即改变,于是前面胡道长还在做法事,身在后院的穆哲一字不落地全都收到了。
穆哲原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罐子,现在又是名冠京城的胡道长亲自做法,因此当她得知胡道长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自是深信不疑,当即是捶胸顿足,之后更是恶狠狠地发誓道:若是让她查出来是她们十四府的哪个主子或是奴才趁她不备,狐媚她的夫君,祸害,就算是她们家爷的心肝宝贝,她也定是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是碍到她的夫君,谁都别想活过了正月去!
说到做到,穆哲当即就将整个府里所有的主子、丫头,甚至是但凡稍有点儿姿色的嬷嬷都不放过,挨着个儿地从头到尾一个不落地盘算了一个遍,盘算来算盘去,最终她将目光停留在了翠珠的身上。
翠珠是婉然的赔嫁丫头,所谓赔嫁丫头那是说得好听的,实际上谁不知道,哪家哪户的赔嫁丫头不都是自家爷的收房小妾吗?因此从名分上来讲,翠珠已经占有得天独厚的先机。更糟糕的是,后来竟又被十四阿哥一眼相中,亲自讨要到了书院当差,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近身使唤丫头,从机会上来讲则是近水楼台。
还有一个令穆哲更加疑神疑鬼的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一次从西北回京奔丧,所有的女眷都是单独行动,唯有翠珠一个人随十四阿哥一路同行、须臾不离,要知道那可是晓行夜宿、千里奔袭啊!翠珠一个女流之辈非但是从头至尾跟了下来,更是没有拖十四阿哥半点后腿!这绝非是常人之举,就算是那木泰那样的女中豪杰也做不到这一点,然而翠珠这个从未学过骑射之技的汉人丫头竟是做到了,堪比神人!种种迹象表明,胡道长口中的这个狐狸精定是非翠珠莫属!
一想到是翠珠这个丫头整日里兴风作浪,将十四府搞得乌烟瘴气,穆哲登时是要气炸了肺,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将翠珠掌嘴二十,再撕个粉碎!即使这样也无法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因此,当胡道长前脚刚走,穆哲后脚就冲到了大书房。
“妾身给爷请安。”
“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儿?”
第2546章 捉妖(2)
“回爷,刚刚妾身听说胡道长前来府里捉拿妖孽,妾身是担心您心慈手软,被那狐狸精缠身……”
“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怎么着?居然敢偷听爷?”
“冤枉呀,爷!妾身哪里还用得着偷听,如果连胡道长进府这么大的事情妾身都不知道,您岂不是要治妾身疏于府治之罪吗?”
穆哲平时脑子确实不够灵光,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弄不好她的夫君都要有血光之灾,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人一旦处于危难的境地,总是会爆发出无穷的智慧、勇气与动力,因此只一句话,就将十四阿哥噎得半天责备不出来她一句话。良久,十四阿哥才强压下心头的恼怒,复又开口。
“你口口声声地狐狸精长狐狸精短的,爷问你,谁是那个狐狸精?”
“回爷,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翠珠那个臭不要脸的奴才了!”
“错!”
“错?爷啊,您可千万不要被那小狐狸精魅惑了眼睛!她可是婉然那个大狐狸精的……”
“爷说你错你就错了,还狡辩什么!”
十四阿哥不屑一顾地瞟了穆哲一眼,然后端起了茶盏轻啜两口,穆哲见状,心急如焚,不管是不是翠珠,只要是揪出那个隐藏在十四府的狐狸精就万事大吉、阿弥陀佛。
“爷啊!您就别给妾身卖关子了,妾身已经急得火上房了,您还这么悠哉悠哉的,这是要急死妾身不成?那到底是谁,您倒是赶快说呀!”
“你真的想要知道?”
“那当然了,哎呀爷呀,您这是要让妾身活活被您急死不成?”
“那好,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是……”
说到这里,十四阿哥低下头来,附在穆哲的耳朵上。
“啊?年四嫂?”
“闭嘴!你这是要尽人皆知吗?”
“回爷,妾身错了,妾身知错了。”
“你这嘴可是要有个把门的,不要以为咱们府里就是铁桶一个密不透风,爷不在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奴才……”
说到这里,十四阿哥若有所思地闭上了嘴巴。实际上,连他自己不知道,曾经往皇宫、往雍亲王府安插了多少眼线,而他同样不知道,自己的府里又被皇上、被其它的志不同道不合之人安插了多少耳目,特别是穆哲,一个女流之辈,连十四阿哥都做不到肃清异己、严整府规,就更不可能苛求她了。
原来那妖孽竟是年四嫂!穆哲被这个石破惊天般的消息震惊得半天都不能合扰嘴巴,即使被十四阿哥斥责,仍是无法有效压低自己的嗓音,那一连串的几个“妾身错了”仍是极度的高亢嘹亮,脸上也是根本无法掩饰她那既惊又怕的神情。她惊的是那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冰凝怎么竟是个妖孽之身?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怕的是十四阿哥的安危。虽然现在终于知道了这狐狸精不是出在自己的府里,暂时安了心,但是十四阿哥可是三天两头地出入永和宫向皇太后请安,如若整日里被这狐狸精缠身,万一哪天那妖孽现了原形,他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此外,考虑到冰凝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女人,令穆哲不得不又会多想一层意思。说不定皇上早就预料到十四阿哥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左思右想找不出破解的法子,于是特意放出冰凝这个狐狸精,让她假意晕倒然后堂而皇之地借住永和宫,从而得到可以近身十四阿哥的天赐良机。天啊!皇上这一招术也太过歹毒了吧?毕竟十四阿哥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穆哲万分担忧十四阿哥的安危,于是赶快对他说道:“爷啊,这两天您就别去宫里请安了吧,那宫里妖气太重,若是再一不小心撞见那孽障,妾身担心……”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后天就是上元节了,怎么可能不给额娘请安?”
“那,那最少这两天先躲一躲再说。而且那胡道长不是也说过了嘛,您可是千万要离妖精远远的,万一被那妖孽缠上可是不得了,爷的千秋大业还没有完成,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岂能在阴沟里头……”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爷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赶快忙你的去吧。”
“爷呀,妾身实在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一点儿也不爽利!”
“那,妾身先退下了,爷啊,您可千万要保重呢!”
“你快着吧,爷多少差事都被你耽搁了!”
挨了十四阿哥一顿训斥,穆哲也不好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只得是无可奈何地暂且退下,然而即使是退下,仍是一步三回头,两步一叮嘱,仿佛现在就是在跟她的夫君进行生离死别似的。
自从那天开始,穆哲由惦念十四阿哥的安危,每日里吃不下睡不好,总是神情恍恍惚惚,生怕她的夫君被妖孽缠身。而且她也知道,十四阿哥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之人,根本就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可如何是好?
