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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虞     退烧txt下载     退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chapter 74【结尾修】

    路无坷是个学跳舞的, 本身平衡力不错,学会溜冰对她来说并不难。

    阿释一开始还在前面让她手搭着自己腰带她慢慢往前滑,后面没溜多久路无坷自己就会了。

    阿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学这玩意儿摔了个狗吃屎, 跟她一起去的那堆同学下场跟她一样惨,以前那会儿这种东西挺流行的,她印象尤其深刻的就是她们班一男的想耍帅, 结果帅没耍成倒是把尾巴骨被耍断了。

    这玩意儿没学的刚踩上去就跟脚底抹了洗洁精一样,两条小腿稍微打个抖准摔个四脚朝天。

    阿释看着在自己前面滑得虽然不算熟练但已经很稳当的路无坷, 简直大跌眼镜:“我去,路无坷你是逆天了吗?你除了做饭只会做泡面这点之外, 还有什么是能难倒你的?”

    听着后面阿释那大嗓门, 路无坷在想如果自己不会滑的话那才叫逆天,二十几年舞蹈都白学了。

    阿释很快追上了路无坷, 她看起来滑得要比路无坷熟练很多,跟个小火箭似的左蹿右穿:“路无坷,你昨晚上沈屹西那儿过的夜?”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路无坷看着她点点头。

    又想起刚齐思铭说的话, 说沈屹西跟家里已经没了来往。

    阿释说:“我还以为你是上老房子那儿收拾去了, 嫌回来折腾在那儿住下了。”

    又问她:“你俩和好了?”

    路无坷说:“和好了。”

    就沈屹西和路无坷大学那会儿谈恋爱那架势, 他俩再见面和不和好是迟早的事儿。

    阿释虽然不至于惊讶,但脸上那点儿喜悦半点不假。

    “好你个路无坷, 这多好的消息啊, 昨晚电话里头居然也没告诉我。”

    路无坷滑得还不是那么熟练, 不急不缓地往前溜:“打算回来再跟你说的。”

    “那可还不够。”

    路无坷说:“请你吃饭。”

    阿释嘿嘿笑:“这还差不多。”

    又说:“这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把这顿饭吃了去去晦气。”

    阿释这张嘴要停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这话题聊完了她又继续下一个话题了,想到什么聊什么:“诶,路无坷你知道吗?我昨天还真收到了齐思铭这个狗儿子寄过来的游戏机。”

    这游戏机实际上是阿释拿自己家地址跟沈屹西换来的,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事儿,齐思铭是沈屹西给托去问地址的。

    路无坷假装不知情,问阿释:“是上次齐思铭打麻将赢钱给你买的那个?”

    “对啊,”阿释瞧起来还颇为得意,“齐思铭这人哪儿哪儿都不行,挑福娃的眼光倒是不错,昨天他才刚贿赂完呢,这晚上就找着女朋友了,你说神不神奇?”

    感情多好都只是纯兄弟情说的就是阿释和齐思铭这两个人,阿释就是把齐思铭当哥们儿,齐思铭也没把她当一女的,看她就跟看自己那堆兄弟一样。

    “你别说,齐思铭找的那女朋友长得还挺养眼,那眼睛大的,一个顶我俩了。”

    那眼睛是挺大的,阿释本身眼睛也不算小。

    阿释在旱冰面上溜得有点快,路无坷“你呢?”

    “什么?”

    “你不说阿姨最近给你安排了好几个相亲。”

    “得了吧,我看了照片都一堆歪瓜裂枣,一个个钱不多要求倒是不少,跟这堆人谈婚论嫁我还不如发消息逗逗书呆子。”

    说起书呆子,上次阿释她们班同学聚会路无坷有看过这人,阿释给她指的。

    不是阿释喜欢的那种五官看起来就很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反倒长得很清秀干净,气质也上来了。

    路无坷记忆力好,当时第一眼就认出男生是大学某节任选课上给阿释捡支笔都手忙脚乱的那个男生。

    路无坷其实给阿释提过这事儿,但阿释忘得一干二净了,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个男的。

    阿释又拉着她东拉西扯地聊上几句,没一会儿身边就刮了几阵风,还带着从嘴里吹出来的口哨声。

    阿释着实给这阵仗吓了一跳:“这帮男的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路无坷看了眼那群人,里面没有沈屹西。

    她正想收回目光,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儿呢,转过来。”

    不仅路无坷听到了,旁边的阿释也听到了。

    路无坷回头去看,旱冰场周围围了栏杆,沈屹西半弯脊背,俩胳膊挂在栏杆上,懒散垂下的指间夹了根没点的烟。

    骨子里的放浪形骸和混不正经和他的皮相浑然天成地融在一起。

    从路无坷这儿看去,他瞧着她是抬着眼皮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侵略性和玩味。

    不管多少年过去,他看她的时候眼里那些东西是一样的。

    都是带着十足的野心,从来没有纯洁过一秒。

    路无坷袖子被阿释拉了拉,她跟她咬耳朵:“沈屹西这才几分钟没见着你人啊,这么快就找人来了,他原来这么粘人的吗?”

    路无坷没说什么。

    那头沈屹西瞧着她,下巴给她示意了一下大门外:“你玩儿你的,我去外头抽个烟。”

    路无坷只看着他。

    沈屹西这人脸皮跟不要似的:“怎么,舍不得我走?要我教你?”

    路无坷:“……”

    沈屹西在那儿笑得不行,也不逗她了,起身:“玩儿你的去,待会儿来找你。”

    等沈屹西走了,阿释连连咂了一串舌:“我看沈屹西就是个妻管严,居然连出去抽个烟都得跟你讲。”

    她下一秒浮夸地做惊讶状:“路无坷,原来你是只母老虎!”

