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七叶谷收徒
“妈呀，吓死本姑娘了！”
“那人的胳膊，有这么这么粗呢！还好我们跑得快。”
真小小激动地用双手比划着，平平的小胸脯剧烈起伏。
“还是什么邪龙宗的鸡名弟子！虽然听上去很厉害，可为什么弟子要改姓鸡？”
一边纠结着鸡名鸭名，真小小一边带小粥粥回到了曾被汤启强占过几日的“蘑菇”客栈前。
看到真小小生活了十六年的住处，小粥粥混沌的眸子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探究。
在他眼中，这客栈绝不是朴素的木头房子，而披负琉璃金瓦，霞光万丈！
可惜还没来得及想起什么，眼中的精芒便倏地消失了，再次化为浓雾般的迷茫。
没有迟疑地，真小小将锅中最后的引虫汤泼洒向房梁。
“这样子，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看着迅速被虫豸占领的小楼，真小小满意地点点头。
她并不打算继续留在东乡，一来是忌惮汤启身后那什么上城越氏的报复，二来也是想四处寻寻二爹真奇士的下落。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让虫子耗子们守着家业正好。
半个月后，当花季少女以一锅屎汤放倒恶霸的传奇故事横扫十里八乡所有茶馆酒肆之际，祸首本人，正带着个皮肤焦黑的丑八怪，雄赳赳气昂昂行走在泉花县的县道上。
县城果真比乡野繁华。
看着那一排排气势不逊色于汤宅的砖瓦房子，真小小仿佛看到无数铜钱从天而落的美好画面。
“哈哈哈哈！”
笑歪了嘴，真小小意气风发地散开了绑在小粥粥身后的一张大旗！
此旗甚至高出身材挺拔的呆子一米，其上十六个赤红大字迎风招展：“百年传承，先祖秘籍，驱虫逐鼠，价格公道！”
想赚盘缠，真小小的主意居然又打到引虫汤上。
可惜带着那扎眼的广告旗走了大半个上午，二人这才郁闷地发现，泉花县竟是空的！
“人都去了哪里？”
真小小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在生意开张无望的情况下，真小小只好拖着表情茫然的小粥粥一头扎入群山密林之中，开始又一次的长途跋涉。
泉花县不行，前方还有个白溪镇，据说人口更多，金主更阔绰。
怀抱发财梦想的真小小此时不知，不但泉花县百姓集体失踪，就连毗邻的白溪镇、临风渡……生活稍富余的人家在十余天前都已离开自己的居所，拖家带口地聚集在这片群山的中央腹地。
因为今日，正是修仙门派七叶谷开门收徒的大喜日子！
七叶谷乃是上宗乐河的附庸小派，虽然在东灵大地属于末流旁支，可在寻常百姓眼中，已经是不得了的地方。与附近的莲山派、百草堂、梅花堡并称四小仙境。
这里有可以改变凡人寿元的术师丹者，有可以御气而飞的白衣仙人，能拜入谷中学艺，甚至比科举中第更令人心情激动，似乎只要跨入那扇门，从此就走上了一条长生的路。
所以每十年举行一次的七叶谷纳徒，绝对是一场盛事。除了那些太偏僻的山沟得不到消息，毗邻诸县百姓，都会沐浴更衣前来观礼。
013 大嘴怪？
七叶谷试炼山山顶云雾缭绕之地，矗立着座精致的小亭。五位衣袂飘飘的仙人，盘腿坐于亭中。
五人中胡须最长的老头姓原名峰。乃是七叶谷执教大长老，擅长布阵，他睿智的目光轻轻扫过聚集在山下的少年们，立即定格在两人身上。
“那二子不错，一个是本宗弟子血脉，一个有练家功底。”
被原峰大长老点名者，一个是出自上城越姓大宗的世子，一个是出身农家却得神秘炼体修士指点的杨姓少女。
“的确都是好苗子。”黄袍老道点点头，表情却孤傲得很，抬头时两个巨大的鼻孔占了半张脸：“不过老夫此番，只取与丹有缘之人！”
就在五位仙长对话之际，平原上数千名适龄的少年们已经开始朝试炼山发起冲刺，只要在五个时辰内到达山巅，就能从凡人蜕变为仙童！
七叶谷弟子试炼如火如荼开展的同时，真小小和小粥粥正兴奋地蹲在一口大锅前。
虽然林地深处，时不时传出些奇怪的喧闹声，但真小小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锅中浓汤上沸腾的气泡里！
这片莽莽林海，绝对是她发家致富的好地方，
没想到此地盛产引虫汤原料，他们小半日的收集，抵得上之前在南谷百倍不止。
食材的充盈，令真小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还记得在客栈时，每每新制菜式，二爹都会举行试吃的活动招揽客人。
现在，泉花县的金主们举家出游，若当他们归来之日，发现家中蛇鼠蚊虫都无影无踪，自己再适时跳出来鼓吹免费驱虫的益举，岂不如先尝后买一样将财源滚滚，名利双收？
富甲一方不是梦！
比真小小目光还兴奋的，自然要属口水溢出嘴角的小粥粥。
虽然完全听不懂真小小口里那一门子繁杂的生意经，不过他聪明地掌握了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跟着老大干，有吃滴！
将最后一味食材丢入锅中，真小小期待屎汤再次横空出世。
然而随着“噗”地一声闷响，锅中汤水骤然沉积，质地变得比淤泥更加致密，最后直接化若块状，紧紧贴附锅底，呈现出的样子与二人记忆里的东西截然不同。
“啊？失败了！”
真小小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她寻思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一直乖乖蹲在旁边烧火加柴的小粥粥，却突然站起身子朝天空低吠起来！
“嘘，别吵……让我再想想，是土草虫放多了吗？”捏着下巴思考，真小小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子。
眼皮不抬便罢，目光聚焦于空中后，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嘴陡然映入真小小的眼帘！
拳头大小的口水，正嘀嗒下落，转眼在地面汇集成蜿蜒的小河，腐蚀着四周碧绿野草，毒性刚猛。
最荒谬的是，这张大嘴之后竟空无一物，甚至连本应该属于同一个体的鼻子眼睛躯干都没有！
只剩一张喷吐着腥腐气息的嘴，从虚无出伸出，像噩梦穿透黑夜，具现于人间。
我靠！
“嘴嘴嘴嘴……嘴怪？”
