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没有人性的爷爷
一个大巴掌狠狠地砸樗里晨光头上,差点将他打得又高几寸。
“爷爷。”樗里晨光捂着脑袋,又痛又畏:“你都看出你的乖孙伤成这下,下手……还是那么重!”
“重?”
樗里夕将眼睛一瞪,低低地咆哮。
“重你都不长记性,老夫还准备,下回将你打残哩!”
好可怕……
感觉爷爷说的是真的,不敢再顶嘴,樗里晨光不动声色,悄悄退后了几步,而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丹,丢到爷爷怀里。
“爷爷,帮我看看,这药是不是真的?”
他抛出的,正是真小小送的乞元丹。
樗里夕一挑眉毛,将药瓶一把捏碎,瓷灰散尽后,掌中只留六枚乞元丹药。
神识在丹上横扫,樗里夕的目光微变。
“的确是记载中的乞元丹,而且老夫神识探过,其中没有黑手。”
“看来……”爷爷的视线落在孙子脸上:“你交到了好朋友?”
一边说话,樗里夕一边将丹还给樗里晨光,不过六枚却不动声色地,变成了两枚。
“靠!爷爷!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好好看看你孙子吧!丹海都是瘪的!就这么六枚小药丹续命,你也好意思克扣?”看着樗里夕的手,晨光暴怒而起!
“闭嘴,小兔崽子!你有老夫惨?早知道这老乞丐穷,老子就应该去夺舍灵门的梅玉堂,或者东殿的吴和风!你妹的,那老乞丐修的是人间至穷道!把自己好东西通通都送人,从给予中体会天道!老子来东灵图个啥?不就是因为此地富庶?有大把的丹药吃,有大把的兽法学?”
一想起那被自己绑在地窖中的老乞丐,成日地给自己洗脑,说是“我的身份也送你,我的名声也送你……哈哈哈哈,这才是天地至穷的真理。”
樗里夕就气得直抽抽。
北岩丹道没落,丹师们只能炼些止血、饱腹的低级药。身为至强蛮修,樗里夕别说元婴境的上清凝华丹没见过实物,就算是开光境的乞元丹……都没品过新鲜。
见自己小孙孙居然搞到了硬货,他没道理不出手啊!
“乞丐……不穷才怪!”
樗里晨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赶紧将剩下两枚乞元丹紧紧攥在手中,生怕自己说多了,以爷爷的尿性,再搜刮一次。
“不说这个!”挥了挥手,樗里夕拭去眼角泪光,回头打量晨光。
“你又算了些什么?老夫不是成日警告你,不要去追逐那些莫须有且缥缈的事情?”
“我没有。”蠕动嘴唇,樗里晨光干巴巴地为自己辩白:“我只是为一人,算了算她家人下落。”明智地,将自己妄图拿捏真小小因果的事实隐藏起来。
“然后呢?”老爷子揪住了这个话题,不想放手。
“然后……我看到了一片摇曳的烛火……”
细细描述种种见闻,光是回想那日出魂后在虚无中看到的场景,樗里晨光便牙尖打颤,不寒而栗!
在樗里晨光颤抖的声线中,樗里夕的目光越来越沉。
听罢之后,他恨不得再来一巴掌,拍到自己孙子头上!
313 星主沈家与樗里一族的背负
“你的确神游星外了……”
“那烛火,定是星外强尊的秘术,不慎被你窥见!原本在那力量下,你断无逃生机会的……可是天外却突然崩出一拳?嗯……说不定你小子命好,正见到烛火主人与宿敌的对抗,又或者是……”
太阳穴上有汗滴落,樗里夕摸着下巴上的长胡子,陷入了沉思。
“又或者是什么?”樗里晨光忍不住追问起来,因为他感觉将自己救出未来的力量,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好像近在眼前一般。
“我们樗里一族的根……并不在此招摇星上。”
樗里夕长叹一声,关于古祖的记录,在代代口口相传中已遗失大半,不过带他暗渡北东神风壁的那遁光法宝,却是先祖荣耀的一个证明。
一听这话,樗里晨光立即神色肃穆,双手垂在身侧,恭恭敬敬低下自己的头。
这是樗里家的秘密,北岩五姓族长并不知晓,甚至樗里家旁支血脉也不曾听闻,只在嫡长子孙口中传承。
爷爷说得对,也许救自己的,是先祖的力量也说不定。
“招摇星辰,立足寰宇,此星上,并不止我樗里一族,来自星外,所以你要记得,卜算的力量,不可乱用,你是我樗里一族,近百年来天赋最强的孩子。老夫早年为你算过一次……”
咦?
爷爷算过我?
我怎么不知道!
第一次听闻这事,樗里晨光表情惊悚。
“你会……踏出此星,寻找到故土!”
樗里夕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透过云层,落在缥缈的远方。
他未提及,自己在那一算之后,彻底失去了算师的能力,也因反噬过重,错过化神良机。
不过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甚至北东战争,樗里一族也无心战事,只是想借界战的喧嚣,将樗里晨光,推到台前!
此星星主,神家……其实不姓神,而姓沈。
他们的存在,被有意地隐藏起来。
这尊贵的姓氏只在四陆最顶尖的至尊们口中传颂,不过因为口误,或者因为对星主的刻意封印。许多人口里的“沈”,就变成了“神”!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星主沈家偶有几次派出使者,将北岩修士召入麾下,带出星外。
所以历史上,总有那么几起强者在盛名下消失的悬案,这秘密,是依靠樗里先祖,代代卜算,勾勒出的真相!
将樗里晨光送出,他必寻回樗里一族,真正的源头!
“用你的智慧,用你的手段……去征服东灵人!”
压下心中沸腾的火,樗里夕用力拍打晨光的肩膀。
“消息已经传出来,连子濯新官上任三把火,将东灵界丹兽大比大幅度提前,时间就在两个月后,地点定在天海谷内!”