    说完哈哈大笑一溜烟蹿了出去。

    路无坷没忍住被逗笑了,她回头去看大门,沈屹西身影已经不在了。

    阿释转眼又溜了回来,牵过她的手带她滑冰去了。

    阿释后来就去看那群男的玩了,路无坷在冰面上自己转悠了一圈后觉得没意思,从里面出来去换掉了旱冰鞋。

    她没给沈屹西打电话,从旱冰场里出去。

    到大门的时候撞上从外面抽烟回来的齐思铭,齐思铭估计一瞧她就觉得她是去找沈屹西的,问都没问她是要去找谁,给她指了个方向:“他在巷子那儿抽烟,你往那边走就行了。”

    路无坷跟他说谢谢。

    “客气。”齐思铭说完就进去了。

    这儿附近学校多,马路对面就有座高中,不用上学学校里空荡荡的,只寥寥几个穿着校服的人影。

    周末街道上人流不少,路无坷穿过热闹往齐思铭指的那方向走。

    满世界花花绿绿的招牌和打折促销的喇叭声,往下走人越来越少,高楼弄堂交错,逐渐没前头那么热闹吵杂。

    路无坷在一条巷子找到了沈屹西。

    沈屹西靠在墙上,嘴里混不吝地叼着烟,两颊吸得微微凹了进去。

    他都没看过来,摘下唇间的烟,微低头颈慢条斯理吹了口烟圈,才撇头去看她:“来了?”

    他知道她会过来。

    路无坷看着他,走进巷子里,在他对面的墙上靠上,两人面对面站着。

    她没开口,倒是沈屹西先开口了:“刚他们说那话听见了?”

    路无坷没说听没听见,只是看着他眼睛。

    沈屹西也看着她。

    路无坷忽然问:“沈屹西,为什么跟家里没来往了?”

    沈屹西一看就是没怎么把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事儿放在心上,要不然齐思铭他们也不会拿出来调侃。

    他偏过头,烟屁股重新咬进嘴里,笑了下后才转回头来。

    “路无坷,问你个事儿。”

    “什么?”

    沈屹西微垂眼睑瞧着她脸:“如果路智远那玩意儿不让你跳舞,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路无坷压根想都不用想:“让他管不了我。”

    沈屹西笑:“这不就得了,你不也懂这个理儿?”

    其实路无坷刚在回答沈屹西问的那问题时心里已经有数了,她知道他八成会是这个回答。

    她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巷外没人经过,只有从刚过来的那街道传来的吵杂喇叭声。

    沈屹西不置可否,只是说:“之前带你回去见过我爸我妈,记得吧?”

    听到沈屹西提他父亲和母亲,路无坷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轻抠了抠墙,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身后那个小动作沈屹西没发现。

    沈屹西好像真的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跟你讲个事儿,有兴趣听上一耳朵不?”

    路无坷故意的:“没有。”

    沈屹西无赖地笑:“晚了,这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有本事把你自个儿耳朵堵上。”

    路无坷眨了眨眼,俏皮道:“不要。”

    这小傲娇,沈屹西手有点痒。

    但他还是先打算跟她说正事。

    沈屹西这人从来很少跟人解释什么,就算是流言他都懒得站出来澄清,大概是没跟别人剖析过自己的原因,他好像有点不习惯,摸了摸鼻子。

    “我小那会儿挺浑的,干的都是些气人事儿,家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碰上赛车这种玩命的,家里那堆人肯定不同意,毕竟还指望着我这儿子给集团打个下手。”

    沈屹西话说是这么说,但路无坷知道沈家肯定很看重沈屹西这儿子,要不然也不会管他,如果真不器重这儿子,就算他浪到天边家里人都不会管。

    而沈屹西跟她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五年前她被他带去沈家,其实沈老爷子还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过一会儿话。

    沈老爷子说他这混账孙子打小不服从家里安排,一天天在外面野,就差跟车过日子去了。

    但这些路无坷没跟沈屹西说过。

    沈屹西垂在身侧的指尖敲了敲烟灰:“后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懂的那个理儿。”

    他把烟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就是翅膀硬了,不想被管着了。”

    其实沈老爷子当年还跟路无坷说过一句话。

    他说,他这孙子脾性可大得很,前几年跟家里人吵了个架后就走得天高皇帝远的。

    而那时候的前几年,能是因为什么事儿。

    路无坷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后来是因为车祸离开的首都?”

    沈屹西抬眼瞧向了她。

    当时学校很多人对沈屹西来澜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大学有颇多疑问,沈屹西却从来没给那些谣言眼神。

    他说:“算是个契机吧,那儿也没什么好待的。”

    可是这些都不至于断绝关系。

    沈屹西一根烟抽完,扔在脚下碾灭,从墙上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路无坷看着他走近。

    她知道沈屹西想亲她,下巴微抬了上去,沈屹西吻落了下来。

    她任由他亲着,被他亲得声音软了几分:“这些不至于跟家里没联系。”

    沈屹西含弄她那两片唇,笑了声:“可不是么。”

    一个烟草味的吻。

    他手钻入她衣摆,加深了吻,却没再说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双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沈屹西,”路无坷眼睫轻颤了下,“后不后悔?”