惊叫后，像被猎人戳了屁股的兔子，真小小连锅都不要了，在地上连滚带爬窜出出两三米，拖起已撸起袖管的小粥粥，瞬间激逃远方！
014 屎是我煮的，快来追我呀！
“你说我没事煮什么屎？真是找死……”
真小小一边狂奔一边哭丧个脸，痛斥为何虫鼠没有招来，却引出这么个闻所未闻的怪东西？
只能祈祷这嘴怪像之前在东乡引来的虫鼠一样，只想品尝锅中美味，对人肉没有兴趣。
也许是虔诚的祷告起了作用，嘴怪隐藏在虚无中的眼神，的确只是不耐烦地扫过逃走的二人，而后便热情地落在被真小小抛弃的大铁锅上。
可惜今天真小小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咔擦！
仿佛承受不起嘴怪炽热的视线，在一声清脆的崩塌声中，地上的铁锅……碎了！
这口锅本是有年头的物件，经引虫汤腐蚀，打手踩踏，能坚挺到今日已是良心制作。现在随着锅底的四分五裂，黑色膏块也随之落入火中，顷刻化为虚无。
看着到嘴的美味忽然灰飞烟灭，大嘴怪呆愣半晌，随后嘴里发出死了爹的惨叫！
“嗷嗷嗷嗷！”
它如离弦的利箭一样冲出山洞，一眨眼就窜到离去的二人身后，似乎只有这一公一母身上，还残留着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猛地感到一股恶气喷洒到后脖梗，真小小眼角抽搐不停。
“妖大哥，不！妖大爷……我身上没有肉，一点都不好吃。不但不爱洗澡，而且早上如厕后根本没有用纸……”
话还没说完，真小小惊恐地发现从大嘴怪的口水泉涌而出。似乎自己描述得越恶心，对方越是饥渴疯狂！
我去，原来你是个不爱干净的臭东西！
见嘴怪软硬不吃，真小小闭紧嘴巴，开始把体力都用在抡得飞快的一双小腿上。
也许好不容易清醒一次，这回小粥粥比真小小跑得还快！甩开真小小的小手后，跐溜一下就窜得老远。
“喂，你好歹是个带把儿的男子汉，怎么能把我丢在后面？做人要讲义气啊喂！何况你我二人还同床共枕过，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
看着那不断远去的背影，真小小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些天煮的粥，还真是喂了狗的。
不过没等真小小再多嚷嚷一句，冲出老远的呆子又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条胳膊粗的木棒。
原来是去找武器的！
小粥粥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木棍野蛮地塞入嘴怪口中，成功阻止了利齿对真小小的骚扰，自已右臂外侧，却因用力过猛，平添一条新的伤口。
真小小瞬间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对不起，刚才我错怪你了，不愧是本姑娘睡过的男人，真特么勇敢！”
可惜木头终只是木头？
咔嚓！
不过三秒，木棒便像核桃一样被大嘴妖怪咬了个粉碎。小粥粥这一举动严重地挑衅了大嘴怪的威严。
一股邪风平地生出，眨眼间便把他卷到高空十多米处撕扯，而后重重砸落在地！
嘭！
地都抖了三抖，看不清灌木丛中场景的真小小，只发现一股尘烟自巨响处升起。
“小粥粥！”
真小小的心脏陡然揪紧。
此时她本可借着机会再逃远一些，然而想起呆子食粥时对自已厨艺的赞美，想起他夜中温柔又绅士的手臂……她猛地停下脚步！
对无耻之人当无耻。
对义气之人当义气！
小粥粥本就有伤，不能再让他落入兽口，深吸一口气，真小小转过身子，毅然朝大嘴妖怪比出自己的中指！
“丑八怪！屎是我煮的，来呀！追我呀！欺负个伤员，算什么英雄好汉？”
015 好山！好山！
小母人身上的香味，的确是比小公人浓郁许多。
受到中指侮辱，大嘴怪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朝真小小扑来。同时发动自己的血脉天赋，将大嘴也一并消隐于空气之中！
“不见了！原来这妖怪用的是隐身术！”
真小小脸色发青，很快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腥风扑面而来。
它还跟在我身后！
咬紧牙关，真小小拔腿就跑。
至于呆子……希望他伤得不重，日后能再找一个饭主。
在真小小的背影消失于密林深处的同时。摔落在碎石坑里的呆子也摸着脑袋站起。诡异的是，头与手臂流血的伤口正迅速愈合，转眼就变成浅浅的疤痕。
远眺真小小消失的方向，小粥粥石珠般木讷的眼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舍。
我滴……饭……
密林中央，七叶谷前弟子试炼，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试炼，上山千人之间拉开了鲜明的阶梯。来到山腰处的有百余人；剩下八百，依旧于山脚徘徊；而踏入山顶层林的两位，正是先前被原峰大长老所看好的越鸿光与杨谷雨二人。
“本宗已有衣钵传承者，所以这次，我不与你们抢新徒弟。”
雾亭内五位仙人中唯一一个中年人，并未席地而坐，而是半卧于亭中一张温润的玉床，一身竹白素衣，气质最是出尘缥缈。
他便是谷主。七叶谷内唯一的个开光强者。
在谷主身旁，依次坐着原峰大长老，胡二长老，吴三长老，以及之前神情倨傲的黄药老。
这鼻孔颇大的黄药老是五人中修为最差的，不过刚刚突破凝气踏入筑基初期而已。只因乐河一脉倚重丹道，而七叶谷又是乐河的下级宗门，所以黄药老在宗内的吃穿用度规格，几乎与谷主相当，远远凌驾于其它三位执教长老之上。
“可惜……无人引动丹缘。”黄药老的视线扫过半掩在试炼山角的一枚青叶纹药鼎，表情有些孤傲又有些落寞。
想当年，七叶丹宗那叫一个威名赫赫，实力之强几乎可以叫板乐河上宗，然而现在，丹道传人却是青黄不接，彻底没落了。
就在黄药老感叹万千时时，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突然产生了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都让开！”
狂奔的人影从远方疾驰而来，快得就像一阵风。
一边狂奔一边驱散人群的少女，正是被大嘴妖怪追赶的真小小。
