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 2.0 （4）
我善良，我邪恶，都是我。
我黑，我白，皆为真。
世上无一物至纯无瑕，完美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谎言与假象。
既然存在，便是合理，纵有魔念，依旧赤诚……
我是我……
这是真小小对于这场问道，最后的答案。
何必舍弃魔念？
难道面对歹徒时，放火烧山不好玩么？
难道对待敌人，还要像对待朋友一样彬彬有礼，善良可爱？
人道，是片面的人道。
我更希望，以邪恶残忍的手段，去讨伐恶者，在那些时刻，我不需要灵魂无瑕，只恨自己黑得还不够彻底，手段还不够暴虐，生来不是血为纯黑的魔中魔！
若本心够强，那魔心就是我灵魂面对残暴的铠甲与诛恶的武器！
为何要割裂，为何要封印？
古道混沌，既无序。
只有先接纳不洁，才有混沌，置身混沌，才知控制。
隐世修心，并不是寻找干净，而是害怕不纯，轻易便动摇了自己脆弱的无瑕。
只有身在乱中，依旧不染，才能锤炼自我，抑制本我，升华超我。
“你的确没有骗过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从心灵到灵魂，都高度地一致，既然如此，为何强求离开？”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魔！”
在真小小道出这句话时，一直在焦灼关注着这场恶战的鸡爷，蓦地瞪圆双眼，忘记呼吸！
仿佛大道天音，在自己天灵内爆响飞腾！击溃了自己固有的观念，还有千年固守的观点。
未经自己提醒，小小竟然说出了……与镇魔饕餮一样的论断！仿佛历史长河下，两个独特的巨在，时隔万年的对话。
是巧合，还是必然？
又是否所有镇魔者们，都曾做出一样的选择？
答案无人可知。
但鸡爷心中却受到了巨大的触动，纵这句话是自己最先提醒於罡而用的，但它只知道背诵，却根本不懂，这八个字到底在何种场景下使用。直到现在镇魔小小的重复。
是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
这一点自打鸡爷进入镇魔小小的混沌丹海后，便深有体会。
从来不知，自己最是钟爱，对朋友赤诚，对苍生呵护，对镇魔一族忠心耿耿，几乎没有瑕疵的小小，体内兽界……邪恶如斯！
凶残的罗罗，一语不发就摩擦的鳄妖，不打不服的靡靡……
如金白毛色天狮般神圣浩然者，两指可数，似烛影驰狼般，凶邪歹毒者，比比皆是。
可恶花生出了灿烂华丽之果，守护了霸血城者，是它们。
与天魔抗衡者，也是它们。
因镇魔小小心中的光明，足以威胁黑暗，所以暗的存在，也化为了光的力量。至纯，有时真的乏味，至纯代表正义的同时，也是单调，也是枯寂，也是脆弱……
在鸡爷激动得浑身激动之际，真小小体内吞魔大法，毫无保留地超负荷发动，直接将镜影吞回体内。
如烟如絮，镜影消失于真小小体内，不是消失，而是重新化为欲念与关于未来的可能，蛰伏于她的灵魂深处。
639 我，认可我（5）
“为了今日的选择，你会后悔的。”
“只要你不抹灭我，不彻底封印我，总有一日，我会趁你虚弱，再一次攫夺身体的控制权，届时，你再不会有今日的好运气！”
只有声声威胁，又或者是些许对于自己前途的忧虑，令镜影再一次于真小小体内，发出回响。
“若敢再来，我便再打服你，一次也好，两次也罢，三次，四次……直至无数，通通奉陪！”
“起伏，对抗，规则的破灭与重新建立，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这真理，适应于天地万物，也适应于人心。我……从来不纯，每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都必须和自我角力，这才是，真实的灵魂。”
真小小缓缓说话，语气越来对坚定，眉心中央，甚至散发出道韵之光。
对于“我”的思考，甚至在此炼心之中，一举超越真小小对于自己前半生所有道法的意悟。
倘若此时残阳与落枫界里两大分身归来，她势必可以立地自创出自己的洞虚一术！
“你……给我等着！”
恶意满满，镜影的警告与诅咒声，最终在心底偃旗息鼓。
真小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深呼吸三次。
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经历这一场恶斗，她似乎明白了很多。
有许多东西，甚至无法分辨对错，对的东西在错的人身上，会发生质变。错的东西在对的人身上，更是结局难测。
是是非非，所有过程与后果，无非是选择，经历，以及等待结果的过程里……
我，还认可我。
感觉自己在入镜之前，还是一样的自己。
甚至因为坚定地做出了选择，成变成了更坚定，更笃信自己的自己，真小小此时心情，平静且安心。
身上的伤痛依旧在，丹海灵气也尽枯竭，但抖擞精神，真小小抬头向远方眺望。
并没有因为击败镜影而打破子魔之镜，缥缈梦幻的镜中界……依旧存在。
首先映入真小小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打铁巨人，他身如巨峰，皮肤好似涂抹了桐油，身前摆放着各种形状奇异的铁具，身旁燃烧有……虚妄的烈火！
眼如日月，口吐风云。
在这巨人的面前，捆绑着一尊小小的人影，而随着一声用力的吆喝，巨人手中的重锤，马上就要砸在被捆绑者的身体上！
“是於罡战使！”
鸡爷冲出了真小小的丹海，足下还踏着一头被揍得浮肿的鳄妖，真小小一第眼竟没有认出小透明的样子，恍然以为它是条自己没有见过的发亮菜虫。
战使？
真小小的确听鸡爷提起，在自己到来之前，与司徒绿乔一并出现在废城星区的，还有一位洞虚修士。只不过因司徒绿乔的算计，早早陷落境中界里。
这样看来……眼下的打铁者，便是那位战使大人的心魔具象，而他本人，正在经受被诛灭的危险？
