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1章 避见
抚育小阿哥本是徐嬷嬷的差事,但是月影倚仗自己是这院子的二管家,在大管家暂时空缺的情况下,“仗势欺人”,硬是从徐嬷嬷手中抢过小阿哥,自己一路抱着福惠来到了书院,急得徐嬷嬷追在她身后紧赶慢赶还是差着一步。月影要借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绝佳机会向王爷替她家小姐求情,求王爷看在小主子不能没有额娘的情份上,不管她家小姐做错了什么,都请他一定要原谅,所有的责罚她月影都愿意替她家小姐去接受,只要他能原谅。谁想到,月影的如意算盘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她与徐嬷嬷刚刚跨过书院的大门之际,秦顺儿,还有一直在书院当差的顾嬷嬷一并迎了上来,秦顺儿率先开口道:“月影姑娘,爷吩咐了,你们将小主子交顾嬷嬷,你和徐嬷嬷就在这儿等着听信儿,什么时候顾嬷嬷过来,你们再将小主子送回去。”
秦顺儿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打得月影登时不知道东南西北,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顾嬷嬷已经伸出手去,直接从她的怀中将小阿哥抱了过去,然后就随秦顺儿一并去了后院,将月影和徐嬷嬷两个人干干地留在了原地。
此后每当书院小太监过来传话抱小主子去朗吟阁的时候,每一次都要上演同样的一幕,因此自始至终即使小阿哥经常能够隔三差五地见到他的阿玛,可是月影却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王爷,更不要说替她家小姐求情了。
在雅思琦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在王爷这里更是连见面都比登天还难!这是为什么?难道说她家小姐犯了滔天大罪,已经遭到家法处治了吗?可是不管冰凝是否被家法处治,王爷有什么必要对她月影退避三舍?他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畏惧起一个奴才来了?
月影万万没有料到,多日求见无门,对她一直避而不见的王爷竟然在今天晚上突然大驾光临怡然居,她怎么能够不激动、不感动呢?只是此时此刻她实在过于激动,以致见到王爷之后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连替她家小姐求情的那些话全都忘到了脑后面,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扑通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真心诚意、足足实实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在这静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望着眼前长跪不起、泪流满面、感恩戴德月影,王爷又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呢?
王爷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失态,由此及彼,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阵的酸楚。月影与冰凝这对主仆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成双成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现在呢,一个离群索居,一个孤雁难飞,如此凄凉苦楚的一幕活生生地在他的眼前上演,怎么不令他心酸难过?可是,假若冰凝没有犯下那不可宽恕的罪过,他又怎么可能将这对情同姐妹的主仆两人生生拆散,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与福惠阿哥骨肉分离?
第1682章 原样
刚刚小武子询问王爷为何而来的时候,他随口撒下了前来看望小阿哥的谎言。虽然他也确实是很想念他的福惠阿哥,但是只要随时开口,他们父子天天都能见面--在书院见面。因此他想福惠阿哥不假,可是他竟然亲自来到怡然居看望,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更想小阿哥的额娘吗?
想她,还要遮遮掩掩,爱她,还要偷偷摸摸……
不对!今天他来到这里不是看望福惠,也不是心存对冰凝的爱恋,他来这里是为了与她做抗争!他要破除她的魔咒,他要百练成钢,再也不会轻易地被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或物一举击倒!
一想到这里,王爷立即收敛起满腹酸甜苦辣咸,威严正色地朝月影说道:“起来吧,爷进去看看。”
王爷没有理会月影,径直进了里屋,小阿哥还没有醒,正躺在冰凝的床上甜甜地睡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随即环顾了一下屋子,结果目之所及令他大吃一惊:无论是里屋还是外屋,无处不在地充斥着小阿哥的物件:衣服、被褥、水碗、脸盆……,与他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相比,完全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小娃娃的掺和,清爽、整洁,现在尽管依然是干净整洁,但是增加了这些婴儿用品之后,不仅屋子的风格骤然大变,而且弥漫着强烈的婴儿奶香味道。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福惠阿哥怎么不在他自己的房里?哪儿有养在主子房里的道理?冰凝不在的时候,这些奴才们怎么就敢如此懒散,王府的规矩全都忘到哪儿去了!?