拔开遮挡在脸前的树枝，跃过一道深沟，冲入平坦谷地的真小小蓦地发现眼前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有的衣袍鲜艳，自建木楼，倚坐榻上品尝时令鲜果，有的蓝衫布裤，携妻带子席地而坐……
无论贵贱，像是数十个县城的百姓们约好了今日一起在深山中郊游赏花一样。
“县民之风雅，的确是我等小山村出生之人，不可望之项背的！”真小小啧啧感慨。
终于解开了泉花县人口失踪的迷团，越过攒动的人头，一座巍峨孤峰突然映入真小小的眼帘。
看着那巍峨挺拔的峰峦，她表情一怔，随即狂喜！
好山！好山！
山路崎岖，正好可借用地势，将身后的恶兽甩掉！
016 七叶鼎现，丹缘起！
“咦？又来了一个参加试炼的孩子！”
眼前蓦地闪过道人影，还没看清就消失在视线里。
众人惊愕于真小小奔跑的速度，不要看她身材单薄，那双小脚，抡得可是贼快贼快。
“这个丫头……要不要参赌啊？”
既然是仙人收徒的盛事，平原上自然也有做博彩买卖的精明人。然而真小小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不知所措。
“赌呀！为何不赌？本少出一百两银子，押她前十。”
一个耳旁插花的公子哥，“嘭”地将十锭银子掷入赌盘里。
“哇！李公子出手好阔绰！奴家就喜欢你随便浪费银子的样子！”
几个千娇百魅的花楼姑娘，一脸痴迷地为李公子斟酒。四周群众，则被他的阔绰震裂了脸皮。
此人是谁？
不但是吃瓜百姓，一旁木楼上的越姓小公子们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乃是上城大户出身，出手阔绰程度却不及下方那个李公子的十分之一。
明明必输之局，还敢投下百两纹银，就犹如肉包子打狗，这是赤裸裸的炫富啊！
真小小是不会胜出的，在这一点上仙长们的认知与百姓相同。
“劲头不错！可惜来得太晚了！”只以视线略微轻扫真小小的身体，原峰大长老便发出一声感叹。
没有特殊血脉，没有炼体修行的根基。若是早到些还好，现在想以仅剩的两个时辰登顶？
难！
但就在原峰大长老不住摇头之际，席中一直挂着索然无趣表情的黄药老却突然绷直身体跳起。
“她她她她她！”
手指真小小，黄药老话都不利索了。
顺着手指方向，七叶长老们这才诧异地发现，那被半掩于山脚，沉寂多年的七叶宝鼎，正因少女的到来而腾起淡淡的烟色！
“丹缘！”谷主蓦然张开双眼。
这是一种资质的认可，说明入山之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丹道有缘的因果之力，能引药鼎升烟气，修丹道，事半功倍！
“此女只要完成试炼，便是我的弟子。”黄药老摸着胸口，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山脚下，数位少年因为畏惧，在一座半朽的独木桥前停滞不前，桥下大浪滚滚，湍急的浪头随时会吞噬他们的生命。
众人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女正快步跑来，双眼乌黑，红唇丰美，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勾勒着她面颊娇妍的轮廓。不禁暗生怜惜，正要提醒她木桥年久失修，随时会有断裂的危险。就见她加速奔跑，于岸崖终点猛地跳起，继而双手拽住垂落在半空的树藤，漂亮地荡过水岸。
这一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像矫健的猎手般利落漂亮，而且少女在落定之后并未驻足，而是保持着那豹子一样的速度，继续疾驰，只是一眨眼的光景，就消失在层层密林深处。
“哇！好俊的身手！”
春心初动的少年们，感觉自已的心脏被女猎手给摘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真小小越河的同时，平静河水里，还划过一道痕迹古怪的渡河之波。
山下百姓们在赌金银，而真小小在搏生死。
017 北岩来客 樗里晨光
真小小冲入七叶试炼山不多久，平原内又窜出道人影，速度比之前的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容貌诡异，很快就成为围观人群注目的焦点。
“我的天啊，这人伤得好重！是被火烧的么？”
“丑爆天了！哈哈哈哈！真是丢人现眼，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家伙？！你们看看他像不像猪？”
“一百两，他也前十！”
这次不等庄家询问，纨绔的李公子，又向赌盘里掷入百两纹银。
四周百姓一阵沸腾，再次被李公子的阔绰刷新三观，他们惊叹之余，纷纷向庄家投去嫉妒的神色。
这幸运的家伙一上午啥都没干，就稳稳入账两百两银子，这可是普通人家数年的收入哇！
“多谢李公子！多谢李公子！”庄家喜得额头冒油，一脸红光。
“该死！本少也赌一百两纹银！赌我越鸿光表哥前十！”
“我也是！一百五十两！”
越家的公子哥儿们忍不住出手，今日他们来了上百号人物，通通是来为越鸿光助威的，可该死李重光，只押垃圾，不押天才，分明是在与他们作对。
“作对？”
樗里晨光摇摇脑袋，他没有与人比较的意思，只是近来喜欢浪费银子而已。
在北岩，这种有色金属又软又轻，不能铸剑，只能用来盖房子，没想到来到东灵，却能买食物，买乐子，买女人，买人命，真是方便得很。
一想到这里，用了化名前来观礼的北岩世子眼底便幽芒闪闪，暗潮汹涌。
也不知爷爷悄悄夺舍那人没有？再浪过这一阵子，就要忙起来了。
还有，卦象所指，我那琢磨不定的情劫又在哪里？
樗里晨光举目四望，四周都是庸脂俗粉，而试炼山上那些，也大多出身乡野，灵根杂驳，毕竟只是三极宗门的纳徒试炼，怎么可能出现潋滟的人物？
败兴之余，樗里晨光忍不住继续在心中吐槽东灵少女的一脸脂粉，矫揉造作。
一想起家乡那些舔着刀尖喝着烈酒，他便觉得八成是东灵与北岩的灵气不同，才影响了卦象所指。
此时，小粥粥寻真·饭主·小小而来。
无视众人轻慢的议论，他迅速步入试炼山口。
然而就在左脚落定的刹那，半掩在地下的七叶药鼎突然嗡嗡作响，一边喷吐出浓浓的药香紫气，一边从土中飞起，鼎腹内奏起清越之音！
“怎么回事？你们看，山里好像飞起个大锅？”人们被异相吸引，顿时忘记了越家与李晨光公子在赌盘上的置气。