    沈屹西嗤笑了声:“后悔个屁。”

    路无坷沉默了会儿:“我也没有。”

    回来,她从来没后悔过。

    路无坷被他亲捏得发软,他手下的那个跳动地方也跟着微缩。

    他笑:“这不就得了。”

    他们在奔赴对方的路上从不后悔。

    她用了漫长年岁走不过去的那条长满带血的荆棘的路,回头脚下那些把双脚刺得鲜血淋漓的荆棘没了踪影,沿途春和景明。

    他早在那头给她铺好了路。

第77章 chapter 75【小修】

    大家从旱冰场出来正好碰上华灯初上,马路边上路灯成排亮起, 车流唰唰而过。

    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车队那伙人起哄着让沈屹西请客。

    贱嗖嗖地说是得让教练和嫂子请顿好的。

    这帮人嘴欠抽得要命, 沈屹西嫌他们烦, 笑骂了他们几句。

    一大帮人浩浩汤汤去了酒店,男人凑到一起不是谈天就是侃地,一顿饭吃下来热闹尽兴。

    这帮人吃完饭还要去下个场子。

    刚旱冰场里打赌杨敞这小子垫底, 这顿酒是跑不了了,腰包得空一半。

    从酒店里出来,沈屹西想着带路无坷去玩, 问了她一句:“去不?”

    路无坷手被沈屹西牵在手里,她指尖挠了挠他手背,好像还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微仰头去看他。

    沈屹西看她那瞧着好像有点兴趣的乖脸蛋还以为她要答应了。

    结果她下一秒就来了句。

    “沈屹西,我不想去。”

    沈屹西说她:“玩儿我呢是吧路无坷?”

    路无坷就是故意的, 她低下头,没忍住弯了弯唇, 又说:“我去了你又不让我喝酒。”

    “谁说我不让你喝了?”沈屹西微低眸瞧着她侧脸,觉得好笑,“你喝上头了受益最大的不是我?”

    他欠揍地说:“我还能看会儿吹气球。”

    路无坷哪儿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她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喝酒不断片, 每次喝醉后干了什么事她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大学那会儿她喝醉了被沈屹西带回家, 在他床上捡到一个套, 差点儿拿去吹气球。

    沈屹西现在就是拿这事儿逗她。

    前头那十来人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热闹事儿。

    路无坷看都没看前面那些人一眼, 跟沈屹西说:“我今晚还可以不喝酒就吹。”

    在这大街上的。

    沈屹西忍了忍,气笑了,一把把她拽了过来:“你还挺得意是吧路无坷。”

    路无坷这惹完祸的在他怀里直笑:“是啊。”

    沈屹西看她笑,也没忍住笑了。

    这烦人玩意儿。

    车队那帮人去沈屹西酒吧喝酒了。

    路无坷没去,阿释也没去,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了。

    大家各走各的,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路无坷,去哪儿?”

    路无坷在看一奶茶店,他说话她收回了视线:“去书店。”

    这俩字在沈屹西这里就跟那把人关起来读书的地方差不多。

    他听笑了:“哪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路无坷抓着他的手,下巴微昂着:“书店啊。”

    还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沈屹西拿眼看她:“路无坷,谁他妈小情侣约会去书店?”

    “那里有书看。”

    沈屹西十分不屑地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儿,带着笑的:“书里那堆人生哲理是能教老子打啵儿?”

    就沈屹西这人,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句正经话。

    但路无坷也不是一般人,她没有翻他白眼,那张小脸看起来还十分善解人意,很好脾气的样子。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话说完动作却不是这么回事,转身就撂下沈屹西走了。

    结果就被插着兜的沈屹西手一伸拎回来了,他笑:“这破脾气。”

    路无坷一下子就被他抓回身边了,沈屹西去看她脸:“生气了?”

    “才没有。”

    沈屹西听了不置可否,只笑哼了声,说:“站着。”说完就走开了。

    路无坷就看他插兜往刚自己盯着的那地方走了过去。

    那奶茶店里碰巧没什么客人,就两个穿着制服的员工小姑娘。

    沈屹西停在窗口前,指尖压住小姑娘递过来的菜单拖了过来。

    他垂着眼嘴唇翕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把菜单推了回去。

    路无坷探头去看。

    就见沈屹西侧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路无坷低头脚尖蹭了蹭地面。

    沈屹西很快就拎着打包好的奶茶过来了,习惯性帮她插好了吸管,递到了她面前。

    “这几年怎么一点儿也没变,一看见奶茶就走不动道。”

    刚眼睛就差粘上面了。

    路无坷倒是一点儿也不别扭,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来喝上了。

    他俩以前就这样,去哪儿沈屹西都会给她买杯奶茶喝,有烤红薯的话还得买个烤红薯。

    她就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沈屹西问她:“国外没得喝?”

    “有。”很多,到哪儿都是奶茶店。

    沈屹西奶茶递给她后手插回了兜里:“还生气不?”

    路无坷吸着奶茶,这奶茶一喝上了,她就不认账了:“我又没生气。”

    沈屹西下巴往她那额头抬了抬:“路无坷,你脑门儿上有东西。”

    路无坷伸手去摸:“什么?”

    沈屹西没忍住笑:“竟然敢让我一个人去书店几个字还没消印儿。”

    自己那点子心思被他看得透透的。

    路无坷不仅没着急忙慌去否认,也没有不好意思,还承认了:“就是。”

    沈屹西莫名觉得好笑,去牵她手:“你还有理儿了是吧?”

    走出没几步,路无坷拽了拽沈屹西拉着她的手:“沈屹西。”

    沈屹西不明所以看她,她额头凑近给他看。

    “它消印了。”

    沈屹西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这大街上的忍住了想低头的冲动。

    他还是那副懒散样儿:“哟,这么容易消气,牵个手就好使了?”

    路无坷眨了下眼睛,也不回答他,低头啜奶茶去了。

    默认了。

    ……

    路无坷会想去书店沈屹西也不是很意外。

    她骨子里就好学生一个,大学交往那会儿沈屹西没少陪她去教室图书馆这些地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交到这种谈恋爱谈到图书馆去的。

    上车后沈屹西导航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家小型书店,开车带她去了。

    那小书店还装修得挺有格调,方格玻璃内是暖黄色的灯光。

    路无坷进去后去了西方文学的区域,沈屹西跟了过去。

    这书店还有个后门,路无坷蹲在书架前抽了本书出来看,问靠在她身旁后门边的沈屹西:“你不看吗?”

