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6章 早晚
冰凝先是自我解嘲地跟王爷开了个玩笑,以期活跃一下气氛,谁想到非但没能将他从极度不悦中解脱出来,反而引火上身,惹得王爷不管不顾地朝她大发了一通脾气,弄得冰凝莫明其妙、哭笑不得!自己好心相劝,最后竟然变成了惹火上身。王爷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她可是好生生地在府里呆着,除了一早一晚给雅思琦之外,其余的时间全部用在照顾福惠与湘筠的身上,就这样还是惹了王爷生气,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瞧您这话说得,妾身可真是百口莫辩。反正现在也已经是大冬月里的,就是下多大的雪,也不是‘六月雪、窦娥冤’,妾身的冤屈可是全都埋没了,谁能给妾身申冤做主?”
“怎么,你还觉得冤枉了?”
“您!这几天您可是一直在外面办差,妾身连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怎么又是妾身的罪过?”
“不是你还能是谁?谁让你是福惠阿哥的额娘?谁让你没有早生二十年?”
冰凝一听这话,差点儿被王爷气得当场晕倒在地!继而又是恨得咬牙切齿!作为福惠阿哥的额娘竟然也能是她的错?没有早生二十年竟然还是她的错?而且王爷不止一次地抱怨过她晚生了二十年的事情,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他的口头禅,动不动就是因为她晚生了二十年,以至于这件事情没能做成,就是因为她晚生了二十年,以至于那件事情也没有赶上,还有什么事情被错过了,又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总而言之,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被他牵强附会地扯到她晚生了二十年上。可是,这能是她的错吗?
遇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王爷,冰凝可真是交了八百辈子的好运!可是她除了心底里对他恨得牙根痒痒之外,完全是一丁点儿的办法也没有。谁让他是爷呢?一家之长的一言堂,根本没有冰凝说话讲理的地方。无奈之下她只得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紧不慢地据理力争。
“回爷,妾身晚生了二十年,确实不假,妾身承认,这都是妾身的错。可是,您怎么不反过来想想,爷为什么早生了二十年啊!您若是晚生二十年,妾身不就没有任何错了嘛。”
王爷本来因为福惠阿哥名字的事情情绪低落,随口抱怨了冰凝一句,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气,可是他哪里料到,这丫头从来都是嘴头子上一点儿的亏都不肯吃!他嫌她晚生了二十年,她倒好,居然敢嫌他早生了二十年,就差反问他“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了!心情原本就糟糕透顶,此时又遇到冰凝的火上浇油,惹得他从一开始的佯怒变得真的有点儿不高兴了,于是开始强词夺理,没事儿找事儿。
“怎么?又嫌弃爷老了?”
冰凝已经被他的胡搅蛮缠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位爷呀,怎么永远都有那么多的歪理在等着她?她的本意不过是想说,她晚生了二十年如果算是犯了错的话,他早生了二十年也不能完全没有责任,两个人半斤八两。可是,她的爷呀,居然把她的这番话曲解成她嫌弃他老了。
第2197章 姻缘
自从王爷进屋里来到现在为止,两个人总共不过才只说了两句话,她就凭白无故地蒙受了两次不白之冤!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祸从口出、诸事不宜的日子吗?
一天从早到晚亲力亲为照看福惠阿哥已经累得她筋疲力尽、焦头烂额,而王爷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需要她去哄开心,对此冰凝简直是要抓狂了。然而冰凝从来都是心软之人,看在他外出办差,风尘仆仆、日夜操劳,又辛苦又劳心费神的份儿上,就原谅他一次吧。想到这里,冰凝强压下心头的委屈,心平气和地好言相劝。
“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您正当不惑之年,精神百倍、精力充沛,相反妾身这一副病秧秧的身子,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也只有您嫌弃妾身半老徐娘,妾身没有任何哪里会嫌弃您老呢?”
“那你……”
“回爷,您可真是冤屈妾身了呢!刚刚妾身的意思是说,其实早和晚都没有关系。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早生了二十年的人,可是除了那拉姐姐、李姐姐和宋姐姐三个人之外,还不是一样没有缘分与您结成夫妻吗?除非您有本事能够把早生了二十年的所有女人们都娶回府里。
而妾身虽然晚生了二十年,可是却只有妾身这么一个晚生了二十年的人,有缘与您修得共枕眠,这可是要修行一千年才能修来的缘分呢!妾身要是早生了二十年,哪里还能与您有缘千里一线牵呢?
所以妾身想说,那位姐姐她们早生二十年有早二十年的好,妾身虽然晚生了二十年,可是这二十年,一点儿都不晚,而且是不早不晚正正好。因为不管是早是晚,都要错过与您的这段姻缘,所以妾身不管是早还是晚,只要有缘分才是最最好。”
冰凝说这番话的目的万的可是与只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晚生了二十年的罪过”,为了消除王爷多年来的偏见与成见,可是这番话一气呵成说下来之后,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说得是如此句句在理,字字用情,以致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后怕,怕她早生或是晚生了二十年,怕她这病秧秧的身子错过了四十九年的那次选秀,从而错过了与王爷的这场大好姻缘。
冰凝说得动情,王爷听得更是动心。耳闻她这番滔滔不绝的关于早早晚晚的论调,他早就将因为名字的问题而引发的不快情绪抛在脑后,完全被她的这套关于缘分的大道理所折服,更为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而唏嘘不已。
“爷这两天一直在想着福惠阿哥名字的事情,脑筋有点儿转不出来,让你受委屈了。”
冰凝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福惠阿哥名字的事情让爷这么伤脑筋、伤情绪,可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名字不是皇上赐的吗?他怎么?