“住手！”
“战使大人，坚持住，我来了！”
嗓子眼里压着咸腥，真小小一跃而起，在风中掠起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残影。
640 打铁巨人（6）
在真小小的长喝声中，燃烧于打铁巨人身旁的火骤然熄灭。
纵它霸道，也经不起火种道子的碾压，光是环绕在真小小身外，辰龙伪仙火的力量，便足以令它彻底收敛自己的气息。
愤怒！
巨人赤红的眼底，燃烧起愤怒的情绪。
他根本想象不到，在魔念吞噬本尊的过程里，居然还会出现一个意外的因素打断自己的进程。
目光立即从於罡本尊身上转移，那灼热的目光死死盯在真小小身上。
虽然真小小御空速度极快，但完全无法快过打铁者的道法！
根本不加瞄准，巨人抡起原本要敲击在於罡天灵骨的大锤，狠狠击向身旁。
轰！
金火飞溅。
带着真小小不能理解的玄奥，在大锤落定于虚空的同时，她身体陡然遭受到巨大的冲击！
噗！
无形的大手，将真小小身体倏地压下，带着无情与狂暴的力量，要直接碾爆她浑身筋骨，碾碎她的内脏。
“不要管我，快走……快走……他……太强了！”
跪在案板上的於罡本尊，目光枯稿，表情绝望，头上凝固的血痂将长发都粘连在一起，模样极为惨烈，看样子，似乎已经经受了数以百计的锤炼。
若不是拥有四步修为，於罡早就惨死在自己心魔的冲击下，此时他意志溃不成军，心底只浮生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不曾想，在这种时刻，会有援手出现。
於罡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陌生的少女，正代替自己经受锤击，更不能相信，那只曾在镜外好意提醒过自己的公鸡，正踏着一条发亮的菜虫，飞速向自己扑来。
“你坚强点，这就是一场问道而已！”
鸡爷跳下小透明的脊梁，用嘴试图啄开捆绑在於罡身上的绳索，无奈那根本就不是实物，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特殊之物，更有可能，是於罡内心，对自己的条框与束缚！
是……问道……
在鸡爷的敲打之下，於罡的目光由死灰绝望，生出点点迷茫，以及挣扎……
是呀。
就是本心问道，但在问道的过程中，自己输了……又经历锤魂的痛苦之后，他甚至意识缥缈，将一切当成了生死对战，而非自己内心，两个声音的角逐。
“我可以帮你一时，不过还需要你，自己解开枷锁！”一声长啸，震动天地。
猛地抬头。
於罡眼看着那为自己承受锤击的女子，突然绝地爆起。在体内涌出大量诡异兽烟之后，竟不可思议地举起双臂，稳稳地托住了迎头而下的大锤！
这一幕，简直就像蝼蚁与巨龙角力，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看到这场面，不但於罡本人瞠目结舌，就连他那尊巨山般的魔像，也表情绷碎，可惜他是於罡的魔心，无法自真小小身上，汲取她的能力。
虬劲的肌肉上，爆起青筋，仿佛一条条盘绕大树的巨龙，然而就算空气都感觉到了两股巨力的对抗，继而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异响，但真小小纤瘦的身影，依旧在风中纹丝不动！
641 镜子也是委屈（1）
这一幕，强烈地刺激了精神已受重挫的於罡。
修士之强，可以粟米压山海，可以鸿毛蔽苍穹！
无关于长幼，无关于大小。
做人力不及之事，行前人未行之路，才是修士之心！
“我悟了！”
於罡长叹一声，紧紧捆绑在周身的枷锁，无风自解，沉重地落在他的脚下。
“诛灭你吧……我还是选择，仙途。”
与真小小和镜影争斗那极是艰辛的过程截然不同，於罡的心魔并不凶残，不过是对于自己道途的一份动摇与质疑而已。
随着於罡的长叹，那打铁的巨人身体顿时无法再移动，他高举在风中的的右臂缓缓石化破碎，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於罡身上，不甘，怨恨，繁杂……
打铁巨人石化且分崩的速度无限快，破灭眨眼功夫，便自右臂蔓延胸口、下肢，甚至脸颊。
最后消失的，是它那双比火还赤红的眼，但在即将消失的这个刹那，那饱含敌对意味的目光里，却又投来释然与祝福的最后一眼……
虽然只是匆匆的凝眸，但此目光，实在是叫人难忘。
鸡爷张着嘴，看看漫天破碎的石粉，又看看於罡那苍茫的背影，总感觉这位战使大人的心魔，很是不同。
妈蛋的！
真小小呲牙咧嘴站在风中，表情十分僵硬。不似鸡爷心中的好奇，此刻她的情绪……是崩溃和委屈滴。
为毛她的心魔那样诡谲难缠，心思难测？而这洞虚强尊的心魔，一句话就能破除？
挑战难度明显是见人下菜，过于不公平了的说！
在满心抱怨同时，真小小根本不好好自省一下……人家都修炼到第四步了，还思想简单纯粹，哪有什么修士比得上她，在未开始凝气前便满肚子坏水，一天能毒倒一院子的人，两天能想出一万种馊主意？
镜子也是委屈。
照什么现什么……模版明明不同，心魔强度，自然区别明显。
花照是花，树照是树。
你总不能期待滚滚泥石流，在镜子里变成娟娟清流。那叫骗人不是？
“两位救命之恩，在下十分感谢！”
目送飞散于天的金火与石屑，通通尘埃落地，於罡才挣扎着举起受伤的手，向鸡爷和真小小感激地行礼作揖。
破除心魔，此事说难难如登极，但有些时候，也不过一句话，一个凝望便消散。说白了，还是自己与自己的，一场和解。
“那是我的魔心。”看着鸡爷歪着脑袋的表情，於罡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手指巨人消失的方向，缓缓开口。
“在炼器与修仙两条道路上，我一直犹豫不决，却又分身乏术。彼此拖累了彼此，以至于炼器的时候，担忧修为停滞不前，闭关修行时，又经常被一些炼器的想法打扰……为了兼顾彼此，我很是乏力困惑。”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现在离炎大界战火四起，比起一个三流的器师，我想……大家更需要一个新的大乘修士。”