其实,王爷还真是错怪了月影,这一切全都是冰凝的自做主张。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当他告诉冰凝小阿哥的名字叫做“福惠”,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的时候,冰凝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既然他再也不会回来,既然她每日不分昼夜亲力亲为哺育小阿哥,抱来抱去实在是太麻烦,又是天寒地冻的腊月天,于是自那天开始,她索性就将福惠养到了自己的房里,母子两人朝夕相伴,不离不弃。因此王爷此时见到的情景,既不是月影的擅作主张、胡作非为,也不是奴才们的懒散不力、偷奸耍滑。
月影当然知道王爷发现房间变成如此情形后定会恼怒不已,可是这一次她破天荒地没有和冰凝唱反调,即使她家小姐根本就不住在这里,即使冒着惹恼王爷的风险,她仍是继续维持了屋子的原样,保持着冰凝离开前的样子。
月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家小姐。如果有朝一日冰凝能够平安归来,看到一个与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房间,会是多么的欣慰,因为这是她的家,不管她在与不在,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假若是最坏的结局,冰凝永远都不能够回来了,月影仍是要保持房间的原样,这是她对冰凝的一份永生的纪念,寄托了她无尽的思念。
第1683章 留念
将这里保持冰凝离开时的原样,不仅仅是为了冰凝,为了月影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福惠阿哥,月影只想以此为她的小主子力所能及地尽一份微薄之力。假若冰凝永远都回不来了,小阿哥一天天地长大,却是连自己的额娘是谁,长的什么模样,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不但小阿哥将来会埋怨她,就是冰凝知道了,也不会原谅她。
月影想不出来用什么法子来向福惠描述他的额娘,她只能是把与冰凝有关的一切,哪怕是极其微小的一点一滴都尽最大可能地保留,保留给将来长大成人的福惠,让他通过冰凝留下的这些纸张册页、桌椅板凳、花木盆栽、针线女红……,透过这些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物件来“看”到他的额娘。
月影的这番苦心不是没有道理,“母子连心”这句话再度得到了应验。刚开始的那几天里,对于冰凝的连日不归,习惯了额娘哄他睡觉、陪他嬉戏的福惠极不适应,天天哭闹、不吃不喝、不玩不睡,徐嬷嬷就是使出浑身数解仍是成效甚微。月影看着还不会说话,只会用哭闹表达不满的小阿哥,禁不住天天以泪洗面,于是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小命,也一定要把福惠阿哥抚育好,让那些看怡然居笑话的人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福惠阿哥毕竟还是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几天的哭闹无果之后,既是累了也是由于月影和徐嬷嬷的精心照料,终于不再哭着闹着找额娘,渐渐地适应了没有冰凝的日子。
小阿哥不再哭闹本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对于月影而言却再度忧心忡忡起来,她担心时间长了,日子久了,福惠阿哥就要忘记他的额娘了。可是她空有无限担忧却也是于事无补,她没有通天的能耐能够为福惠变出他那个聪慧温柔的额娘来,她也没有高超的本领能够将冰凝永远印刻在小阿哥的脑海中,永不磨灭。
王爷虽然隔三差五地吩咐将小阿哥抱到书院去与他共叙父子亲情和共享天伦之乐,可是由于他既没有见到过月影、徐嬷嬷,也没有来到过怡然居,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颇多曲折,更是体会不到月影的良苦用心,因此今日猛然见到福慧竟然被养在冰凝房里,以为是由于她这个主子不在,奴才们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的结果,自然是一肚子的怒气。
月影如此行事,虽然一切都是为了冰凝,为了小阿哥,但是她也明白这是严重违反府规的事情,既理亏又心虚。此时不出意外地见到王爷皱起了眉头,知道大势不好,生怕他一怒之下大发雷霆,惊着正在熟睡中的福惠阿哥,于是立即拿眼色示意湛露赶快去奉茶,自己则悄没声儿地带上凝霜,手脚麻利、不动声色地悄悄归置起小阿哥的物件。
彩蝶早早就知道王爷大驾光临,趁着众人进屋的间隙赶快去茶水房准备好了茶水,此时已经恭候在了门外,因此湛露刚一出屋就见到了彩蝶,于是赶快从她手中接过茶盘,转回屋来忙不迭地向王爷奉上茶去。
第1684章 名字
直到湛露将茶水递到他的眼跟前,王爷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又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丫头。面对这个新情况,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两个能随意出入内室的生面孔上。
“月影!”
“奴婢在”
“这两个丫头是……?”
“回爷,她们就是苏总管按照您的吩咐,调来伺候小姐的两个小丫头。”
噢,原来是她们两个!王爷这才恍然大悟。他确实吩咐过苏培盛办这件事情,而且他还亲自过目审查过她们两个,只是当时没有注意看她们的模样,以致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再度见到,竟然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现在听到月影解释,王爷终于依稀记得那两个丫头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小一些,原来竟是她们两个。想到这里,他随口问了一句:
“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爷,奴婢名叫湛露。”
占路?沾露?到底是哪两个字?她怎么给这丫头起了这么一个怪异的名字?月影、吟雪,包括竹墨,她们的名字全都充满了诗意,而且只要一报出名来就能知道是哪两个字。对于冰凝给丫环取名字的功力王爷一直是暗暗赞赏,虽然从来没有正面夸奖过她,但是他在心中一直都是极为认可,比起府里那些春梅、菊香、红莲、碧荷、紫玉之类的名字,怡然居的丫环单从名字上来讲,一直是极为脱俗,可是这一回,她怎么会给丫头们起出这样的名字来?想不明白的王爷于是又问另外那个小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回爷,奴婢名叫凝霜。”
随着凝霜报出名来,王爷再也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就知道这两个丫环的名字一个叫湛露,一个叫凝霜。
知道了她们的名字之后,他的心中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下。湛露、凝霜,凝霜,湛露。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心中默念,到最后竟然喃喃自语出了声,把那三个丫鬟惊得不知所措:爷这是怎么了?对主子给取的名字不满意吗?