“回爷,妾身实在是不明白,小阿哥不是由皇阿玛赐名吗?您为什么……”
“实不相瞒,爷是担心皇阿玛赐的名字不够响亮,不够盛气,不够……合意,爷这心里头很是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第2198章 相劝
说到这里,王爷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内疚不已,再也说不下去了。直到现在冰凝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苦恼万分、心神不宁,而她则是因为他的这份真情实意而感动不已。王爷为她,为他们的福惠阿哥如此地操心费神,她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觉得,因为在她的心中,除了感动,什么也没有。
“爷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名字而大费周折,大伤脑筋,行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了,皇阿玛学问那么高深,赐给福惠阿哥的名字一定是响当当的,定是会合了您的心思……”
“唉,你哪里知道……,其实爷看着好的一个名字,被别人先用上了!”
“这有何难?这全天底下重名的人多着呢,但只要不是姓爱新觉罗家,不就万事大吉吗?重名实在是太多了,数也数不清,所以汉人不但有姓,有名,还要有字,就是为了与重姓重名的人区分开来……”
冰凝不知原委,自然是劝不到点儿上,说着说着竟然离题了,说到了汉人起名字如何有讲究的问题上来。王爷因为心情不好,因此现在根本没有兴趣跟她谈古论今,而是迫不急待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知道,这个名字,唉,再也不可能给福惠阿哥用了!”
“啊?福惠阿哥的名字不是皇上亲赐的大名吗?这天底下不管什么物件不全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吗?区区一个字,怎么就不能用了?”
既然是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的事情,有他一个烦心劳神就罢了,不想让她也跟着心里不舒坦,因此他没有提及弘晟已经把福惠阿哥的名字抢占走的事情。半天见他不再开口,冰凝知道他这是不想说话了,本想就此打住,可是眼看着他依然紧锁的眉头,冰凝的心中格外难过,王爷出门在外办差,又辛苦又劳累,还要因为福惠阿哥名字的事情劳心费神,甚至令情绪极为低落,对此冰凝的心中既感动又内疚。
“爷,您的公事这么忙,还要被福惠阿哥绊着手脚,妾身真是惭愧。”
“你有什么可惭愧的?福惠阿哥的事情就是咱们府里的头等大事!”
“可是,您若是因为这事情急坏了身子妾身就罪达大了。况且福惠阿哥还小呢,取名字又不是火上房的事情,爷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再说了,这是皇上赐名的事情,您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用啊!”
“怎么没用?爷一定要给福惠阿哥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一个只有福惠阿哥才配得上的名字。”
冰凝知道,他这是陷进了起名字的深潭中拔不出来了,可是他如此这番真心实意,还不都是完全因为她吗?
所以对于这事情,她也不能深劝,王爷自有王爷的主张,也自有他的道理,更有他的一番心意!于是此后的几天里,她每日里只好像哄着福惠阿哥那样尽最大可能地哄着他,希望他能逐渐忘掉这个不开心的话题,慢慢度过这段不开心的日子。
第2199章 启蒙
起名字的事情就像立世子的事情一样,无限期地被搁置起来。虽然是无限期地搁置了起来,虽然冰凝每日里变着花样地哄王爷高兴,可是他并没有像冰凝所期望的那样,渐渐地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相反更是有一种头顶上悬着两把利剑的感觉,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安心!他一定要把这人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一骨脑儿地全给了他的福惠阿哥,只有这样他才能算是完完全全、一身轻松地踏实下来。
恰恰相反,冰凝却是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对于世子的问题,不仅明白了他的心意,体谅了他的苦衷,更是一心一意地按照他的想法,事无巨细,认真对待,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
经过那天几乎彻夜长谈,冰凝终于想通了,不管将来王爷打算立谁当世子,她都再也不会提任何意见。如果立另外三位阿哥中的任何一个,她都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同时,她也要提早做好假如王爷要立她的福惠阿哥为世子的打算,不过她不希望福惠阿哥仅仅是“子凭母贵”,凭借她这个额娘备受王爷宠爱才成为世子,她要福惠阿哥真的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担得起兴邦安国的重任。因此,在想通这些问题之后冰凝也暗暗地下定决心,要从现在开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当好福惠阿哥的启蒙师傅,为他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打下坚实的基础。再说了,就算是不当世子,她的福惠阿哥也必须被培养成为栋梁之才,她这个当额娘的也一样重任在肩。
以前她总觉得福惠还小,读书的事情还早着呢,可是前些日子关于世子问题的争论,让她陡生紧迫感,小阿哥读书可是耽误不起,马虎不得!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她这个额娘,既承担不了这么大的重任,又不能包办代替了王爷的职责,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先来请示小阿哥的阿玛为好。
“爷,福惠阿哥用《三字经》作启蒙书可以吗?”
王爷被冰凝的这个想法先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继而兴奋不已、欣喜若狂。
“福惠阿哥学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学会的?第一个学会说的是阿玛还是额娘?你怎么没有早告诉爷?……”
冰凝本是想与王爷商量为小阿哥选启蒙教材,谁想到竟被他误以为福惠会说话了,因为没有讲清楚而让他空欢喜一场,冰凝张口结舌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才不致兜头给他泼一盆冷水,最终只得是满怀愧疚地回复道:“回爷,小阿哥还不到周岁呢,哪家的娃娃这个时候会说话?都是妾身刚才没有说清楚,让您失望了。”
确实,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他非常失望!他是多么希望小阿哥现在就能开口喊他阿玛,他能够每日里与福惠说些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好在王爷虽然失望,但还不是蛮不讲理,仔细想一想也就释怀了,还不到一岁的小阿哥若是能够开口说了话,那岂不成了异类怪胎,要被法师收走吗?
