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万丈高楼平地起，踏过千山乃踏天！
黄药老的确愚蠢，完全没有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觉悟，他只是将一株三百年生的笑莺藤丢在地上，便将两份丹方，纷发给被动应赌的真小小与表情茫然的呆子。
看到那萎蔫的笑莺藤立在地黄精旁，高不离的老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三百年生药材与五百年生药材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好么？奸诈的黄大鼻见自己一心好斗，就拿出劣等物件对赌，简直就是个黑了心的无赖！
不过明知吃亏，他也一声未吭，似乎迫切想要斗丹顺利进行下去。
眼见木以成舟，紫环朝真小小投去一个抱歉的表情。
不过换个角度，紫环又有些期待真小小在丹道上展现的资质。
东灵界所在的星辰，名叫招摇。
星土分为东灵、北岩、西岐、南鼎四陆，四陆间各有神风壁阻挡，互不相通。
因神风壁的存在，四陆修士所用功法风格迥异，甚至绝大多数人互不知彼此存在。但有趣的是，四陆强者功法的核心皆逃不过兽法与炼丹二途。
紫环的前世精通丹兽阵咒，在加上真小小灵根不俗，所以以她完美主义的性子，就免不得好奇真小小在丹道上的成长潜力。
不过……小小最不喜欢被人赶鸭子上架，这次被动应赌，她十有八九心里膈应，要搞事情！
不行，我得劝劝她。
熟悉真小小秉性的紫环，生怕她一个不乐意将场面搅得个鸡飞狗跳，正想安抚，却诧异地在真小小眼中，看到了一股陌生却坚定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紫环有些傻眼了。
紫环不知道，真小小心中压着一口恶气！
踏碎苍穹！
踏天这目标对现在的她而言，简直遥不可及，所以她单纯地认定，唯一能让自已积蓄崩天之威的办法，就是挑战所有困难和荆棘。
万丈高楼平地起。
踏过千山乃踏天！
这场赌约，就是真小小第一个要踏碎之物。
“很好，小小，你长大了。”紫环眼中突有笑意升起，有一种见家里小猪终于上进，开始拼命吃食长膘的成就感。
看到真小小已捏着丹方着手认真研究，相谦立即从药阁里取出药材和药鼎，放在真小小身前。
连小粥粥的份，相谦都没有忘记。
既然高不离说两个弟子都比，那就试一试呗，说不定周州是个偏才，虽然没有灵根，在丹道上却独树一帜。
事实告诉相谦，做人有时不要太厚道。
见小碟子里端来着红红绿绿的草叶，早饿得饥肠辘辘的呆子立即双眼放光，还没等众人所有反应，便一把抓起塞到了嘴巴里。
“呸！垃圾！”
片刻之后，他言简意赅地评论了这一次食物的滋味，同时将嘴里的草叶吐到地上，狠狠踩上两脚以示不满。
“啊哈哈哈哈，这人笑死我了，简直傻到无可救药！”
吃瓜弟子们狂笑不止，但很快就被黄药老要吃人的目光瞪了回去。
该死的傻子！
老夫要灭了你！
黄药老眼中的愤怒，浅薄易懂。
043 第一枚丹！
完了完了……
看着黄药老那双要杀人的眼，真小小感觉这次小粥粥凶多吉少，情况不妙。
看来只有自已这里争气一点，看看能不能平息师傅的怒气？
真小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丹方上，黄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七种丹药的名称用途和制作方式。
第一枚七凡丹，色赤，其实是一种最基础的止血丹，一般民间医师也会以相同草药淬液止血，而丹师无非是在控制火力的情况下，进一步凝练药性。
“真师妹，行不行的？”
“当然行，人家可是真灵八丈火！”被先前真小小强劲的试灵反应震慑，被打肿脸的七叶弟子再也不敢说她一句不好。
“当然不行！丫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贱货！”越鸿光好不容易从先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恨不得立即见真小小丹毁炉炸才好。
“行与不行，都不好说，毕竟灵根优劣与丹道悟性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药阁元老，最为中肯。
背下丹方，真小小低头凝视眼前的原料。
相谦从药阁里取出的，都是整根药株，在入鼎前还需要丹徒自己加工。
看着筐里那些模样古怪的药铡，三角锥与器皿，犹豫片刻，真小小从其中拿起了自已最顺手的家伙……
一把菜刀！
玄茎需要切片，大长春需要榨汁，她拿起玄茎放在案上，便熟稔地速速下刀。
众人表情实在难以形容，真小小身为药阁弟子，却选了这么一件工具。
“噗！哈哈哈哈！菜刀！这丫头是伙房出身的吧？连药铡都不会用，简直笑死我了！”莲山的一字眉笑得眉毛都飞到了鬓角里。
黄药老盯着真小小手里的菜刀，脸色立即黑成炭色。
万万没想到，这丫穷得没上过学啊！完蛋完蛋！被她的火灵根给骗了，这次赌局得黄。
将玄茎推到一旁，连药臼都没用，真小小直接抡着菜刀侧身将大长春花叶拍得“啪啪”直响。
药案每响一次，药阁弟子们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一次，看着那在半空闪闪的刀芒，心头发憷。
站在一旁的小粥粥，看到熟悉的刀法，似乎闻到了饭菜香气，情不自禁双眼发光，口水直流。
很快大长春就在案上变成花泥，被真小小用纱布包起，榨出浆汁。
虽然得到的通通都是正确的材料，可是真小小那毫不优雅可言的处理过程，令围观者们的心态又变成了嘲笑。
这丫灵根强是强，但想炼出七凡丹前四枚？嘿！天方夜谭吧？！
面对这些嘲笑的目光，真小小有些胆怯，不过再想想自己踏天的目标，很快她就恢复平静，按次序将茎片与浆汁放入鼎里，细心地控制着火温。