“是仙人们提醒我们要开饭了么？想得还真是周道啊！”
围观的百姓们立即从布包里摸出干粮，笑呵呵地啃了起来。
一时间平原上饭香四溢，都是人们吧唧吧唧嚼东西的声音。
只有试炼山顶雾亭内五个仙长的下巴挤掉在地，谷主从玉床上跳起，表情悚然。
好强的丹缘！
当年七叶开山祖得此鼎时，便有紫气东来，药香漫山，宝鼎升天的景色出现，而今那雷劈男竟在唤起三重异相之余，令七叶宝鼎散出阵阵仙音！
比谷主更激动的人是黄药老，他兴奋地将凳子扶手拍掉了一个角！
“此子是我的！与先前那长得漂亮的小丫头，通通都是我的弟子！”
“快！快给莲山派趾高气扬的老匹夫传讯，告诉他老夫也收徒了，资质之强，绝对将他那天才弟子紫环给狠狠比下去！哇哈哈哈哈哈哈！”
018 吃亏也不长记性
真小小不知道小粥粥从林子里爬起后又来追赶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和他先后获得了七叶谷镇宗宝鼎的认可。只是明白自己的脑袋随时会被妖怪的大嘴啃掉。
她健步如飞，拼命狂奔，渐渐超过了试炼山中绝大多数少年。
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迷雾。
大雾于半山腰处蒸腾而起，掩住了十里青翠。
迟三个时辰入山，却已跻身前列，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亭中五位七叶仙长的所有注意力！
“老祖留下的雾阵，恐对二人不利，若他们受阻，本宗会出手一次！”谷主已坐回玉床，他皱眉沉吟片刻，做出了个认真的决定。
说起七叶开山老祖，绝对是个脾气古怪的老顽童，划分试炼山中部与顶部分水岭的雾阵，便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笔。
面对入山快者，这些雾气会凝结一堵难以突破的高墙；面对入山慢者，特别是每次试炼的最后几名，在经过雾阵的时候，不但不会被法术阻挠，雾下反而会生出轻风相送。
此次弟子试炼，越鸿光第一个闯阵，自然在雾墙处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催发三次先祖留下的保命木剑，这才勉强破出。
而炼体修士杨谷雨，则因为一直保留体力，缓步入山，所以在雾墙下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之前就算越鸿光吐血不止，在座的长老都没有出手的意思，可此刻谷主提出要帮真小小与小粥粥，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毕竟他们二人攀山的速度已经刷新了七叶谷的百年记录。
雾阵在他们面前，将浓重得犹如铜墙铁壁的牢笼一般，就算谷内凝气五六层的弟子，也休想以力破法！
“小……小！”
小粥粥刚模糊眺望到真小小飘荡在身后的角衣，她那纤瘦的背影便消失在浓重的雾色里，小粥粥脚步滞了一下，又执着地朝前走去。
真小小很快便在雾色里迷失了方向，似乎吸入肺叶的雾气会使人精神涣散，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一直泼洒在后脖梗上的灼热鼻息也一同消失了！
“那大嘴的妖怪，被我甩掉了吗？”
虽然这念头让人精神振奋，真小小还是谨慎地回头打量来路，仔细确认自己方圆百丈内的小草们没有被重物压迫伏倒的迹象，一颗悬起的心才彻底放下。
煮个食汤都能惹出这种麻烦，绝对是霉运当头！
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真小小立即脱下鞋子，郑重地在画了个黑叉的汤启之后又写下“嘴怪”二字。
可是光记下名字似乎还不能泄除心头之愤，觉得少做了点什么的真小小习惯性地从袖里摸出黑石头。
“都是你给的鬼菜谱，引虫鼠也就算了，引什么妖怪？害得我把好不容易收的小弟都搞丢了！把我的小粥粥还回来！”
有些人就是吃过亏也不长记性。
上回朝石头吐口水，就被一段挤入脑袋的文字击倒在地。这次真小小的视线刚刚聚集，一股毫无征兆的热流便迸出石心，倏地刺入她的眼底！
019 雾阵，破！
完……蛋！
警觉已经晚了，热流顿时将双眼刺得好痛！哗哗哗的泪水从眼眶里夺路而出。
“下次我不敢了！”
等真小小惨兮兮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已的视线已变得格外不同！
她清晰地看见了花叶下正在吸吮浆汁的虫，以及它腹部蠕动时血液的流动！
她清晰地看见蛰伏于树洞里抱在一团的鼠，还有它们毛皮下跳动的心脏！
她清晰地看见前方高树婆娑的影，还有蹲在树丫阴影下那尊庞然大物！
一头浑身长满墨绿鳞甲的鳄妖，正匍匐于浓密的叶间，双眼邪性毕露，四足做出向前跃起的动作！
嘴怪！
真小小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一片，之前虽然没看清过妖怪的全貌，但那张布满獠牙的大嘴烧成灰她都认得！
这家伙竟如此狡猾，还会藏身于高处迷惑猎物！要不是借着石子奇异的能力看穿了它的隐身术，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成为它的美味午餐。
见鳄妖从树上一跃而下，真小小立即缩起身子，灵敏地就地一滚。
咣当！
重物碰撞声震得树叶哗哗动摇。
咦？这声音意外地大呀！好痛的感觉，像是什么骨头折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真小小不禁回头打量，蓦地发现浓酽的雾色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通天高墙！
鳄妖正是一头撞在墙上，才制造出这震耳欲聋的噪音。
此刻，歪脖鳄鱼瘫软在地，眼中只见白不见黑，额头顶着个新鲜出炉的大血泡。
而雾墙则被捣鼓出了个大洞，洞旁还挂着一枚带血大牙！
这……
事情的发展太戏剧，愣了一下，真小小陡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本姑娘命里一定有贵人相助，居然遇见传说中的仙瘴！”
看到阵阵云烟从四方聚来，努力地填补着雾墙的破口。真小小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过去！