第2200章 严父
王爷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半天没有开口,却被冰凝误以为他不同意她选择的启蒙教材,《三字经》可是最简单的呢,难不成他是想要?现在王爷脸色一旦不很好看,冰凝都会觉得心里格外的不舒服,于是立即开始想尽办法哄他开心,这一回也不例外,一见他面色不愉,赶快试探性地追问了一句。
“您认为《三字经》不可以吗?不过妾身觉得应该差不多吧,《诗经》有点儿太早了吧?”
“连话都不会说呢,你就想着启蒙了?你也太心急了吧,你这不是拔苗助长嘛!古人云:欲速则不达!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啊?当初不是他又语重心长又情真意切地要她勇敢地担当起小阿哥的启蒙师傅这个艰巨的角色吗?怎么现在又是他,竟然一会儿“拔苗助长”一会儿“欲速则不达”地指责她?
“回爷,不早呢,福惠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妾身每天跟他聊天的时候,小阿哥可是将眼睛瞪得溜圆,特别努力地看着妾身,然后咿咿哑哑地说个不停,妾身能够感觉得到,小阿哥这是特别地想跟妾身一起说话呢!反正妾身平时没事也是自顾自地跟福惠阿哥说话,还不如直接跟他读一读诗书,虽然小阿哥说不出来,但他一定能听到妾身的教读,也一定会记在脑子里呢。”
听着冰凝这一堆头头是道的大理论,王爷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在官场上是个铁面无私的王爷,在府里也是个严厉苛责的阿玛,不管哪个阿哥见到他,不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要么躲得远远地,要么战战兢兢地回答他的问题,只要没事儿从不会主动往他眼跟前去凑,生怕哪一件事情惹恼了他殃及自身。就说弘时阿哥,都二十好几岁的人了,还不是一样地能躲就躲?
王府的阿哥们性格迥异、脾气不同,然而在面对他们的阿玛的时候竟然是出乎意料地步调一致,没有一个阿哥心存了苦心钻营以便讨得他们阿玛欢心的心思,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王爷是有多么的严厉苛责。
然而就是他这么严厉的阿玛都从没有让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读书,怎么这个以慈爱著称的额娘,居然要教还不会开口说话的福惠阿哥读书?他今天可真是大开了眼界,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严厉的额娘?
“你这是打算要累坏了爷的福惠阿哥吗?”
“爷啊,妾身哪里想要累坏了小阿哥呀,福惠也是妾身的阿哥啊!不只是您的呢,您怎么这么说话呢?”
“噢,你还知道自己是福惠阿哥的额娘啊!爷还以为你是后娘呢。这么不知道心疼爷的阿哥。”
冰凝简直是要被爷的这番话给气懵了。要知道,这府里阿哥们哪一个不是从五岁就开始,起早贪黑地跟随师傅读书习字了。而且他对小阿哥们读书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月影曾经亲口跟她悄悄讲过,有一次,元寿阿哥因为没有背上来一篇课文,被他罚去跪了一个时辰,弄得惜月也跟着跪了好半天。
第2201章 施教
对于王爷的严厉冰凝虽然能够理解但却并不是很能接受,因为年大人实在是一个慈父,因此当她听说因为元寿挨罚牵连惜月也跟着陪绑的消息后,禁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暗暗惊呼:乖乖呀,还是自己的爹爹大人仁慈,不但对自己永远都是慈眉善目,就是对大哥二哥都没有像爷对小阿哥们那么严厉呢。
平时对小阿哥们如此苛责的王爷此刻面对冰凝打算为福惠阿哥选择启蒙教材,竟被他说成了是狠毒的后娘,对此冰凝实在是想不通,难道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管王爷对她如何冷嘲热讽,冰凝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福惠阿哥急于呀呀学语的时候,开始了每日用《三字经》开始为小阿哥启蒙。虽然福惠既不会读,不会看,不会写,但是只要他会听,冰凝就万分知足了。
第三天晚上,当王爷回到怡然居的时候,还在屋子外面,就听到冰凝对福惠阿哥自言自语的启蒙课。
“夏有禹,商有汤。周武王,称三王。夏传子,家天下。四百载,迁夏社。汤伐夏,国号商。六百载,至纣亡。周武王,始诛纣。八百载,最长久。周辙东,王纲坠。逞干戈,尚游说。始春秋,终战国。五霸强,七雄出……”
当然了,他只听到了她的教习声,还有福惠阿哥咿咿呀呀的哼唧声,根本没有小阿哥抑扬顿挫的诵读声。越听他越觉得好笑,因此进了屋子之后,还不待她行礼请安就先发制人地奚落起来。
“爷怎么只听到你的教习声,根本就听不到福惠阿哥的读书声呢?”
“小阿哥还不会开口说话呀。”
“那你这不是白白地浪费功夫吗?有什么用处?”