於罡自嘲地笑了笑，笑中是无奈，也是对自身的看破和解脱。
他做出了牺牲，用割舍自己所爱为代价，选择在乱世庇护苍生。这是一种无声的伟大。
许多伟大之事，并没有发生在伟大的舞台，它们有时是无声的一念，不比微风更留痕。
但伟大之人之所以伟大，那是因为他们心中从来没有伟大，而是在坚守，那些世间最平凡的东西。
642 本姑娘，不香么？（2）
镜影危机解除。
“喂，我们做朋友吧。”
修为差了於罡不止一境，年纪更是比於罡小一大截。在这个时候，本应该自称晚辈，也不能直接呼你我。
但真小小此时有些开心，甚至忘记了那些文绉绉的客套。
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些强尊的魔心，居然单纯得如此憨萌。一个炼不炼器的纠结念头，就能把个洞虚修士愁得差点死掉，真是令人又意外又好笑。
虽然最后的人性，帮助真小小没有笑出声音，不过她心中却已笃定，於罡，是个好人。
听到女子清脆的嗓音，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睛，於罡怔了怔，竟也忽略了表面的尊卑。
“在下血封府战使於罡，愿交小友这个朋友，不知小友如何……我去！”
话还没有说完，大量天魔突然涌向三人所在的方向！
它们全然不顾三人都重伤在身，咆哮着将三人……
咦？等等……
海量的天魔们，咆哮着将面色惊恐的鸡爷与於罡二人，团团围住！
毕竟只解决了镜影问题，子魔之镜，本源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真小小、鸡爷与於罡，离完成任务还差得远了。
镜中界……
天魔沃土。
镜影消失无踪，迎接着无知离炎修士的，并不是胜利，而是更加残酷的……魔屠！
甚至比对战自己的心魔更加艰难，这些初生的天魔们，极有可能会无差别地复制修士神通。甚至将三者的力量，通通集结于一体，毕竟此时鸡爷已经目眦欲裂地看见，一只分神境的天魔，张开了与司徒绿乔一般，藤色的大翼！
“小小！它们为什么不围你！”
鸡爷惨叫不止，被揍成菜虫的小透明最是聪明，眼见情况不对，立即就躲入了主子的混沌兽海之中。经历此次磨难，它重新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的野兽，都可以按在地上被自己摩擦。
不过就算自己无能摩擦，势必还会遇见更强的摩擦者。譬如眼下这只，被邪恶天魔们开始拔毛的老鸡！
“对！它们为什么不围你？”
力竭的於罡，也跟着鸡爷尖叫，满心都是质疑！
经过刚刚的心炼，他真的没有力量，再和天魔纠缠，何况现在直接打死分神境的天魔，极有可能，下一秒自己便会被还虚、甚至洞虚围攻。
“我……”才说一个字，真小小便语塞了。
在同伴的尖叫声里。
真小小身影很是孤独，她就像……像满席佳肴中的毒食，散发出令不挑食的天魔，都退避三舍的气质。
这一点，深深地重伤了真小小的自尊！
双腮憋得通红，某人此时只想仰天大吼，质问苍穹！
本姑娘不香么？
看着天魔小崽子，前仆后继奔涌上前，瞬间将鸡爷与於罡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却有几个不长眼的胖子，撅起屁股将自己推向后方。
真小小感觉自己，受到了人生中最惨烈的羞辱。
“小小救我！”
对于真小小，鸡爷从来都是无比笃信的，再加上有那条不称职菜虫的示范，鸡爷奋力推开堆积在身前的天魔们，艰难地向真小小跋涉而来。
643 逻辑不通（3）
才走到真小小五步内，落在鸡爷肩膀上的魔威便徒然降低。
仿佛的确是不乐意踏入真小小五步的范围之内，失去了第一目标后，从鸡爷身旁被劝退的天魔们，又蜂涌着向倒霉的於罡而去！
“小友救我！小友救我！”
并不是打不过分神，只是真若拿捏不好力道，拍死了这些在自己身上汲血的蚊蝇，於罡笃定一会儿的情况，肯定自己无法控制。
“我懂了！小小是我们三人之中，唯一一个自己战胜镜影的人！”
好不容易甩下了可憎的尾巴们，鸡爷脑海中有一道灵光划过，仿佛没有听到那边於罡几乎要被天魔崽子们堆死的痛苦呐喊，而是捏着自己下巴上的毛，摇头晃脑地发表起自己聪明的见解！
很快……
於罡便被淹得只有一只胳膊伸在天魔潮上晃荡了……
“真的如鸡爷所说，我是因为通过了问心的考验，所以在子魔镜中，才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么？”
真小小收起被天魔们厌弃而产生的委屈心情，带着鸡爷快步朝於罡走去。
自带劝退效果。
真小小所过之处，天魔崽子们纷纷迅速退散，眨眼之间，她便将被天魔咬得浑身是伤，气息蔫蔫的於罡从困境中捞了出来。
“多谢小友一救再救。”於罡再一次对真小小表达感谢。虽然二人之前实力与修为还有巨大的差距，但有的时候，在修仙界里，实力差距并不代表一切，能直接解除问题，才是王道。
又听鸡爷描述，真小小是自己挫败镜影的，此时於罡对这位真小友的评价，在心中更高一分。
看着於罡和鸡爷二人脸上激动的神色，真小小将自己的迟疑，囫囵吞入了肚皮里。
鸡爷的推论，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这子魔之镜，又不是人族修士的试炼场所，它存在于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正常逻辑，敌人越是强大，便越要聚集雷霆之威，将其彻底抹灭。
哪有，自己因为破解了心魔，反而得到嘉奖的说法？
真小小紧皱眉头。
突然想起了一点……
那就是在此之前，所有子魔母茧，都是由镇魔一族修士负责绞除，这里除了镇魔曾为界主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隐藏理由？