一旦雾墙自愈，大鳄鱼想追上自己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雾气的另一侧，天光灿烂，群山叠翠，美丽风景与雾阵前截然不同。
鸟语花香，令真小小心情大好！
“那丫头……出……出来了！”
见真小小毫不费力地破阵而出，七叶谷中四位长老通通张大嘴巴，特别是已准备施救的谷主大人，此时尴尬得不知手臂应不应该放下。
五人做弟子的时候，都试过雾墙的厉害，也是因为真小小先前速度太快，众人才合计为她破例一次，谁都没有想到，还未出手，她居然自己将阵法捣鼓出了一个洞！
“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修为达到开光境，谷主古若轻的神识在雾下也被压缩到了极致。
“我见她使用奇异的步法，好像一个回身翻滚，阵法自破！”原峰大长老目光湛湛，动了抢黄药老徒弟的主意。
“咦？她怎么又进去了？”
就在此时，胡二长老大叫一声，见刚刚破阵的少女，手里抓着个棍子，坚定地返回雾里。
“不好！她是要回家吗？”黄药老紧紧掐着自已的脖子。
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一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弟子，喜欢将七叶、莲山等宗入门试炼中最难的关卡都破一次，再得意扬扬前去上宗乐河报道，以彰显自已实力的强大。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都令人心碎不已。就好像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突然飞去了别人怀里一样。
020 来去三次
就在仙长们猜测少女去向之际。
雾阵后，真小小已高举起木棍，狠狠捅入鳄妖的菊花里！
趁你倒地不醒，本姑娘要狠狠地报仇！
“叫你追我！叫你咬我！我都说过爱干净，一天洗八个澡了，你还张个臭嘴在我后面吹吹吹！揍你？不把你揍成猪头，都对不起被你抽飞的小粥粥！”
将木棍抽出，真小小对着昏迷不醒的鳄妖一阵胡斩乱挥，使出了自已十六年间追鸡打狗的浑身解数。
只可惜手里没有更好的武器了，不然当场扒皮也是有可能的。
“记住，我跟你还没完呢！”
实在是累得再也举不起胳膊，真小小这才悻悻地第二次爬过雾墙。
墙洞又小了一圈，很快无法过人。
见真小小去而复返，差点抱头痛哭的五位仙人立即欢呼雀跃！
“熟鸭子又飞回来了！”
“我就说这丫头有眼缘嘛，一看就是我七叶谷的弟子！”
“幸好还知道回来！收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到时候莲山的老匹夫过来见不到人，我这老脸要往哪里搁哟！”黄药老激动得胡须乱颤。
“不！”
就在众人喜气洋洋之际，吴三长老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再次向五人头顶泼出一缸冷水。
真小小二次归来后，只在阳光下小露半个身体，转身便又回到雾中。
“小畜生！你逗我们玩吧？”黄药老的大牙都崩得嘎嘣脆响。
心情几度沉浮，令他失去几乎理智。
“这丫头为踌躇不前？”谷主极力凝聚着神识，目力却依旧不能洞穿开山鼻祖留下的阵纹。
真小小在想什么呢？
“差点忘记了，这牙好结实，说不定还有些用处，嘿嘿！”
一只小手在雾墙上摸啊摸，找到镶嵌在阵上的兽牙，匆匆将它揪了下来。
鳄妖大牙到手，沉甸甸的手感真好，其尖锐的一面，比匕首都要锋利。将牙刀收入袖里，真小小笑得双颊出现两个梨涡。
待她第三次出现在半山腰上，山亭中的五人已表情麻木。
“这丫头不会再退回去了吧？”吴三长老表情迟疑。
“也许是个制符的苗子，正在研究雾阵的结构，所以前后观察！”原峰大长老眸光一亮，似乎突然把握了关键所在：“如果此女真的对制符有兴趣，不管是不是拥有丹缘，都要让给我做弟子！”
“胡说，她那哪里是研究阵符？分明是在休息！原长老可不要打我药阁弟子的主意。”黄药老当仁不让，拍案而起。
小丫头总算是没逃，还要留着给莲山的老匹夫开眼呢，怎么能拱手送人？
摆脱危险，怀揣大牙，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真小小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她背靠雾墙席地而坐，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想当初，汤启恶少强夺客栈，不出五日就中毒发疯。刚才妖兽想吞她入腹，到头来只争得一头血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命中有福星高照，所以无论牛鬼蛇神，在她的指前都要化为粪土。
“二爹，不管你被男伙计拐带去了哪里，我会找到你的！”
对未来充满希望，真小小伸手向怀里摸去。
021 仙术现，前十出！
“你看你看，她已经思考有所得，所以要用纸笔记录！”看到真小小摸胸的动作，原峰大长老激动得眼都红了。
如果只是接触几次就能勘悟雾阵皮毛，这丫头绝对是个制符的天才！
就在原长老咆哮之际，真小小从怀里摸出了张炊饼，一口咬下。
跑得累啊！
真想吃饱之后就在这灿烂的阳光和柔软的草地上好好睡上一觉……想着想着，真小小的上下眼皮子就黏在了一起。
原长老还保持着手指前方激动万分的动作，脸颊就在其它四人的狂笑声中变成了猪肝色。
雾墙之后的隐血鳄悠悠转醒，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好痛啊！
该死的修士阵法，明明只撞了大头，却让浑身上下如被木棍痛扁百次般地刺痒肿胀！
还有那该死的小母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可是那勾魂的味道还没飘散，似乎就在雾的后面！
不！阵法拦不下本王，吾要吃了她！
表情狰狞，鳄妖再一次无畏地朝雾墙撞去。
咣当！
熟悉的敲击将真小小从美梦中震起。她一个激灵，毫不迟疑地迅速跃起，撒丫向山顶狂奔而去，动作一气呵成，犹如山间脱兔。
“该死的妖怪啊！怎么还来追我呀，也不怕把脑壳撞坏了？”