“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要借此为跳板,夺取前十名额,进入灵门修炼,成为东灵最强兽修者的传承弟子,搜罗他们精妙的丹法兽道,寻回遗失在灵门藏宝阁内,樗里家族的古物!”
“是!”
樗里晨光,像个领命的蛮族战士般,脸上洋溢着狂热之光。为了荣耀!为了富庶的大地,与流金的宝藏,他愿为北岩付出自己的一切!
314 东乡南谷
樗里晨光,还沉浸在沸腾的思绪里。
不过……
不过爷爷的算数实在是太差劲了。
四剑两刀出现,除了还有三刀不知下落外……应该还差一剑才对啊!
仿佛看穿了樗里晨光所想,樗里夕狠狠地剜了自己孙子一眼,补充道。
“四剑中有一人名为卓永思,是身负两份圣剑传承之人,在天海谷丹兽大比内,你要小心被这些人看透。毕竟他们都是……斩杀我们北岩修士的剑与刀!”
留下狠话后,带着从樗里晨光处抢夺的两枚丹,老狂兽走了。
樗里晨光站在林中,眺望巨神宗远古传送台的方向。
此时,真小小应该已经走了。
她也与星外有关,可惜自己未能看穿太多,不知她继父,是阴森烛火的主人,还是命魂……陷落在摇曳的烛火中?
天海谷大比!
你肯定会去!
不能笃定日后走出招摇,是否她与自己同道,但至少发生在眼前的事,还有她的影子。
“长老们,表师侄们,再会!”
站在传送台中央,感觉到一股异力在对自己进行拉扯的真小小,不断朝众人挥手,留下了一场传奇,带着一把新菜刀,一个冰封“死人”,还有五十万法币潇洒而去。
嘭!
巨响声起。
真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然而却有一个巨大的钱袋子,在最后一刻从阵上抛出。
看到砸在地上的五十万法币,房长老老泪纵横。
“好人哇!”
“真小友一直推说自己拿得太多,不需要法币……没想到我们硬塞,她还是给丢回来!这等情义,我巨神宗没齿难忘!”
在长老们的高声中,远山有一只灰色的石猴抬起了自己的头。
眉心一片妖红。
老子这么惨,都怪那个姓真滴!
吃的没有了!
伺候老子的仆人没有了!
从云里掉到泥里,地位一落千丈!
该死滴!
下次不爆你房子,老子要与你拼命!
妖红蓦然扩大,从眉心中央,突兀生出第三只腥红的眼睛!
噗!
一声鱼跃出水的声响,在远离巨神宗的偏远山谷,无人之地,一块长满苔色的石板上,突然绽放出金色流火。
而后一个撞撞跌跌的人影,便被金焰抛出,狠狠砸在地上。
好痛!
揉着自己的头,真小小叫苦不迭。
想在空间甬道里保持平稳,实在是太难了,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一场风暴,在一片黑暗之中,拼命地上下颠簸!
不过她谨记着巨神宗长老们的教诲,努力将每一刻空间变化都记在心里,似乎脑海中,的确多了些感悟。
不敢浪费这些珍贵记忆,她闭上双眼,先将体会多次在心中重演,直至不可磨灭,这才跳着从地上站起,拍拍沾在衣摆的尘。
咦?
果真是东乡南谷哈哈哈哈哈哈!
放眼望去,皆是熟悉的山林,就连那暗藏在苔下的传送阵石,自己小时候都点火烧过。
真小小胸中不禁涌动起一股对修士术法的赞叹,对回归故乡的亲切,忍不住放声狂笑。
她那有些癫狂的声音,在空寂的林中不断回响。
“可惜,可惜小粥粥还睡着觉呢,不然还能故地重游,再给他煮锅豆粥!”
315 飞龙观的民主投票
踏起轻快的步伐,真小小掠过缀满晶莹露水的野草,决定先回紫环家看看。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自然要把紫环故居重新打扫,回蘑菇客栈再投放些引虫药,最后去乡中,与熟悉的乡民叙叙旧,若那汤启,还在胡做非为……
这一次,便直接碾碎整个汤家!
将他上下老小,通通扒了衣服,挂在树上,一个也不落下!
“毕竟现在踏天强者真小小,可是个很快就要筑基的牛人,还契约着开光境的不正经鳄呀!”
管他的邪龙宗记名弟子龙远。
管他的上城越氏大族。
邪龙宗长老都在自己手里死了两个,更不要提被踩得一无是处的越鸿光了。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脊梁挺得更直,抖着胸脯,得意地向紫环家狂奔而去。
熟悉的景物,一一从眼前掠过。
也许是因为离家有些时日,看多了大门派内的小桥流水,金碧辉煌,真小小总觉得这片林地,越发地幽深空寂。
今日,连那些在山中打柴的樵夫,都没有出门。
不管那么多!
说不定人家休息呢?
眼见着绕过前方树林,一拐弯就能到紫环家的小院,真小小不禁缓了步伐,慢慢向前。
不知道紫环还在不在莲山?
这一次回家后,若没有二爹的下落,她必再去七叶谷一次,探望原峰大长老,顺便求他老人家给莲山紫环传个讯息,告知自己已成为飞龙观的长老。
就在真小小心中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之际,腰间的一枚令牌突然亮起。
呃……
顺手一摸,真小小发现,发光的,正是自己那枚飞龙长老令!
虽然咎子墨不情不愿封了她为长老,不过礼数没有落下,至少发令牌时,没有为难人。
灵气注入令中,心中蓦地响起熊义护法的声音。
“小小长老……”独眼老伯的亲切,令人不能抗拒。
“不得了啦哇!”他的突然高呼,更是震得真小小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丹兽大比,听说过没有?那是东灵三级宗门弟子与世俗散修们,唯一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
熊老伯打雷般的兴奋吼声,从令牌中传出。
“原本距离这一届丹兽大比,还有五十多年才会举行,可战神殿那位……不知怎的,突然将此赛时间大幅度提前,定在两个月后天海谷处!”