不会用药铡怎么滴？本姑娘一步未错！
半柱香后，一阵极淡的药香从炉中泄出，预示着火炼过程结束。
“味淡如水。”一位白胡子的老头耸耸鼻尖，如是评论。
此人名为落耳，是药阁五位丹缘弟子之中，唯一一个目光澄清，没有出言讥讽，却认真观察真小小炼丹的人。
“落师兄都说味淡如水……那就意味着，药性散尽，只剩药渣咯！”站在落耳身旁的其它四人，咯咯地笑起来。
就在此时，真小小揭开鼎盖。
炉火明灭之间，一枚赤红丹药突然从鼎中爆出！
044 等等，还有一枚
“怎么回事？居然成丹了！”
看着从鼎中跳出的赤丹，刚还在笑的四个丹缘弟子，好像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呆呆地张着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落耳师兄，你不是刚才还说味淡如水吗？！”不甘心的语气响起。
“话是这样说，但你们难道忘记了，味淡如水，还有一种可能……”
落耳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声欣喜的“丹来！”声打断。
见弟子手段虽然粗陋，竟也完成了任务，黄药老笑盈盈地朝赤丹招手，想摄到掌心好好品鉴它的品质。
筑基修士能灵气外放，隔空取物自然不在话下。可惜还没等到那红彤彤的丹药落入手里，人群里突然跃起个黑乎乎的大影。
黑色的人影像张开双翼的蝙蝠般盖过众弟子头顶，大嘴一张便将漂浮在半空中的赤丹囫囵吞入腹中！
“靠！丹呢？这是怎么回事？”
“是周州！丹被他吃了！”
哗哗哗哗！
七叶谷弟子的下巴通通掉到地上，愣愣看着正站在广场中央吧唧嘴的小粥粥。
香！
还是小小做的食物美味啊……只是这草丸子太抠门了，就没有更大一点的么，要不，给俺再整一锅？
某人并没有快被众人目光戳死的觉悟，只是流着口水看向真小小，试图以委屈的表情博取饭食。
“你个不争气滴饭桶，就不能忍忍？”真小小把菜刀往案上一拍，气得双手叉腰。
“小小是打哪捡到这个活宝的？要出人命喂！”紫环哭笑不得。
先前还欣慰小小成熟不少，不再顽劣，现在才发现，那是因为她身旁带着个更能闯祸的主！
好不容易炼出的赤丹就这样没了。
“完了完了，师傅表情不对劲！铁定要罚周师弟去守黑林子！”相谦瀑布汗流了又流，脸上已经有了脱水的迹象。
呆愣在座位上的黄药老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破了音的吼声立即响彻云霄！
“乱棍打死他，这个痴儿孽徒！”
看到黄药老气得跳起来抡板凳了，真小小吓得赶紧跳出来摆手。
“别别别！还有一枚！这里还有一枚！”
话音刚落，丹炉里果然跳出第二枚赤丹！
怎么还有？！
黄药师双眼猛地一闪，立即以灵气将第二枚丹药紧紧缠绕。丝丝白气包裹着这第二枚从鼎腹中升起的药丸，彻底葬送了呆子再次虎口夺丹的可能。
一份药材，居然炼出两枚赤丹！
这简直超出想象！
难怪药气味淡如水！因为炼丹者对火的把控入微，浪费极少，将所有药性都保留在了成丹里！
先前还觉得真小小以菜刀抡药叶的举止粗陋不已的众人，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有人眸光闪闪，一脸沉思：“以菜刀处理草叶，会令大长春的汁液被榨取得更加浓郁纯粹？好！日后我也要用菜刀一试！”
正因为这句，后十日里，谷外市集里，菜刀卖得脱销。
“胡说！”越鸿光撕扯自己的头皮：“这绝对是个意外！她分明就是个门外汉！”
045 逐一击破
“再来！”
感觉第一个目标被自已轻易踏碎，真小小挥舞着菜刀大声吆喝，脸上写满了得意洋洋，仿佛苍穹靠近自己脚下一步。
“又来了又来了，瞧你这嘚瑟的。”只有看真小小的时候，紫环冰冷的眼中才能找到丝丝笑意。
刚才的赤丹，品质三裂，如果再差一点，就要碎丹。小小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以后一定要改改，不然仙途走不长远。
就在紫环为真小小日后做打算时，相谦已把橙丹所需的原料拿了上来。
看着真小师妹再一次熟稔地高举菜刀剁向药案，药阁弟子们的表情已由不屑变为认真，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菜刀斩药法，我要学！”
“世间丹法万千，说不定真师妹的刀艺，就是民间高手所传！再仔细看看，这简朴之中，似乎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
“喂！你们……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她分明是个下贱的伙头，你们可不要被她给骗了？”感觉自已正被孤立，越鸿光表情越发扭曲。
“粗陋至极，简直不能与我家环环一根手指相比！她若能炼得四丹，我们把脑袋塞裤裆里！”现在只剩下莲山的两个丹徒还与越鸿光同仇敌忾。
六指儿却没发现，他刚开口，紫环便提起莲足，向旁侧移出两步。
从前来观礼到现在，紫环已经走出数十米，眼看着就要站到七叶弟子的队伍里，显然想要摆脱什么聒噪的东西。
啪啪啪啪！
药阁广场上空，刀背拍菜声不绝于耳。
炼橙丹的过程显然比赤丹顺利得多，很快一枚两裂之丹便跳出炉鼎。
“橙丹不过尔尔，踏天强者真小小轻易便将其，踏碎之……”
真小小眯着眼，双颊生出两个梨涡。
又是一柱香时间，一枚黄丹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除此之外，饿得双眼发青的小粥粥面前，还多了一鼎豆粥。
一心二用，在同时控制两个鼎火的情况下，豆粥阵阵飘香，黄丹品质，竟是无瑕！
“丹形圆润，犹如裹蜜，药香扩散百米，不浓不烈，恰到好处！”落耳眨眨双眼，难掩脸上欣赏之情。