穆哲急得快要生出病来,不过皇上总算不负苦心人,阿弥陀佛,还好还好,这一回十四阿哥总算听从了穆哲的劝解,此后的那两天里一直没有再去宫里给皇太后请安,而且那两天他也一直是相安无事,一切照常,穆哲的心里总算是稍稍地踏实了一些。
然而正所谓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他这个当儿子的,无论如何也要去宫里给皇太后请安问好。这可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件事情早早晚晚得解决,也只有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跟皇太后把事情说清楚,把那个妖孽赶尽杀绝,也算是没有白跑了这一趟。
第2547章 用计(1)
直到现在穆哲才算是完完全全地知道了十四阿哥那个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原来是要“将计就计”,将那祸害人的狐狸精打回到皇上那里,祸害皇上去!哈哈哈,这么个一箭双雕的绝妙计谋也就只有她这个聪明绝顷、智勇双全的夫君才能想得出来,实在是太高了!
终于理解了十四阿哥的良苦用心,穆哲简直是激动万分,可是娘娘,娘娘怎么不高兴呢?让那个狐狸精去祸害皇上,不用费十四阿哥吹灰之力,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吗?娘娘还犹豫什么呢?
急于“借刀杀人”的穆哲此刻见皇太后低头沉思不语,急得她恨不能替娘娘发话开口,不过她也知道,娘娘不是不同意十四阿哥的计谋,而是在苦苦思考,用个什么冠冕堂皇的法子将冰凝打发到皇上那里。
其实这两天的时间里,穆哲根本就没有闲着,睁眼想法子,闭眼想对策,几乎就没有睡个安稳觉。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临出府门之前她也是又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可以借机会说动皇太后将冰凝赶出永和宫,担忧当然是害怕在皇太后房间里撞见冰凝,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简直是背运到家了。
一进门没有见到冰凝候在这里,穆哲当然是一脸喜不自禁,后来见十四阿哥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把皇太后说动了心思,她就更是喜上眉梢,现在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一心急于要为自家爷驱妖避灾的她暗暗掐准了皇太后的脉,赶快一脸娇嗔地用手拉了拉娘娘的衣襟。
“额娘,媳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什么时候跟额娘这么见外起来了?”
“额娘,那媳妇就不跟您藏着掖着的了。”
“这就对了!你想说什么?”
“媳妇是想,自从年四嫂来了您这宫里暂住,不说好好伺候您,尽一个媳妇的孝道,反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三天两头地惹您生气,您这个当额娘的,不但不能颐养天年,相反还要被这个狐狸精气得整日里不是头痛就是心口痛,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您这个娘娘竟然还不如在普通老百姓家当额娘的人能享上清福呢,简直是让天下人笑话!”
“哎,谁说不是呢?你瞧瞧额娘现在这个样子,真真的是连小老百姓都不如!”
“哼!皇兄不是从来都自诩是天底下最守孝道的人吗?眼瞅着您被气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无动于衷!要说这京城的天变了媳妇承认,可是居然连世道也会跟着变了?不守妇道、孝道之人反而倒有理了?真是世风日下!想想两个多月之前可还不是这个样子呢,媳妇好想念皇阿玛啊!”
穆哲一边说一边还就真的哭了起来,那泪珠子噼哩啪啦地一个劲儿地往下落。她这装模作样的一句“媳妇好想念皇阿玛”不要紧,当即是惹得皇太后情绪失控,也紧跟着泪流满面,婆媳两人竟是禁不住抱作一团,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场。待两人的情绪都稍稍地稳定了一下之后,穆哲才满脸愤恨地复又开了口。
“哼,额娘真若是被那个狐狸精气出个好歹来,媳妇倒是想,真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瞧瞧皇兄都做了什么孽!老天爷早早晚晚地收了那妖孽,一并连那龙椅宝座……”
第2548章 用计(2)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呦,额娘这里可不是你们十四府,是龙潭虎穴,可是快着给你的这张小嘴安个把门的吧,额娘这把老骨头还指望着你来孝敬呢!”
穆哲再次因为自己的大嗓门而被及时制止禁了声,不过义愤填膺的她实在是气得不行,即使是没有再出声,那胸脯仍是气得鼓鼓的,一起一伏个不停。
“额娘,媳妇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兄本就不是一个恪尽孝道之人,他为了逼宫,居然不顾您的……,这不是假道学、伪君子吗?”
“哎呀呀,十四媳妇,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穆哲一语点醒梦中人,从前她们不是一直都认为冰凝是替皇上前来逼宫的吗?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记了?就对外散布这个皇上与冰凝欲行不轨、企图逼宫的风声,然后被皇太后识破了他们两人的奸计,一怒之下将冰凝赶走了!
望着这一对一唱一和的婆媳两人,十四阿哥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欢喜一会儿落寞,心情格外复杂,其中既有成功的喜悦,又有嫁祸冰凝的无奈,但是唯一没有的,就是后悔。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如果不是如此这般地对皇太后实施一场苦肉计,娘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冰凝放出永和宫?
大年初一那天,直到回了十四贝子府,十四阿哥的脑海中仍然挥之不去的,是冰凝那带着红红掌印和血痕的脸庞,以及满含委屈的目光,不停地撕扯着他的心。饭吃不下去,茶喝不下去,觉睡不下去,书看不下去……
他何尝不想就像在塞外那次一样,差塔娜给她送去治伤的药膏,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塔娜远在天边,穆哲又是个醋罐子,她怎么可能会像塔娜那样万事都对他言听计从?而且永和宫也不是塞外的行宫,特别是现在所有的奴才全是皇上派来的嫡系,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禀报到乾清宫东庑那里,堂而皇之地送去他的关心而不被任何人发觉完全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现在的十四阿哥简直是走到了黄河边,前进?大浪滔天如何跨得过去?后退?悔恨惭愧折磨得他永无宁日,因此这十来天的时间里,他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特别是一想到冰凝脸上那红肿的脸庞和下巴上的血痕,他都是钻心的疼痛,既无法表达他的关心,更不可能送去他的药膏,于是唯有不停在大骂他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废物!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如何才能说服额娘放弃对冰凝的扣押成为十四阿哥这些天来的头等大事。办法想了一个又否定一个,因为他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被皇太后看穿了他的把戏,有所警觉之后,他就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次机会,对他而言,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直到大年初十的那一天,十四阿哥被八阿哥几个人约到外面喝茶,因为还在正月里,政务不多,八阿哥难得地相对轻闲一些。几个人闲聊之际,不知道说什么事情,想想他们兄弟几个各自境况不同的遭遇,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其中大阿哥也是被他们谈论得比较多的人之一。
“唉,这大过年,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从前皇阿玛在的时候咱们都不敢去探望,现在可都是改朝换代了,竟然还是这个老样子,难道说大哥就要这么被关上一辈子?”
“你可真是说笑呢!皇兄怎么可能放了大哥?他巴不得大哥被关一辈子才好呢,还会拿遵从皇阿玛的遗训做挡箭牌!”