脖子后面又喷来灼热的鼻息，小小试着捏了捏袖里的黑石头，回头果然看到鳄妖呲牙咧嘴的身影，只不过此时它头顶上的血泡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身体的疼痛令鳄鱼的目光更加癫狂，它双眸腥红，视线煞气逼人，若不是有黑石子里迸发的异力保护着真小小双眼，只怕与它对视一秒，就会心魂崩散。
“鳄大哥……鳄爷爷，奴家错了，那屎……食膏小的还能重新做，求您再给奴家一点点时间嘛，绝对管饱！”翘起兰指，病柳女子上身。
“鳄大爷！鳄祖宗！那仙瘴可不是我布的，我只是一介山民，哪有那个本事？刚才您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还给您揉太阳穴按摩来着。”弓背哈腰，店小二上身。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女的不行就来男的，可这次就算真小小把嘴皮磨破，也不见鳄妖步伐丝毫停顿。
见此对方是如此地不讲道理，真小小也来了脾气！
好！你要跟我杠，那我们就杠到底！
不再求饶，真小小目光却更加坚定，一面狂奔，一面恶狠狠地撕咬着手里的大饼，仿佛那饼就鳄妖本人的肉一样。
怀里大饼还有五张，只要一直吃一直跑，一定能把那该死的野兽给累死！
此时，离七叶谷弟子入山试炼结束，还有一个时辰。
随着一声鹤啼仙音响彻云海，震动所有人心弦，天空中突然幻化出十人身影！
“神仙术法！”百姓面露痴狂，引颈眺望。
这十人身影，分属于此时位于山中前十的少年。
因阵法屏蔽，少年们丝毫不知空中异相横生，依旧努力地在峭壁上攀援，于湍急的河水中逆浪行走。
然而他们在平原上焦急等待的家人，却可以借着这强大的镜影术窥视试炼的最后阶段。
022 看破未来的眼
“看啊！那是我儿子！”中年美妇一声尖叫，幸福地就地晕倒！
“小虎子出息，我家小虎子出息了！”白发老翁从轮椅上窜起，噌噌噌跑向山口磕头，多年腿疾竟不治而愈。
“哈哈哈哈！我越氏这一代，又要出现个仙人！”自建的木楼上，传出中年男子爽朗的欢笑。
此时越鸿光的身影不但出现在苍穹仙影里，而且还位列第一！
十县百姓，只有几家欢喜，强烈的嫉妒与遗憾的情绪在半空中发酵。然而此时，一道颤巍巍的问询声，却将四周百姓的注意力拉扯回来。
“李……李公子？”
庄家面红耳赤，表情纠结地站在樗里晨光面前。
“您刚才那二百两银子，可都丢在了登顶上，小的怕您一会儿不认，所以提前跟您打……打个招呼。”
有心想再说得坚定一些，可是庄家还是忍不住小腿哆嗦啊。
李公子之前分明只赌前十，并未提过什么登顶，可看眼下局势，自已不赶紧颠倒黑白，得赔得倾家荡产！
庄家不提也罢，众人这才惊觉，之前被他们嘲笑的迟到少女赫然也出现在天幕上！
“不会吧！”曾嘲笑得最大声那位，下巴咔嚓一声脱臼了。
“焦皮男子没有出现，可那丫头……天啊，她已超过第七！”百姓们倒吸着冷气，有种置身于天方夜谭的感觉。
虽然前十并不一定意味着登顶，毕竟每次七叶宗纳徒，也就是五六人之多，但迟到的少女能取得现在这种成绩，绝对颠覆了常理。
“有人押那丫头吗？有人押过那丫头吗？”
询问一周，百姓们这才发现所有人里，只有出手阔绰的李公子，曾为迟到丫头押过一百两银子。
他们再看看庄家那张憋得发青的脸，纷纷流露出了然表情，难怪庄家诓骗着李公子换说法，因为按前十赔，他要倾家荡产呀！
咦？
我分明未用卜算之力，就这样信口开河也能押中宝？
哎，看来神算子就是神算子，命中注定，我长着一双看破未来的眼。
不但百姓们吃惊不小，樗里晨光自已也有些郁闷。
“无妨，登顶就登顶。”本来就是想浪费银子嘛，在意那么多细节做什么？
樗里晨光摸摸贴在自已脸上的假面，随意挥挥衣袖，示意庄家不要妨碍他晒太阳。
他那优雅的震袖动作，当然，其实是穷凶极恶糟蹋钱的豪爽，强烈地吸引了四周妙龄少女们的关注。
长得不丑，又如此有钱男人，她们如何能轻易放过？
少女们以火热的视线，将这一方天地化为漫天刀光的战场。
此时，七叶谷弟子试炼排名第六的杨姓少女，正抬头看着隐入云的山巅，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
之前在山下眺望，只觉得这七叶谷的试炼山高不可攀，可是低头行路，一步一个足印地行走，居然很快就要到达终点。
这令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之前没有的念头，前方还有五人，她要一一超越，然后成为第一！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刻，杨谷雨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风响。
听到有人从后逼近，杨谷雨吃惊地回头打量。
023 看谁跑得快！
杨谷雨其实是位初级炼体者，以后劲绵长而著称，自信在弟子试炼之中，只有自己超越前人，绝无可能被后来者居上的可能。
可是现在出现在她眼底的，却是一个比自己瘦弱许多的少女。她不但不走大道，专挑崎岖山路迂回，而且还在边跑边吃饼……似乎完全不把入门试炼当成一回事。
对方轻率的行为，严重打击了一直认真对待试炼的杨谷雨。
她甚至觉得如果落在这种人身后，绝对是对自己人生信条的一种侮辱！
不能输给她！
心底催生出这样的执念。
杨谷雨丢下保存体力与越鸿光争第一的打算，在真小小急促的步伐声中，也迈开脚丫狂奔起来。
咦？
真小小表情一怔，本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孤独的奔跑者。却蓦地看到不远处冲出一个同龄少女！
只见她眉头紧皱，牙关闭咬，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疾驰。
为这女孩坚毅的目光，真小小心底催生出一股无端的亲切感。
“喂，你着急赶路啊，也有妖怪在追你么？”嘴里还噎着一块没有嚼碎的饼子，真小小挥手与杨谷雨打起招呼。
“满口胡言！这就是你上山的态度？”
真小小的随性，更引起杨谷雨的鄙夷。她没好气地白了真小小一眼，便侧头不再看她，仿佛多看几眼，会长鸡眼。
上山的态度？
对方的回答令真小小十分不解，上山要什么态度？为了活命，她拼命奔逃，毫不懈怠每一分一秒，态度应该端正得很才对啊？