药渣、碎丹、三裂、二裂、一裂、无瑕、完美、含光、五色。乃是从低级到传奇，所有丹师们对药丹品质的毕生追求。
在七凡丹丹丹难度加大的情况下，真小小炼出的丹药品质不降反升，只能说明她之前的确没有接触过丹道，技艺却在三炉丹下迅猛地提高，证明她在丹道一途上的悟性，的确不俗！
紫环眼中笑意满满，诡异的是，面对四丹即将达成的局面，高不离却未发作，脸上还挂着阴森的笑意。
“黄丹不过草芥，踏天强者真小小轻易便将其，踏碎之……”
摇头晃脑，真小小又唤相谦拿出最后一枚绿丹的原料。
虽然她此时神情落在紫环眼底是嘚瑟，但在落在已深深折服在菜刀丹道的七叶弟子眼中……
这分明就是高深莫测啊！
“佩服佩服！在下要为先前的言论道歉！”
“果真是天之娇女，不但真火灵根惊人，在丹道造诣上也前途无量！”
046 中途停火，丹道大忌
“啊哈哈哈哈，绿丹对于我爱徒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嘛！”
看到局势大好，黄药老笑得春风得意，油光满面，两个朝天的巨大鼻孔，几乎占去半张脸。
哼！
黄大鼻，你就乐个够吧！
看着黄药老嘚瑟的模样，高不离心中恶意满满。
此局正是老夫故意输你，为的是让你在大喜之时突闻噩耗，从而道心生裂！
以老夫对你多年了解，你这人输就输在“气度”二字之上。一会儿你那爱徒完成第四丹炼制，眼见着焕生丹第二温变主药地黄精入手，你那骄傲的自满心一定膨胀到极致！
介时，老夫定要道出那个惊人的消息，狠狠砸破你的脑袋，让你心情在一个呼吸之间从天堂到地狱，从此魔念缠身，不可自拔！
高不离好歹毒的心计！居然以一株黄药老久求不得的地黄精来破他道心。
仿佛迎合着高不离阴暗的内心，由小粥粥试灵吸引来的乌云，终于化为无边阴霾，沉沉压盖大地。
嘀嗒！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真小小身上。
不好！
眼见着第四枚绿丹明明要成功，空气温度的突然变化，却陡然改变了药力凝聚的速度。大雨骤起时，只听药鼎内滋滋异响，一股丹毁的气味，就要从炉盖的气孔飘出！
“该死！”真小小果断地打灭药炉下的火，阻止了毁丹之势的继续恶化。
呃……
药阁众弟子面面相觑。
“落耳师兄，这个？”有人小心翼翼发问。
“毁了。”落耳的回答很简洁，脸色却有些难看。
这是所有丹者的常识，炼丹中途停火，丹道大忌！十中九成九药毁丹散！
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用灵气激发那炉绿丹，速成！
可惜真小小不但没有常识，也没有灵气。
本来一气呵成炼出七凡丹的数量，乃是丹徒向同辈炫耀的资本，尤其是新晋丹徒，经常会展开这样的对话。
“你好，我是二丹丹徒相谦。”
“呵呵呵呵，嫩不行啊，我乃四丹丹徒落耳！”
“哇！四丹啊？老牛逼了，那以后落耳兄就是俺滴大哥了！”
真小小明明有成为四丹大佬的资本，却生生被一场冷雨碎梦。
“小样儿的！你也配得四丹荣耀？”莲山的一字眉与六指儿脸上立即恢复了一些血色，要是真小小再不受挫，他们的脑袋难道真要塞在裤裆里不成？
“怎么了？她失败了是不是？哈哈哈哈！终于失败了！真小小，你也有今日！”
完全搞不清楚丹道，但从药阁弟子们的表情里看出端倪的越鸿光，笑得那叫一个淫荡！
虽然把真小小轻易压在身下的念头破灭了，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讥笑她的每一次挫折。
雨沉沉地下着，压着真小小的肩膀有些疼痛，然她脊梁依旧挺拔，身上溅起豆大的雨花。
“相师兄，给我一味小蓟，一株石菖蒲……再加一份犀角粉……”
真小小面有痴狂，沉思片刻果断喊道。
“什么？她现在追加草材想干嘛？”众人诧异地挑起眉头。
047 伙房制菜，苦了加糖
“都这样了难道还想一次成丹不成？简直是天方夜谭！”
莲山一字眉与六指儿心中只觉得可笑，就他们心心念念的紫环，当初也消耗了两份原料才成功制出一枚绿丹。
此丹对温控的要求极高，既已停火，再复燃时无论再加什么，都会炸炉！
要是真小小一早知道绿丹品性不稳定，说不定还会心中犹豫。
可是此时，她不知而无畏，只心心念念，一定要踏碎目标！
不懂其它的草药，她现在只对之前三种七凡丹的原料熟悉，在这关键时刻，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真小小竭尽所能想要拯救自己这炉半毁的绿丹！
大概是被真小小言辞中不容拒绝的气势震慑，这一次相谦甚至没去看师傅的脸色，便将三味药材迅速带到她的面前。
真小小的第一个动作，竟不是先复燃炉火！而是抓起犀角粉，开炉向内洒上一层。
“又是伙房制菜！苦了还加点糖霜？”一字眉哈哈大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做法。
“闭嘴，你个孽徒！”从未对真小小发表过看法的高不离，这回心脏却重重一跳！
身为一宗丹师，高不离自然明白真小小的意图！
犀角粉是黄丹主料，同时也克制绿丹中芽金叶的活性，若先以犀角粉将药液掩埋，的确有可能大大降低复燃火的爆炉机率。
这个想法说来粗陋，甚至会对成丹品质造成极大影响，根本就不会为正式丹师采纳，若是由自已或黄大鼻出手，定会运用更高妙的手段。
但现在所做一切，皆出自真小小的独创，对于第一次接触丹道的新手来说，她是在运用自己贫瘠的经验，在创造一场奇迹。
毕竟她所有药草知识的来源，不过是一张丹方薄纸对于七凡丹主药的描述！
洒落犀角粉后，真小小开始复燃火，她点火的方式也十分古怪，并不是随意将松堆点燃，而是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木料慢慢投放。
这是她观摩义父制作客栈招牌菜练出来的手艺，通过对火炭数量的把握，控制火力以最温和的方式缓缓上升，从而锁住食材最鲜美自然滋味。