“可不是嘛!皇兄现在定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怎么没有蛊惑皇阿玛,把咱们兄弟几个全给圈禁了才好呢,省得现在还要绞尽脑汁地给咱们寻罪名、找借口。要说皇阿玛真是英明,若没有咱们这些兄弟拉着拦着,皇兄一手遮天,还美其明曰励精图治,哼,皇阿玛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咱们大清朝的天下被皇兄折腾成如此乌烟瘴气的景象,定是要被皇兄这个不肖子孙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就是!想想皇阿玛走得那么不明不白,我这心里头真是不甘心啊!就是皇阿玛也是死不瞑目呢!可惜了,当初若是武功高强的那几个兄弟在场,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境地。”
“谁说不是呢?可当初谁料到皇兄能得了机会近侍皇阿玛身边呢!再说了,几位武功高强的兄弟,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出来。一个是大哥,一直被圈禁,连见上最后一面皇阿玛都没有开恩,下旨让他过来。二哥更是一样,皇阿玛防他还防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见他?再说老十三,那可是铁了心的跟皇兄一条道上的人,自是指望不上。老十四又偏偏还在五千里地之外的西北,若不是提前得了消息,怎么可能赶得回来?剩下咱们兄弟几个,若是论起武功来,跟皇兄全都是半斤八两,真若是动起手来,不但占不上便宜,有了老十三的鼎力相助,咱们定是要吃亏不少……”
“唉,我也挺想大哥的呢!不说别的,那个时候如果有了大哥的鼎力相助,咱们哪儿还用得着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韬光养晦啊,早就当场一举拿下,这天下可就是八哥您的了!”
“哼,我倒不这么认为,如果大哥能抄家伙跟皇兄对着干,他也一定能这么对八哥,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他?他还认为自己是长子呢!幸亏他不是嫡出,要不然的话,比二哥还得有过之!”
第2549章 魇镇(1)
几位阿哥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从前的后悔药,全都是因为几杯黄汤进肚,酒壮怂人胆,开始信口开河起来。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十四阿哥自从回京以来心情从来就没有好过,原是皇位之争,最近又加上冰凝的事情,因此进了酒肆之后,一直都在喝闷酒任由他们几个乱说乱话,直到大阿哥这个话题开始之后,他就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榔头似的,突然间想起来了些什么,登时眼光一亮:大哥,大哥,爷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大哥什么来了?
也是就在这突然之间,十四阿哥忽然就开了窍,激动得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啊!大哥不是因为魇咒二哥才被皇阿玛圈禁的吗?对,就是魇咒!
十四阿哥这一拍桌子不要紧,把正在大放厥词的九阿哥吓了一大跳。
“我说老十四,你发什么神经呢?想说话你就张嘴,没事儿拍什么桌子呀!这一屋子就你最小,还就你最不懂规矩!”
如果放在以往,面对九阿哥充满火药味儿的这一番话,十四阿哥早就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地跟他对着干起来了,不过今天的他因为刚刚突发奇想,找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完全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情登时大好起来,于是也顾不得跟九阿哥抬杠,相反竟是一脸笑意地面向众,把一直替这两人揪着心的八阿哥和十阿哥都给看愣了。
“咳咳,几位兄长,老十四确实是有话想说,还望九哥海涵。”
十四阿哥这一开口,不但廉亲王和十阿哥看愣了,就是九阿哥自己也看呆了,不知道他们的十四弟打算给他们抖出一个什么样的包袱来。
“八哥,老十四也请您多多海涵,实在是没招儿了,才跟您讨教。”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这番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性子,看得哥哥头皮都有些发麻。”
“听八哥这么说,老十四就当您是原谅我了,那愚弟就直说了。老十四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谁?”
“胡道长。”
十四阿哥“胡道长”这三个字一出口,果然如他所料,八阿哥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也难怪,这是八阿哥一辈子当中最难以面对的一件事情,每每回想起来,都是痛心疾首,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是如何后悔都没有任何神丹妙药相救。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此刻十四阿哥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提起胡道长,仍是一竿子直捅廉亲王的心窝子。
话还要从头开始说。那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时期。先皇刚刚回京,将废太子之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后,将二阿哥幽禁于咸安宫。然后大阿哥以为立自己为储君的机会到了,便广发舆论,大造声势,被先皇一眼看穿了其叵测居心,将他痛斥一番。大阿哥见自己如意算盘打错了,于是不甘心就此一蹶不振,于是调转枪口,向先皇大力推荐八阿哥为储君。为了让先皇相信他不是信口雌黄,于是说张明德张道长曾经给八阿哥看过面相,认为他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英明的先皇根本没有中了大阿哥的阴谋诡计,但也时刻加强了对八阿哥的防范之心,次日便召来众皇子到乾清宫,斥责八阿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党羽相互勾结谋害二阿哥,下旨立即将他锁拿治罪。十四阿哥担心八阿哥有性命之忧,与先皇拒理力争,先皇本就在气头上,又遭十四阿哥执意替八阿哥说情,当即勃然大怒,拔剑相向。这也是前几天皇太后怒斥前去规劝她接受皇太后封号的八阿哥忘恩负义的根本原因,十四阿哥为了他差点儿被气头上的先皇差点儿要了小命,最后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被责打二十大板,活生生地脱了一层皮。
第2550章 魇镇(2)
然而十四阿哥如此舍生取义、肝胆相照,到头来八阿哥竟是毫不领情,在那亲兄弟之间的这场争储恶战中,不说站在十四阿哥这边鼎力相助,反而第一时间卖辱求荣,不但加官进爵、风光,而且还命令十四阿哥第一日回京就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俯首称臣。想当初十四阿哥是如何对待八阿哥的,再看看现廉亲王是如何对待十四阿哥的,也就不能理解皇太后为何会出离的愤怒了。
先不说十四阿哥与八阿哥的这些恩恩怨怨,单说当初八阿哥争储失利过程中牵扯到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张明德。后来案子审结之后,成了替罪羊的张明德被英明的先皇一纸令下凌迟处死,同时在他行刑的时候还要求与此事有干系的人一并前去观刑。这件事情令八阿哥受了极大的刺激,先是千秋大业梦碎,后又现场观刑,从此八贝勒府再也不见了道长居士的身影,不是说他从此洗心革面,而是说吃一堑、长一智,不想再度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手中的把柄和棋子。
虽然道长居士从此绝迹于八贝勒府,然而八阿哥在道家的根基极深,即使如此,他在京城门派林立的道家人士中仍是享有崇高的地位,人脉也是甚广。而反观十四阿哥,既不像他四哥那样尊崇佛法,也不似他八哥这样精于道教,因此当他现在想要借道士之手替冰凝解脱软禁之苦的时候,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不过十四阿哥深知八阿哥的底细,尽管表面上他不再与道士走动,但是以他皇子的身份在这个道家中还是享有极大的威望,那些居士道长们对他也是趋之若骛,特别是现在又是晋封亲王,又是总理事务王大臣,谁不想借着他的这棵大树来乘凉?因此十四阿哥不用想也知道,求到这个现如今炙手可热的廉亲王头上是绝对没错的事情,就是八阿哥是不是愿意接手罢了,毕竟他处心积虑多年竭力为自己树立了一个与道士绝缘的外表形象,现在仅仅是为了十四阿哥就能够轻易毁掉?