    沈屹西摸了根烟点了:“书里那堆东西看得老子头晕。”

    “沈屹西,这里面不能抽烟。”路无坷给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警示。

    那警示牌就在对面墙上,沈屹西瞟了过去。

    路无坷就是故意的。

    沈屹西心里门儿清,指间夹烟看着她笑:“心眼再坏点儿?”

    而后在她唇角狠狠亲了下:“折腾人的玩意儿。”

    他掐灭了烟:“不抽了,这下行不?”

    路无坷偷偷勾了勾唇角。

    后面她几乎把整个书店都逛了一遍,买了一大袋子书,这才肯乖乖被沈屹西带回家。

    回到酒吧的时候齐思铭杨敞他们那帮酒鬼还没走。

    沈屹西过去吩咐了员工他们这桌免单,又让路无坷先上楼,他过去跟他们喝两杯。

    路无坷于是先抱着书上楼了。

    ……

    隔天路无坷是被楼下大货车不小的动静吵醒的。

    她潜意识翻了个身,伸手想去抱身边的人。

    却只碰到了一团软塌塌的被子。

    她意识慢慢回笼,睁开眼,身旁已经没人了。

    路无坷埋在他的被窝里,能猜到他去哪儿了,她缓了会儿才从床上起来,下床洗漱。

    舞蹈中心的工作相比她之前国外那份高薪资的工作要轻松很多,每天就上五六个小时的课,其余时间基本没事干。

    路无坷今天的课就在下午,现在起床后闲得不行。

    她坐在床尾的地板上,拿电视放了部电影,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跑到了床上去。

    电影节奏慢,枯燥平淡,路无坷看到中间觉得没意思,关了电视。

    她索性从床上下来了,做了自己睁眼那会儿就想做的事儿,换了身衣服拎包出了门。

    灰白色苍穹下。

    柏油沥青赛道九曲十八弯,四周围着密不透风的绿植。

    沈屹西咬着烟看手里的数据。

    基本上个个都不长记性,不该出错的地方还是出错,所用时长跟昨天相比没什么变化。

    齐思铭在旁边看得直叹气:“一盘散沙啊一盘散沙。”

    排气声从远处呼啸而来,由远及近。

    一辆黄黑色的赛车甩过弯,油门直踩。

    沈屹西瞧了过去。

    齐思铭也同样看过去,说:“邵司泽这小子是刚出院状态不对?这成绩掉的。我看就应该在医院里再住几天,偏偏这小孩儿倔得不行,说出院就出院。”

    但厉害还是厉害的。

    就算是状态不好全程所用秒数也在这车队里遥遥领先。

    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命。

    等车开出赛道停下来的时候,沈屹西把手里的东西拍到了齐思铭身上:“拿着。”

    而后碾灭烟扔进垃圾桶里,插兜往那边走了过去。

    齐思铭看着沈屹西往那边走的背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车队里姓邵的和姓沈的水火不容,待会儿可能又有得吵了。

    “悠着点儿啊屹哥,”齐思铭在后头说,“别跟一小孩儿计较,别待会儿又吵起来了。”

    沈屹西懒得应声,背影懒懒抬臂挥了两下。

    他走过去,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里头的人立马意会,推门从车上下来。

    拉力赛车手身边都会有一个领航员,所做的事儿大到提醒和数据分析,小到照顾生活起居。

    这讲的就是配合和默契,沈屹西还比赛那会儿,他车上的领航员就是许知意。

    邵司泽的领航员从车上下来,那男生年纪要比邵司泽大一点。

    沈屹西从他手里拿过写满了数据的纸张,往旁抬了抬下巴:“你休息一会儿。”

    这车队里就没有人不知道沈屹西和邵司泽关系不和的,男生看完沈屹西又看了看车里的邵司泽。

    里头的邵司泽无二话,只冷着一张脸。

    男生说:“好的教练。”

    沈屹西从没关车门的副驾驶坐了进去,甩上了车门。

    教练是比车手本身更了解他们的人,他们的驾驶风格,优点缺点,教练早在日复一日的数据分析和视频复盘里掌握了车队里每个车手的驾驶特点。

    像杨敞就是不够细心,细节上容易出错,而且错了他下次经过类似的赛道还是错,完全不长记性。但这类人好的一点就是心大不会紧张,不会出现紧张性失误。

    有的人就是心理素质不行,平时瞧着很稳,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而邵司泽是那种不求稳,追求突破的赛车手,他不拘泥于成绩秒数最快,而是追求刺激和冒险,一上车就是拿命去玩。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赛车圈的人都说邵司泽很像年轻那会儿的沈屹西。

    都是狂的。

    沈屹西坐进副驾驶里后,翻看了眼手里的数据,就着邵司泽刚第一遍练的给他说了下该注意的地方。

    “第五个弯油门给快了,漂移完成得不是很漂亮,耽误了时间。”

    邵司泽一直是那副不太爱搭理人,沈屹西也不管他听没听,说完了让他开车,这赛道再走一遍。

    轮胎刮地,引擎声震得耳膜嗡响,身体随着发动机猛烈抖动,车快得两旁的绿化带都化为虚物。

    结果到了上次出问题的那个弯道,邵司泽又犯了老错误,他想提前给油门冲出弯道,却总完成得不够漂亮。

    几乎是在车辆漂移过弯的一瞬间,邵司泽那张一直臭得要死的脸终于抽动了一下,爆发出了一声操。

    车几乎是失控地冲向了一旁。

    沈屹西悠闲自得地靠在副驾驶里,都不受这失控的车速影响一分一毫,眼睫都没动一下。

    很快车随着一道尖锐的轮胎声刹停在了路边。

    车轮瞬间在地面上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轮胎黑印。

    沈屹西眼皮抬都懒得抬,嘴皮子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

    “回到起点,重来。”

    说完却不见身边的人有一丝动静,沈屹西也没管他。

    看谁能耗到最后。

    车厢里却突然响起邵司泽的声音。

    “你最没资格跟我讲这句话。”

    沈屹西闻言视线终于从纸上离开,挑起了眼皮:“哪句?”