“凡在赛中,表现突出者,皆有希望跨过二级宗门门槛,直接被灵门与东殿纳徒!而且此赛将有元婴至强坐镇,就算拿不到第一,只要展露出特殊能力,都有可能鱼跃龙门!”
“我们飞龙观现在落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弟子,所以经宗门民主投票,大家一至选定,你与周州就是我飞龙观的代表!身为唯一的长老,你可要好好表率,莫要让我们失望呀!我们看好你哟……”
“喂!”
还没等真小小把话打断,飞龙宗那头,便果断地掐灭了传讯的声音。
“喂喂喂喂!”
什么叫民主投票?
双手叉腰,真小小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
让他们都坐本长老面前,再投一次我看看?
316 磨刀的男人
捏着已无声音泄出的长老令牌,真小小气得头上里噼里啪啦地冒火。
好不容易坐上了一宗长老高位,日子惬意逍遥。为毛要辛苦去争什么丹兽大比第一?
为毛要去灵门和东殿再当小徒弟?
手里明明都有东灵最强传承了,占着飞龙观的山头,一边横行霸道……呸!一边温柔地照拂可爱的小师侄们,一边默默修炼魔刀传承,岂不自由快活?
想到那日出现在伏虎堂山下连少尊那一本正经的脸。
想想自己一旦暴露魔刀传承,就要被抓到战神殿里,日夜苦修的画面……
真小小便拼命地摇头。
修炼是必须的,可是被人逼着修炼,那滋味可不好受。
“令牌?令牌本姑娘不小心遗失了!”
“传讯?传讯本姑娘根本没有听见!”
狞笑着,真小小将飞龙观长老令牌,用手绢包了五层,一把塞入风雪行舟袋的最深处。
浪里个浪……
去环环家坐坐呗!
屁颠屁颠地,真小小冲出小树林,一眼便望见了那熟悉的小院。
许久无人打理,院落更破败了一些,围墙倒塌一半,院里野草长了半米多高。
可就是这人迹荒芜之地,院子门口,却坐着个人影!
只见个消瘦的少年,沉默坐在门槛上。
粗布上衣,灰麻长裤,都被泥水和一些可疑的污渍盖得看不出本色来。
他身前放着一块沙岩石,手中攥着把小匕首,在石上来回打磨。
磨刀的动作极慢,是以那金属与粗糙石面摩擦的刺耳声带着些沉闷,在空寂的林中一声,一声响起,令人微微不适。
而且不知他这动作继续了多久,匕首只剩薄薄的一层,而握刀的双手,则因用力过度而满是血痂,鲜血涌出,盖了旧伤,他却浑然不知。
少年的眼神是空洞的,又或者说,他所有的生命与热情,都投注在刀里,仿佛只要将其打磨到自己心仪的程度,就能斩碎一切拦在身前的敌人。
“你好,这是我家的院子。”
虽然有陌生且看上去不善者出现在眼前,但既然到了这里,真小小没有不入门的道理。
因磨刀男的存在,正好堵了大门。
听到声音,那消瘦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嘴里下意识发出个“紫……”字的声音,但目光在落到真小小脸颊上后,却蓦地喷出了狂热的光芒!
“真小小!你终于回来了!”
“真女侠!真仙子!你要替我报仇啊啊啊!”
一把丢下手中匕首,男子眼中瞬间飙出泪花,激动得浑身都在战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倒在地,捏住真小小的一角裙摆,像在绝境下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知道我名字!
熟人?
真小小诧异地低头打量,可是无论横看竖看,左看还是右看,记忆里都没有这小眼塌鼻,双颊内陷的男子印象。
“敢问兄台,姓甚名谁?”将眉头拧成一团疙瘩,真小小心中疑惑满满。
“我?我汤启啊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干柴泣不成声。
靠!
汤启那肉山?
你逗我玩儿吧?
317 真奇士的信
脑海里,实在是无法将那壮硕的肉山,与面前风一吹就能倒地的小干柴联系在一起。
蓦地,想起了小粥粥。
真小小立即动作温柔,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巨神宗弟子们热情赠送的枣糕,迅速而精准地塞入那嚎哭的男子嘴里。
“乖,吃点东西,明日姐带你去东乡县里,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都爹娘生的孩子,有的被雷劈傻了,有人磨刀魔怔了,自己只要还有能力,见到了总是忍不住想帮扶一把的。
尼玛!
这是什么糕点?怎么介么松软?入口即化,香味扑鼻?
自称汤启的小干柴,一尝到食物香味,小眼立即嗖嗖地放光,忍不住将落在嘴外的甜食,通通塞入口中!
只是没啃两口。
他突然一把将嘴里的食物扯出来丢在路旁,双颊上还挂着许多糖渣,就那样直杵杵跪在地上,扯开喉管,放肆大哭起来。
那泪水迸成喷泉的模样,似乎比之前更伤心了。
家……
哪里还有家?
厨子脚夫小妾仆从父亲……通通都没有啦!
“你干什么浪费粮食?”
看见被甩到路旁的点心,真小小有些心痛,在同情小干柴病得不轻的同时,又忍不住回想起小粥粥的各种好处。
世上万千优点,她最欣赏吃饭痛快,不挑食的小伙伴!
“真小小,我真的是汤启啊!当初我为何会知道真奇士定回不来了,所以上门抢店子?那是因为我买通了你家伙计呀!”
从小干柴脸上流下的泪水,在地上迅速冲出两条小溪!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纸,塞到真小小鼻尖下。
“你爹走时,给你留了信纸和银钱,信被我高价买下,而银子则被那黑心的伙计通通卷走了啊!”
信?
真小小双眸蓦地一凝,虽然男子手抖得厉害,但她还是一眼便看清了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
“吾女亲启。”
嘭!
毫不犹豫地一拳砸下,将那还想说些什么的干柴闷声打倒。
真小小一把夺过晕厥者手中的信纸。
在碰触纸面时,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原来二爹,出走时留了讯息。
“我就说嘛!怎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家?我就说嘛!家里的银子又没长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通通失踪?”