怎么会是不满意呢?不但满意至极,更是在他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从来都是他告诉冰凝,小格格取了什么名字,小阿哥取了什么名字。这是这一次,他听到了冰凝取的名字,对于他送过来的两个丫头,由冰凝自己做主取了名字。不过是两个丫头,名字却是被她取得这么美轮美奂,和其它院子里的那些丫头们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因为这是他送来的丫头,她在取名字的时候才会这么用心吗?
“湛露、凝霜,湛露、凝霜……”
王爷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两个名字,令两个小丫环不知道是开口说“回爷,奴婢在”,还是继续保持缄默静等他后面的吩咐。可是她们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任何吩咐,而是等来了更多的喃喃自语,只是这一回,又轮到她们听不明白王爷这是在说些什么了。因为从他口中吟诵出的诗句,她们连听都没有听到过!
“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依风穴以自息兮,忽倾寐以婵媛。冯昆仑以瞰雾兮,隐岷山以清江……”
第1685章 不懂
不但是两个新来的小丫头,就是月影这个经常服侍在王爷身边的奴才都不知道她们这位爷此时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于是三个人除了规规矩矩地低眉垂首,任凭这些完全听不懂的词语一遍遍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以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爷根本没有注意到三个丫环的尴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浑然不觉。而且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脑海中若有所思,一边用目光环顾着四周,突然发现整个屋子里也就书桌还没有被小阿哥的物件侵占,保持着他极为熟悉的样子。
于是他下意识地起身走了过去,还没等坐下,就发现桌子上被镇尺压着的几页纸,是罗纹洒金纸,有些已经满满地写了一整页,有些才只写了一半。写了些什么呢?他极为好奇地拾起那张已经写满了字的纸。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见上面居然全都是重复的一句诗,用的字体是他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冰凝的字迹了。在她失魂的一年中,文房四宝早已与她绝缘,而在知道她找回魂魂之后,除了分别的那一天他再也没有光顾过这里。因此仔细算来,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字迹,就是十几天前管家汇报被付之一炬的那一天。那一天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眼那些如字帖般的纸页就统统地让它们被烛火所吞噬。
此时此刻,看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诗句,他忽然悲从心来。那天,当他告诉她,小阿哥的名字叫做“福惠”的时候,冰凝没有像往常那样脱口而出说出这个名字的出处,可是当时在他的内心中,是多么地渴望能够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如果她说了出来,或许当时的他再也没有勇气那么毅然绝然地离开这里。可是冰凝什么都没有说,他以为她会像往常那样被他感动得洒下热泪,面对梨花带雨的她,他又怎么可能硬得下心肠,头也不回走掉?
面对极其冷静的冰凝,他除了按照预定的步骤强撑着完成对她的告别之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够怎么样。他主动来到这里告诉她小阿哥的名字,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他这般让步、低头示好,换来的只是她那句规规矩矩的“妾身谢爷的恩典”。
那时的他在潜意识中也是暗暗地怨她、恼她,怎么就不懂他的这颗心?真若是想与她分手,他只需写个字条告诉她福惠的名字就可以,何苦还要跑来怡然居亲自相告?甚至,他连告诉她的必要都没有,如果她真是一个被他打入冷宫的女人。因此即使已经回到了朗吟阁,王爷仍是对冰凝极度冷静的表现耿耿于怀,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凝儿什么都懂,什么都懂。
而不懂的那个人,反而是他。他不懂得,这么娇柔温婉的女人,怎么能够如此坚强地默默承受这爱之悲愁?他不懂,明明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最终变成了这番模样?
第1686章 数字
或许他应该感谢她,如果当时的冰凝没有坚持住这份冷静,而是对他的恩典感激涕零,那么率先缴械投降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因为他从来都看不得女人的汩汩泪泉。知道在她的面前王爷从来都是屡战屡败,于是善解人意的冰凝用她的冷静保全了他的颜面。面对冰凝送上来的这份“大礼”,他笑纳了。于是从怡然居出来之后,虽然知道冰凝一直在他身后相随相送,他也有千万个理由坚持住没有回头。
现在的这个结局就是对她当初过于冷静的惩罚吗?如果是的话,这个惩罚实在是足够了,甚至是太过严重了。他们为了各自的面子,付出了巨大而惨重的代价。如果她对他的恩典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感动,如果她在他的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他都会立即放下所谓的脸面,所谓的尊严。他们当即就会和好如初,他会以她需要照料小阿哥为由,顺理成章地将她留在府里好生歇息,那么她也不至于那样辛苦操劳,那么牡丹台那场风波也就永远都不会发生。
然而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后悔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他现在所应该做的是如何解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而不是在这里追忆过往,恼悔不已。