虽然丹不是菜，但在真小小温柔的呵护之下，复燃之炉居然没有发出滋滋异响，让她有机会用另两种新讨的辅料消减炉温骤变造成的隐患。
一柱香后，鼎火明艳，复燃的炉鼎居然没有爆炸！
香味散出，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一枚青丹艰难地从药鼎中飞出。
虽然丹体布满裂痕，药性只余一成左右，但它依旧是一枚……
七凡绿丹！
震惊！
所有药阁弟子忘记呼吸。
若说之前三丹的凝成代表了真小小的优秀的学习天赋，那么此番救丹，完全是出于一种丹道本能！
“丹道……骄女！”落耳声音嘶哑。
从来没有人在治学严谨的白须老头嘴里听到过这种评价。
看了看自已的裤裆，一字眉与六指儿打算彻底遗忘自已之前说过的话。
“小小！你的潜力，比我想象还强！”紫环双眸中精芒暴涨！
048 丹宗振兴之光！
相谦朝真小小冲了过来！
“师妹，你……你你你太拼命了，师兄实在是佩服师妹不服输的精神！旁人凝此绿丹，至少要讨原料五六次，你居然一次就成，简直是我辈丹徒的榜样！”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汪汪，只能紧紧握住真小小的手来表达自己内心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什么？
咔嚓一声，真小小胸裂。
难道第一炉丹毁了，还能索要原料再炼，三炼，四炼……直到自己炼不出来认输为止？
我艹，这么重要的规矩，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本姑娘差点以为自己挂了！
“师兄过奖……呵呵呵呵！”
真小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呵呵，看在对方卖力为自己补材料的份上，才没有把相谦手指给直接掰断！
“师妹，你手劲好大哩。”
相谦惊叹自己又发现了一个师妹的过人之处，难怪她能把师傅宝贝得不得了的试灵石一下子给捏成了渣渣。
在场诸人，此时对真小小都充满欣赏，包括药阁的丹缘弟子们心中都再无任何不服气的想法，只有两大丹师，落在真小小身上的视线才一个真叫可怕……
一代丹师，要花多少心血才能养成？此女仅用三炉炼丹经验，就可复火救炉，这样可怕的丹道潜能，简直令前辈们觉得末日夕阳！
此女，不出三十年……不！十年，就将超过我！
这个荒谬的念头，令黄药老隐隐脊背发寒，继而小肚鸡肠地对她产生了排斥和厌恶！
恰在此时，一道爽朗的大笑，突然响彻整个山谷！
“天才呀！我七叶谷等了百年，终于迎来今日的振兴之光，啊哈哈哈哈哈哈，本宗好欣慰呀！”
古若轻激动得不能自已。
身负兽鳞真火，在丹道上的潜质又如此之强，这简直比他内定的宗主继承人纪青衣还厉害嘛！
毕竟自开山鼻祖之后，谷内从来没有出过丹法、兽法两道同修，两道皆强的人物了。
不知古若轻这句话里，还将真小小隐藏的兽鳞真火包括在内，好拍马屁的七叶众人，立即随声附和：
“师妹威武！丹道天才，神丹玉手，振兴之光！”
“威武你麻痹的！”越鸿光愤愤将帽子踩在脚下，气得口吐白沫。
真小小越是得势，他就越是生气，可他越是生气，真小小就窜得越高。好像她一人便把所有好处通通占尽似的。
“总有一日，你要躺着叫我爸爸！”盯着真小小娇美小脸，越鸿光在心中发下毒誓。
回荡于山谷的大笑与喝彩声，成为了点燃黄药老心中妒意的最后一把烈火！
什么叫“等了百年的天才”，什么叫“七叶谷的振兴之光”？难道本师在谷主与众弟子眼中，就一无是处吗？
目光骤然阴冷。
好啊！该死的小丫头！身为弟子，却不懂得敬畏师长，还有你古若轻！既有眼无珠，那本师焕生丹炼成之日，便是这七叶谷易主之时！
愤愤地，黄药老将笑莺藤和地上那株精光四射的地黄精卷入袖中。
049 我要……问鼎七丹！
抬头看到黄药老收起胜利的果实，真小小努力挺起自己平平的小胸脯。
应当被夸奖吧？
挂着笑脸的真小小，从师傅眼中看到的居然是厌恶与冷漠。
什么？竟还在生气！
真小小这就纳闷了，自己明明很努力地踏碎了所有目标，为何还会招师傅不喜？
除非……
回头看了看抱着药鼎正乐滋滋喝粥的小粥粥，误以为这才是结症所在。
不行！
真小小双拳倏地捏紧。
绝不能让小粥粥被扫地出门，没有七叶锁山大阵的保护，一出宗门，鳄妖绝对会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我要为他说情！
只是……现在开口，会不会分量不够？
真小小面露迟疑的同时，高不离终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输的那根地黄精可值十五万法币呢，就是身为莲山首席丹师，也要积攒很久，今日一掷千金，不破黄大鼻道心，他绝不善罢甘休！
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黄药老得到重宝的刹那欢喜！
大喜闻悲，他要发疯！
高不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准备将那个积攒很久的消息化为利刃，沉重地贯穿老对头的胸口。
“黄大鼻，我……”
“相师兄，给我拿后三种丹的原料，我要问鼎七丹巅峰！”
我靠！
真小小猛然的大喝声，吓得高不离一口气倒吸回肚皮里，差点把自己生生憋死。
众人看到双目赤红的真小小拍着药鼎的盖子跳起。
“什么？师妹还要炼丹？”药阁弟子们纷纷惊掉了下巴。
“不愧是神丹小师妹，她不是为了比试，而是为了挑战自我，入门第一天就有这等志气！当为我辈丹徒学习！”
相谦激动得连连点头，真小小在他心中的形象已顶天立地，浩然光辉。
真小小对名气才没有兴趣呢！她只是想救小粥粥一命。
师傅很好面子，既然如此，那她便要炼出七凡七丹，在这个冰冷的雨幕里，让师傅绽放出银铃般的欢笑！
“给她！”黄药老的答复，从未如此痛快。