“老十四,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是八阿哥最大的忌讳之一,就像当着他的面提毙鹰一样,完全是打人打脸,说话揭短。十四阿哥当然知道这个原因,然而救冰凝心切,他又苦于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是腆着脸得罪廉亲王了。
“八哥,愚弟就是知道,所以刚刚才会提前恕请您原谅。”
十四阿哥一番话说得八阿哥哑口无言。刚才确实是他一个劲儿地要十四阿哥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快说来着,现在怎么出尔反尔了?被老十四将了一军,无可奈何的八阿哥只得是抱着看一看的心理,听听十四阿哥这是为了什么再做下一步打算。
“老十四,分开这么多年,八哥还真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潜心研究道家之法来了?”
“回八哥,愚弟……,老十四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在这京城愚弟也呆了快有一个来月的日子了,天天眼看着皇兄的这位子是越坐越稳,老十四这心里头可是一天比一天着急啊!只是可恨寻不出个法子来,真真是尝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是什么了。
愚弟也是实在是山穷水尽了,结果刚刚听到几位兄长说到大哥,突然间茅塞顿开,既然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那还不如请那德高望重的胡道长做个法事,冲一冲晦气……”
原来是为了这个!听罢十四阿哥的原由,八阿哥顿时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请胡道长出山,他无论如何也是应该答应,原因有二。一是他与十四阿哥绝对是同一阵线的盟友,志同道合、同仇敌忾,推翻皇上的新生政权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共同心愿,现在十四阿哥主动提出来做些事情,他身为兄长怎么能够不同意?二是前些日子他半劝解半逼迫十四阿哥当众向皇上行君臣之礼,虽然事后兄弟之间澄清了误会、化解了矛盾,但是对于八阿哥来讲,总觉得亏欠了十四阿哥。毕竟比起其它两个兄弟来讲,甚至是比起他自己来讲,十四阿哥都是极有希望问鼎皇位之人,而他最为做为兄长在十四阿哥最为艰难的时候没有坚定地站在十四阿哥的身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是站以了对立面。这不是他的初衷,当然更不是他所乐见的结果,只是现在连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以助十四阿哥一臂之力?
此时十四阿哥因为胡道长的事情求到廉亲王的面前,基于这两个原因,他无论都是要答应下来,更何况十四阿哥为他而受了先皇的二十大板,还差点儿丢了性命,他无以为报,现在十四阿哥有求于他,他又怎么能够拒绝?只是……
“老十四,从前的那些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凭八哥的面子,请胡道长出山定是没有问题,只是……”
十四阿哥是聪明之人,当即是一点就透。
“回八哥,您放心,只要替愚弟搭上这根线,老十四只说是请道长前去十四贝子府驱邪避祸。”
“那就好,那就好。”
第2551章 放人(1)
一切都按照十四阿哥的计划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只是穆哲那里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不过最终也算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摆平,最后穆哲还主动出面为皇太后想出来了遣走冰凝的绝佳借口。因此当这出戏演出结束之后,他没有在娘娘这里再多停留,既是想尽量少地占用宝贵时间,尽快放了冰凝,也是担心再东拉西扯地多说些闲话,不知道哪一句又触动了皇太后的神经,心生反悔。
皇太后哪里知道这其中有诈,待十四阿哥夫妇两人刚刚离开就迫不急待地吩咐秋婵。
“去将王长有传来听话。”
秋婵虽然被十四阿哥好生一顿训斥,不得不躲得远远的,但是前前后后、断断续续的一些话也算是让她听明白了,年侧福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现在娘娘发话要找王长有,定是急于要将侧福晋打发走人。
对秋婵来讲,冰凝是不是狐狸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可以甩掉了!她那颗心激动得都要跳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侧福晋只要离开了永和宫,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秋婵的心情就像是宣布她可以出宫回家,再也不用当差似地高兴。
王长有不知内情,猛然间见到秋婵一改终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他又眉开眼笑又是春风拂面,弄得王长有的心里登时慌了神儿。
“我说秋婵姑娘,不就是个上元节嘛,你又不能放假出宫,什么大喜事将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公公,大喜事,当然是大喜事了!”
“秋婵姑娘就别拿本公公开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穷开心?”
“王公公,娘娘叫您前去回话呢。”
“你瞧瞧!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给娘娘回话,你居然还说是大喜事。”
“您爱信不信,反正本姑娘把话传到了,信不信由您!另外,您还是赶快过去吧,否则娘娘变了主意,可就不要怪我了。”
看着秋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长有将信将疑地随着她来到皇太后的跟前回话。
“给娘娘请安。”
“王公公,你去给苏公公传个话,就说侧福晋整日里哭丧个脸,将本宫气得心口痛发作了好几回,再这么下去,本宫就要被这个狐……,妖……,就要被这个丧门星给气死了!”
“哎呀,呸呸!娘娘可是不要说这些个晦气话。那个,您,这是要奴才……”
“你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们赶快把这个丧门星给本宫弄走,本宫还想多活几天呢。”
“多谢娘娘!”
王长有也像秋婵一样,对于皇太后终于回心转意,肯将冰凝放出宫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万分激动,结果也正是因为太过激动了,居然在回话的时候没有按照常规说出“奴才这就去办”而是变成了一句“多谢娘娘”,竟然是直接把他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他当然是对皇太后这个英明之举感激不尽、感恩戴德!只要那年侧福晋离开了永和宫,他们这些奴才们才能是有了一条活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怕小命不保,再也不用夹在皇上和皇太后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否则早早晚晚要被皇上寻了借口治了他跟秋婵的大罪。因此王长有是真心实意地想给这位皇太后娘娘响响地磕上好几个头,感谢娘娘解救了他们这帮奴才们!
第2552章 放人(2)
王长有的兴奋之情早已经溢于言表,更不要说直接吐露心机的这个“多谢娘娘”,怎么可能逃得过皇太后的火眼金睛?对此她简直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帮势利的奴才!本宫真是白白真心实意地待他们,现在看本宫失势了,就一个一个地全都胳膊肘往外拐了,想当初本宫得势的时候,你们怎么一个个地都娘娘长娘娘短的,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巴结奉承?哼,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全都是一帮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皇太后虽然将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千刀万剐的心都有,然而为了十四阿哥的千秋大梦,她当然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跟皇上较劲以及跟这帮奴才生气而伤害到老十四的利益,那样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因此,再是千不甘万不愿,皇太后仍是不得不放了冰凝,可是,她是多么地心不甘情不愿啊!越想越是憋屈的她又是眼睁睁地看着王长有喜上眉梢的那副嘴脸,令皇太后瞬间朝他怒吼而出。
“你还不赶快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若是从前,见到皇太后勃然大怒,王长有定是要赶快上前极尽安抚,然而现在,他哪里还敢耽搁半分半秒,还不赶快趁着皇太后没有变了主意之前把那个年侧福晋赶快妥妥地送走?因此他一边说着“这就滚”,一边迅速挪动脚步噔噔噔地就退了下去。
一出了房间,王长有顾不得皇太后从后面投射来的怒火,拔脚就奔了苏培盛那里。他倒不是担心皇太后责备他办差不力,而是担心再晚一步娘娘要是改了主意变了卦,那可就亏大发了!此时的王长有真是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立即将那年侧福晋早早请走,然而世事总是都要好事多磨,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苏培盛那里的时候,居然没见着苏公公!