想到这里,王爷终于以极大的努力克制住情绪,一边强忍心中的悲伤,一边拾起了桌上的那些已经写满字迹的纸页。这些散落的纸页并不算多,一共只有三张,望着手中这轻若鸿毛,重似千斤的纸页,他不由自主地默默地数了一下。在第一页纸上,那满载着他深深爱恋的诗句,被冰凝一共写了六遍;再翻开下一页,还是这句诗,写了满满的一整页,他也数了数,也是一共写了六遍;再往下翻,还是这句诗,只是诺大的一页纸上,只写了两遍。这三页纸加起来,整整十四遍,十四行,整整齐齐,工工整整。
对于这个结果,王爷似乎理解,又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她会翻来覆去地重复写这一句?是对这句诗深有感触而随想随写吗?为什么会是写了十四遍?而不是十五遍,或是十三遍?“十四”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十四”?这个数字是如此的敏感,令他才刚刚计算出来这个数字,心头禁不住狠狠地痛了一下,就像是被毒蜂狠狠地蛰了一下。
今天他特意过来这里,为的就是努力增强抗拒她的能力,不至于总是被有关她的事或物一举打倒。而且他今天的表现非常完美,面对扑天盖地的有关她的这一切,王爷自始至终都保持住了惯常的镇定自若,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她手书的纸页,还是不偏不巧地写了十四遍?这其中隐含着什么特别的含义,或者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一想到这里,从后背开始,一阵阵的冷汗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而且不仅仅是侵袭他的每一寸肌肤,更是深入五脏六腑,直通心底。
第1687章 计数
见到王爷如此出神地看着这些纸页,月影猜想一定是王爷想起了与她家小姐之间的什么事情。她知道冰凝天天都在写,她也知道这些诗的意思,于是月影先偷偷瞄了一眼王爷的神情,虽然表情严肃,但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王爷能够看到这些纸页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人们不是总说“睹物思人”吗?如果因为这个“物”令王爷思念起那个“人”,该有多好!于是月影顾不得失礼,在王爷根本没有问话的情况下,仍是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主动开口解释道:“爷,自从那天您走了以后,这句诗,小姐每天都写一遍呢。”
“每天写一遍?”
“是的,每天写一遍,既不多写,也不少写,就写一遍,就像完成师傅留的课业那样。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做,问了小姐好几次,她怎么也不肯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这些诗句不是冰凝随随便便想写就写下的,也不是专门为了什么才写“十四”遍的,她只是在用这个独一无二的方法,计算着他们分别的日子,只要看一看她写了有多少遍诗句,就知道他们已经分别了有多少天。
王爷来到怡然居与冰凝告别的那一天是腊月初二,他记得清清楚楚,而在园子里为十四阿哥举办接风宴则是腊月十五日,他记得更是清清楚楚,也就是说,腊月十五那日才五更天就出发的她,即使走得如此匆忙,她仍是早早起来先写下这诗句才离开。由此看来,或者是她将这件事情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当作每一天中的第一件大事来做,或者是她当时就有预感会回不来,才一定要匆忙写就。
想到这里,他又将那张只写了两遍诗句的纸页重新审视了一下,当他的目光集中在那最后一遍的诗句上时,无论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匆忙潦草,相反,一如既往的运笔流畅、从容不迫。
王爷面对冰凝的手迹陷入了沉思,而月影则以为他是“睹物思人、真情流露”,于是赶快趁热打铁道:“启禀爷,小姐虽然没有告诉奴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主子可是把这句诗教会了奴婢,奴婢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呢。”
冰凝的好为人师他是知道的,因此对于月影的这番表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因此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她是怎么教的?”
“小姐说,这诗的意思是,北风在吹,雪花在飘,我愿……,我爱……,我愿我爱……,不是,不是,是我爱我愿,也不是,是……,是……,奴婢记不确切,反正就是说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冰凝确实教过她这句诗,当时她也学得好好的,可是时隔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既没有认真复习又是整日操劳和担惊受怕,月影早就将这句诗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早知道王爷今天要来,她一定要提高复习好功课,也不至刚刚回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地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利落。
第1688章 溃败
月影对于自己的表现非常的不满,真恨不能狠狠地打自己几巴掌!怪不得小姐总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一回真是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此时眼见着自己这番话没有锦上添花,反而有适得其反的效果,急得月影在王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之前又赶快补充道:“回爷,小姐还说了,这句诗是小主子的名字呢。”
哪里用得着月影提醒,他知道冰凝懂的,全懂的,懂他的心,懂他们的难,懂得一切,一切……
今天他来到这个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一直都在有效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此前他已经在霍沫和雅思琦的面前两度失态,刚刚见到这些纸页的一刹那,那满身的汗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若不是月影的主动搭话,怕不是他又要在这个奴才的面前失了颜面。他不是要将她遗忘吗?为什么还要无时不刻地占据着他的心房?