毕竟在离炎最强盛的时代，除了镇魔之外，离炎界里，还存在许多外姓的合道尊，难道他们就没有资格，担负这个使命吗？
从现在六姓者，甚至不知道子魔母茧的复制能力这一件事可以看出。
世人的确对镜中界里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
所以我在镜里，不受天魔侵扰……是因为体内的镇魔血吗？
真小小心中满是疑问。
好在鸡爷与於罡并没有看到真小小脸的上迟疑，而是手指前方，诧异惊叹一声：“看，那里有一束光！”
光极是醒目，因为它不但是整个镜中界光的来源，也是天魔群聚集最多的地方。
很难想象，光明与天魔这种滋生于黑暗、邪恶、阴冷的生物会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亲眼所见，一层一层的天魔们，犹如正在吸血的水蛭一般，紧紧地簇拥于光柱上下，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644 魔界剪影（4）
横生于眼前的光柱，不仅可以看到，也可以“感觉”到。
因为它散发出一股与子魔之镜同源的气息。
十有八九，此物正是此行，真小小需要打碎的东西。
“战使大人还请离开这里，在镜外等我。我与鸡爷，去那光源一探。”真小小朝於罡看了一眼。
“我们都是朋友了，还叫我战使大人吗？叫於哥，於哥！”老脸一红，於罡一边咳嗽，一边整理自己的脸上血污。“虽然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可我至少还是洞虚修士，在危险的时候，也能救你，不完成使命，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说这话的时候，於罡目光严肃，看上去意志坚定，旁人绝对没有办法轻易动摇。
“也好……”
真小小沉吟片刻，点头称是，若遇到意外，以於罡的经验和战力，的确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你们紧跟上我，看看这一路上，是否还有天魔来骚扰。”
为了验证自己的能力，真小小甚至高调地张开自己威压，从天魔群里穿梭而过。
看到在如此明显的挑衅下，天魔们依旧继续退让，甚至更加神色惶恐，避之不及，於罡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过他心中早已经接受了鸡爷之前的论断，对于真小小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质疑。
距离喷涂出耀眼光焰的高岗还有一定距离，沿途风景……让真小小、鸡爷与於罡叹为观止。
魔界！
此镜的确是天魔的巢穴。
曾只在战斗中与天魔交锋的真小小，头一次发现，它们也是一种有着自己文明的种族。
与想象截然不同。
天魔“社会”并不是混乱无序的。
在山脚下，一片片漆黑的城池中，聚居着大量魔类。它们似乎拥有……不同程度的图腾崇拜。每一座城池上空，都飞扬着黑底红纹，甚至金色纹路的繁杂图画。
这些图腾，有的像野兽，有的像星辰，甚至有的直接是某个强大魔族的脸，城中新生的魔类们，总喜欢咏唱特殊的歌曲，在幡旗前上下浮动。
这一点，与那些聚集在光束外，一层层堆叠，仿佛虔诚信徒的魔类如出一辙。
光从这一点便能令人猜想到，天魔文明中，似乎信仰之力，是极重要的东西。
除信仰之外，天魔之间，等级制度也相当森严。
通过对城池的窥探，真小小发现，在这小小的“社会”缩影里，骨魔地位最为低级，它们极像自己在残阳界里接触到了鬼修，有体态完整的骷髅，也有会动的断手断脚，但绝大多数骨魔，都智力低下。为黑魔们服务。
黑魔显然是这个社会的贵族与主力。
虽然有的黑魔，也会在身体某个部分呈现白骨化，但它们的气质，与骨兵们截然不同，至少身体绝大部分被黑色的魔雾包裹，对于天道力的沟通更为顺畅，同时……也更有希望在修为进阶之后，凝化出人族的皮肉骨相！
不过凡是并非绝对，在黑魔的控制与自身先天条件的限制下，有些城里，也偶尔出现了，高阶的骨魔。经过魔道秘法的沉浸，这些骨魔，最终也能修成人形。
645 一路顺利（5）
在黑色城池之外，是魔兽聚集的地点，与黑魔喜欢群居不同，魔兽们却是独居生物。
但与离炎兽族不同，魔兽们之间完全没有生殖隔离。
模样截然不同的魔兽，也能顺利结合，并诞生出与父母不似的子代。一些同化能力极强的魔兽，甚至可以通过吞噬和杀戮……完成自己的新生与蜕变。
所以天魔战兽，大多生得不伦不类，模样荒诞吓人。
低头正好看见一只狰首鹿蹄的魔物，吞噬了条有爪鳞蛇，很快地……那狰首鹿蹄者，短短的尾化为了高昂头腮的毒蛇，甚至还裂开蛇口，吐出蛇信！
毛骨悚然。
真小小对这种近乎于变态的进化法，很是惊悚。
同时还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在仙缘圣地的老朋友无常、无相……
一个豹脸羊角，一个浑身上下长满眼珠子的蛤蟆……
之前看着只觉得恐惧，现在想想，二者极有可能，也具有魔兽手段，是通过世人难以想象的进化之路，最终成长为那种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长相的。
好在废城星区的子魔子镜，进化之路才刚刚开始，出现在真小小、鸡爷、於罡面前的黑色城池里，魔类的身影，还异常稀少。甚至一些边远小城，直到现在都没有魔族出现的痕迹。游荡在城外的魔兽，也灵智未开。
此地修为最强的魔类，不过一两尊分神。
虽然实力一般，但之前於罡已经亲自测试过了，若非有真小小身上独特的气息保护，就算这些魔类只有二步实力，也会如发了疯的吸血蛭般，迅速围攻入侵者，根本不畏生死，不计较实力的差距。
但有真小小开路，沿途三人掠起的风响，纵是引得城中城外魔类驻足打量，但那些嗜血的目光一碰到真小小冷酷的脸颊，便立即畏缩地漂移到别的方向，不敢再轻易试探追踪。