今天是正月十五,虽然因为大行皇帝的大丧之仪而一切从简,但是毕竟是雍正朝的第一个上元节,雅思琦还是颇花了些心思。大年初一皇上都是呕着气过了一整天,而且新年以来的第一天都没见他有过一个笑脸,眼看着冰凝回来遥遥无期,而今天这个上元节一旦过完了,整个新年也算是基本结束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皇上一扫连日来的心情烦闷。于是雅思琦乍着胆子突发奇想:何不借着过节,找找皇上喜欢的乐子,让他稍稍松松心呢?不过由于皇上整日忙于公务,所谓的乐子也无非是女眷们聚一聚,开开心心地陪他用个晚膳,聊聊从前那些开心的事情,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家庭的温暖。想到就做,雅思琦当即就将苏培盛叫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做更妥当,既能调节一下气氛,又不会逾越了礼制。
王长有一听说苏培盛去了大福晋那里,登时捶胸顿足、心急如焚。如此十万火急的事情,真是半秒钟也耽搁不起呢!可是,苏培盛去了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大福晋那儿了?思前想后一番,他也实在是找不出来一个更好的法子,唯有硬着头皮到雅思琦那里走一遭。
王长有这一路走得格外的艰难,因为他确实是非常发怵与雅思琦打交道。一则他是永和宫的奴才,与她没有多少旧交情,先皇在位的时候,他也仅是限于按规矩请安而已,毕竟雅思琦可是皇子福晋,不是他这种奴才能够随便想往上凑就能凑得上的主子;二则现如今的雅思琦更是今非昔比了,随着皇上的登基,身为大福晋的她即将成为正宫皇后娘娘,除了毕恭毕敬之外,哪儿还敢有半点造次?此外,而皇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剑拔弩张,他这个贴身心腹奴才自是要被严格镇压,简直就是自身难保,平时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现在竟是要直接面对这个甚少有笑模样的主子,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一想到这里,王长有真是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然而皇太后好不容易开口同意放冰凝走人,虽然名义上不太好听,是被皇太后赶出宫的,可是现在谁还顾得了许多?只要是能走,就算是皇上都不会计较什么,甚至还要阿弥陀佛地上几柱高香。因此王长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的,不去?定是死路一条,就连皇太后那关都过不,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去?唯有盼着他给皇上传递了这么一个大好消息的情面上,能对他网开一面。于是他最后终是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此时的雅思琦正与苏培盛四平八稳地一边喝茶一边商议给皇上散散心的法子,结果却是被红莲给打断了。
“启禀主子,永和宫的王长有说有要事前业禀报。”
“王长有?他怎么来了?”
按照平常的规矩,永和宫如果没有异常,都是小武子在每晚的一更天时分向苏培盛禀报当日的例行情况,如果遇有突发的事件,就由小武子差人过来禀报,他自己则是要坚守在宫里,时刻护卫冰凝的安全。
王长有哪里知道苏培盛的这番安排,他只是遵从皇太后的吩咐前来找他这个大总管罢了,再者说了,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了,但是奉皇太后之命前来找苏培盛禀报情况还是说得过去的,并没有任何逾越之处,这也是他最终胆敢擅自跑到雅思琦这里来的一个自我开脱的借口。
第2553章 喜事(1)
雅思琦和苏培盛不明就里,此时乍一听说王长有前来有要事禀报,当场吓得魂飞魄散。王长有未经通传、不请自来意味着什么?一定不是皇太后就是冰凝出了什么岔子,而且还是天大的岔子,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王长有出宫前来禀报。一想到这里,这两人登时感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待好不容易暂时稍稍压住了惊,这才吩咐红莲传王长有进来回话。
“给大福晋请安。给大总管请安。大喜事,大喜事!”
“大喜事?”
雅思琦与苏培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来,永和宫能有什么大喜事?既非皇太后娘娘的生辰,也非冰凝生产的日子,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够称得上是大喜事,不过就是个上元节,这也能算?再说了,真若是大喜事,小武子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不来?还有这个王长有,既然是大喜事怎么还浑身哆哆嗦嗦?
“王长有,你有什么话赶快直说,别故弄玄虚,装神弄鬼,再若是胡说八道就要小心你的狗头了!”
苏培盛心急之下竟是说了句粗话,雅思琦在一旁听了也觉得脸面上不好看,再怎么说王长有也不是他们府里的奴才,更何况还是娘娘的心腹,这不是在打皇太后的脸吗?于是她赶快装作没有听见苏总管这句话似的,而是开口另外寻了个题,算是替苏培盛圆个场。
“王长有,我问你,娘娘今天可是因着上元节心情大好?”
王长有莫名其妙地被苏培盛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更不知道所谓的“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是怎么回事儿,正备感冤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雅思琦适时替他解了围,于是他赶快面向雅思琦,心存感激地说了那个大喜事。
“回禀大福晋,皇太后娘娘让奴才传话,说侧福晋总是令娘娘堵心,让侧福晋尽快搬走……”
“什么?你说什么?”
雅思琦和苏培盛两人全都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娘娘怎么会突发慈悲,放了冰凝(侧福晋)了?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伴随着这一声惊呼,两个人又是步调出奇地一致,哗地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了王长有的跟前。
王长有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以为自己刚刚又说错了什么,面对咄咄逼人的主子和总管,吓得他一步步地往后退,最后身子一软,竟是瘫倒在了地上。见此情景,更是印证了苏培盛此前的猜测,怕不是这其中定是有诈,于是上前一步一把就将王长有像拎小鸡子似的拎了起来,同时恶狠狠地问道:“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没有,冤枉啊,冤枉啊!”
雅思琦毕竟是女人,见不得如此心惊胆战的一幕,于是赶快发话道:“不管是什么情况,先听他说来就是,到底是谁派来的,最终自有分晓。”
雅思琦发了话,苏培盛不得不松手,只不过松手的时候连带着又将王长有狠狠地朝地上一摔,同时说道:“大福晋是大慈大悲之人,我苏培盛可不是吃素的,你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招,小心你的狗头!”
第2554章 喜事(2)
唉,怎么又是狗头!雅思琦皱了皱眉,复又开口道:“王公公,你老实回话,万事都有我作主就是了。”
王长有惊魂未定,又是心急如焚,只得是前言不搭后语地回复一气。
“是真的,真的,娘娘刚刚发了话了,要侧福晋赶快走人,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这事情耽搁了,娘娘万一再变了卦……”
眼看着王长有急得红头涨脸,言辞又是十分恳切,毫无半点闪烁,将信将疑之下,苏培盛厉声喝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真是假一会儿自有分晓,先摸摸自己的狗头再说话。”
雅思琦比苏培盛更倾向于这其中不似有假的样子,待苏总管唱完红脸之后赶快又补了一句。
“你这话可是当真?娘娘真的是吩咐侧福晋搬走?”