一晚上的努力几乎全部化作了泡影,思绪如潮,泛滥心海。两个本非志同道合之人,却又阴差阳错地相爱至深,这是爱之大幸乎?还是情之大痛乎……
十几天前,他刚刚将冰凝的那些管家汇报、燕子诗统统付之一炬,企图将她的痕迹从自己的世界里全部清除干净,可是才只过了短短的十来天,他的书桌上又平添了三页纸,整整齐齐地平放在他的面前,占据了偌大的一片地方。面对这些刚刚从怡然居“缴获”的战利品,他没有任何的欣喜与激动,相反更是平添极度的矛盾与犹豫,因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想好知道该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于是他不断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们曾经的过往种种,可是,思绪就像是凡世间的尘埃,飘荡在他的周围,无处不在。
不用亲眼所见王爷也知道,在那个绝秘的别院里,按照惯制冰凝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吃穿用度各个方面断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况且苏培盛按照他的吩咐,隔三差五向他禀报的消息也证实,她在那里,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端,一直平安度日。当然,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在那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她是多么的苦闷、压抑,她是多么急切地想要看到他们的福惠小阿哥!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假若没有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不想记起,却又不得不记起。那样痛苦的回忆,如锥心般疼痛。他既愿意相信冰凝与十四阿哥绝无私情,却又根本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两个人牵手。这就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难题,当他从起点出发,无论走多远,又重新走回了起点,永远也找不到终点。
矛盾、犹豫、踟蹰、彷徨、挣扎、纠结……这轻飘飘的几页纸,终于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固守了一个来月的心理防线全线击溃。一旦击溃,立即溃不成军,一败涂地,他且战且败,一路丢盔卸甲,终于,他不再负隅顽抗,并为自己的惨败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听听冰凝如何解释她和十四弟手牵手的问题。
他一贯自诩办事公平、赏罚分明,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给过冰凝任何开口自我辩解的机会。就算是犯人还要过堂审问呢,何况是他曾经最为心爱的女人?不管她是否有罪,是否罪大恶极,先听一听她的呈堂证供再说。
第1689章 冷宫
夜幕悄悄地降临,冰凝半倚在贵妃榻上,陷入沉思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丫环已经掌好灯。将近一个多月以来,除了这两个丫环,她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听不到任何一丁点的消息,而且,由于她的脚伤,她连在房里行动都极为困难,更不要说迈出房门一步了。
没有了腿脚,身体根本不能由自己支配,可是又不愿躺在那张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床上养伤,于是冰凝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只得一直枯守在这张圈椅里,除了阳光明媚的日子被丫环们挪到窗边的贵妃榻上晒一晒太阳以外,过着两点一线、单调无聊的生活。
每日里,冰凝吃的是珍馐美馔,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珍珠翡翠,用的是奇珍异玩,比她在王府的生活还要奢华许多倍,虽然她在王府也有条件过上比这更奢华的生活。可是再奢华的生活,全都是她不喜欢的,甚至是格外厌恶的。无论是在从前的年府,还是现在的王府,她从来都是只喜欢清淡的饮食,简单的服饰,素雅的妆容。陡然以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方式生活,她简直是无所适从、难受至极。
可是,面对她所憎恶的一切,除了无条件地接受,别无选择,因为比这更难挨的生活还在等着她。她不知道王爷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的目的是什么。打入冷宫吗?为什么还极尽奢侈之能事?显示她受尽荣宠吗?不但是王爷,她连小阿哥的影子都见不到,这算哪门子受宠?思前想后,她唯一能自圆其说的解释就是: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死不足惜,但是如果按照她的罪行予以惩治虽然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但是她的娘家,王爷不想得罪,或是换句话说,得罪不起。无奈之下,他唯有将她发配到这个地方,好吃好喝好待遇,挑不出任何的,但是福惠阿哥,这辈子她是休想再见到了。
一想到福惠阿哥,冰凝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才不到两个月的小娃娃,就没有了额娘。自己犯了不可宽恕的罪过,可是小阿哥没有过错,却要因为她的过错而母子生生分离。
由于生母德妃娘娘当时仅仅是出身低微的宫女,没有资格亲自抚育儿女,王爷自出生之日起就被交与当时的佟佳贵妃,后来的孝懿皇后抚育,以致到现在母子两人只有血缘而没有亲情。王爷当然知道母子分离的滋味有多么的伤心难过,未来的结果有多么的尴尬难堪。
难道说,这就是王爷对冰凝的惩罚吗?如果说这真就是惩罚的话,只能说他实在是太过高明,不愧是成就大事业之人。他知道这是冰凝的死穴,她不怕打骂,不怕责罚,更不怕生死,可是,她在这世界上,也有害怕的事情,害怕没有了福惠阿哥。
只要能见得到她的福惠阿哥,她就什么都可以忍受,什么都不会害怕,哪怕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冷宫中呆上一辈子,只要能够见到她的福惠阿哥……
第1690章 美女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的田庄里,两个丫环所见过的美女,真可以用美女如云花如海,数不胜数来形容。因此这一次,对于冰凝这个绝色女子的到来,她们已经自然而然地见惯不怪了,甚至麻木到连仔细打量她的容貌继而再评头论足一番的心思都没有。
从前她们可不是这样。每当新来一个女人,小丫环们都要挖空心思地揣测她们: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爷是否会看上她,将来会不会成为主子……一切的一切对于她们而言都是那么的新奇,同时又充满了神秘色彩,更是让她们就像挖掘宝藏那样,不断地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她们极为沮丧地发现从前所有的这些努力全都是徒劳无益。女人们如流水般地来了,又如流水般地走了,就像不知道她们来自何方一样,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们会去向何方。虽然说她们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美女们是些什么来路,不过“阅人无数”之后,小丫环们总算是看出些门道来。
美女们不管来自哪里,无论是环肥还是燕瘦,无论是能歌还是善舞,只要进了这别院的门,交到她们的手上,都有唯一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王爷极尽献媚邀宠之能事。一开始的时候小丫环们也是百思不解: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绝色女子进进出出?吓得她们暗地里担心吊胆了好一阵子,生怕是误入了虎穴狼窝,凭白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唉,我说小红,这是什么地方?当初苏管家可是说这里是一个大户人家,我才过来当差的!可是这哪是什么大户人家啊!既没有老爷夫人,也没有少爷少奶奶,净是一堆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里是青楼妓院呢!我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呢,什么时候也没有干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早知道是伺候这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来这里!”