一路顺畅！
短短的路程，三人皆张着嘴巴。
毕竟之前遭遇魔类，都是在战地，这还是它们头一次以如此“祥和”的方式，近距离观察天魔的社会秩序。
借鉴出现在眼前的低阶魔类，可以分辨得出，当初攻打战血城的饮血魔侯，乃是骨魔真身；霸血城的三位魔侯中，恶鬼童子是黑魔，无心魔侯……极有可能是魔兽中极特殊的一种；但那赤炼露华……绝对是彻头彻尾的欲魔大佬！
说来也是奇怪，镜中界骨魔、黑魔、魔兽都是均匀分布与大大小小起伏的丘陵与城邦内，唯独欲魔们……只出现于一处。
不错，光源处！
光束四周，浮动欲影，数量远远多于骨魔，魔兽，甚至黑影。
真小小抬头看向远方，眼底掠过阵阵惊诧。
因为直到近处，她的双目才适应那股照亮整个镜中界的光源。也是此时才发现，那并不是单纯的光源，散发出阵阵光芒的，其实是一座宏伟的祭坛！
此坛露天，仿佛似远古的斗兽场。
数十枚残缺的石柱，矗立于场中，有的已经倒塌，留下了被岁月风化的痕迹……
在这些断壁残垣内，仿佛有一抹抹奇异的气息在震动，但隔着光幕，真小小什么都看不清楚。
646 喂喂喂，它们怎么不怕你了？（6）
“你们可敢，与我深入魔海，一探究竟？”
真小小朗声喝道。
知道鸡爷与於罡二人，一定也如自己一样，看到了静立在光束中央的远古祭坛，但围拥于光外的天魔们，实在是数量太多，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当当当当当……当然！”
一激动就磕巴，鸡爷扬着鲜红的鸡冠，赶快又跟紧真小小两步。对于镇魔一族敬畏，对于真小小的信赖，令他老人家乐意随她征战这世界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
“小友太小看我了，我像是临阵脱逃的人吗？”於罡也梗起脖子，表情肃穆。
虽然在司徒绿乔的暗算与心魔的蹂躏下，重伤在身，但这些伤痛，丝毫不能撼动他绞灭魔物的执念。
“哈哈哈哈！我只是问问而已……”
就算不愿，二人也无法在没有自己保护的情况下，平安离开镜中界。真小小大笑着张开双臂，直接冲入了天魔群中。
与黑魔、骨魔以及魔兽的反应截然不同，在感觉到异物到来的刹那，欲魔们纷纷扭转头颅，以一种震惊和觊觎的目光打量真小小和她的同伴们。
在此刹那，真小小甚至隐约听到某种缥缈的叹息。
“好新鲜的肉体……要夺舍吗？”
“喂喂喂！小小，不对劲呀！你看那些欲魔，它们怎么不怕你了？”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异状，鸡爷一把揪住真小小的衣角，大声尖叫。
事情完全超乎于想象，也许从镜界边缘来到这中央光源处，过程过于顺利，以至于鸡爷根本就没有防备着，光源处的欲魔们，无视宗主身上，自行破灭了心魔的气息。
而且……
此地欲魔，级别高得离谱！
欲魔……是最难以威压界定修为等级的一类天魔，因为它们擅长玩弄人心，擅长乔庄潜影，不过人族修士们，可以用它们的形体，来大略地估算出它们的杀伤力。
简而言之，长得越像人的越强，长得不但像人，而且还艳美异常者，更是欲魔中的纵欲高手。比如赤练露华，已经伪装到能在人族修士面前自如行动而不被看破，可称逆天。
而现在，出现在光源外的欲魔们，没有一尊是缥缈云烟，通通都有四肢手脚，甚至三成以上，都有清晰容貌。
这说明……子魔之镜的底蕴远远超过世人想象，虽然它在此之前，向外输出的都是骨魔与黑魔，但储备的欲魔等级之高，简直令人发指！
原与老鸡一样，以为有真小小开道，任何魔类都无需再忌惮，但当四周那些与自己距离极近的人形欲魔们纷纷扭脸，向自己迸射出灼热视线时，於罡还是情不自禁心里发毛。
好可怕呀！
有些欲魔，甚至生得倾国倾城，双颊飞霞，更有极罕见的男形欲魔，剑眉星目，五官带着缥缈仙韵。
但他完全无法从这些精致的脸庞里，感觉到任何美。
它们过于完美，过于理想，以至于无瑕的微笑中，硬生生长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
647 入光（1）
真小小也被这些高级欲魔面目过于美化的模样吓到。
毕竟她所接触的欲魔中，上位者只有赤练露华与晚晚，前者，还没有眼下的欲魔完美，而后者嘛……虽然极度完美，身上却拥有一种欲魔们罕有的娇憨人性。
“给老娘滚！”
真小小嘴里发出一声咆哮，反正自己的目的是地光源下的祭坛，距离极近。也不管杀魔会催生出什么更加厉害的天魔了。九曲乱奏，从真小小体内散出！
现在这种精神退魔法，已被真小小修炼到了第九重！
高山大海之雄壮，化为摧毁欲魔的力量。
流风回雪之婉转，割裂了欲魔们散发出的幻与欲的触手。
血威浩荡，捏爆赤练露华的记忆，都化身为乱奏曲中最强的音节！每震一次，都有高阶欲魔在不可置信的表情中……灰飞烟灭！
这是精神力的海啸！
甚至波及整个镜中界里，甚至那些目光混沌，犹如孤魂一般，刚刚新生，并在街头游荡的黑魔与骨魔们，都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抬头向天空眺望。它们魔生中第一道情绪，是恐慌！
“好强！好强！”
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还虚大圆满的女子，竟拥有如此变态的精神风暴。
身上还挂着血痂的於罡，在欲魔们的惨叫声，破碎声里，身体兴奋地连连战栗！
他瞪圆了双眼，将火热的视线投放在真小小的身上。
“真小友有没有军职？若完成了灭茧任务，於哥可以去血封府内，推举你为新的将军。”
从来没有见过，还虚能强成这样，也从来不曾想象，自己能遇见这样的奇人，尤其是……真小小此名，竟还没在离墟战区扬名。
“呸！将军是什么玩意儿？我小小才不稀罕！”鸡爷一脸不屑地摇晃着头上的大冠子，似乎忘记，自己还不过只是一个被府院管控的一个小小战城之主。
三人在你呼我喊中，真小小将一只青眼雏鹰丢向前方，而后将拦截于两道的欲魔们推成了粉末，再紧跟尖叫着的小鹰，一步踏入光源中！