真小小的执着令人意外，见好就收，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不过黄药老觉得这样更好，正巧杀杀她的锐气，让七叶众人清楚地看看，他们嘴里的振兴之光是如何悲惨地熄灭滴！
七凡丹第五丹清灵，需要以草叶制出供修士吐纳的灵气，从未接触过灵气修炼的乡野丫头，任凭天资再好，也绝对不可能闭门造车，无中生有！
高不离正愣神呢，就见药阁弟子们兴高采烈从库里搬出草药，堆放在真小小面前。
不好！
高不离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只是慢了一句，就错过打击黄大鼻的最好时机！
现在再提那消息，未免生硬。
怎么办？
高不离的目光又落回真小小身上，觉得只能在她身上下功夫，才能再次挑起黄大鼻心海狂澜。
这么想着，高不离嘴里立即叫出声来：“老夫不信此女丹道造诣，我要试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真小小脸色骤变，手中捏着的草药“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050 提出试丹，是我的权利
“老匹夫你本就输了，现在还挣扎个什么劲的？我弟子炼丹的过程，你一直在一旁观察，从药阁里拿出来的原材料，又是通通经你手品验过的，会出什么差错？”
一方面厌恶着真小小在丹道上体现出的潜能，另一方面，黄药老却是惬意地享受着她为自己赢得的面子。
看到高不离脸上的焦灼，他立即出言揶揄。
斗丹比试之中，双方丹师的确有资格检验对方药性，只不过作弊之事，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确很少发生，技艺精良的药师，用肉眼就可以分辨丹药品质效力。
“提出试丹，是我的权利。”
高丹师站在雨中，孤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不由分说伸出手指，激出一道指芒。
众人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追逐那指芒的去处，就听人群里发出声惨叫。
“哇！”
寻声而望，药阁弟子中，一白面小生已倚靠墙皮慢慢向地面滑去，苍白的脸上，出现了道可怕的大口子！
人倒下的同时，只见汩汩的鲜血从伤口涌出，转眼就混合着雨水流向砖缝。
吓！
弟子们噤若寒蝉，惊恐得在雨中颤抖。外宗来客出手伤人……在他们的记忆里，还是头一回遇上。
“高不离！这是我七叶谷！你休得太放肆了！”
谷主震怒大吼，身上威压散出，震得半空中下坠的雨点都弹飞十丈远，画出一个模糊的兽形！
早就头痛丹师之间的攀比，没想到高不离嚣张到如此地步，居然敢在他的地盘打伤本门弟子。
“下手不重，只要那枚红丸是真的凝血丹，他的伤势势必会在三息内消失。”高不离的双手拢在袖里，表情森然：“到时候老夫会亲自向你和那受伤的药徒道歉，在送上法贝十万赔罪的同时，还开放莲山药谷十年的采摘权供七叶弟子使用！”
什么？莲山药谷？
高不离开出的条件令盛怒之下的古若轻都不由地为之一愣。
虽然七叶谷也有自己的药谷，新建的药田种植年份还不够长。可是老祖传下来的那块，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导致长年无人采收。
原料的匮乏，是现在七叶谷丹道衰微的主要原因。
而高不离口中的莲山药谷，乃是现在四小仙境宗门里，物产最丰富的一片。
“希望你说话算数！”声音沙哑而低沉。
沉默半晌，谷主捏成拳头的手，最终并没有向前伸出。
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众人准备试药的时候，真小小已踮脚走到呆子身后藏了起来。
“小粥粥，准备逃命！”她脸色惨白，身子不停地哆嗦，不知在畏惧些什么。
“有你后悔的，老匹夫！”
一想到莲山药田里那些传说中的百年药材，黄药老就乐得心花怒放，这样自己焕生丹第三次温变的主药也不用发愁了！看来高不离真是他大大滴福星呢！
完全没有对弟子的怜惜，黄药老捏起白面小生的伤脸，便将真小小之前炼制出的凝血丹塞入了他的口中！
051 让我们一起呕吐
真小小所炼之药，效力果然刚猛！
只见丹丸刚入咽喉，白面药徒就一个哆嗦，猛地从地上弹起。
止血没有立马看见，不过舌头倒是吐出嘴唇七寸长。
“呕！”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这可怜的家伙直接推到黄药老，冲到药阁入口处，抱住一枚最粗的石柱发出了一阵接着一阵，越发难以抑制的呕吐声。
“靠！这是怎么回事？”
“哇，好恶心！我也想吐了！”
“滚滚滚，你不要对着我吐！”
“难道真师妹的丹真的有问题？”
众人看真小小的眼神立即变化，他们觉得这药最可怕的是，白面小生每吐一声，脸上还会肿起一个难看的绿色大包！不过三两个呼吸之间，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个难看的大蛤蟆！
“这……”
这熟悉的幕，又唤醒了紫环沉睡的记忆，让她忆起被放倒的山民，被放倒的真老板，以及强行没倒，却嘴角侧漏白沫的自己。
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紫环冰妍的眸中浮现出难得的惊恐。
万万没有想到，小小被丧神诅咒的黑暗厨艺，竟也蔓延到了她的丹道上！
可惜呀！
太可惜了！
明明悟性奇佳却横遭此祸，看来日后是走不了丹兽两道同修的路了！
可是……
可是那人为何不吐？
紫环质疑的目光，突然又落在小粥粥身上，她这才想起这焦皮的汉子，不但吞过真小小炼出的丹药，还一脸幸福地喝光过她制的粥！
天……天赋异禀！