因心地善良,真小小从来没有想象过,客栈里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小男伙计,居然是个该天杀的家贼!
艹!
银子盗了也就算了,还将二爹留言高价卖给汤启,害她担心了这么多天。
从早被汤启撕开的信封内,抽出一张薄纸,真小小速速翻阅。
“小小,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地已经走了,爹地有些很重要的事,需要自己独自去解决,说不定不会再归来。”
“你已年满十六,要好好照顾自己,无需挂念为父。这间客栈,还有柜子里剩的银子是为父现在所有家产,通通都送你当作嫁妆。”
无良二爹啊啊啊!
这真是走得彻底!
语气里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带着种恩断义绝,江湖永不再见的决绝!
318 回到客栈
捏着信纸的真小小,浑身都在颤抖。若她在十六岁那天,一早醒来就看到此信,说不定还有机会追上那半夜出走的男人,狠狠痛扁一顿的说!
一想到这里,她对汤启的恨意更加分明。
趁其不备,真小小又跳上前去,对那倒地不起的小干柴,狠狠补了几脚。
还有那背信弃义,卷银子逃走的男伙计,他最好藏得好好的,日后不要被她撞见!
否则,绝逃不过被扒光了倒吊树上的酷刑!
目光又回到信纸上。
信纸最后,还有一段奇怪的留言,似乎汤启也觉得费解,所以此时真小小能看到纸上,被别种墨水,画了些问号。
“如有一日,吾女小小,感觉自己身体有异,怪事频发(???),就速速站在客栈大厅中央,面对钱柜方向高歌一曲《世上只有二爹好》。若已遗忘歌词,提示如下:‘世上只有二爹好,大爹是个无良滴,二爹英俊特潇洒,二爹温柔且贤良,二爹做爹又当娘,小小只识二爹好,金果银叶送二爹,仙桃美酒送二爹,美人珠宝送二爹,浪里个浪,浪里个浪……’(这是什么鬼玩意儿??)记住!吐字时的感情一定要真,唱歌时的嗓门一定要大!不然不灵的哦?(老子五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个鬼玩意儿?真老板怕是真疯了吧???汤启留笔。)”
我忍不了啦!
怒撕!
看到最后,真小小差点下手,将手中的信纸一撕两半!
那个无良爹,居然还好意思提那歪歌!
真二哈,就是用那怪调子,教她牙牙学语,害她还没学会要奶喝,就开始赞美二爹的种种好。
简直如魔道手段般,无情地荼毒了她幼小心灵啊啊啊!
其影响之深远,令她时至今日,一开始起来就会下意识地浪里个浪……
所以打三岁懂事起,她就绝不愿在提那歌一个字!
现在人都走了,居然还要诓她再去为他歌功颂德?!
我呸!
你想都别想!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真小小似乎已忘记了修葺紫环家的初衷,忘记了被打倒在地的汤启,手捏信笺,下意识又向山下迈开脚步。
形状上大下小的真家客栈,还孤独地挺立在东乡县外的野地里。
虽然门前的石板小路因无人踩踏而被衰草遮掩了大半,但意外地……屋瓦房梁,都保持着整洁,似乎昨日还有人打理一样。
香饵汤被舔光了,那些曾懒洋洋趴在房前的虫鼠早已消失不见。
真小小站在厅中央,向钱柜方向眺望。
小半年前,自己还曾天天站在那里,招呼客人,管钱记账。
男伙计负责跑堂,二爹则将自己关在火灶房里,只有做完最后一道菜后,才会洗净了手,出来与客人们聊天喝茶。
渐渐的。
真小小眼中泛起了雾色,透过水雾,那喧闹且温馨的一幕幕,仿佛还是真实的,青衣的客官们在喝酒掷色子,白瓷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但当眸中水气消失后,一切往事记忆立即随目光缩入墙隙的阴影里。
只有自己,依旧孤零零站在空荡的房中央。
319 那首童谣
“世上只有二爹好,大爹是个无良滴……”
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几乎将信纸抠破,真小小神色挣扎了半天,还是蠕动双唇,从牙缝中挤一曲怪怪的调子。
呕!
才吟两句,她实在是唱不下去了。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大爹的确是个无良滴……送的那枚破石头,毁兽又炸胸。
不过二爹看上去也不怎么样,说养就养,说走就走,始乱终弃,十分地不负责任。
而且人都走得没影了,还要诓她歌功颂德!
恶心得反胃,真小小打算放弃。
但刚迈开脚步,又倏地停下。
说不定自己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二爹了,这也许是他对自己的,最后一个嘱托。
难听就难听。
当是,送别吧。
“……二爹英俊特潇洒,二爹温柔且贤良,二爹做爹又当娘……”
真小小目露追忆,脑海闪过的,皆是十六年来,点滴美好。
想起二爹被自己第一次煮饭毒倒的画面……
想起二爹将自己背在背上赶集的画面……
想起二爹带自己偷看隔壁豆腐坊的小媳妇儿香香洗澡,被东乡百姓毒打的画面……
从嗓子眼里吐出的气流,不由地轻快了许多。
“小小只识二爹好,金果银叶送二爹,仙桃美酒送二爹,美人珠宝送二爹,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从嘴里吐出最后一个浪字。
余音还在绕梁,真小小惊愕地看到,平地陡然升起……
万丈金光!
这是,怎么回事?
一层层水波状的光晕,从那些深灰色的地砖下漾起,以钱柜为中心,带着海的韵律向四周辐射!
眨眼之间,那些熟悉的柳木桌椅,与被烟火熏黑的灶房都消失了,眼前蓦地出现一间支离破碎却又精美得无法形容的水晶房间。
倒挂在天空,无数晶莹的棱面,向地面反射出七彩光晕,而空旷的视线,及倒塌的边界,则说明此地曾受重创,不然风貌应华丽新奇地超出人的想象!