“嘘,小声点儿!小青姐,您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到时候少不了……”
“怕什么!这里方圆几十里地也见不到几个人影!爷就不说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那个苏管家若是过来的话,就冲他那个大嗓门,几里地外头都能听见,怕什么!”
“不是还有老于头嘛!”
“老于头还不是跟咱们一样?又不是主子又不是管家。”
“万一背地里给咱们上眼药呢!”
“上咱们的眼药他能得着多少好处?”
“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说话嘴上还是有点儿把门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再说了,这里怎么可能是青楼妓院呢?那些女人虽然都挺妖艳的,可是哪个妓院只见女人不见男人?没有男人光顾,这妓院挣谁的银子去?没有银子又怎么能养活得了这些女人呢?”
“也是啊!那……,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猜,可能是爷的外室……”
“拉倒吧你!这么多女人跟流水似的,来来走走,从来不见重样的,全是爷的女人?若是爷的女人,怎么没见着有能留在这里住下的?再说了,若是外室的话,爷怎么从来不在这里过夜?”
第1691章 硬气
小红说得非常在理,弄得小青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虽然两个人争来争去最终谁也是没有搞明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每当有女人来的时候,两个丫环忙前忙后、累死累活地精心服侍,当女人走了以后,闲得无聊的两个人除了整天胡思乱想都是终日无所事事,因此这些来来往往的女人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们打发无聊日子的最为有效的工具。即使两个人经常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能说服谁,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只要谈论到这些女人们的时候,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全身投入。
“哎,我说小红,我怎么觉得这些女人虽然来路不明,可是确实是模样漂亮,身姿勾魂呢!再又一个个的吹拉弹唱、唱歌跳舞样样在行,啧啧啧,人家凭脸蛋就能不愁吃,不愁穿,哪像咱们姐儿俩呀,拼死拼活地当差干活,真是人同命不同……”
“呸呸呸!你真是个乌鸦嘴!什么人同命不同!谁跟她们同人呀?她们是什么人?咱们是什么人?能一样嘛!小青姐,您可真是糊涂了!”
“她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谁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不过,管她们是什么人,总归不是什么好货色,否则怎么一见到爷来了,一个个全都跟狐狸精似的去狐媚爷呢!”
“八成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让爷认了她这个女人呗!”
“唉,不过瞧瞧她们也挺可怜的!一听说爷要过来,又是描眉又是画眼,香粉擦得有二尺厚,就跟掉进大面缸里似的,那衣裳试了不知道多少件,不吃不喝地折腾两个多时辰,费了那么大的劲,有什么用?还不是都一样!爷都不拿正眼瞧她们一眼!”
“我倒是觉得她们挺可笑的,若是她们知道爷从来都没有搭理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大的精神头儿,变着法儿地折腾了。”
“是啊!真是可笑死了!对了,你发现没有,爷不但不理会她们,好像还很讨厌她们呢!”
“是啊,我也发现了!你还记得吗?那个叫素娥的女人,整天对咱们指手划脚的,我一瞧她就心里来气,就没给她好脸色,你猜怎么着?那天她又招惹我不高兴了,结果我一摞脸子,她反而倒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了。你说说,这人啊,是不是都特别贱?你对她好她就登鼻子上脸,你对她歹她就认慫了,要我看,全是一帮仗势欺人的东西!我算是看出来了,对她们啊,以后咱们就得硬气点儿,反正爷也不待见她们,哪一个将来也不会真就成了主子,凭什么让这些不明不白的女人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就是,就是,虽然她们不是奴才,可她们也不是主子啊!要我看,不要说现在,就是将来,也没有哪一个能成了主子的。对这种人,咱们就不能客气!其实说白了,她们算什么玩意儿?要我说,肯定是想攀高枝,又没有本事让爷能够明媒正娶……”
第1692章 手脚
从此以后,小青和小红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宅院里,美女们出众的美貌和过人的才艺没有一丁点儿的用武之地,因为王爷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们。既然这些女人们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如此尴尬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不如她们这两个当丫环、当奴才的呢,凭什么要对她们这么恭敬谦卑客气?