可能那呆子体质有异，不会中小小的毒，又或者说他被小小毒了千万次，所以耐受性极高，独独脑子……却是给毒傻了！
实在找不出由头，紫环只有这样小心尖颤抖地定义小粥粥。
比紫环心情更错愕的，当属站在前方的高不离无疑。
咦？老夫分明只是指风藏毒，令人皮肤泛青起泡，并没有添加任何呕吐成分啊？
看到白面小生呕吐之惨烈，高不离不禁眼皮抽搐，佯装的惊讶变成了真的惊悚。
靠！炼丹果然比做饭还可怕多了，呕吐之余，又多了种变蛤蟆的副作用！
真小小嘴唇哆嗦，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的手艺。
“这……这不可能！”
黄药老表情如被雷击，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
“相谦你过来！”
在呼唤弟子的同时，他迅速从袖中翻出一枚橙丹！
凝血赤丹出了问题，也许是个意外，他要再试试饱腹橙丹的效果。
“师傅……不……不要啊……”
师傅手中那枚在雨中散发出淡淡橙芒的小丸子，此刻看上去是那么滴鲜艳夺目，就像是蝮蛇的毒囊，捏成丹的砒霜！
又不是个傻子，相谦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无奈能力有限，速度太菜，眨眼之间便被黄药老捏了脖子，沦为可怜的小白鼠一枚。
泪花直飙！
感受着那橙丹穿过门牙，激起满口牙的战栗，落在舌上，切割着百万味蕾，滚入咽喉，带起一股毁灭性的可怕滋味。
这一连串令人质疑人生的味觉冲击，最后言简意赅地化为一个字！
呕！
052 你下毒！
松开手后，黄药老双目淌血地看到，相谦也掉头朝药阁奔去，抱住另一根石柱呕吐不止。
与白面小生二人，你低头我仰脖，你颤抖我抽搐，交相辉映，好不和谐生动。
“呃呃呃……呕呃呕！”
也许是脸上没有生出难看的绿包，相比于白面小生，相谦似乎吐得更有节奏一些。
“相师兄好可怜，奴家见他好像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相谦暗中的相好忍不住眼泪汪汪，咬在嘴里的帕子都要穿了。
“这哪里是神丹小师妹？分明是毒道宗师啊！”
众人发自内心地感慨，看向真小小的目光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敬畏。
本来还想出言诋毁真小小的，但看看药阁弟子们试药后的惨样，越鸿光头一回明智地闭紧自己的嘴巴。
深切地体会了药性之烈，黄药老立即哆哆嗦嗦地把袖里七凡丹通通抖出，生怕自己也沾染到莫名的毒素。
站在雨中的谷主与原峰大长老二人呆若木鸡，不是他们道心不坚定，而是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真小小紧紧拉着小粥粥的袖管，发现前后都是人，自己根本无处可逃之后，目光突然狠狠地盯在高不离的老脸上！
“你下毒！”她愤怒地出声指证！
为什么相谦师兄只是呕吐，而白面小生却浑身生疮？那绝对是高不离使的坏。
堂堂一代药师，为了得胜，居然在指风中下毒，太不要脸了！
“你这弟子所炼之丹，通通至毒，哪怕再好看，根本算不得数！”
还怕第二次试丹会漏底，万万没有想到，橙丹也引人疯狂呕吐，高不离像是看穿了真小一般，声音陡然提高了个八度，直接盖住她的声音。
“黄大鼻你输了，快快把我那五百年份的地黄精还回来，对了！还有你那株良莠不齐的笑莺藤，虽然品质差了许多，根本入不了老夫法眼，但我们可是有诺必行的君子！”
“可惜可惜你弟子不争气，居然是个隐藏至深的小毒妇，其实老夫此来，心中充满诚意，提出斗丹条件一点也不苛刻，正是想为你那炉焕生丹第二次温变提供主药……”
害怕错过这次机会，自己憋了一天的话再也没有中伤人的机会，高不离语速极快，恨不得立即就看到黄药老气得吐血倒地的场景。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场有一个人动了。
小粥粥从地上站起，眼神幽深，众人对小小由热情到责难的态度转变，让他十分愤怒！
不就是要一枚垃圾丹么？凶什么凶！小小的不行，用我滴！
一把抓起剩下的药材，小粥粥将它们一股脑地丢入炉里，炉火无声熄灭，青铜丹炉上瞬间爬满了藤植般的诡异冰痕。
冰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它们看似杂乱无章的分布，隐隐透露着某种未知的规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人着迷不已。
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丹道！
被寒气包裹，炉内主药居然没有结冰的迹象，反而直接在极冻力的激荡下自内粉碎，使蕴藏于其中的草木精华，完全散出，甚至比火催木发得更加彻底！
053 老夫要杀了你们
就在此时，相谦叫唤一句。
“周师弟，你在做什么？”
人群之中只有相谦看到了小粥粥不同寻常的举动，但他也只是心痛药炉被个呆子当成了玩具，并没有看清其中门道。
被相谦呼名，呆子犀利的目光瞬间溃散。
脑海里的灵光收敛，他不再记得自己想做什么，可鼎上冰力消失后，已被激发药性便犹如逃出樊笼中的猛虎般，失控地在炉内上窜下跳。
咔擦咔嚓！
坚固的丹炉居然发出阵阵脆响，仿佛随时要开裂一样。
喂喂喂！
肿么回事？
小粥粥一脸惶恐。
手里的家伙有些可怕呀，它要爆炸喂！救命啊！谁来救我？肿么没有人理我？算了，再爆也不能爆了自己，那就让它去轰天吧，哇哈哈哈哈！
手腕一抖，散发着毁灭之息的炉子就脱手而出，朝天空飞去。当众人被异响声吸引，回头打量时，那充满毁灭之息的炉子已飞到药阁顶层，向大地洒落一片梦幻的辉光。
没空听高不离的絮叨，发现这一幕的黄药老目眦欲裂！
“孽徒，尔敢！药阁顶层有老夫的焕生丹啊啊啊！”