沓、沓、沓、沓……
耳边缓缓有脚步声起,真小小瞪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见,在层层水晶簇后,走出个服饰精美的男子!
他一头墨发垂地,发梢却是妖蓝。蓬松带卷,以一银光丝带松松地斜束在身后。
身上织物,华美不可名状,轻盈如絮,流动着星河的光泽。在层层袍下,露出缀着珠子的鞋子。
光看这装束,就知是个大佬啊!
可是他那脸……怎地那么令人熟悉?
除了眉毛更浓更飞扬一些,皮肤更白更年轻一些,眸色更蓝更妖冶一些。
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子,分明是真二哈无疑!
“嘤嘤嘤嘤,爹地好感动,女儿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分明还是感叹二爹比大爹好,因这份情议太真切,以至于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只能唱歌抒发呢!”
来人捂着酡红的脸颊,双眼阵阵放电。
这……不是被你逼滴吗?
看你这嘚瑟脸儿。
真的,很想打人喂!
嘭!
兽灵石被真小小从手中掷出,如板砖一样,直拍向真奇士的脑门。
可惜出现在面前的来人只是一抹残影,所以石子毫不受阻拦地从前额进入,又从后脑勺穿透,砸落在地,骨碌骨碌滚到一旁。
320 为父者的温柔
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打脸了,真奇士残影伸出手来,在真小小头顶摸摸,露出慈祥宠溺的表情。
“如果客栈真的变成晶云菇,就说明,你觉醒了!为父,好欣慰的说……”
“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为父就感觉到,你先天血脉极为强横,除了拥有兽皇真火这等可怕的火灵根,体内似乎还蛰伏着种更强的力量!”
“离炎六家,拥有此等天赋者少之又少……你的出身,很是神秘。”
蓦地听二爹残影讲起自己身世问题,真小小一脸的蒙逼。
这货难道不应该先好好解释一下,他为毛穿得如此风骚?
还有,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客栈,为毛突然变成只蘑菇?
真小小在风中凌乱着,感觉自己所见所闻……那是相当离奇。
说好的乡野田园生活呢?说好的简单淳朴回忆呢?
大爹是尊魔神,二爹也不正常。
化凡?
化凡个屁!
先天魔神血脉,与后天某人不懈努力的荼毒,注定她这一生,绝不平凡。
对了,刚才二爹说了啥?
离炎六家!
离炎?
这个词为什么如此熟悉?
真小小双眸一缩,蓦地想起那日带着小透明探访巨神宗小洞天内巨眼传承时,那逆魔瞳主沈问仙,说的第一句话!
“吾乃离炎镇魔军司物司左参……”
看来离炎是个地名,而且修士牛逼,疆土也比东灵大得多啊!
难道……
真小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二爹和沈问仙,都来自……星外?
人类真能脱离星辰,信步漫游寰宇?那得是什么程度的修士?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的小心脏顿时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不知真小小此时心中所想,真奇士的残影还在继续自言自语,道:“特别是你那两件攥在手里的宝贝,爹地闻所未闻,用了十年,才勉强看出,黑石内有缥缈的文字,依稀与兽法有关。至于红玉……为父虽修为不强,不能勘悟本源,不过你要谨记心中,此物绝对比那黑石,更加珍贵!因为它与你之间,存在着股诡异的血脉因果!”
“啊……”
长叹一声,真奇士抬起头来,一脸地兴奋和繁杂。
“好像有许多事要交代呢,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的家人,虽然抛弃了你,却将两件重宝交付到你手中,他们虽然交付了重宝给你,却又半封印了你的血脉……”
“这真是相当矛盾,这个问题,简直比你那黑石更难琢磨,为父搅尽脑汁思索了十六年,终于在即将离开你时,想明白了一切。”
真奇士的双眼,渐渐迷离。
不知为何,此刻他负手而立,眺望穹顶的侧影,令真小小依稀找到了赤发魔神的气韵。
“对你殷切期待着,又对你百般溺爱。”
“所以将未来所有选择权,都交到你自己手中。若你不愿,便可不追溯曾经,快乐一世。若你觉醒,则手握旁人无法企及的底蕴,将拥有无限可能的明天。”
“这是为父者,说不出口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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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姐姐
真奇士的话还没说完,真小小脸颊上早已遍布泪痕。
二爹说得没错,她已见过生父家人,记得他对自己的嘱托。
也许想到了真小小此时会心绪波动,真奇士的幻影沉默片刻,这才再一次出声。
与以往的声线不同,从他嘴里吐出的字眼,带着丝丝沙哑。
“小小,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你还有个姐姐。”
姐姐……
这个词很是令人心惊,真小小蓦地回神,擦去眼泪想起,二爹的确曾对自己提过美丽姐姐的存在。
那才是二爹唯一的血脉,可是十八岁那年出门,便再也没有回过家。爹爹也是因此,一直游历四方寻找,直到在路旁捡到自己,才安顿下来。
“此星神风壁破时,为父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你姐,她还活着!我必须去找她!”
捏紧双拳,真奇士神情激动无比。
明明只是一抹没有意识的精神力残影,就已如此兴奋,可见本尊当初有多欣喜若狂。
“此路太远,无法带你。”
真奇士道出了自己不告而别的真正原因。
看向真小小的目光,也因此变得不舍。
“在为父心中,你二人都是一样重要的,但你在此星上,继承为父留下的晶云菇和财富后,应该能过得很好,可你姐姐那里……却有……有些麻烦。”
“晶云菇是穿云法宝,你将灵气注入其中,便能拥有强于自己修为的遁速,所以此星内,只比你强一点点的人,你可以随便得罪。他们跑不过你滴!”