“回大福晋,千真万确,奴才没有半句诳语。”
“那就好,我也是好心提醒你,虽然你是皇太后的奴才,但是这大清朝可是皇上的,哪一个奴才不是皇上的奴才?”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启禀大福晋,娘娘好不容易发话了,事不宜迟啊!”
雅思琦略略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条件是什么?”
“条件?”
“侧福晋出宫的条件。”
“没有,娘娘没有说条件,就说侧福晋惹娘娘心口疼。”
也不能怪雅思琦和苏培盛得到消息之后没有即将前往永和宫接冰凝,实在是觉得这件事情太于蹊跷,不由得他们如此小心谨慎,毕竟谁能相信居然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当初冰凝被皇太后强行扣留虽然也是令众人始料未及,但毕竟娘娘与皇上之间势同水火,冰凝不过就是皇太后的出气筒、皇上的替罪羊罢了,虽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片刻后。然而现在娘娘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同意放人,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外,也难怪雅思琦和苏培盛两人在震惊之余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生怕这是皇太后设下的陷阱,中间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事情虽然不太可信,但是有事情发生又不可完全不信,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付出万分之一万的奴才,只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不管怎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于是苏培盛不假思索地吩咐王长有。
“你现在回去,叫齐公公过来回话,记着,别让皇太后娘娘知道了,否则你就别想再要这个狗头了!”
王长有对苏总管的这个吩咐倒是不难理解,齐公公从前是年侧福晋的奴才,又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他王长有的话可以不住,齐公公的话谁都会信。只是……,连他都不清楚皇太后怎么就大慈大悲开恩了,那齐公公又怎么能知情?
“回大福晋,大总管,皇太后刚刚只是吩咐了奴才一人,奴才不知道娘娘是否也吩咐了齐公公,所以……”
“你只管赶快去办差事,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刚刚你不是还说十万火急吗?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了?”
“着急,着急,好,好,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王长有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那边皇太后没有给他交底,这边大福晋将信将疑,万一齐公公再来个“什么也不知道”推了个一干二净,那他可真就是离死期不远了。
虽然提心吊胆,心情极度沮丧,然而差事还是必须去办,还好,这一次没有让王长有大费周折,小武子就正好呆在他的房里呢,于是王长有赶快传了雅思琦和苏培盛的吩咐,又额外把皇太后刚刚吩咐他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他能办的就只有这些了,一切全都只能是听天由命。
没一会儿小武子就到了雅思琦这里。
“给大福晋主子请安。”
“小武子,赶快起来吧。我问你,刚才王长有过来传皇太后娘娘的吩咐,要苏总管接年侧福晋出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长有确实是低估了小武子的能量,虽然齐公公也不是完全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但至少要比王长有了解的内情多了许多。
“回大福晋,奴才还请借一步说话。”
一听小武子这话,雅思琦和苏培盛心中一惊,于是赶快喊红莲进来。
“回主子,奴婢在。”
“你赶快看看这院里都有谁在当差呢,让他们先停下手里的差事去前院候着,你院门口给我守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红莲依言退下,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院子终于清静了下来,雅思琦于是急急地开口道:“你说吧。”
即使如此,小武子仍是上前两步,用蚊子大的声音复又开口。
“回大福晋,今天一早儿十四爷和十四大福晋过来给娘娘请安来了,然后三个主子一直躲在里间屋里说话,连秋婵被皇太后叫进屋里回话都被十四爷大骂偷听墙根、居心叵测,后来不得不退到院门口才算躲过一劫,所以,奴才的人也是没有听得真切,但奴才可以肯定的是,十四爷前脚刚走,皇太后后脚就吩咐王长有给苏总管传吩咐。另外十四大福晋在走的时候还跟十四爷抱怨了一句,说的是‘额娘千万别因为一时气不过,再留着那狐狸精了’,结果被十四爷狠狠地骂了一句‘你是乌鸦还是老鸹嘴!’”
说到这里,不管是小武子还是雅思琦或是苏培盛,三个人的脸上都是极不自然,不消说,他们都知道那个“狐狸精”指的是谁,念在小武子是在回禀情况,因此雅思琦也没有追究他的大不敬之罪。不过从小武子回禀的这些事情,她和苏培盛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由,定是十四阿哥夫妻撺掇皇太后的结果!
第2555章 火急(1)
无论如何雅思琦和苏培盛都没能料到,冰凝能够摆脱困境竟然是十四阿哥与皇太后串通一气的结果,对此他们是既担心又安心。担心自然是因为十四阿哥与皇上势不两立,现在又竭力怂恿皇太后放了冰凝,这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安心则是在于,冰凝被放出永和宫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这背后有天大的阴谋诡计,人能平安回来则是最重要的,至于后面还隐藏着什么惊大秘密,一切都交给无所不能的皇上吧。
查获阴谋诡计需要依靠皇上,接冰凝回来也得需要尽快禀报皇上,虽然雅思琦也是心急如焚,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禀报了皇上,他们当中哪一个人胆敢跑到永和宫里跟皇太后短兵相接?
事不宜尽,雅思琦将小武子赶快回永和宫密切注意事态动向,然后让苏培盛立即前往乾清宫禀报。雅思琦真是恨不能亲自走这一趟,然而皇宫不是王府,朗吟阁她可以自由出入,乾清宫代表的可是朝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随意出入这种地方?这岂不是要违了女人不得干政的祖训吗?因此就算是最得宠的女人也不敢逾越袓制,她雅思琦岂敢越半点雷池?
虽然后宫距前朝也就只有几百步的路,仍然苏培盛仍是选择了一路狂奔,他跟雅思琦的想法一样,阴谋诡计只需要交给英明的皇上进行严查深究即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皇太后“一时糊涂”将年侧福晋赶快接回来,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果然不出苏培盛所料,这个时候的皇上正在和大臣们议事,急得他禁不住地原地打起转来。虽然这件事情十万火急,然而后宫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前朝的芝麻小事,苏培盛当了这么年的的大总管,这条家规还是记得格外牢靠。既不能影响皇上的政务,又担心皇太后娘娘好不容易答应放人,万一时间耽搁得长了,再变了卦可就追悔莫及了,万般无奈之下,苏培盛只得守株待兔,希望能够将随时为皇上办差的高无庸堵在门口。
老天爷可真是捉弄人,正月里依然是寒风凛冽,风吹在脸上跟小刀子割似的,棉衣裳也都能吹透了,可是苏大总管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高无庸的身影,皇上公务繁忙,怎么这奴才倒借着机会偷起懒来了?
就在苏培盛急得团团转之际,只见一个宫女端着茶盏意欲进去换茶,苏培盛大喜过望,抓住那个宫女就是一番面授机宜,无非就是要她瞧准时机,给高无庸递话,就说他苏培盛在门口有事给他吩咐。
不多时,换茶的宫女还没有出来,高无庸反倒是出来了。
“给苏总管请安。”
“哎呀你个偷懒的奴才,又被本总管抓个正着!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还敢躲清闲?”