“爷,妾身哪里是白白浪费功夫呢!福惠阿哥可喜欢妾身给他授课了。每次妾身开始讲习的时候,福惠都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如果妾身不讲课,小阿哥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喏,就是这个样子。”
冰凝一边说着,一边朝他做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要证明自己没有谎报军情。王爷本来只打算奚落她两句就此收手,谁想到她竟然这么调皮,于是忍不住又将了她一军。
“你就胡编乱造吧,真若有这么神奇,那就这么着,爷的阿哥以后都交由你来教习,怎么样?”
“别人的阿哥妾身才不会管呢!”
才只一句话,王爷就发现自己的这个玩笑开得实在是太错误了。什么叫“别人的阿哥”?难道说将来他还会有不是冰凝所出的阿哥?唉,本来是开个玩笑,谁想到处处是雷区,面对既敏感又精明的冰凝,王爷顿感大事不妙,简直就是祸从口出!岂不是又要被她抓了把柄,惹她一顿生气伤心?就在他有些慌神儿,搜肠刮肚地去想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以便赶快圆了这个场的时候,谁想到他的法子还没有想出来,只听冰凝又再度开了口。
“反正妾身只管福惠阿哥。唉呀爷,您快看,福惠现在真的就皱眉头呢。”
第2202章 开蒙
王爷原本根本不信冰凝的那一套胡编乱造,然而现在在事实面前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确实一点儿错也没有,刚刚他进屋的时候,福惠还是一副精力旺盛、兴致勃勃的样子,后来他们两个人光顾着说话,没有理会小阿哥,结果小阿哥真的开始撇嘴皱眉眼看就要哭了。
冰凝也没有料到福惠皱完眉头紧接着就撇嘴要哭,吓得她赶快一边轻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好好好,额娘这就开始给你念书,千万不能哭了,不能哭了。咱们今儿先念这一段吧:我周公,作周礼。著六官,存治体。大小戴,注《礼记》。述圣言,礼乐备。曰国风,曰雅颂。号四诗,当讽咏。诗既亡,春秋作。寓褒贬,别善恶……”
果然,在冰凝的喃喃细语下,福惠真就立即又变作了一张笑脸,简直是比翻书还要快,冰凝才说了两三句就开始乐呵呵地望着他的额娘,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一下子可是把王爷给惊呆了!禁不住心中暗暗思忖道:小阿哥果真这么聪明?看来这世子真是非福惠莫属!
其实,王爷和冰凝都不知道,福惠阿哥之所以对《三字经》这么有好感,完全是因为这几天冰凝在给福惠背书的时候,恰巧都是在吃饭之前。徐嬷嬷一般在饭前的时候把小阿哥抱过来,冰凝看得爱不释手,一边又抱又亲,一边给福惠背书。背过书之后,徐嬷嬷接过小阿哥去阿哥房用膳,然后就是睡觉。待小阿哥一觉醒来,徐嬷嬷再将福惠抱到冰凝的房里,于是冰凝又是一番亲热和滔滔不绝的背书,然后没一会儿就到了下一次用膳的时间了。
有的时候,福惠阿哥不好好睡觉,闹困的小阿哥烦燥不安又哭又闹。年龄再小他也是主子,徐嬷嬷这个当奴才的缩手缩脚不敢大声呵斥小主子,无奈之下只好抱着小阿哥来找他的额娘。冰凝当然是求之不得,乐得陪伴她的小阿哥,于是就用这《三字经》像唱歌谣一样,哄着福惠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福惠原本就贪恋冰凝的怀抱,在他的小小世界里从来都是认为额娘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额娘的声音是如此的好听,额娘的体香是如此的好闻,额娘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让福惠阿哥喜欢。特别是最近,又新添了如此动听的歌谣,那么的美妙,就像歌声一样,而且听完犹如天籁般的歌声,竟然还有好吃的奖励,实在是太享福了。因此几天的功夫下来,福惠阿哥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冰凝的背书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听不到《三字经》就情绪低落。
虽然是歪打正着,但福惠每日里在冰凝如此美妙的诵读声中度过快乐时光,渐渐地,真就喜欢上了这本《三字经》。看着福惠阿哥如此投入,冰凝暗自得意又万分庆幸:幸亏由着自己的心意,没有听爷的话,否则福惠阿哥可是要被爷给耽误了。
第2203章 日子
日子如同流水一样,一天天缓慢而平淡地度过。王爷在朝堂的事情太多,太多,冰凝经常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面,不过,她总是会收到小苏拉传回府中他的口信,或是他今天出京办差了,或是他今天留宿哪里哪里不会回来。渐渐地,能够见他一面成了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冰凝唯有倍加珍惜每一次难得的相处时光,因为有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才打个照面只寒暄了两句就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眨眼就入冬了,寒风萧瑟、万物萧条,严寒迫使大人和孩子们都躲进了屋子里。福惠阿哥早就学会了四处乱爬,虽然有那么多的奴才左右伺候照料,然而冰凝仍是不错眼珠地追着他,生怕他磕了碰了受伤了,尽管她会因此而累得满头大汗,却又是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此刻,福惠阿哥正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坑桌底下,任谁叫都不肯出来,他要和大家玩躲猫猫、捉迷藏的游戏。福惠阿哥不但不出来,还对任何一个企图拉他抱他的奴才们呵呵嘻笑,时不时地还要挥舞起他那两双胖乎乎的手脚拳打脚踢一番,弄得那几个嬷嬷丫环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眼看着福惠阿哥玩得兴高采烈、极其投入,冰凝却是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情。现在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再这么疯玩下去,肯定又要耽误了时辰。午觉睡得晚,就会起得晚,然后晚上不肯乖乖按时入睡,形成了恶性循环,夜里福惠又要折腾,不能睡个安稳踏实觉了。
福惠夜里不好好睡觉,既是影响小阿哥自己长身体,也会影响到极偶尔回怡然居歇息的王爷。由于冰凝不知道哪天王爷会回府里,因此现在的她只能是时刻准备着,每一天都要一丝不苟地做好他会回来的准备,绝不能因为他临时真的回来而手忙脚乱,尽管这些准备几乎天天都会落了空。
为了他们父子两人都有一个安静的夜晚,无奈之下,冰凝不得不狠下心来破坏福惠阿哥的好心情,板起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扮演一个坏额娘。只见她迅速拿眼神儿示意月影和徐嬷嬷。