满心提防，真小小甚至提前交待星辰霸下防护！
因为所有天魔，无论是骨魔、黑魔、魔兽还是欲魔，通通都聚集在光束之外，不敢踏入其中，所以在自己接触光明前，真小小十分担忧，这些明光内隐藏着什么凶险，会腐蚀修士皮肉生命。
好在被迫开路的小青眼儿，除了惊恐地尖叫，令嗓子受了不小的伤外，身体并没产生什么变化，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带着鸡爷与於罡二人，一步踏入光中！
温暖的光明徜徉于身外，给人超乎想象的滋养。
毕竟鸡爷与於罡二人，不是真小小那种极近变态的神魔之体，从入镜到现在，二人身上的伤势一直在加重，最多只不再流血而已，但只要用力或者施术，都会拉扯旧伤隐隐生痛。但此时，在明光的照耀下，仿佛被灵丹妙药滋养，二人身上的旧伤，竟也如神魔附身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648 祭坛上（2）
三人身后传来的是天魔们愤怒的嘘声，不过於罡回头打量，看到那些龇牙咧嘴的家伙们，也只是将脸压扁在光幕上，从听得懂和听不太懂的魔语尖叫，并不能如他们三个一样，自如地进入光源地。
光克魔……
看来真理的确是永恒的真理。
心中的忐忑，略微消减，於罡这才有精力如老鸡一样，大呼小叫地关注身上伤情！
“我的天，没有了没有了！又没有了！”内视自己丹海，发现涂山之毒，还有大乘者自爆带来的本源之伤，都在光照的力量下缓慢愈合，鸡爷突突着眼，叫得停不下来。
“早早早早……早知如此，不如带着几个木头一起进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天堂哈哈哈哈！”
在鸡爷的狂笑声里，真小小与於罡忧郁地对视起来，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悚与浓浓的质疑。
要知道……
此地乃是子魔魔宝的镜中界呀！
若是远古秘境，远古帝库……这一切愈伤奇迹倒还说得过去。
可这里，特么是天魔的聚集地。为何会隐藏有，如此圣洁强大的治愈圣光？
若不论已知的种种，光是从这一眼的景象判断，只怕没有人会认出，这里是最为离炎人族修士憎恶的子魔母茧吧？
至少让於罡来说，他会将这光，这奇异的治愈之力，称之为仙的力量！
太荒谬了！
就像邪魔窝子里，突然生出了卫道者一样。难道如那没有人能论证的传说是真的，极恶的尽头，是神圣？
“我有点害怕，这光把我治好。”於罡拉长了老脸，苦兮兮地对真小小说道。
真小小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好处来得匪夷所思，不得不令人猜忌和恐慌……这是不是魔族更邪恶的手段，先给一枚甜枣儿，再狠狠地将擅自闯入光源地和神秘祭坛的大家，无情地推入地狱深处。
“本尊……”
就在於罡与真小小的表情都皱在一起之际，苍穹之上，突然回响起一声犹如天雷般的嗓音，震得於罡头皮发麻，还在喔喔直笑的鸡爷，甚至一屁股坐实在地板上，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天魔真正的杀戮手段来了！
在这个刹那，无论是於罡，还是鸡爷，甚至真小小心中，都情不自禁地产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在三人，向天空凝眸之后。各自眼底，都立即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碎。
她们，看清了之前被强光与魔影遮掩，而无法在光源外看清的祭坛真相。
此时……
远古的祭坛上空，出现了一尊盘坐在地的人影。
那男子一袭月白长袍，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多余装饰，墨发三千，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头，仿佛缎子一样光滑。
纵是装束极简，却与生俱来，散发出种令人敬畏的气息。
他面如玉，眉如山，琉璃色的眸子如星辰一般灿烂，只是静静趺地而坐，便以让鸡爷与於罡心中，无端端生出了，想要跪地膜拜的冲动！
那是……仙！
毋庸置疑！
身为仙修者的雄鸡与洞虚强者於罡，根本无法抗拒这种，来自于道法本源的位阶碾压。他们发自内心深处地惶恐，战栗，虔诚……以及激动！
649 玄焰真仙（3）
三人之中，唯独真小小表情平静。
不可否认，那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算只是一抹影子出一在祭坛上，都已经强大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但并不修仙，丹海体系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容纳的并不是灵气，而是兽力，所以发自肺腑对仙的虔诚恭顺之心，实在是少之又少。
也许这是就镇魔一族，不容于仙的真相吧？
看到於罡面色狂喜地匍匐在地，磕头作揖，真小小情不自禁，有感而发。
“离墟下臣洞虚小民於罡，参见无上仙尊！”拼命在地上磕头，於罡此时甚至不能直视那突然出现在祭坛上的仙影，因为那仙影在他心中，已化为天地的雄壮。
声线中饱含着赤诚，可惜投影在祭坛上空的仙影，并没有任何表示。
不回应，并不是仙人高傲，而是这抹投影，本来就听不见也看不到光源内的人影，甚至不知，自己在做这件事情时，身影会悄然出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光束和祭坛中。
“本尊玄焰，今日终自天仙踏入真仙境里，开天眼，受三花。但先前七道天劫问心，却差点灭我仙魂……”