骄傲满满。
若是死去的黄大鼻在这里,看到真奇士那下巴抬起的模样,便能知道,真小小的坑性,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了。
“小小,千言万语,终需一别……好好照顾自己,说不定未来某天,我们还能再见。”
最后一次用手拂过真小小的头顶,带着无限遗憾,许多欲言又止,真奇士的残影向前走出几步,便决然地消失在水晶反射出的七彩光晕下。
目送着那背影的消失,真小小没有开口,因为这只是一抹残影,留也留不住。
待消化了内心的震动,真小小心念一动,便自行从晶云菇中走出。
这上大下小的御空法宝,化为一只小小的水晶蘑菇,立在她的掌中。
颜色剔透,模样可爱。
与那风骚的二爹形象,很是般配。
客栈凭空消失之后,眼前只剩下一个大坑,之前为东乡百姓与南谷樵夫们提供过无数次美食的真家小店子再也不复存在。
把玩着小蘑菇,真小小微微蹙眉。
二爹走得是潇洒。
可她忍不住总想起之前李晨光卜算后吐血的惨状……
是因为他道行太浅?还是因为二爹在寻找姐姐的路上,遇见了危险?
虽然一个迷团解开了,但又有一份担忧生出。
令真小小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不安。
不过无论怎样忐忑都是徒劳的,毕竟以自己修为,根本帮不上一点忙。
还是……努力修炼吧!
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风雪行舟袋,真小小顿时将晶云菇小心翼翼藏入怀中。
这件御空法宝似乎是水属性的,她害怕一旦被小粥粥发现,便会被他立即丧心病狂地吞到腹中。
322 死村
收拾心情,真小小转身朝东乡方向走去。
离家不过几个月。
汤启变成了根干柴。
二爹变成了个妖男。
客栈变成了只蘑菇。
经受过种种刺激之后……
真小小觉得,就算整个东乡都盖起了琉璃金瓦,乡民们通通穿金戴银在道上行走,也再不能悸动她小心脏一下。
然而……
待真小小真的来到乡道尽头,还是诧异地发现,自己太嫩了点。
眼前死寂一片!
东乡化为死村。
虽然房屋还是那些房屋,乡道还是那些乡道。
但路上没有行人,天空没有飞鸟,树下没有虫吟,耳旁一阵死寂,只有阴恻恻的风从窄巷里吹出,附着在人身上,挥都挥不散去,反而顺着皮肤,将冷送到骨髓里。
怎么回事?
在踏入村口的那一刻起,真小小便感觉自己的视线徒然昏暗。
“有人在吗?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呢?”
心跳微微加速。
“王婶?”
迅速推开一家熟悉的院落,此间本应独居着位老婶婶,虽然视力不好,不喜出门,但织出来的布却是全村最好的,真小小之前,经常来这里送饭买布料。
然而今日,小纺车日夜不休的吱呀吱呀声,消失了。
推门后的真小小,发现织布工具上,都落了蛛网。
“张伯!”
脚步更快,又推开一户人家,张家养猪技术,东乡最好,但凡要制备宴席,真小小一定会来张家取肉,随便给他那五个虎头虎脑的小崽子送些糖吃。
然而今天,推开门后,没有那群抹鼻涕小家伙,蹦蹦跳跳向自己扑来的画面。
猪圈里,只有几头瘦得饿死的猪。
怎么会这样?
冲入一家又一家院子,真小小最终在乡道旁停下脚步。。
织布的不带机子,养猪的不带肉……不像是灾年来了,举家搬迁,倒像是……所有百姓,突然消失不见!
汤启!
双眸一缩,真小小脑海里蓦地浮出现坐在紫环家门口磨刀的那根干柴。
他抱着自己裙子一个劲地哭喊着救命,难道与村子突然变成这样有关?
心跳加快,真小小匆匆向汤家祖宅狂奔而去,同时一股寒意从足尖升起。
整个村落静谧无比,只有真小小鞋底与青石路碰触,发出脆响。
风阵阵,而树不动。
天空无云,也无日光。
来到汤家家宅门口,真小小止住了身影。
的确是有上城越氏为靠山的富贵人家,经过那场虫鼠大火的焚烧后,汤家被修葺得更加富丽堂皇,祖祠甚至加高了一层,远远地,就能看到房顶流动的光。
然而就在它那朱红的大门前。
却摆放着一圈骸骨。
衣物还未腐朽,从鲜亮的色泽与一些饰物上,甚至可以分辨出死者的身份。
比如药铺小厮,酒肆老板,磨坊主人……
但他们死了。
皮肉不复存在,只剩下比乌鸦啃得更干净的骨,静静躺在地上,头向内,脚冲外。在汤家门口,堆积成一个半圆。
真小小眼珠子剧烈跳动,腹腔内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然而比呕吐更强烈的,是心中那浇不灭的沸腾怒火!
323 白骨叠塔
这是谁干的好事?!!
怒火冲上头顶,眸光一闪,在死去的人群里,真小小赫然分辨出汤家家丁的衣物,有厨子,侍卫……甚至汤村长那宝贝得不得了的几房小妾!
心中立即排除了汤家作恶的嫌疑。
再次扫过地上累累白骨,真小小心中又悲又惊。
难道所有东乡百姓,都是这般下场?
天灾?人祸?
胸腔撕裂般的痛,强忍着眼中的泪,真小小撞撞跌跌,冲入门中,随后立即被所见所闻,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院中还有活人!
他们如物料一般一层层地堆叠码放,被垒成人塔!
压在最下层的人,已与门外逝者一样,四肢化骨,生息湮灭。
而堆在高处者,虽然通通瘦成皮包骨头,胸口却似还有微弱呼吸。
好诡异的场景!
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此事明明人为,但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者,势必凶邪无比,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底线!
救人!
惊悚之余,此时真小小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浮现。
逝者已去,不可挽回,但只要现在胸口里还有一口气的,她绝不允许再死一个!
然而就在真小小纵身扑向人骨塔的同时,塔后却出人意料地,腾起了一尊黑色的影!
那影出现的刹那,四周景象都出现种割裂扭曲的感觉,真小小脚步一抖,顿时感到无边威压,沉沉盖在自己肩膀上,压得她双膝颤抖,几欲跪地!
“真小小!”