“回大总管,小的冤枉啊!万岁爷一直要小的做这做那,别半刻钟都没有得闲……”
“行了,行了,你的账以后再算,我问你,万岁爷都忙什么呢?我这儿有急事儿启奏……”
“回大总管,有急事儿您直接启奏就行了啊,干嘛要小的……”
“年主子的事情。”
一听说是年主子的事情,高无庸立即闭上了嘴巴,这是皇上的私事,绝对不可能因此而影响了政务,可是只要是牵扯到年主子,不管什么事情全都是天大的事情,对于这一点,高无庸还是心知肚明的。
第2556章 火急(2)
“回大总管,要不,小的等这几位大人们议完了事,先跟万岁爷递个话儿,看看万岁爷的意思?”
“唉,就是不知道这事儿议起来要多长的功夫,我这里可真的是等不起呢!”
“那,那……”
高无庸新在皇上身边当差,自是万事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自作主张,若是换作秦顺儿,早就一百个保票包在他的身上了。面对这个瞻前顾后的高无庸,苏培盛寻不到任何把柄朝他大发雷霆,无奈之下只得是自寻法子。
“我问你,现在万岁爷跟前都有谁在呢?”
“回大总管,现在有马齐大人、张延玉大人,怡亲王……”
“怡亲王也在里面?!”
“回大总,是的。”
“快,赶快进去,趁那个丫头还没有出来!”
苏培盛一边赶快吩咐高无庸,一边急急地摸向自己的袖笼,还好,还好,有一枝笔还有一张曾经包过东西的沾了油渍的纸片,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笔没有墨,于是他就着笔尖上仅有的一点儿残墨,在那张纸片上寻了个没有油渍的地方,龙飞凤舞般地写了两个字:“急、苏”。写好字条之后,他又叮嘱高无庸。
“现在赶快进去,把这个字条交给小雁儿,让她递给怡亲王,如果能传个话就更好了,就说是我有急事儿。这事儿千万要办得隐蔽,千万别让其它人知道,更不能让万岁爷知道了。”
“明白,小的明白。”
高无庸自己差事都没有办,直接返身回屋去找刚刚进去换茶的那个叫做小雁儿的宫女,可惜偏偏不够凑巧,她已经把怡亲王的茶换过了,正在给张廷玉张大人换茶。不过高无庸知道这件事情十万火急,也顾不得许多,逮准机会把苏培盛的那番吩咐悄悄传了与她。小雁儿也是为难,她只是按照人头数奉来茶盏,现在她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茶盏再给怡亲王,这让她如何传递消息呢?
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忽见怡亲王端起茶盏正要喝,没想到斟得有些满,竟是洒出来一些,小雁儿想也没想,急匆匆地上前用绢帕小心擦试,一边擦试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个油花花的字条儿压在了茶盏下面。
十三阿哥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宫女竟是如此胆大包天,胆敢给替人私传字条给他,登时面色格外地难看起来。这个小雁儿是什么来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行如此鬼祟龌龊的举动?还是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她这是不想要命了?
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气,即使小雁儿已经退了下去,十三阿哥仍是没有打开字条,他打算待一会儿与各位大人议事结束之后,拿着这个罪证找苏培盛告上小雁儿一状,让那个奴才看看他手下都是一群什么人!
怡亲王迟迟不打开字条,却是把高无庸急得似火上房一般,然而当着群臣以及皇上的面,他又不能表现出来,真真是要将这个老实人憋出一身的病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十三阿哥一直觉得今天高无庸有些异样,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这个奴才在搞什么鬼?十三阿哥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结果他的这个警告非但没有收到意料中的向后退缩、一脸惭愧,相反却是迎上他的那如炬的目光,又是眨眼又是努嘴,而努嘴的方向竟是……
寻着高无庸努嘴的方向,十三阿哥低下头来,发现竟是他的茶盏!难不成这字条是高无庸让小雁儿递过来的?疑惑之间,十三阿哥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茶盏,又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油纸攥到了手心里,再悄悄地展开一看,心中当即一惊:居然是苏培盛!
十三阿哥熟悉苏培盛的字迹就像熟悉皇上的字迹那样,虽然刚刚由于写得太过着急、太过潦草,然而苏培盛的那两笔字就是烧成灰他都都认得出来。不过,十三阿哥仍是万分不解:苏培盛找他有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找?还要这么费尽了周折,这个奴才在搞什么名堂?或者说不是这个奴才在搞明堂,而是有谁借这个奴才搞明堂?
苏培盛在外面左等不见怡亲王出来,右等还是不见怡亲王出来,同时又担心雅思琦等得着急,于是赶快差了一个小太监奴才给大福晋递个话过去,告诉她皇上正与十三爷等人议事,请她稍安勿燥。
果不其然,雅思琦早已经是心急如焚,听罢那小太监的一番禀报,她更是恨不能自己亲自跑过去一趟,然而她自己也知道那仅仅只是异想天开罢了。既然如此,还是要再想法子,总不能这么干等着,万一皇太后反悔可就糟糕了。于是她赶快将大管家何全叫了进来,吩咐他即刻写个字条:“急,望怡亲王速议事毕。”同时又叫红莲从里间屋的床头上那个小匣子中将她的一枚方章拿出来,小心地钤在了后面,然后递给了传话小太监,让他赶快交给苏总管。
雅思琦知道现在皇上正在议政,就算是怡亲王也不敢造次,因此她只能是催促他们尽快议完朝政。另外,她也确实是个聪明人,虽然认字还认不全呢,更不要说写了,但是这些并不妨碍她传递紧急消息,那枚方章怡亲王可是认得的,有她亲自出马紧急催促,相信十三阿哥应该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
果不其然,当十三阿哥接到这个新字条之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管是不是什么计谋,先尽快议完政事再说,毕竟那些人伪造苏培盛的笔迹容易,能得到大福晋的印章确实是要比登天还难。
第2557章 信了(1)
自从雅思琦亲自出马又递上来一张字条之后,十三阿哥总算不再是心生疑虑,于是不论是哪一位大臣开口各抒己见,他都不露声色但又积极地及时插话发表自己的见解。众人都知道怡亲王深受皇上的信任,既然怡亲王已经开了口,那一定就是事先与皇上商量过,一定是代表的皇上的意思,于是谁也不会跟十三阿哥继续过多地纠缠,只要是怡亲王一开口全都默不作声。没有了反对声音,问题自然是一件一件地得到了相应的解决法子,不多时这次商议的几个事项也基本到了尾声。
十三阿哥见众人都非常识相及时住了口,心中暗喜,谁想到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只听皇上发话了。
“怡亲王,今天朕请这么多大人共同商议此事,就是要广纳众言,博采众长,你都发了话,各位大人还怎么说话?”
皇上对于十三阿哥今天的表现大为吃惊:十三弟平时一贯对朕恭敬有加,朕屡次让他不必拘束他都不肯,对各位大臣更是礼贤下士,丝毫没有因为与朕的特殊关系而忘乎所以,怎么今天十三弟表现这么反常?