“晋升仙阶，着实凶险，今日不过天仙入真境，它日若玄仙呢？太乙呢？”
根本不看大地，玄焰真仙紧缩眉头，自顾自地低语。
难怪他一身白袍上，还依稀跳动着细小的天劫雷火，从他的话音里可以听出，他似乎九死一生，刚刚战胜险阻，修为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这进步并不能令他愉悦。
身为强横无敌，高高在上的仙人，这名为玄焰的真仙，是一个随时都保持着冷静头脑，不断在细节中追求完美的人。
“不纯洁！不纯洁！”玄焰嘴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而且无瑕且英俊的脸庞，迅速生出了憎恶感。
仿佛这就是他思索后的答案。
“我心不洁，依旧有心魔作祟！”
从唇角挤出这样一句，玄焰真仙猛地抬头，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右手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而后从识海内，轻轻拉扯出一条银白色的丝线。
“蝶衣……”
将银丝紧紧握在掌中，玄焰真仙，仿佛陷入了关于自己过往的追思。
“你没有成仙的天赋，阳寿也远不及我。你我二人分开，只是必定的结局。三百年恩爱，是你我之间的缘。缘如风，有起自有灭……今日，本尊斩断思愁，忘记你所有，便能成功……斩去心魔！”最后一句斩钉截铁！
原来玄焰真仙的心魔是情。
从他话中可知，一个名为蝶衣的女子，曾与玄焰结为道侣三百年。
想必玄焰对她是极爱的，在分开之后，从天仙到真仙境，都一直将那女子记在心里。然而，这一次真仙历劫，经历的生死，想必与他心中，对凡界的留恋有极大关系。
畏惧之后的仙途，会因这割舍不了的爱意动摇。经过深思熟虑，此时的玄焰，决定舍弃自己关于蝶衣的所有记忆！
化为银色丝絮的记忆，在仙尊掌上不安地挣扎。
650 这就是仙么？（4）
“这一世，我求仙途，是为追逐大道，明真理。但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无假，九世轮回后，我在凡界再寻你，补你一场，没有离别和遗忘的一生。”
一滴冷泪，从玄焰眼角滑落。
下一刻，他便用力地将掌中关于蝶衣的一切，掷入风中。
在抛下自己记忆与“心魔”的刹那，真小小分明看见，玄焰真仙那灿烂如星辰般的琉璃色双眼，发生了质的变化。
也许那个名为蝶衣的女子，正是因为这样一双醉人的眼眸，而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但现在……
星光熄灭了，一种更神圣的光色于玄焰眼底生出，绚丽里，充满着难以描述的冷漠疏离。
一息之前，与一息之后的玄焰，截然不同，威压百倍暴涨。仿佛诛心魔后，才真正实现了从天仙到真仙的跃升！
就算只是影，仙影的力量，也压得大地震动，祭坛颤抖，空气在天顶产生肉眼可见的割裂！
但这样的目光，令真小小不寒而栗。
这……就是仙吗？
之前的玄焰，虽然气质出尘，神圣明亮，但生动的眼中，似乎还能看见风霜雨雪，四季更迭，欲爱喜乐，人间的烟火气息。
但在此刻，他仿佛在笑，笑靥里，却充满了跨越千山也不能靠近的距离感。
真小小深深怀疑，这样的一尊无心雕像，是否还能记得，自己之前和蝶衣订下的九世之约？
忘记，便是忘记。
什么再续前缘，不过是今生贪婪的遮羞布。
割舍心魔的玄焰，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大笑着站起，将漂浮在虚空中的银丝挥袖拂去，而后整个人身影，便完全消失在真小小、鸡爷与於罡的视线中。
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跪在地上的二人脸上狂喜和敬畏消失，迟疑片刻，二人眉心都微不可查的蹙起。
“这就是仙么？”
与真小小先前的质疑一样，於罡感觉，自己今日所见，与曾经幻想之间有着极大的出入。
修仙初衷，的确是为了追逐真理，渴望强大。
但踏入那玄妙而缥缈的仙境后，难不成为了继续走下去，甚至还要一点点地，割舍自己心中所有情爱吗？
一想到这里，於罡头皮发麻。
之前斩了自己关于成为器师的执念时，他并没有太多遗憾，但借鉴玄焰真仙，现在他整个后背都汗毛竖起。
只怕今日可以这般从容丢下儿时梦想，它日，便能冷血无情，封心绝义！
“一定不是所有仙人，都是这样修行。”
就在鸡爷与於罡满头大汗，陷入对自己未来的想象而不可自拔时，冷不丁地，一旁传来了真小小的声音。
虽然无法验证她所说是真是假，不过在这样一个时刻，的确算得上是种安慰。
按捺心悸，鸡爷与於罡都将此刻感受，深深地烙印于记忆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要走上这种依靠割舍至爱而追逐大道的路。
虽然还无法立即从震惊中抽身而退，但玄焰真仙身影消失的刹那，又出现在祭坛上空的异相，很快将在场三人，拉入了一场更大的冲击中。
651 仙的背面，就是魔（5）
虽然真小小早有准备。
自己会再看见那东西……
但当那刚刚在幻象中被玄焰真仙抛入风中，弃如敝履的银色丝线，再一次真实地呈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刹那，真小小面色，还是猛地向下一沉。
银丝缥缈，轻小得就像一根沾染着思念和霜雪的愁思。
它美丽，它纤细，它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仙息，以及真仙的温度。
若非亲眼见证过它的诞生，真小小甚至有冲动上前去握一握。
“我……我的天！”
死死盯着银丝，於罡表情先是一愣，继而破碎成渣！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会吧？”
鸡爷更是梗着脖子，张开双翼，诧异得差点打鸣。