    他瞧着似乎根本就没把邵司泽放在眼里,还想了下才想起刚跟邵司泽说的什么。

    “哦,”他语气很松,“让你回起点重来那句?”

    邵司泽冷漠地看着挡风玻璃外,没说话。

    沈屹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邵司泽,人讲话不能只讲一半,谁知道你揣肚子里那半句是什么,你至少得说清楚不是?”

    车厢里一片静谧。

    双方没有过分的言语,暗流却涌动。

    邵司泽这种人就是经不得激,果然不出沈屹西所料,五秒钟后他掰动了拉杆,引擎声把车厢里这方闭塞的凝滞打破了。

    赛车冲了出去。

    像匹发怒的野兽,又似想挣破牢笼获得重生。

    沈屹西用一句话轻飘飘地撬开了困住野兽的牢笼枷锁。

    “邵司泽,如果你太把我这人当回事儿,这辈子你做不成任何事情。”

    沈屹西的声音很放松,就跟瘫在家里沙发上打游戏似的。

    可在这几乎快将空气撕裂的排气声却铿锵有力一般,丝毫不被掩盖一分一毫。

    只见邵司泽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仍隐忍得可怕,但到底年纪轻,眉心微微的抽动表明了他的不爽。

    “沈屹西,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俩人状态天壤之别。

    沈屹西扯了下唇角:“这样是最好。”

    邵司泽这种人平时话不多,但只要他们一开口,言语必定刻薄又尖锐,暗箭死死刺进人腐烂泛血的要害处。

    “因为一次意外再也不敢重回赛场,这是懦夫,怎么配成为对手。”

    只言片语破碎在奔驰的速度里。

    邵司泽的不爽和不满在不要命的速度里痛快淋漓地宣泄爆发。

    把这些年套在他身上的枷锁,还有对沈屹西的不满震碎。

    一个因为一次失误就再也没站起来过的人凭什么压在他头顶。

    “沈屹西,你没资格对我说重来这句话。”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里面却有些不是恨的东西在。

    “你不配。”

第78章 chapter 76

    天际被起伏的山线横割出一条波浪线。

    路无坷来ria车队找沈屹西, 被门卫拦在门外。

    她打电话给沈屹西他没接, 最后是保安给齐思铭打电话, 齐思铭才出来接的路无坷。

    齐思铭是开车出来的, 到大门口把路无坷接了进去。

    车队基地很大, 里头有各司其职的工厂部门、测试车队、赛道模拟、车队队员的生活别墅区。

    齐思铭开车绕了一大圈才到赛道那边,包括维修人员在内那儿有十几个人头。

    那边有车在等候区,口令发下后冲了出去。

    路无坷没在人堆里找到沈屹西。

    齐思铭到这儿才想起沈屹西不在, 跟她解释道:“屹哥上邵司泽车指导去了,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路无坷从那边收回了视线, 去看齐思铭:“谢谢。”

    “客气什么,”齐思铭车停在一旁,问她, “下车看会儿赛车吧,看一堆大老爷们儿平时玩车都玩的什么, 屹哥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路无坷于是推门跟齐思铭一起下了车。

    齐思铭带她去了旁边的休息区, 底下放了几张露天桌椅。

    路无坷坐在圆桌边看间隔发出的赛车。

    排气声像破碎粗嘎的声嗓,随着临近出发叫嚣得越来越高亢。

    人即使没坐在车上头,都会被这排气声叫得心惊肉跳。

    路无坷自己都没发觉随着声音变大她的睫毛下意识跟着轻颤。

    齐思铭去冰柜那儿拿了两听可乐,走过来递了瓶给路无坷, 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路无坷只起床那会儿喝了杯水,现在口干舌燥的,拉开了易拉罐拉环。

    可乐铁罐上凝了层冰凉的水雾。

    路无坷喝了一口, 可乐里的碳酸直逼鼻腔, 她一不小心被呛到, 皱眉咳得耳朵尖都红了。

    旁边的齐思铭被吓了一跳,摸了浑身上下摸不出一张纸巾,起身去那边一女工作员那儿拿了包纸巾回来。

    “我靠,奶茶——”

    他意识过来不对劲,收住脱口而出的话头。

    “路无坷,没事吧你?”

    路无坷接过纸巾,捂住鼻头打了个喷嚏:“没事。”

    “没事就行,你这要有事,我这身皮还要不要了,肯定得被他扒了。”

    路无坷知道是在开玩笑,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尖。

    被可乐呛到的酸意半点儿也没缓解。

    她把可乐放回了桌上,不喝了。

    齐思铭又在旁边坐下了,看了眼手机后疑惑中带着点儿焦急:“屹哥这趟去得有点久,这俩人干啥去了这是?”

    齐思铭从沈屹西到这车队当教练那会儿跟着一起来的,他爹妈都学医的,他没继承他爸他妈的衣钵,反倒毕业后到沈屹西车队帮忙去了。钱虽然赚得比家里二老多,但回家经常被他爸念叨到耳朵长茧,在车队干了多久,就得被他爸念了多久。

    不过也得亏他跟着沈屹西干了这么久,才知道沈屹西和邵司泽之间那些是非恩怨。

    所以时时都怕这两人打起来。

    这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着都不可能车停哪儿谈人生聊梦想去了,一看就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妈的在这车队里管事管久了都变得婆婆妈妈的。

    齐思铭连自己都骂。

    他自己在这头设想了一百八十种血腥暴力场面和解决方法,突然被旁边插进来的一道话打断了。

    “沈屹西和邵司泽关系不好是因为什么?”