皇上实在是明察秋毫之人,对此十三阿哥实在是叫苦不迭,怎么越是有急事情,皇上越是眼睛揉不进一料砂子?无可奈何之下,十三阿哥只好朝皇上悄悄使了使眼色。皇上见十三阿哥刚才那么反常地多言多语,现在又是这么一副奇怪的表情,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众人说?由于怡亲王历来都是极为小心谨慎,即使晋升亲王,身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仍是对他毕恭毕敬,对旁人也从不颐指气使,与他们的皇阿玛在世的时候一个样,仍似一个无官无爵的光头阿哥,小心谨慎做人,因此今日这个格外张扬的高谈阔论定是另有原因,想到这里,皇上只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打算先将众人前遣散之后再听一听十三阿哥到底怎么说。
“各位大人,这件事情先暂时议到这里,请各位大人回去后也再好好地考虑一下,不要受怡亲王的影响,待明天或是后天,再继续商议此事。”
待马齐和张廷玉等人鱼贯而出之后,皇上一秒钟也等不及,当即迫不急待地问道:“十三弟,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皇兄,不是臣弟有事情,是那拉四嫂有事情。”
“你四嫂?她能什么事情?难不成是额娘那里出了事情?那苏培盛是干什么吃的?”
“臣弟也不太清楚什么事情。不过,苏培盛也给臣弟传了字条,由此想来必定是十万火急了,否则也不会劳烦到那拉四嫂亲自出马了。”
于是十三阿哥将刚才一连收到两条字条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向皇上禀报一番。皇上听罢也如怡亲王一样,登时糊涂起来。
“他们两个打的这是什么哑谜?高无庸!”
“回皇上,奴才在。”
“叫苏培盛进来。”
眼见着各位大臣从东暖阁里退了出来,苏培盛早早就守在门口去等候,一听皇上宣他进去,还不等高无庸出来喊他,当即抬脚就进了屋,皇上万万没有料到,苏培盛怎么竟也成了听墙角的无耻小人了?结果还不待他斥责,苏总管赶快跪下回话。连苏培盛都吓得跪地回话,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见此反常情景,不要说怡亲王,就是皇上都是即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因此还不待苏培盛开口,他立即发问道:“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2558章 信了(2)
“回万岁爷,大喜事啊……”
苏培盛本是担心惊着皇上才赶快先抛出来这个“大喜事”,结果事所愿违,皇上本来就心急如焚,再遇上这个一反常态,也学会了说话拐弯抹角的苏培盛,当即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再不老实,小心你的脑袋!”
结果刚刚在雅思琦那里上演的一幕又活生生地在皇上这里又重新上演一遍,只不过一主一仆的两个人从雅思琦和王长有换成了皇上与苏培盛。
“回万岁爷,奴才这就说,这就说,刚刚小武子亲自给奴才递过来消息,皇太后娘娘同意放人了!”
“你说什么?同意放人?谁?”
“回万岁爷,当然是年主子,是年主子!”
皇上一听是这个结果,也是和刚刚雅思琦的反应一模一样:额娘怎么可能同意放人呢?难不城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和埋伏?或是有什么其它的交换条件?
见皇上没有预想到的欣喜万分,相反却是低头沉思不语,苏培盛急得不行,知道皇上历来都是疑心很重之人,料想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了谁,既然长话短说不起效果,苏培盛只得是将小武子给他禀报的关于十四阿哥夫妇的那段情形又原样不动地复述给了皇上,最终仍是没有忘记加上一句。
“启禀万岁爷,恕奴才直言,事不宜迟,不管是真是假、有诈没诈,您大可先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将年主子接回来。这里面真算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俗话说得好,那孙猴子再是翻它十万八千里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您是这么的英明,不管是谁,都定是难逃您的手掌心。万不可给了皇太后娘娘悔心转意的机会,您也可以万一额娘要是变了主意……”
这一招果然是奏效了,因为苏培盛说得句句在理。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先把冰凝接回来才是最主要的,皇太后娘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就算说出大天去,也无非就是要他把江山让给十四阿哥罢了。至于那母子二人具体怎么一个阴谋法儿,他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会主动挑事惹事,但是事情来了,他也不会怕事躲事。
“好,福晋,朕就有劳你亲自跑一趟了……”
“哎呀,皇上您可真是要折杀臣妾了。这还不是妾身应该应份的吗?”
“好,好,你过去就说给额娘再请个安,当面听听额娘的吩咐,如果确实无异,就请你将她接回来。”
“回皇上,臣妾一定将此事办好,您请放心。”
“好,既然事不宜迟,你们也就不要再耽搁功夫了,速去速回,只要把人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其它的一切就都不要管了。到时候如若有什么变故,你见机行事即可,不必再先回来禀报于朕,你自行处置,一切的一切,都要保得她母子平安。”
闻听此言,雅思琦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皇上这是给了她多么大的信任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由她自行处置,不必先回来禀报于他,即使是有些人身为皇后也未必能够手握这么大的权力,而她,还没有册封,还只是大福晋身份,就得此殊荣,雅思琦怎么可能不对他给予的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感激涕零?
再有多少语言都不及尽善尽美地办完差事更能令皇上龙颜大悦,于是雅思琦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行礼之后与苏培盛迅速地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十三阿哥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真的是雅思琦十万火急地在找他,而且还是为了迎接冰凝出宫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不要说雅思琦急得火上烧了眉毛,就是他,甚至是皇上都会心急如焚,可是他自己在干什么呢?竟然因为疑神疑鬼、按兵不动,差点儿就耽搁了大事!对此,十三阿哥满心除了懊悔还是懊悔。他想向皇上解释一番,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罪责,只是想让他的皇兄心里好受一些罢了。毕竟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不可能为了冰凝而与十三阿哥翻脸,但是心里不痛快却是肯定的,如果他的自我解释能够令皇上对他的责备稍稍减轻一些,继而心情跟着稍稍好起来一些,这个解释就是值得的。
“皇兄,刚刚臣弟真的是不敢肯定苏培盛的这两笔烂字儿……”
怡亲王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笼里抽出那张油花花的小纸片,皇上一见这个,先是一愣,再见了上面那两个如猪爬般的“急、苏”两字,当即是哭笑不得。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皇上写了那么一手好字,苏总管的字也是不差,结果情急之下写就的这两个字果然是与平日里几乎完全脱形。
皇上当然知道十三阿哥是多么的愧疚,尽管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随了雅思琦一并到了永和宫,然而还是赶快收拾起焦虑的神情,好生开导了十三阿哥一番。
“十三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刚刚及时出手相助,朕还不知道要长篇大论到几时呢!朕谢还谢不过来,怎么会责备于你?”
“皇兄,臣弟也是担心,皇额娘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了人吗?是真的会信守诺言,将年四嫂还给您,还是说,受了十四弟的什么蛊惑……”
“老十三,朕当然也是将信将疑,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你年四嫂,还是其它的什么事情,朕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