如锯木头般尖锐的咆哮,涌入耳道。
黑影蹑云而起,黑袍蹁飞,魔发乱舞,最终在真小小面前凝出一副熟悉的尊容。
仇恨水!
竟那个曾与自己有过一战的邪龙宗左护法!
真小小表情一僵。
未想到此人中了自己一刀,又摔落悬崖,居然没死,而且身上威压,甚至比当日更强几分!
仇恨水那恨意满满的脸,出现在真小小面前,脸颊更深陷,皮肤更蜡黄,双眼直接化成了两团燃烧的业火!
他等这一刻,许久了。
恨啊!
一只蝼蚁。
不但碾死了弟弟,还因为狂刀传承,将自己打落山崖!
若不是在生死刹那,自己滔天怨气也引来一把黑色狂刀没入身体,只怕自己此时,已碎心而亡!
从未如此愤怒!
仇恨水战败后,再未回过邪龙宗,甚至在听闻东灵十刃出世的传闻后,亦未启程奔赴战神殿报道。为的是先寻到真小小,彻底解决二人间的仇隙!
“是你……屠杀我东乡百姓?”
在看到仇恨水的那一刻,真小小就懂了。
她止住脚步,与之目光交接,眼中的怒火,温度比对方还要灼热!
只是就算他为寻仇,又怎么可能找到东乡来?
看到真小小铁青的小脸,仇恨水似乎已猜到她心中所想,所哈哈哈哈狂笑着,立即从人骨堆中提起一个活人。
“此子,认得吧?”
被手指紧紧捏住的头骨,嘎嘣脆响。
“本尊从悬崖下爬起后,途经泉花县道,正要借活人修炼,就见此人向县民们吹嘘,自己乃是七叶谷那失踪丹道弟子真小小的忠心仆从,自打她十岁起,便负责其的日常起居,曾生活的村落东乡,更是个山美水美的地方……本尊一时性起,便放过了泉花县,专程来此地踏青。”
一边说话,仇恨水一边用长长的舌头舔舐自己的脸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嗯……这里的人畜们,生机果然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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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刀与刀的交锋
“啊啊啊啊!”
被仇恨水揪着脑袋提起的男子,在看清真小小的脸后,立即张着嘴巴,惊恐地啊啊大叫。
可惜没等他发出第二种声音,头骨便“嘭”地一声,被仇恨水有力的骨指给捏得爆炸。
嘭!
鲜血脑浆顿时飞起,溅落在野草与泥中,红红白白一片。
无头尸体,如垃圾一样,被仇恨水丢弃在地。仇恨水用手绢细细地擦拭着自己每一根手指,十分满意自己对真小小的震慑。
这不给任何辩白机会,就捏爆人头的戏码,他最喜欢了!
真小小双唇紧抿,保持沉默。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那背信弃义的客栈男伙计再见。
不过这混账玩意儿,活该这样下场!
若不是他口风不紧,也不会引得这尊魔道疯子进入东乡为祸乡民百姓!
“哈哈哈哈!心痛吧?难过吗?你忠心的小跑堂,已经死了!”
看着真小小铁青的脸,仇恨水眉眼里,终于升起种畅快。
“不要着急,所有人都会这般下场。你认识的和认识你滴,通通将布此人后尘,在地狱里,等你!”
光是杀了真小小,已经不足以平息仇恨水内心的怒火,他要在她面前,先杀了所有与她过往有关的人!
“呸!你才是要下地狱的那个!”
目光从地上抬起,真小小眼中泛起恼怒的火。
不是为男伙计的死而难过,而是为眼下几乎通通化成枯骨的东乡百姓锥心刺骨!
有仇找我!
为何要波及无辜百姓?
他们安居乐业,什么坏事都不曾做过,为什么要经历这样残忍可怕的事情?
去死!
猛地抬起头来,真小小左眼内暗潮汹涌,于疯狂的旋流内,陡然飞出一把黑色的刀!
上一次将仇恨水狠狠击败的刀意再次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狂笑着的死敌胸口斩来!
刀芒力量刚猛!
在空气里切出一条浅浅的影,掠过地面时,余威斩断草茎碎石,眨眼来到仇恨水面前。
不过对方是成名已久的老魔头,已经吃过一次亏,这回势必不会坐以待毙。
嘭!
巨响声起!
真小小登时被力量的碰撞震得连向后三步,嘴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再抬头,只见仇恨水一脸肃穆,已持刀而立!
此时横在仇恨水身前的,是一把半丈长的白色骨刀!这件魔道至宝,在空气里散发出独有的清冷死灭气息。
正是此物,将碎魔刃,无情地弹回!
怎么……回事?
擦去嘴角上挂着的鲜血,一抹惊恐之意浮出真小小眼底。
还是同样的一斩,没想到效果竟差了如此之多!不是自己退步了,而是对方……
“对,结丹!”
啐出一口口水,仇恨水猛地抬起头来,五官笑得扭曲而疯狂。
他故意侧了侧身子,令真小小更加清晰地看见,一枚黑色的刀影,正在其左瞳深处剧烈地闪耀!
嘶!
看到熟悉的刀芒,真小小顿时倒吸冷气!
不但结丹,而且此人竟得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力量!
不再废话!
借真小小震惊之际,仇恨水影如风,奔若雷,举着骨刀直接向对手头顶一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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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懦弱者的勇气
“你有魔的传承,我也有!”
魔头尖锐的唳声,撕裂着真小小的每一寸神经,若不是她心智坚毅,断然无法承受这可怕事实。
东灵至尊收徒,难道不则善恶?
不错。
就是不择。
立雪一生不羁,曾为地狱修罗,手染万人鲜血,曾为苍天至尊,镇压邪道收敛暴行。
在他眼中,人、兽、邪魔……甚至东灵外的修士血脉,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身狂意,战无退让,在死地求生的坚持!