    齐思铭五指虚虚握着可乐晃了晃,看向了问话的路无坷。

    他不解问:“你怎么知道沈屹西跟邵司泽这俩人不对付?是你看了什么八卦杂志还是?”

    怎么着都不可能是沈屹西说的,沈屹西不可能是那种把这种事拿出来说的人,他太了解沈屹西这人了。

    路无坷也没想到齐思铭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下一秒果断出卖了沈屹西。

    “沈屹西跟我说的。”

    齐思铭可乐灌到一半差点儿被呛到,大跌眼镜:“屹哥跟你说的?”

    路无坷点头点得跟真的似的:“他跟我说的。”

    “操。”

    小情侣他不懂。

    原来他们屹哥还会搞让老婆心疼这套。

    “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

    路无坷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就她那张纯情脸,要想忽悠谁逮一个骗一个准,齐思铭俨然已经信了她说的了,问她:“这个屹哥没告诉你?”

    她说话不眨眼:“没。”

    齐思铭闲着没事易拉罐在手里捏着啪啪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邵司泽这小孩儿吧,有点轴,轴到什么程度呢,他能在一个细节上抠个百来个小时,就是不听劝。这可能打小跟他那去世的爸有关,在赛车这事儿上对他太严格了。要不是因为他这性格,他俩现在也不至于闹这么僵。”

    邵司泽脾气差,懒得搭理人还一根筋这事儿在赛车圈不是秘密。

    只要稍微了解点这个圈子的都知道。

    路无坷就知道。

    这事儿还得从以前讲起,齐思铭问她:“还记得大学那会儿我生日在酒吧办趴不?”

    路无坷记得,那天晚上她和沈屹西在一起了。

    她说:“知道,他们还比赛了。”

    “对头,还真跟这事儿脱不了关系,”齐思铭说,“邵司泽这人吧,他看不上的他还真的不屑比,这人就这样,傲得不行,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

    “那次你也在屹哥车上,应该知道邵司泽输给了屹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邵司泽从那儿以后就把沈屹西定成了目标的,我接手这车队后他以前那经理告诉我的,他那经理你也见过,之前总想让屹哥加入他们车队的那个,现在退休了。”

    那天晚上对路无坷来说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可能是因为和沈屹西在车内的那个吻加深了她对那个晚上的印象。

    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还记得洗手间走廊上那两个说沈屹西这小子撞过两条人命,早晚得出事的男人。

    那头有辆车出了问题,维修人员正打开车前盖察看哪儿出了问题。

    齐思铭看着那边:“他那经理还跟我说,这邵司泽吧,虽然把人当对手,但也是挺尊重对手的,他一直承认屹哥的厉害,就跟打篮球的男的都有点崇拜乔丹一样。”

    “也只有比他强的人才配被当成目标,像我这种不会赛车的菜鸡,邵司泽鸟都懒得鸟。”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他人生的不同阶段都有着清晰的目标,活着就是为了超越目标。

    而当一个目标他超越不了的时候,不管是因为可抗力还是不可抗力,他就会永远停在那儿,不超过这个目标他不往前。

    “后面就……屹哥出了点儿事,没比赛了。”

    齐思铭讲到这事儿有点含糊其辞,这事儿如果路无坷不知道的话,还是由沈屹西自己告诉她比较好。

    路无坷虽然不爱交际,但她其实打小在这方面上一点儿也不迟钝。

    她只是不爱跟陌生人说话而已。

    齐思铭犹豫这么一会儿她就懂了,没追问。

    齐思铭继续说他的:“后来被杨敞他爸给挖到这儿当教练了,这俩人一碰着面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他叹了口气:“其实就是屹哥是懒得搭理,邵司泽觉得他因为这点儿事不上赛场不值,两人起了分歧。”

    齐思铭以为路无坷至少会问他沈屹西是因为什么不比赛了的。

    没想她问的却是一句很平常,又没什么意义的话。

    “沈屹西这五年,”路无坷顿了一下,还是问了,“怎么样?”

    齐思铭凝眉想了想:“怎么说,要说好也不算,要说不好也不太算。”他特意避开了当年的事不讲。

    沈屹西这些年甚至没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提过路无坷一句,要不是他身边没再出现女人了,他都要以为路无坷跟别的女的没区别。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这边话刚说完,邵司泽那辆车就从尽头那儿出现了。

    齐思铭是第一个松了口气的,给路无坷指了指:“屹哥回来了,看见没,就那辆。”

    路无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赛车速度要比平时路上的私家车快很多,眨眼就卷着风到了面前。

    赛道上泛着一股沥青味,路无坷看见沈屹西从副驾驶推门下车。

    沈屹西早在挡风玻璃里就看到她了,下车后甩上车门,眼睛是看着她的,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脸上瞧着找不到任何一丝不悦在,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倒是从主驾下来的邵司泽脸色不怎么好。

    旁边的齐思铭操了声:“怎么回事儿?”

    与此同时已经起身朝沈屹西走了过去。

    齐思铭把沈屹西给拦在半路:“怎么回事儿呢这是?这架势是你把人家惹着了?”

    沈屹西觑着他,笑了:“我他妈是有病?才跟一小孩儿置气?”

    路无坷看见沈屹西向往着自己这儿走又被齐思铭给拉住了。

    这回她倒是听到沈屹西的声音了,还带着笑。

    “怎么,别人骂我我还得心情不好了?什么破理儿。”

    路无坷看着他,听着赛道上几乎快冲破天际的声音引擎声。

    沈屹西本应该也是这样的。

    他又不知道和齐思铭来往说了两句什么,才用拳头碰了碰他肩膀走了过来。

    “怎么过来了?”