见杨谷雨不想搭理自己，真小小也不想自找没趣。胃里有了东西，体力立即恢复一点点，她保持着平稳的速度攀岩走壁，努力与鳄妖拉开距离。
二人就这样默默奔跑着，超过一个又一个登山者。
与此同时，小粥粥却停在大雾中一动不动，与前十的荣耀越来越远。
在这场弟子试炼里，他本应该是最前途无限的，不过真小小数次进出雾阵的奇异举止吸引了七叶谷长老们的瞩目，令人无暇关注他此刻的进展。
之前修补过雾墙的云烟，此刻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无声地隐入小粥粥的身体。
他脊梁上那些可怕的雷击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有些地方甚至因黑皮剥落而露出崭新的皮肤。
可惜雾阵的力量并不怎么充裕，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小粥粥便无雾可吸，所以他再次迈开腿，大步走出了阵地。
将雾气都卷走的迹象并不明显，不过待到下一个十年，谷中长老们一定会震惊地发现，七叶谷自创派时就存在于试炼山中的雾阵不见了！
皱着眉头，用鼻子确认真小小离开的方向，小粥粥继续闷头前行。
奔跑的时间一长，与真小小并驾齐驱的杨谷雨就开始有些吃不消……那吃饼的丫头还是不是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变态的步速？
“你……你是几阶炼体？”杨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真小小发问，心中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鄙夷。
“炼体？”真小小扬了扬眉头：“没有炼过啊！”
真小小的回答令杨谷雨错愕不已，不过她仔细看看，真小小身上的确没有强化过的痕迹。
024 仙人师傅，伦家来了！
太可怕了，她还是个人吗？
发现自己之前简直幼稚的杨谷雨，后悔得快要哭出来。
“你……你赢了！我服气！继续向前去，再超过几个，你就是大比第一。”杨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地鼓励真小小，并默默在心中记下她的名字。
“第一？什么第一？”小小只觉得对方的话越来越古怪。
“就是七叶谷纳徒试炼的第一啊！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成为仙人的弟子，而第一之名，可以换得想象不到的好处。”
杨谷雨被真小小问得一愣，开始还有些迟疑，随着回忆初见真小小的模样，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仙人？！”
真小小手里最后一块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双眼深处迸发强烈的光芒，与鳄鱼凝视食膏的热切如出一辙！
“你该不会是不知道……”
杨谷雨还想发问，可惜话未出口，就感觉身旁突然掀起一股可怕的狂风，直接把自己盖倒在地。
“我就说这山有古怪嘛！仙人师傅！伦家来了！伦家可是您老人家心尖尖上的亲亲小弟子，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您老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啊啊！”
一眨眼的功夫，真小小的背影就掠过了层层树荫，消失在迭起的山石之后。
“名次又前进啦！”
山下平原惊呼声一片，与真小小相比，其它位列前十的少年简直毫无看点！
他们有的双膝血肉模糊，视线失去焦点，仅凭本能在地上爬行向前，有的又哭又笑，因失去前进的体力而手指山巅，极力唾骂，丑态百出。
只有这迟来的少女，一双小腿抡得轻快有力，越跑越是开心，最后竟还撒丫狂笑起来。
她的笑容，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才是仙门弟子，应有的气韵与洒脱！
当然，有人忘忧，也有人越来越忧愁……
庄家脸从青紫变成惨白颜色，眼神不断向木楼上的华服者们瞅。
以那丫头势如破竹的架势，现在位于第一位的越氏弟子，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踌躇半晌，他还是厚着脸皮，再次遮挡住樗里晨光脸上的太阳。
“李……李公子。您刚才所押，是迟到少女和焦皮男子通……通通登顶，少一个……不做数的。”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这样一句，庄家感觉自已的心都快黑成炭了。
“我靠！你也太无耻了吧？已经改过一次，李公子都许了，竟还来第二回？”吃瓜群众都看不下去，纷纷指着庄家破口大骂。
“那丫头还好说？可焦皮男都掉出前十了喂！你这分明是欺负人嘛！”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安记百年的信誉，今天都被你败光了！”
本来大家还有更难听的话要说，却被樗里晨光一个甩袖制止。
“无妨，通通登顶就通通登顶！就按这个说法，再给我追加一千两黄金。”
樗里晨光将银票重重甩出，他还就不信，今天的钱花不出去了？
因果大道里，烧钱乃是一种奇异的消灾法门，樗里晨光正是算得自已会在东灵遭遇情劫，所以才化身一掷千金的豪客，以破财的方式，抵消日后会降临在自已身上的灾难。
025 豪赌
呃……
一千两黄金的银票华华丽丽堆在眼前。
众人溜到嘴边的话只得吞回肚里，纷纷难以置信地打量李公子的脸，搜肠刮肚地回忆，到底是哪个财阀家里，生了这样个不成器的冤孽？
八成是个疯子！
庄家自已都忍不住在心中如是评价，不过一千两黄金，还真是令人眼热得很啊！
“接啊！”
越家木楼上传出中年男子爽朗的笑声。
“好久没有遇过能与我对赌之人了，哈哈哈哈，来，安老板，这里还有黄金千两，押我儿越鸿光第一。”
银票如雪，纷纷扬扬从上空洒落。
“我追加！”
“我也追加！”越氏弟子随声附和。
“呸呸呸！”
吃了一口沙子的杨谷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失神地眺望远方，视线里却早就失去真小小的身影。