这两个奴才整日里与大小主子朝夕相处,早就对冰凝对付福惠那一套见识得多了,因此只需要她一个眼神当即会意,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抬手再一用力,那犹如庇护所保护伞般的坑桌竟然眨眼之间就不见了,福惠阿哥就这样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见自己的保护伞不见了,福惠气得不行,刚刚还一脸坏笑的小模样先是瞬时间惊呆,继而扯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
冰凝原本就心虚,此刻见福惠阿哥不依不饶的样子,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狠心,骗了小阿哥又惹他大哭,简直就是不可原谅。万分后悔的冰凝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在唱完白脸之后赶快再唱红脸,上前一把搂着委屈不已的福惠,又是亲亲他的小脸颊,又是不停地唱歌谣,足足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勉强将他哄睡着。
第2204章 圣谕
好不容易将小阿哥哄睡下了,冰凝的一颗心才算是踏实下来,奴才们当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吵醒了小家伙又不得安生,于是全都悄没声地各自忙活手头的差事。冰凝因为心里头总是暗暗则捡起一件刚做了一半的湘筠的小棉衣,只是才做了没一小会儿,就听门外苏培生的声音悄然响起。
“启禀主子,奴才来传皇上的圣旨。”
“什么?圣旨?快进屋来回话!”
苏培盛一句话惹得正一边做针线一边陪小阿哥的冰凝惊出一身的冷汗,由于事发突然,她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半天才回过味来让苏总管进屋回话。苏培盛一进门先给冰凝行礼请安,还不待她回话就直接开口。
“奴才给年主子请安,刚刚宫里的张公公来传话,皇上传您入宫觐见。”
“进宫?什么时候?”
“现在。”
怪不得是苏培盛来传话!这么重要的口信,他这个王府大管家当然要亲自传口信,以免哪里出了差错。经过牡丹风波,苏大总管可是吃一堑长一智,对于任何来自府外的事情都会紧张万分,生怕稍有闪失再酿大祸。刚刚他见到张公公前来传达来自宫里的口谕,吓得他以为王爷那里出了什么大事,差点儿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当听清楚了是宣年主子进宫,虽然稍稍放下一些心来,但是这个情况也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说是永和宫的娘娘传来的口信还能理解,这一回竟然是史无前例的皇上亲自召见,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虽说苏培盛与冰凝没有任何交情,但是作为王府的大总管他还是分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是来自宫里的事情,一定都是王爷的事情,因此急得他片刻不敢停留,一两重的小荷包打发走了张公公之后就脚上生风般地赶来了怡然居。因为心急火撩,苏培盛的嗓门就有点儿不受控制地大了一些,福惠阿哥本来就是刚刚哄睡着,当即就被苏培盛的这个禀报给吵醒了,哇哇地不停地哭,惊得徐嬷嬷赶快上前抱起福惠在怀里不住地安抚哄劝。
不仅是冰凝,屋里所有的人一听是皇上召见,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冰凝更是心急如焚、惊恐不已。对于宫中事物,历来都是由雅思琦出面,她自己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不但是她,就是王爷也是如此,自从她嫁入王府之后,不管是得宠还是不得宠,他从来都是意欲她远离宫中事务,不要趟了这个混水,从前他是怕她过多染指唯恐将来防不胜防,后来则是出于心疼和保护她的缘故,生怕凭白为她惹来是非麻烦。
于是这十年来,冰凝与皇上的见面机会完全就是曲指可数,除了当初参加选秀的时候初次远远略睹过皇上的龙颜,以及后来五十六年的时候皇上幸临园子,犹如恶梦般的献奏一曲之外,她只有极偶尔参加宫中家宴的时候,才能远远地仰望一下皇上,若是论见面的次数,她甚至不及元寿阿哥。
第2205章 增援
这么多年的情况表明,冰凝与皇上根本谈不上什么交集。不过她还算是幸运的,皇上的儿子十好几个,儿媳妇更是多如牛毛,至少皇上还知道有冰凝这么一个人,有些儿媳妇皇上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了。
正是因为谈不上什么交集,因此这么突兀地被皇上召见,即使聪慧如冰凝都无法猜测得出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二哥?大哥?父亲大人应该不会吧,早已经致休多年,又是为官清廉,不可能是因为犯下什么事情现在东窗事发。再者说了,就算是有什么事情,那也应该是直接到年府去查办,女人不得干政,这可是皇上亲自立下的规矩,因此年家不管是出了多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她这个妇道人家掺和其中。
尽管百思不解,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心思,然而冰凝在手脚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不停地叮嘱月影要记得这样,别忘记那个。冰凝的紧张心情也传染给了月影和湛露两个人,她们心里急手里也急,此时先是梳洗上妆,月影竟是一个不小心梳头的时候将冰凝的头发扯下了好几根,痛得她差点儿惊呼出声,月影更是吓得将梳子都掉在了地上。连她自己都心惊胆战,更不要说小小的丫头了,于是冰凝赶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先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再轻言细语地对月影说道:“不碍事的,不就是几根头发嘛,赶快收起来,别让爷哪天看到又生了误会就好。”
冰凝开口一番好言相劝,月影总算是心里好受了一些,于是一边说着“多谢小姐”一边一刻不停紧张忙碌,梳洗、上妆一气呵成之后,湛露也将象征着王爷侧福晋的公服恭敬地双手捧了过来,一层一层又一层,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就在众人紧张忙碌中,门外又有人在禀报:“启禀年主子,奴才给您请安。”
一听这声音,不用问冰凝也知道,这是秦顺儿秦公公!这奴才不在王爷跟着伺候,跑到她这里来做甚?又正是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真是越忙越添乱!虽然又急又恼,不过冰凝还是耐着性子发话让他进屋来回话。
秦顺儿进了屋只停在外间屋,远远地朝里间屋的方向又一次行礼请安,冰凝因为心急火撩,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在他的身上,于是赶快开口开门见山道:“秦公公赶快起来吧。你这是?”