    路无坷答非所问:“你手机没接。”

    这明明是在跟他算账,那张小脸却一点儿也没起到震慑作用。

    或者说她的不开心都被她那乖样给柔化掉了。

    有点像猫,再怎么凶都跟狐假虎威似的。

    沈屹西拍了拍口袋,想起来了,抬手挠了挠眉心:“落休息室里了。”

    又从眼皮底下瞧她:“你这什么表情,不信?”

    他哼笑了声:“要不搜下口袋?”

    路无坷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突然很乖地看着他。

    沈屹西一瞧她这眼神就知道她要干嘛了。

    一乖准是要干坏事儿。

    果然她听了他的话后下一秒手就想往他口袋里伸。

    “操,”他眼疾手快把她手抓住了,笑,“还真摸?”

    “你说让我搜的。”

    “我让你在这儿摸了?”沈屹西说她,“不知道男的口袋摸不得?”

    路无坷假装听不懂:“为什么?”

    沈屹西眯眼瞧她。

    路无坷也回视。

    但论厚脸皮的话,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沈屹西跟前头那句男的口袋摸不得不是他说的似的,话里带笑:“要不你试试?”

    “不是不知道?”

    从沈屹西这角度看去,她的脸一只手就能兜住,很白,眼睛大,唇薄,巧嫩的鼻尖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有点儿红。

    而路无坷也看懂了他眼里的东西。

    沈屹西微盖的眼皮被爬上的一点儿情.欲拖曳得放浪不羁。

    “想试不?”

    路无坷一瞧自己占点儿上风就为所欲为。

    她就要伸手,故意的。

    这一天不气人浑身难受的。

    沈屹西气得牙痒痒,把她拉起来进了附近的洗手间。

第79章 chapter 77

    灰白的日光从洗手间两三米高处的小方窗漏进来。

    贴满瓷砖的洗手间里只有没关紧的水龙头传来的滴水声。

    路无坷背顶门板上,手被沈屹西扣住了。

    沈屹西教过她的。

    空气稀薄到几乎透不过气。

    路无坷耳边是他略重的呼吸声,他沾着**的唇一下一下腻在她颈线上。

    隐晦的**躁动在沥青赛道上赛车的歇斯底里里。

    由远及近的排气声在耳边轰然炸开一般。

    路无坷手抖了一下。

    沈屹西嘶了声,停在她颈边:“路无坷,你是来要我命的?”

    他嗓子眼里堵了点儿嘶哑。

    路无坷耳边有点热:“是外面的赛车。”

    狭窄的隔间里,男人脊背弯着把她困在臂弯内。

    他笑她:“又不是没坐过赛车,坐都坐过了,还怕这点儿声儿?”

    大学那会儿路无坷不仅坐过沈屹西的赛车,还不止一次。

    沈屹西说:“胆儿肥是挺肥的,就是怎么这么不经吓。”

    他重重一个吻落在她颊边上,不带**的,单纯只是觉得女朋友好玩。

    路无坷忽然从门板上起身,沈屹西还以为说她两句她又不愿意了。

    结果就见她弄两下。

    然后靠近他。

    贴上了。

    路无坷眼睛亮晶晶的。

    她都懂,但她偏要。

    仗着自己那张清纯脸干那些最勾引人的事儿。

    沈屹西倒吸了口凉气,笑了:“夸你一句你还飘了是吧?”

    路无坷不置可否,仰头去亲他唇。

    沈屹西昨晚没弄路无坷。

    昨晚齐思铭他们那帮人喝到大半夜才散场,沈屹西上楼的时候路无坷已经睡了。

    难得她有睡这么熟的时候。

    沈屹西也没吵她,洗完澡出来直接把她抱过来睡了。

    现在被她这么一闹,什么都起来了。

    沈屹西唇给她亲着,捏开她下巴:“路无坷,来真的?”

    路无坷不满他捏她下巴,甩了几下甩掉了他的手,又粘上了他的唇。

    “真的啊。”

    她停了下,叫他名字。

    “沈屹西。”

    这种时候连个名字都是带颜色的。

    “路无坷,”沈屹西轻笑了一瞬,“自己惹的祸自个儿担着啊。”

    说完俩胳膊抄着她大腿直接把她给抱起来了。

    路无坷一点儿也没防备,背部撞上了门板,门板嘭的一声在空荡的洗手间里有些突兀。

    窗外那边的赛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人的耍笑交谈声。

    听不真切的,像蒙了层膜的。

    洗手间里门板晃动轻响。

    高空下,赛车车尾甩进了弯里,轮胎刮地声尖锐得要把空气撕开。

    这波操作应该完成得很漂亮,外头瞬间响起几个男人的欢呼和调侃。

    赛车卷着嚣张的速度疾驰而过。

    沈屹西本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路无坷抱着他脖子。

    胸口起伏,眼角发红。

    “会不会重回赛道?”