焕生丹娇贵，不但对温度变化要求极高，更沾染不得杂丹的气息，若有药鼎在半空爆炸，势必会强烈影响到它的成丹品质，难以补救。
不过很快黄药老就不用再担心补救的问题了。
因为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呆子抡起的药鼎，直接将整个药阁的最高层炸了个灰飞烟灭，干干净净削去一层。
整个丹室彻底消失，更不要提什么刚在炉中完成第二次温变的焕生丹。
蓦地少了遮挡物，弟子们只觉得今天压盖在肩头的暴雨好沉重。
“不……不要谢我给……给你带来地黄精……因……因为老夫的焕生丹，早完成……完成第三次温变，今年上宗乐河客……客卿长老的名额……是……是老夫的……”
高丹师瞪着眼，张着下巴，明明很有杀伤力的话，根本说不利索。
如果这个消息在黄药老刚刚抢得地黄精的时候抛出，一定会让他乐极生悲，道心生裂！可是现在，黄药老哪有什么功夫生高不离的气？他的根根黄须都朝天竖起，整个人被孽徒的恶行气到不能自已！
非与宿敌攀比的道心，而是要杀人的怒焰！
“周州！真小小！老夫要杀了你们来祭我的丹呀呀呀！”
大踏步冲出，一边喷血，黄药老一边从袖里抽出柄拂尘，直接向二人头上扫下！
这一拂尘下来，二人绝无生还可能。
鼠辈，尔敢伤我小小？本尊要你轮回不得，立地烟灭！
紫环冰眸中喷出怒火！
强烈的守护之意，似乎爆开了层层沉睡记忆，令她此世灵魂，突然朝前世大迈进一步！
然而就在她怒意爆发的同时，原峰大长老先一步动了！
一把细长银剑，轻轻阻下拂尘之丝，瞬间卸除大部分力道。
不过法宝余劲，还是震得真小小噔噔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险！
真小小抹着脖子上的汗水，难以忘怀那刹那的死亡阴霾。
054 师傅，乃要为我们做猪啊！
“黄师弟，宗有宗规，此次两个弟子是胡闹了些，但罪不至死。”原峰一声叹息。
傻子是真傻，真小小的丹也是有问题，可若没有长辈之间的勾心斗角，又怎么会把两个刚入门的无辜弟子推到风口浪尖之地？
“得死！当然得死！才刚入门就弄虚作假，若此女不死，你们七叶谷的名声都要被她给败尽啦！”高不离身后的一字眉和六指儿高高跳起，恨不得立即至真小小于死地。
此女丹道潜力突显，威胁到环环在三级宗门内天之骄女的地位是其一，屡次让他二人丢脸，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一个八丈真火灵根的毒丫头，在师门愤怒的业火下被处死，那才叫一个天随人愿，畅快淋漓呢！
孽障！
竟要害我真鳞兽火仙苗！
听到莲山师徒的声音，七叶谷主眼中压抑着强烈杀机，冷喝一声！
“高丹师，今日的热闹看够了吧？”
古若轻话音未落，众人便感觉到一股狂风拔地而生，卷着莲山师徒四人，转眼就消失在天外！
与此同时，百丈地内，所有树叶上都无声地出现了裂纹。
谷主……这是动了真怒！
胡二长老与吴三长老狠狠地吞着唾沫，他们跟随古若轻多年，悉知谷主越是话少，越是不容忤逆。
莲山一字眉头说得没有错，看来这一次，原峰大长老也护不住那痴呆的傻子和弄虚作假的丫头了！
“明明是你们输了！靠，黄大鼻道心不裂，你倒是还老夫五百年的地黄精喂！”
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扫地出门，高不离气得上窜下跳。
可惜七叶锁山阵号称乐河一脉三级宗门最强，无论高不离如何宣泄怒火，都巍然不动！
“西湖！西湖狗命！”
身后突然传出两个男弟子的呼救声，扭头一看，原来二人皆舌头被折断，牙齿正一枚枚从嘴里掉落，露出满嘴血洞！
高不离瞬间汗毛乍起，从脚底凉到了发梢。
能在他堂堂筑基修士面前伤人于无形者，只有七叶谷主一人！
“西湖！西湖！徒儿受了暗算，乃要为我俩做猪啊！”
根本未将一字听入耳里，高不离只满心忐忑，不知是哪触怒了古若轻的逆鳞。平时他与黄大鼻胡来，他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今天怎敢破例对自己丹徒动手？
嘭嘭！
两声骨碎的脆响，制止了一字眉与六指儿的鬼哭狼嚎，也成功收回了高不离飘远了的思绪。
高丹师震惊地看着将二人脑袋踢入裤裆里的紫环，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宝贝得不得了的弟子！
“师傅，七叶谷现在去不得，两位师兄这是要害你，环环帮你教训了！”
收起莲足，紫环孑立谷地，山风吹得她紫裙绽开，目光缥缈。
“今日已晚，我们回莲山去！”
她绷紧的脸颊刹那散出的威严，令高不离都隐隐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于是乎奇异的一幕出现，平素飞扬跋扈的高不离，双臂夹着两个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弟子，小心翼翼跟在个半大丫头身后，御剑朝莲山归去。
飞入云中，紫环撩起碎发，回头眺望被丢在身后的葱郁山谷。
“小小，现在我弱，不能罩你，看七叶谷主出手，分明有维护之意，留在此地，你福大于祸。好好修炼，相信我们，很快能再见！”
055 你受了谁的鸟气？
七叶谷内，众人见谷主动了真怒，自然鸦雀无声。
雨沉沉地下着，将所有聚集在药阁前的修士通通淋成了落汤鸡，除了还抱着柱子狂吐的两个倒霉蛋子，只有盛怒之下的黄药老还敢发出第二种声音。
“你们毁了老夫的丹！你们毁了老夫的前程！”
“老夫本能去乐河上宗当客卿，是你们害我还在留在七叶受人的鸟气！”
“神丹？神丹之名不配给你这小兔崽子……老夫才是丹道天才！我要杀了你，不！杀了你与那该死的痴儿孽障以泄心头之恨！”
甚至没发现自己老对头高不离已被谷主一巴掌拍飞，黄药老双眼赤红，盛怒之下，竟将自己的龃龉全盘托出。
这要是换了别的弟子，在黄药老筑基之威的碾压下，只能伏地呕血，连头都别想抬起来半寸。然而真小小的双眼，却蓦地一亮！