“回年主子,爷听说皇上即刻召您进宫,特意吩咐奴才回府里照应一下。”
一听是这个原因,冰凝当即心头一热,如果不是强行忍住生怕弄花了刚刚上好的妆容,她那两行热泪早就流个不停了。半是因为误解了秦顺儿,当然也是误解了王爷,半是感激在他在她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他犹如神助般地立即向她伸出了援助的双手。他是神仙吗?助她平安渡过人生中的每一个波折沟坎。
第2206章 动静
尽管心中感慨万千,不过由于事情紧急,冰凝只得是暂且放下那些感动,赶快从秦顺儿这里了解些情况,毕竟王爷的能耐有多大她还是略知一二,就凭她前脚才接到圣谕,后脚秦顺儿就已经回到府里照应这件事情来讲,他在宫中的那些耳目们能量绝对是非同一般。因此急于知道内情的冰凝赶快起身从里间屋出来,朝秦顺儿急切地问道:“爷可知是什么事情吗?”
“回年主子,爷没跟奴才说。爷只是吩咐奴才好生照应您。”
王爷没有让秦顺儿传什么口信儿,看来他也真的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毕竟秦顺儿是心腹奴才,他没有必要跟秦顺儿隐瞒什么。对于这个结果,冰凝当然是万分失望,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她被皇上召见,撇下自己的公务,将秦顺儿派回来照应她就已经是万分难得事情了。
秦顺儿因为是奴才,所以回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因此看不到冰凝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的表情,由于没再听年侧福晋继续吩咐什么,于是赶快又追加了一句。
“爷让奴才给您传个口信儿,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原来他还是有口信的!虽然冰凝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就这八个字,让她一颗原本因为慌乱焦燥而备感冰冷的心突然一下子被一股浓浓的暖流紧紧地包围。王爷实在是心细如发,知道她的孤苦无助,知道她的心慌意乱,不但差秦顺儿来照应,还给了她这八字箴言,令她心中的惊慌、焦躁之情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而又温暖的感觉。继而,眼角又止不住地湿润起来。
月影正在做最后的补妆,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冰凝若是哭个不停起来,定是要把她刚刚精心上好的妆容弄成一个大花瓜,她重新再做不是难题,关键是时间不等人,因此急得月影一个劲儿地央求她。
“小姐,时辰就要误了,您先忍忍吧,就算是奴婢求您了,好吗?”
“好,好,可是,可是,这都怨爷啊!”
“恕爷?为什么?”
“……”
虽然半天没有得到冰凝的回复,不过她有效地控制住了情绪也是一件令月影极为欣慰的事情,于是月影一边迅速为她补妆,一边说道:“小姐,您可真是冤枉爷啊!爷对您这么好,您还怨爷?”
“当然了,如果爷不对我这么好……”
“爷不对您好还能对谁好呢?爷对您好,您哭个不停,爷对您不好,您反倒是心宽得很,您怎么总跟别家的主子反着呢!”
月影自顾自地唠唠叨叨半天才突然间省过味来。
“唉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功夫想着爷呢!您现在还是赶快想想皇上吧!一会儿就要进宫了呢。”
月影一句话惊醒了这主仆两人,特别是冰凝,如梦方醒一般,是啊,一会儿就要面圣了,可是这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第2207章 担忧
正如冰凝所预料的那样,王爷通过自己在皇宫中安插的眼线那里得知皇上临时召见冰凝的消息,当即他是既震惊不已又担心不已。
震惊是缘于当前的这个时机。最近,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特别是自从入冬以来身体每况愈下,有时候连上朝都因为身体的原因取消了,病症反反复复,太医院的御医们轮番上阵使尽了浑身数解仍是没能彻底医好,卧床已经有些时日。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居然宣冰凝这个往日里毫无交集的儿媳妇进宫面圣,究竟是什么意思?
担心是缘于冰凝。她从来没有单独见过皇上,又是个倔脾气,王爷当然是万担心她万一要是说错话或是会错意,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那就实在是太糟糕了,甚至可以说是覆水难收。对于冰凝的性子,他现在已经是完全了如指掌。她的父亲大人对她是百般呵护,什么事情都顺着她的意,合着她的心。可是他们年家只是普通百姓,他们父女之间可以这般骨肉亲情地相伴相处。何况她是女孩家,又是老来女,年大人对她就像是对待隔辈人似地,不宠她还能宠谁?