都是人精，只消微微动一动脑子便不难联想，一位仙尊的自我割裂，与这子魔之镜和光源能有什么关系？便能彻悟，为何玄焰真仙的“魔念”，会突然出现在祭坛里……
轻盈又寂寥的丝絮，通过无法解释的空间之力，被真实地传送到了此地。
现在，它在在场三人破碎的目光里沉降，落地，而后缓缓化成了玄焰真仙的模样！
五官真的，一模一样！
也许比玄焰本人，还年轻丰盈那么三分。正是与蝶衣结为道侣的那三百年形象。
可惜这缥缈的昔日之影，在凝化成形的刹那目光空洞，他步伐生硬地，一步步向光外踏去，木讷表情，仿佛失去了灵魂。
“嚯嚯嚯嚯！”
光幕之外，叫声雷动！
猝不及防地出现，震得真小小心跳隆隆。
这雷鸣便是镜中界里，簇拥在光源处的天魔们激动的呐喊和嘶吼，其中以超过半数的欲魔最为兴奋！
它们打着响指，吹起口哨。有的甚至在鼓励和大笑。
如此激动，这般热情，无外乎是在欢迎它们新的同伴，强大的又一尊……
欲魔！
仙人割舍之欲，并不彻底灭却，而是在挣扎着想要寻回自己，痛苦着思考为何会被抛弃中，堕落成魔……
若它们在魔类中游荡的时间够长，甚至可以通过魔道手段继续壮大自己，甚至改变样貌。
然而因为生成的原因，令“欲”们永远都不得内心平静，它们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忘记自己自何而来，但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于修仙者的怨恨与报复！
“欲魔！它是欲魔！”
呆呆地张着嘴，直到是玄焰的心魔即将离开光幕，於罡嘴里才爆发出破了音的尖叫。
在这个瞬间，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识知，都遭遇到了毁灭性的颠覆！
此时，虽然不知极恶的终极是不是神圣？
但他已亲眼见过，仙的背面，就是魔！
“是欲魔的前身！”合不上下巴的鸡爷急急地补充。“那欲影，现在身上还没有极恶的气息，依老夫判断，一旦离开光源，遭遇天魔们的欢迎，它那空洞的眼底里，便会被子魔的力量，赋予狂邪！”
这一次，老鸡说的没有错。
真小小眼底掠起了暗潮汹涌。
於罡与鸡爷都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刹那，真小小居然干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652 你是魔吗？（6）
“缚念镇邪！”
真小小手中一道精神之网甩出，将玄焰真仙的心魔，当头罩下！
此术来自虚灵宫传承大法的一种，当初在虚灵宫内与欲魔一战时，魂团们都想不明白，这种单体拘役欲念而不直接抹杀的术，到底有什么实战意义？
当初真小小也不懂，不过艺多不压身，学了便是学了，没想到今日还真能派上用处。
“这……这又是什么鬼？”於罡已经彻底拜倒在真小小的小石榴裤下，他完全想象不出，一个还虚大圆满，为什么手中神通为这各个高级？
看得出来，此时她对那未走出光源的缥缈之影，使用的是种奇异的精神术法。
她要……捕获他！
这念头光是想想，都令於罡头皮炸裂。毕竟身为修仙者，对于“仙”这一个字，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忌惮。
真小小非但不敬，还敢毫不犹豫，禁锢他的力量！
就算那只是真仙的心魔，但力量本源……也来自仙啊！
“放肆！”
似乎被剥离出本体之后，玄焰之欲在光源内，已经生出了些许灵智。
他步伐受阻，是以转身，愤怒地看向真小小所在的方向。
不愧拥有真仙气息，光是这一眼的凝望，便令真小小肩膀陡感重压。
“呵。”真小小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原来世间的欲魔，通通都是修炼者们割舍的魔心所化，低阶修士的魔心，无法成形，只能凝结为没有形体的云烟，而仙尊之欲，自被割裂的刹那，便成就了三步、甚至四步魔侯。”
原本只是对事实的一种陈述，然而真小小突然一挑眉头，话锋急转。
“那么，你信自己……是魔吗？”
此句出口，於罡与鸡爷心弦大震，通通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真小小，不知为何，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道韵，不是蛊惑邪法，而是……
“洞虚问道的气息……而且涉及高深大道……好可怕的女子……一旦踏入四步中，绝对所向披靡！”
於罡结结巴巴，脸上浮动着青红颜色。
从来不曾听说，修士在三步时便能触及洞虚一术的门槛，毕竟许多洞虚者，可是在洞虚初期滞留多年，都未能成功创出自己洞虚法的。
心中万般笃信，倘若真小小突破天堑，成为洞虚，那么在丹海力量拔升的同时，她的洞虚一式，将立地而成，而且震古烁今！
“本尊……是魔吗？”
被真小小的问道气息影响，玄焰欲影的表情，出现了茫然。
毕竟此时，未步出光源的他，还是白纸一张，被本尊割弃的痛苦，令他相信自己是不被光明和仙途接纳的“魔”。但对蝶衣的爱与赤诚，却又让他无法接受，自己一无是处，甚至被本尊视为糟粕的定义。
“踏出此光，你必为魔，但留在我的身旁，也许你可以与我，一起去寻找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真小小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再一次出声。
现在她拘役的最强者为巽天风城云中楼，虽然不知那家伙的真实修为几何，但一定不如真仙欲影。
虽然拘魂大法在玄焰身上用不着，毕竟他连魂魄都算不上，但真小小感觉，手握一抹仙影，对自己理解仙界，甚至克制欲魔，都会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