这一天,两个小丫环正懒懒地晒着太阳打发无聊的时间之时,一个叫玉蓉的漂亮女人被苏管家领到了她们的面前。其实能够来到这里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妩媚,一个胜一个的风情万种,不过这个玉蓉除了漂亮之外还有些特别之处,小青和小红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不过依照她们的阅历,能够看出与众不同已经很不容易了。
玉蓉与小青小红朝夕相处了将近二十来天后,这一天的黄昏时分就见苏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同时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一会儿主子爷就要大驾光临。一听到这个消息,三个女人登时兴奋不已。
小青和小红因为长年累月地不见个人影儿,整日无聊透顶,虽然这位主子爷不太好伺候,不过但凡有个人来就能热闹许多,即使挨骂被训也总比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强多了。而玉蓉激动万分则更是不出两个小丫环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个玉蓉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一听说主子爷要来了,一个个都立即吩咐两个丫环赶快备水沐浴、梳妆打扮,而玉蓉却是既不张罗着翻箱倒柜找衣裳,也不悉心打扮涂腊抹粉,相反居然吩咐她们不要当差了!
“一会儿爷过来,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整天办个差事笨手笨脚的,要惹爷不高兴的。”
“笨手笨脚?姑娘,您这话说得可是没有道理呢!怎么爷一过来,我们就笨手笨脚,爷没有过来的这些日子,您吃喝玩乐哪一件也没有嫌我们笨手笨脚啊!”
玉蓉被小青的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结果还不待她想出反击之语,小红又开口道:“怎么,没话可说了?噢,我知道了,您不是嫌我们笨手笨脚,您是嫌我们碍手碍脚吧!哈哈哈!”
玉蓉被两个小丫环好一顿奚落嘲笑,不过她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面色平静,微微一笑说道:“俗话说得好,识实务为俊杰!你们俩个若是一会儿乖乖地躲到一边去,喏,这些就全归你们了!”
玉蓉一边说,一边从她随身带的小皮箱中拿出一个小匣子,“啪嗒”一声,精巧的小锁就被弹开了,登时满屋生辉。两个丫环抬眼一看,天啊!原来那些光芒都是从那个小匣子里发出来的!由于两只眼睛被晃得生疼,小青和小红过了好一阵子才逐渐适应下来,再仔细定睛一看,说得上名来的,说不上名来的,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将小匣子堆得满满的!怪不得散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面对这个只是在睡梦中才会见到的情景,两个丫环相互对视了一下,满脸尽是茫然的表情。
第1693章 好事
又是过了好半天,眼见着小红那憋得通红的脸颊,估计就是让她说也说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于是小青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披挂上阵。她先是使劲儿地咽了两口吐沫,仿佛是要将那颗狂跳的心也一并压下去似的,然后才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俗话也说得好,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们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可不担保你能成事!”
“这有何难!只要你们不坏了本姑娘的好事儿就万事大吉!”
“姑娘,我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您这好事儿成不了,别埋怨是我们背地里捣的鬼!不瞒您说,在您之前,还真没有谁能成了这好事儿呢!”
“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本事!怎么能跟姑娘我比呢!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
话已说到这种程度,这玉蓉姑娘还是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小青当然懒得再理会她,而且小青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她家主子爷看上,所以她正想借这个机会看看玉蓉的本事如何,更何况还有那一大匣子的金银珠宝到手,一举两得的买卖为什么不干?
两个丫环收了珠宝匣子,自然是心照不宣,得意洋洋地迅速退下,因此,当王爷如期到达这里的时候,破天荒地没有见到两个奴才左右伺候,而是一个不从曾见过的妙龄女子花枝招展地迎上前来。
“给爷请安。”
“嗯”
由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王爷一门心思地在寻找两个小丫环,因此对于玉蓉的请安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直接朝主位走去。
虽然因为他的漫不经心而忘记了叫起,但是玉蓉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趁着这个间隙偷偷地抬眼看了一下,登时不觉一怔!只见来人相貌堂堂,贵气逼人,惊诧之下当即暗自思忖道:看来这位爷,不仅仅只是大户人家那么简单,定是非富即贵!怪不得……
想到这里,虽然王爷没有喊起,不过玉蓉仍是乍着胆子、自作主张地起了身,然后只一眨眼,就象是变戏法似地,手中捧着一个茶盏,面含盈盈笑意,款款朝他走来。
王爷此时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擅离职守的那两个丫环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玉蓉正向他奉上茶来,因此当这盏茶捧到他眼跟前的时候,才赫然惊觉这个大活人已经离自己这么近的位置了,当即被吓了一跳。
“噢,你……,怎么是你……”
“回爷,天寒风冷,还请您趁热喝了这口茶暖暖身子吧。”
“嗯,哎……,爷……,爷是说,那两个丫头呢,她们怎么不伺候……”
“回爷,有玉蓉在,定是要比那两个丫头都伺候得更是妥帖呢!”
玉蓉一边说着,一边将茶盏塞到王爷的手中。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点儿发懵,双手稀里糊涂地就端上了茶盏,只是还不待他决定是喝一口热茶还是直接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只听玉蓉又开口说道:“外面风寒,可这屋里头却是暖若春日,玉蓉这就为您解了披风吧。”
第1694章 精光
一边说着,玉蓉一边开始替他解披风。这简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突如其来紧接着又一个突如其来!原本有小丫环在的时候,这个活计自然是她们的差事,可是小丫环不在场,而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阿哥还从来没有自己穿脱过衣裳,但是由这个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女人才初次见面就要近身服侍他,实在是太不习惯,别扭至极,于是王爷赶快开口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一会儿那两个奴才来了再服侍爷也不迟。”
“回爷,玉蓉服侍您是应该应份的呢!”