原来黄大鼻那么厌恶我，是因为我威风耍得过头？
变态啊！
连啥都没学的徒弟都嫉妒！这心眼儿特么是蚂蚁肠子吧！活该要被高不离算计！
好好好！
你既不给我留活路，那就不要怪本姑娘踏碎你脊梁一起下地狱！
以常人无法想象之勇气，真小小突然扑上前去，一把抱紧黄药老的大腿，然后痛快地扯开大嗓门。
“师傅呀呀嘿！”
真小小嗓音如锣鼓，震得谷主与长老们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面上掉下一些皮渣。
“徒儿虽然入门不久，却也懂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杀我我无二话，可您老人家一定要告诉我，在这七叶宗里，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敢给你鸟气受？”
“来！”
一声大喝，真小小猛地跳起，怒目圆张，以极其凶猛的表情扫视在场所有人，在此可怕的视线下，无论多勇猛的汉子，都无法与之对抗三秒。
“给我师傅鸟气受的鸟人你有种站出来，让我身死之后，化为厉鬼缠死你全家！”
最后一声血泣，至忠至诚，喝得七叶众人不由自主羞愧难当，低下自己的大头！
若是自己为徒时，如此孝顺，何至于与师兄弟间勾心斗角？
但凡有今日真小小半点义气，师徒之间都不至于产生嫌隙！
“好姑娘啊！黄师叔，您放她一条生路吧！”吃瓜弟子们泪眼婆娑。
“师傅！高丹师阴险狡诈，师妹定是被陷害的！查明再做定论，莫要日后后悔！”药阁弟子一脸哀求。
尼玛……人才呀！
原峰大长老扶了扶裂在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藏不起凌乱在风中的目光。
小小太狠了！这不去唱戏，简直是东灵演艺界一巨大的损失！
臭丫头！
竟把本宗当枪使，你可知道，老子本就是要护你的？没想到竟是多此一举了？还要忍你骂我鸟人！
谷主大人眼皮子抽搐不止，最后看在真小小身负兽鳞真火的天资上，还是张开嘴巴。
“嗯？对啊，黄老弟在我七叶谷里地位卓绝，吃穿用度规格几乎与本宗相当，我也好奇得很呐，你受的究竟是什么人的鸟气？”
056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古若轻说话的时候，如一尊雨中的雕像，目无表情。
只是他无形的威压向四周散出，迫得弟子之间的议论声骤然停止，所有人不得不低下头颅。
黄药老被冰冷的水气激得一个激灵，蓦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握着拂尘的手指不由地打起哆嗦。
宗人性命，只有谷主能左右。
自己越权杀人，就是……不臣！
虽说上宗鼓励丹师们研究焕生丹，但自己今日数次提起“前程”二字，离开此地之意分明。这就是对古若轻的……不忠！
再加上气急败坏，连“受人鸟气”这等话都脱口而出，这不是找死么？！
愣了片刻，黄药老才想起为自己辩驳，可双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话的语气分明带着遮掩不住的慌乱。
“呸呸呸！呸你个臭丫头乱说，老子就是受了……受了你的鸟气！还有那傻子的！”手指点向真小小，又点向小粥粥。
古若轻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威严而冷酷。
“那黄老弟是否还要带本宗行使生杀大权？或者……干脆自己执掌大印？”
“不敢！”
汩汩的冷汗从黄药老头上流下，听谷主这样说话，心情倏地沉入谷底。
看样子，古若轻已彻底不信自己！
听完黄药老的回答，古若轻的脸又转向真小小，表情带着些许微妙。
这丫头身负兽鳞真火的事一旦被外人知晓，别说乐河上宗了，就连东灵两个最大的大佬，东殿与灵门内的太上老祖都会直接跳出来抢人。
不行，这个消息自己得捂死了！
待她在谷里学有所成再放出，这样一代天骄横空出世，也能连带着给七叶谷脸上贴些金子。
何况这丫太狡猾，刚才那番话，就算自己明知被她利用，还是难以抑制内心对黄药老不忠不臣的厌恶！
头脑聪明，洞察人性，借力打力，灵根罕有，筋骨灵活，简直是绝佳的传承弟子！
就是心性……太难驯服！
还有那炼丹造假舞弊的手段，闻所未闻，完全不像正派出身。
不行，这坏毛病可比普通的恶习恶劣得多，得好好打磨，切莫放任她走了歪路！
不过一眨眼的光景，古若轻脑海里便已闪过无数念头，最后他一声长叹，开口道：
“弟子真小小，周州斗丹弄虚作假，欺师罔上……”
谷主声音一出，弟子闻风骚动。
今天这大起大落，简直能当段子说一百年。
谷主真要处罚真小小吗？她可是继主脉少宗纪青衣后，七叶谷出现的第二个上品真灵根弟子，若无出意外，将来势必坐镇一峰，位及长老。
罚！
要狠狠地罚，越是有可能将来位高权重，便越不能容品性不端之人，才刚入门，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捣鬼，明明炼的是毒丹，却还能骗过一干强者的眼睛。
说明她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鸟！
感受到众人情绪的爆发，暂未出声的古若轻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小丫头，莫怨我。
虽然以你天资，在我谷中待的时间一定不长，可既一日为我七叶之徒，本宗就有育你正身正魂的责任！
谷主大人冷漠的嗓音回荡在冰寒的暴雨之中。
“鉴于二人初入宗门，不懂规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去看守黑田园药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