而他自己的父亲大人可是身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一代君王,他们虽然为父子,更是君臣,王爷尽管是皇子,却也是一言一行极为小心谨慎,丝毫不敢逾越半步,更不能有半点差池。
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是王爷根本就不清楚他的皇阿玛找冰凝有什么事情!万一她和皇上说岔了,或是皇上要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依冰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情,定是断然不会屈从。事情真若是发展成为那一步的话,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王爷的心中只有万分懊悔,因为宠她爱她,也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总是令人担忧,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保护起来,生怕被风吹了被雨淋了,整日里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闻窗外事不理,不要说没有让她经历过大风大浪,就连进宫请安都千方百计地替她免了,她哪里会晓得伴君如伴虎的危险?
如果此次冰凝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他唯有追悔莫及。可是,现在他人正在宫中,被事务缠身,苦无分身无术,就算是他不顾一切抛下手中的事情赶回她的身边,一来暴露了他提前知晓圣谕,不但他苦心经营的眼线网络要遭毁,就是他自己恐怕也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皇上只是召见她一个人,并没有要召见他们两个人,他陪在冰凝身边既不伦不类也是师出无名。不能陪伴她度过如此艰难而又危险的时刻,他既愧疚又担心,不但如坐针毡、心急如焚,更是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恼火,恨不能亲自替冰凝冲锋陷阵。
皇上曾亲赐他四字箴言:戒急用忍,现在他将这套战略又还给了他的皇阿玛。强压下心头的烦燥不安,平心静气地深思熟虑一番之后他决定,唯有教给她应对策略才是上上策,才能保得自身平安。
第2208章 面圣
王爷完全没有料到,在他送给冰凝的三样东西里,只有这马车发挥了最大的功效,抚慰了她这颗焦燥不安的心。有了他相伴左右,她还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呢?虽然冰凝是坚强的,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人,但是当他提供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一个避风的港湾,为她分忧解愁,如此温暖贴心之举既是雪中送炭又是锦上添花,当然是多多益善。
相反,他的八字箴言,却是最没有用处的一件。她的性子再不好,怎么可能跟皇上乱发脾气?其实,她能够对他发脾气,不也正是说明了,他是她最亲密的人吗?至于秦顺儿呢,好歹还能鞍前马后地效劳,特别是由于他极为熟悉宫中的一切,总比两眼一摸黑的她和月影两个人都强。
就在冰凝走神儿之际,马车在神武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她这才蓦然惊觉,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当冰凝在月影和秦顺儿的挽扶下走下马车的时候,宫中的几个太监嬷嬷也齐齐地涌了过来忙前忙后地服侍。此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通向乾清宫的道路,按照规矩,她只能是自己走过去,虽然有宫中的奴才为她引领道路,但是没有了月影和秦顺儿,她又不由自主地微微心慌起来。
刚刚在马车里不仅仅是因为炉火正旺、暖意浓浓,更是因为有他“陪伴”而神闲气定,然而马车之外是一番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失去了他的保护,又冷热骤然交替,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虽然有貂皮披风、狐毛围领,可是头上、脸上只能是任由寒风如刀割般吹过划过。
从现在开始,她要独自一个人去“战斗”,面对那未知的一切。
随着引领太监冰凝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乾清宫,再一路畅通地来到后殿,魏珠早已经奉旨在门口守候,见此情景,直接上前将身着亲王侧福晋公服的冰凝领入东暖阁,然后就悄没声地退了出来。至此屋子里只留了冰凝和皇上两个人。
冰凝见皇上半倚在暖炕上,赶快规规矩矩地上前请安。
“臣媳叩见皇阿玛,恭祝皇阿玛吉祥如意。”
“好,好,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的,这么些年了,怎么都没有变呢?起来吧。坐到这边来。”
得到皇上的应允,冰凝迅速起身,依言半坐到暖炕前的脚榻上。
“有十年了吧?”
“回皇阿玛,您是说……”
“朕是说,你嫁给四阿哥也有十年了吧。”
“回皇阿玛,是有了。”
“好,好。看来朕还没有老,记性还不太差。这些日子,朕总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朕是不是老了?”
“回皇阿玛,您千秋正健,又是福寿双全之人,哪里会老呢?”
“好了,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今天朕召见你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人老了,就总想起以前的事情,总想找人聊一聊。那,朕听说,你的小阿哥还没有序齿?”
“回皇阿玛,是这样的。去年臣媳诞下小阿哥后,爷取小名‘福惠’两字,同时跟臣媳说,因正值您登基六十大典,因此就先不序齿,只称作‘六十阿哥’,权当是爷送给皇阿玛的一份小小的贺礼。”
第2209章 闲话
冰凝并不是擅长阿谀奉承之人,这些话全都是大实话,也都是她的心里话,因此经她的口中说出来皇上不但听不到半点虚情假意,相反更是因为冰凝的声情并茂而被轻轻地打动,心有戚戚然。
“嗯,好,好。四阿哥的这份孝心,朕心领了。福惠阿哥不序齿也好,依了你们的心意吧。那个,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小阿哥应该也没有赐名吧?”