“她不是人，她绝对不是人……要有人能跑过她，我吃土。”杨谷雨口吐白沫，机械地重复这一句话。
可怜她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神智，又一阵恶风袭来，将她再一次拍倒在同样的地方。
小粥粥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林间。
这一次杨谷雨一动不动地趴在地坑里，内心似乎遭遇了毁灭性的重创。
才刚接手两千两黄金的庄家，内心比杨谷雨毁灭得更彻底。
眼瞅见焦皮男子陡然跻身十强，他的心脏抖了三抖。
可是打小就经营赌场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安老板想起父辈的教诲，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
一切厄运皆虚妄，等我张开眼时，所有灾难都将灰飞烟灭！
默念祖训三次，当安老板再把自已的目光投向仙术天幕上，眼珠子顿时跳出眼眶五寸，按都按不回去了。
焦皮男，第三！
这才不过三句话的功夫啊啊啊！
“李公子……”
走到樗里晨光前，庄家双眼淌血，太阳穴上青筋暴突不止。
去他娘的名声，去他娘的信誉！要是此局输，卖儿卖女都赔不起！
“您刚才说的……是第一吧？而且二人并列第一，不然我小本买卖，也不能收您这么大额的注……呃，您看……”
吃瓜群众静默。
庄家无耻无下限啊！
不过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李公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每天不浪费一大把银子，他就浑身都不自在。
看着精神快要崩溃的庄家，樗里晨光也很头痛啊。
鬼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迟到的二人，什么来头？
直到安老板嘴里吐出并列第一的苛刻条件，他漆黑的眼眸里才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庄家总算不蠢。
数百年来，七叶谷纳徒，何曾出过并列？简直比摇豹子还难。
“对，就是并列第一。”一甩大袖，李公子的轻漫随性再次震裂众人三观。
越鸿光站在接近山顶的位置，低头打量山下，从不知道，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人会变得那么渺小，原本亲切的面孔，都微如草芥。那些正在为他加油呐喊的家人，也是那般俗不可耐。
“你们在我身上赌了不少银子，今日应当能赚个盆满钵盈。”
“看来成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世上有些人是生而不同的，你们为财帛挣扎，我却已踏上仙路。”
再走几步，便可进入凡人不可企及的世界里。
一股自豪与孤傲感，油然升起。
026 我是不会被反噬的！
越鸿光在心中完成与过去自己的道别，刚刚转过身子准备迎接自己光明的未来，抬头便看见真小小狂奔而至，如一阵旋风般转眼消失在自己前方的画面。
啪！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越鸿光脸颊上，打落了他大牙。
他僵硬的表情很快便化为彻底的疯狂。
“不！怎可能有人比我还快？我是仙人后裔，日后我还能凝气，筑基，开光！七叶谷纳徒试炼乃是我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像是被人抢去了心爱之物，不假思索地，越鸿光举起先祖留下被施了术的木剑，凶狠地向真小小后心掷去！
荣耀是我的，谁都休想抢走！
能走在我前面的，只有死人！
“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怪叫，真小小好奇地回头打量。
她诧异地发现大鳄鱼的屁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剑，那剑深入肌理，痛得鳄妖眼泪狂飙。
“天降神剑斩魔妖！哈哈哈哈，果然是仙人保佑！看来本姑娘鸿运当头，命不该绝，前途无量！”
见此场面的真小小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更加卖力狂奔。
身后的越鸿光则呆愣在原地，眼神凌乱。
为毛？
为毛？
为毛他祖传神剑，插在了空气里？
“迟到的丫头第一了！”
平原上的百姓们紧紧攥着拳头，就连一直晒着太阳享受美酒的樗里晨光都不由地坐直身体，推开身旁千娇百媚的美人。
爷爷告诫过他，以钱化灾，每次不要贪多，万一失败，将遭术法反噬。
我是不会被反噬的！
身为北岩神算世家出身的小公子，樗里晨光有这样的自信。
他目光穿越整个山峦，视线焦点化为真小小足下的一枚银光。
真小小前方便是山顶小亭，其中依稀坐着五尊仙影，只不过她与山亭之间，还横拦着座五丈峭壁。
峭壁虽然不高，但与地垂直，山石如镜，光可鉴人，只有稀疏的凸起之物可以踩踏攀岩，所以试炼弟子想要一次登顶，难度不小。
越鸿光对真小小出手，谷主与四位长老通通看在眼里，除了原峰大长老面露不悦之外，其它人竟没有什么表示。
修行之路艰难，弟子间生死竞争本无伤大雅。只是那越鸿光的力道实在是太差劲了，木剑才飞一半路程就从半空中掉下来。明明是个男子汉，手劲却跟个娘们儿似的，不行不行，入门之后，一定要加强对他的体能锻炼。
后山有一片石头林子，寻常弟子一日需担两筐，这越鸿光嘛……十担吧！
长老们只担心弟子体弱无能，但越鸿光掷剑的一幕，却深深刺激到了迎头赶上的小粥粥。
嗷嗷嗷嗷！
黑风切过越鸿光的衣角，猛地停在他一丈之内！
面前猛地多了个黑皮怪物，从邪眼里喷吐着冻魂的冰息，越鸿光一个哆嗦，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口中发出嗡嗡呜咽。
在旁人看来，越鸿光的确是只弱鸡，被人一吓就倒地不起。可谁都不知道此时小粥粥一丈地内的威压有多可怕？就算谷主亲自出马，也得跪下。
记忆都产生了断层，目光变得涣散，死亡是现在越鸿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