眼看着玉蓉的双手已经伸到他的脖颈下面,急得他顾不得开口,当即一只手赶快将茶盏放到身边的桌子上,另一手本能地抬起来企图阻挡玉蓉的下一步行动。谁想到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玉蓉的手腕之时,只听哗啦一声,就像变戏法儿似的,玉蓉身上的衣裳一眨眼间就唰地一下子掉了个精光!
这第三个突如其来没有将他惊得目瞪口呆,而是当即被气得火冒三丈。不过由于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即使是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仍是因为有所忌惮而未能当即发作,只是面对这个活色生香的画面,冷冷地说了一句:“姑娘,这屋子虽然很热,但是不穿衣裳还是会冻着凉的!”
说完他抬脚就出了屋门直接奔了前院,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
“苏培盛,那两个丫头呢!”
小青小红根本就没有走远,一直躲在厢房里,本想看看这玉蓉姑娘到底有何高明之处,能使出何等狐媚之术令主子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谁想到她们家的主子爷才进屋没半盏茶的功夫就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要找她们两个,吓得小青小红明明在近跟前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待他去了前院,才敢冒出头来。
小红本是撒腿就往前院去回话,谁想到那小青却是往后跑去了正房,原来她是想看看这玉蓉姑娘到底怎么惹了她家主子爷了。谁想到她一头扎进屋去之后,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停了半响,小青掉头就往前院跑,一边跑一边大腿直打颤,差点儿跌了跟头。
待两个丫环惊慌失措地跑到前院堂屋,一见主子爷一脸铁青地端坐,知道大事不好,吓得她们还不待他开口就扑通一下子跪倒在王爷的面前,齐声道:“求爷饶命!求爷饶命!”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当的差?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回爷,奴婢刚刚去取茶水了,晚了一步伺候……”
小红因为没有回去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还在企图以茶水为由蒙混过关。而王爷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了她的这番解释,还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
“爷没问你们这个事情!从实招来,你们是怎么给她穿的衣裳!”
“啊?!”
小红没有料到主子爷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大发雷霆。怎么穿的衣裳?还能怎么穿的,不就是一件一件穿上的吗?
第1695章 衣裳
王爷是察颜观色的行家里手,虽然一直都是小红在回话,但是他早就注意到了小青慌里慌张的神色,半天时间连一个字都没有回复,于是他立即掉转枪口,直接朝她发难道:“爷问你呢!你们到底是怎么给她穿的衣裳?”
一见主子爷朝自己发话,小青以为收取贿赂的事情东窗事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道:“回爷,是……,是奴婢……可是,可是奴婢对天发誓,是跟往常一样,先是……,然后……”
小青就是一字不说王爷也知道,问题根本就没有出在小青的身上,完全是那个没脸没皮的女人自己捣的鬼,但是他之所以仍然对小青步步紧逼,无非是要给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即使这一回不是她们的错,将来也要在穿衣裳这件事情上万分精心,坚决不允许再出现同样的错误。因此在小青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他又适时地开了口。
“记着!这衣裳该怎么穿,你是个明白人,爷用不着再教你,但是往后再若出现这种情况,不要怪爷今天没有提醒你!四十板子一个都少不了!今天念你们是初犯,这板子可以免了,但是银子必须要罚!三个月的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说完,王爷起身就走了,同时走掉的还有苏管家和玉蓉姑娘。
一场闹剧过后,挨了训受了罚,又由于受了惊吓,小青和小红蔫头耷脑了将近有一个来月,才总算是缓过神儿来。好了伤疤忘了疼,于是两个小丫环又开始了整日里谈论这些曾经来来往往的女人们来打发无聊的日子。
“哎,小青姐,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那个叫玉蓉的女人,怎么把爷给惹恼了?别的女人巴结上赶着主子爷还来不及呢,她怎么反倒是把爷给惹怒了呢?这就是她说的本事?”
“哎呀呀,乖乖,你可不知道,那玉蓉,天啊!真可是……,真是……,唉,怎么说她好呢!简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怎么不要脸了?”
“哼,别提了,她能干得出来,我可是连说都说不出来!对了,那天差点儿替你背了黑锅,你也听见了,爷问我是怎么给她穿的衣裳,这穿衣裳的差事不是你负责的吗?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给她穿的衣裳?”
“我能怎么给她穿的衣裳,还不是跟平常一样,一层亵衣、一层中衣、一层夹袄、一层罩衣……”
“得了,得了,管你给她穿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反正最后成了空心的,就剩了一层罩衣,里面那三层衣裳都去了哪儿了?真是活见鬼!”
不管那些衣裳去了哪里,她们凭白无故地挨了爷的一顿教训可是实实在在的。爷不发火的时候样子都怪威严的,这一旦发起火来,两个人直接就被吓得腿肚子转了筋。经过了这次意外,小丫环们把满腔的怒气全都撒到了这些美女们的身上,也就让她们愈发地看不起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