“回皇阿玛,确实是还没有。因为小阿哥还不满周岁,爷就没有报请宗人府,爷是想,待福惠阿哥大一些,再请您赐名。”
这一番话说下来,冰凝浑身直冒冷汗。前些天刚刚因为名字的事情,她与王爷两人争论了很大一场,他更是因此而很不开心。王爷是担心皇上赐的名字不如他的意才迟迟不敢报宗人府,然而这样的大实话,她怎么可能如实禀报?然而冰凝又不是擅长说假话之人,当即心慌了起来。不过好在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此刻她面对的是皇上,然而机智如她,就以福惠年纪尚小的缘故,没有请皇上赐大名,希望皇上不要再围追堵截这个问题了,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正当冰凝有些走神儿之际,忽然又听到皇上开口发话了。
“你叫什么来着,冰?”
“回皇阿玛,臣媳闺名唤作冰凝。”
“冰凝?”
“回皇阿玛,家父取自‘瀚海栏杆百丈冰,千里冰封万里凝’。”
“噢,年大人果真是有大气魄。”皇上一边轻抚胡须,一边不住地点头,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了起来。
“你知道当初朕为什么会摞了你的牌子吗?”
“回皇阿玛,臣媳不知。”
“嗯,你当然不知道!”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狡黠的目光,好像就知道冰凝会如此答复,故意在看她的笑话似的。冰凝因为遵从礼制,一直低眉垂首,自然是不知道皇上竟像个老小孩儿似的一时兴起跟她玩了个小小把戏,仍是处于忐忑不安之中,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间转到了这个话题,难道?
皇上当然不会揣测冰凝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初朕原本很是矛盾,到底是将你赐婚给三阿哥好还是赐婚给四阿哥好,就在朕犹豫很久难下决断之际,谁想到四阿哥竟然来向朕请求,请求朕将你赐给他做侧福晋……”
“啊?”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当初的情形竟会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们的姻缘居然不是皇上牵的红线,而是王爷自己拴的婚。可是,他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怎么可能亲自去讲求皇上赐婚与他呢?然而,皇上是这么慈祥的一位长者,再者说了,君无戏言,因此皇上绝对不是一个说谎话的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对于冰凝如此失态地惊呼出声,虽然皇上没有因此而怪罪,但也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怎么?这丫头竟然不知道她是被老四舍着脸跑到朕这里求婚的?老四怎么没有告诉她?看来那个时候朕确实是错怪了他,他并不是为了拉拢年家才意图拴婚的。
第2210章 对弈
证实了王爷当初意娶冰凝并不是出于以联姻目的拉拢年家,而仅仅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貌之后,皇上的心情登时大好,因此更加兴致浓浓地谈论起了当年的往事。
“一听说四阿哥想要娶你,朕当时几乎没有犹豫,虽然做侧福晋委屈了你这丫头,可是朕认为,四阿哥比三阿哥更适合你。朕知道四阿哥和他的嫡福晋过得不很如意,朕更知道,人生如若得一知己,胜过黄金万两。
后来在园子里的时候见到你们两个人采莲的样子,甚是让朕欣慰,更是让朕坚信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淡泊名利、隐居乡野,做个村夫农妇,粗茶淡饭,很好,很好。朕还记得你别出心裁的那个莲芯茶,实在是记忆太深刻了,因为喝着真的是好苦啊,可是丫头你知道吗?朕这心里头甜啊!吃得人间苦,方知百姓苦,不吃人间苦,何知百姓苦?有此贤淑的侧福晋,朕真的是放心。”
皇上一个人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讲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说得冰凝这心里头也跟着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不管是明摆着的王爷与雅思琦的关系,还是暗地里她的那些迎驾策略,皇上全都知道,连她想什么都知道,登时,面对这个洞悉一切的明智之君,冰凝顿感万分崇敬,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这个知己是皇上,是皇阿玛。
皇上不知道冰凝此刻的心境如何,他仍是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时兴起开口朝冰凝说道:“噢,对了,上次说过,朕要看看你的棋艺如何呢,来,朕这就来比试比试。”
不由分说,皇上就从暖炕上下来,冰凝见状赶快起身,先扶着皇上走到桌旁,又环顾了一下屋子,发现棋盘和棋子盒都在炕桌上,复又回去取了过来,然后恭敬地坐在皇上的对面,专心地下起棋来。
冰凝的棋艺,是琴棋书画四项中最弱的一项,琴书画三项,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棋艺就不同了,需要良师,更需要益友,有好的对弈之人,才能不断地提高棋艺。而她恰恰缺乏一个精于棋道之人,毕竟她是一个女儿身,自小到大久处深闺之中,不像她的大哥二哥那样有那么多精于棋艺的朋友可以想到切磋共同提高,因此冰凝的棋艺几乎没有大的长进也就不足不奇了。
相反皇上虽然也不是棋道高手,但棋艺可是比冰凝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冰凝还勉强能跟皇上过几招,弈至中局,她就已经明显处于劣势了。此刻冰凝正在垂死挣扎呢,却突然发现皇上出了一个很大的错招儿!如若这颗棋子一旦落下,已经到手的胜利马上就要付诸一炬。见此情景,急得她顾不得御前失礼,急急地开口说道:“皇阿玛,这个可不行啊!”
皇上刚刚是因为走神儿了才会差点儿出了昏招,此刻听到冰凝惊呼才算是回过神儿来,蓦然发觉自己怎么会把一盘轻而易举取胜的棋局下成如此糟糕的地步!他看了看棋局,又看了看冰凝,然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提醒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