因这毫无底线的心性,五刃刀中,甚至出现了北岩修士,甚至出现了如仇恨水般疯狂的恶棍。
现在刀与刀的争锋,绝对是立雪老祖与无疆战神始料未及的变故。
真小小耳边,仇恨水的狂笑还在激荡。
“虽然本尊无法从眼中发出诡异的刀影,但此力,却助本尊突破多年顽固的瓶颈,一脚踏入结丹境中!哈哈哈哈哈哈!”
在仇恨水眼中,真小小已是个死人!
当初她在白泉森林的侥幸胜出,只因传承力量的偏爱与帮扶。
现在二人,皆为魔刀传人,凝气与结丹修士之间,根本不是三境差距,而是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这一次,别想逾越!
“让本尊杀了你后,剖开你的眼睛,看看那把黑刀,是否能为我所握?我要两份传承,从此屹立在这东灵最高处!”
仇恨水的啸声越来越尖锐嘹亮,向四周散播出的结丹之威,几乎要震碎真小小的浑身经脉。
这才是他放弃一切,务必要在入战神殿谒见连子濯前找到真小小的原因!
立雪传承!
东灵至尊道!
真小小体内可飞出狂刀,诡异至极,自己虽然在老魔的指点下,成功结丹,同时修炼了一套霸绝刀法,可仇恨水还是对真小小那份传承力量,觊觎不已!
因为她的刀中,带着他人无法复制的狂意!
能令凝气修士战半步结丹,自己若非突破,都无法用神识勾勒她刀意的轮廓!
该死的,难道每把刀中,传承都有不同?
不管怎样,真小小体内的力量,将属于我!
在心中叫嚣着,仇恨水脑海内蒸腾的欲望瞬间达到顶峰。
白骨魔刃,如一轮清冷的银月一般,倏地从天空落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威,斩断真小小头顶飞扬的发丝!
就在此时,一个干瘦的人影,突然从一旁的巷道内冲出。他哆哆嗦嗦举着把被磨成蝉翼般的薄刃,一边尖叫,一边要斩仇恨水的后腰。
“真小小!”
“这个大魔头毁了我东乡,害了我父亲!杀了我妻妾,吃了我家丁,也灭了你朋友……你你你……你最厉害了,你一定要像阴我一样,狠狠地阴死他丫的,为大家报仇血恨!”
汤启浑身颤抖,嘴唇因过度紧张而变得乌青一片,眼泪从眼眶中狂飙而出,脸上写满了惊恐。
可是不知一股什么力量,推动着他干瘦的身体,撞撞跌跌朝二人冲来。
他那吓得鼻涕都从鼻孔中喷出的孬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好笑。孱弱的宣言,便是令仇恨水挥斩的动作在大笑声中,慢了那么一丁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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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汤启的遭遇
但真小小没有笑。
她不知道汤启在这几个月中经历了些什么,换成自己离开东乡前,她断然不信此人有勇气对仇恨水挥刀。
然而此时,他冲来的身影,既像个傻瓜般愚蠢,又如位英雄般无畏!
心中流过一丝暖。
“晶云!”
空气中传出少女轻喝。
手掌翻起,一枚水晶般剔透的蘑菇顿时化成一枚丈长的御空法宝。在仇恨水骨刀斩落的须臾,带着真小小倏地消失于空气之中。
身影再出现时,她已绕过仇恨水的黑袍,一把提起了颤抖如筛糠的汤启,将他猛地推向一旁。
“白痴,做你该做的事去!不要在本姑娘面前,碍手碍脚的!”
可以预见,就汤启那干瘦的小身板,只要再靠近仇恨水一步,甚至无需老魔头亲自动手,他便将在魔息的震荡中心脉碎开。
为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勇敢,真小小决定出手相救!
汤启飞到人塔旁,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
啊!
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的腰塌了。
但汤启还是呲牙咧嘴迅速从地上爬起,待再见到白骨累累之景时,忍不住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跪地放声大哭。
心中恐惧悲凉,无法言说。
回忆许多日前,特别平常的一日,他正骑在脚夫背上打马球,黑夜一般的魔影,毫无征兆地将整个天地笼罩!
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
无论是在地里干活者,还是在家中纺纱之人,通通被股怪风掳劫到自家宅院。
如肉畜一般,任老魔吸食生机,用以修炼!
魔修结丹手段可怕得很。
不过才献祭了一两天,被摆放在魔阵最外围的百姓们,便因承受不起消耗而死去,甚至身上皮肉精血,也诡异地消失无踪。
在这里,他体会了比死亡更恐怖的炼狱煎熬,无论是乖巧顺服,还是拼命挣扎,在魔道强尊面前,通通毫无意义。
自己曾幸运地被码放在邪阵内圈,死亡的速度比外圈稍慢一些。
眼见着脚下一个个人的死亡,看到他们从四肢开始化骨,直至头顶,而后那分死寂,便开始向自己足尖蔓延……
曾有一瞬,他心若死灰,只觉得鬼门关正向自己缓缓开启。
可是就在他绝望放弃之际,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拉力。
他抬头,看到自己那平素好吃懒做的父亲,咬紧牙关将自己拼命向上拉扯。
人在魔阵中,原本是无法移动的,可父亲的手里,却传来一股灼人的热力。
在父亲不懈的努力下,自己一点点被拉上阵顶,汤启兴奋得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却又见自己的父亲,居然在阵中下沉。
“活下去!”
父亲从嘴里只吐出三个字。
踏着父亲的身体,他终于浮到了魔阵的最上层,而后便看见了仇恨水那张狰狞而丑陋的脸!
一想到这里,汤启便恨得浑身打颤。
魔道百魂献祭大阵,唯一的破绽,就在顶层。
最上层者,被抽取力量的速度最慢。
所以在顶层躺了一天之后,他的四肢,开始如父亲一样,可以微微地活动。
又是一日,借仇恨水成功结丹,暂时离开之际,他一头从阵上滚落,撞撞跌跌冲入祠堂,借先祖留在汤宅中的秘道,一口气逃出了东乡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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