    沈屹西唇缠着她耳朵。

    路无坷没有听到他回应,他的唇甚至没有因此停顿一分,把她弄得浑身微抖。

    可他却没有不回答她,他声嗓放浪,带出来的那丝冷静却也毫无违和。

    “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捏着她。

    路无坷死死承受:“我想看你。”

    她想看他重回赛道,意气风发,驰骋在属于他自己的热血沸腾里。

    不知道是不是路无坷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了沈屹西夹在气息里若有似无的一声嗤笑。

    但她没来得及深究,唇便被他含住了。

    她的所有话都被撞碎在这场空气里。

    车队那天那么高强度训练就是因为后面几天有比赛,下午他们整个车队还去了荒野郊外和盘山公路练习,路无坷那天下午正好舞蹈中心有课,就没跟着一起过去,沈屹西送她去的舞蹈中心。

    车队那天晚上就走了,沈屹西让路无坷这几天到澜江大学附近那套房子住,路无坷大学那会儿就是经常被沈屹西带到的这儿。

    但路无坷没去,正好阿释那几天嚷着让她过去她那儿陪她住上几天。

    路无坷从国外回来东西还一直放在阿释那里,正好能趁这几天收拾收拾。

    那几天路无坷都住在阿释那里。

    那几天的澜江天公不作美,刮了一场特大暴雨。

    舞蹈中心那天下午停了课,跟家长通知了被停掉的课日后再补回来。

    这暴雨是中午下课后突然开始下的,来得风风火火毫无预兆。

    路无坷很不巧地刚出门就遇上了这场狂风暴雨,雨水跟兜头而下的大水没什么区别,两三米之内只有浓重的雨幕,手机上也半天打不到车。

    有老师跟她一样中午的课上完后不过晚出来了点儿就被这场暴雨拦住了,要走走不了,留下来又没事做,下午的课都停掉了。

    那老师是个自来熟的,虽然跟路无坷共事这么久就碰过一两次面,但这会儿她已经能把路无坷当老朋友那样聊天了。

    她跟路无坷搭了会儿话后叹了声气,说下午跟男朋友的约会泡汤了。

    不过既然回不去就回不去了,饭还是要吃的,结果一打开手机连个外卖都叫不到。

    那老师是个乐观派,换个心态不好的这会儿可能得骂街了,但这老师是庆幸还好办公室里囤了泡面。

    在楼下待着没意思,路无坷要回办公室的时候旁边的老师也跟她一起上了楼。

    她俩办公室离得不远,那个老师回办公室后还拿了盒泡面到她办公室里给她。

    路无坷其实不打算吃的,她现在一点儿也不饿,早上阿释叫了一堆早餐,她吃得比平时多了点儿。

    但那老师盛情难却,还说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路无坷虽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但也知道不能拂了人面子,就接下道谢了。

    也好在有那盒泡面,路无坷整个下午才不至于被饿到前胸贴后背。

    因为澜江整个下午暴雨未停,很多地方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信号,人压根出不去,司机也不接。

    她在舞蹈教室练了两个小时舞,沈屹西给她来了电话,她才拿上手机去办公室。

    沈屹西后面有事忙,两人发成了消息。

    他应该挺忙的,消息回得很慢。

    直到傍晚天色将暗未暗雨才渐渐小了下来。

    外面交通在渐渐恢复,天色一片混沌的灰。

    路无坷关了办公室的灯下楼,不上课的舞蹈中心空荡荡的,安静到有些渗人。

    门口的保安守了一下午门闲得发慌,正背着手在大厅那边看大盆栽。

    路无坷拿了手机叫车。

    大门外雨势小了不少,但还是下得哗啦啦响。

    风迎面吹来,夹带细雨丝落在台阶上。

    路无坷刚从里头走出来就听到了一丝掺杂在大雨里的小孩哭声。

    雨声把小孩哭声掩盖了不少。

    起先路无坷没去注意,直到下一秒她听出了孩子哭声里的恐惧和害怕,她视线从手机上的叫车界面离开,循着小孩的哭声望了过去。

    但这么一看路无坷却是一愣。

    这个小孩儿她一点儿也不陌生,陈安宁。

    陈安宁正被一个男子抱着要往雨幕里走,平时一乖巧爱笑的小女孩此时此刻却满脸涕泗横流,尖声惊叫里充满了恐惧。

    陈安宁才五岁半,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是父母接送,来接陈安宁的大人除了沈屹西,就只有她的父亲,路无坷是见过陈安宁父亲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这个抱着陈安宁的穿着邋遢长衣长裤的男子不是陈安宁的父亲。

    这男子明显就是趁着现在下暴雨周围没人不容易被发现抱走的孩子。

    她怕惊动到眼前还没有跑起来的男子,没有喊陈安宁,朝他们跑了过去。

    但她一时情急忘了她穿的是带跟的鞋。

    鞋跟踩在大理石上噔噔响,她不过刚跑了几步,那男子便警惕地发现了,回头看见有人后立马抱着孩子就冲进了雨幕里。

    冲进雨里前还不忘试图撂下一句试探人:“有病吗?这是我的孩子,我抱走我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路无坷也顾不得其他了,朝舞蹈中心内喊了声保安,然后就从台阶下去跑进了雨里。

    陈安宁显然也看到她了,哭着喊老师。

    那男子见明显露馅了,抱着陈安宁狂奔。

    路无坷再怎么也跑不过一男子,她索性趁着现在还没拉开距离停了下来,摘下自己的高跟鞋往前面那男的扔了过去:“陈安宁,躲好。”

    高跟飙了出去砸在男子背上。

    男子毫无防备,闷哼一声差点一步踉跄摔在地上。

    路无坷听到他骂骂咧咧。

    路无坷见有用,又摘下另一只脚的扔了出去。

    女人的高跟看似除了女人味外一无是处,但有些时候它却是一件救命的东西。

    不至于致命,却可以救命。

    男子这被高跟鞋往背上一砸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就被另一只高跟招呼在了后脑勺上。

    后脑勺这块儿和腰背那块儿相比要命多了,男子这次扛不住了往地上一摔。

    连带被他强行抱走的陈安宁。

    路无坷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雨滴砸得她眼睫微颤,她光脚跑了过去,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长裙边。

    等跑近了路无坷才发现这男子右手是废的。

    他用左手抱的陈安宁,摔下去后一时着急之下想用右手撑起身子,没跟拄了条软棉布似的没爬起来,再次狼狈摔进了水里。

    路无坷一愣。

    她突然想起那次和阿释去同学聚会,她发烧去楼下药店买药遇到沈屹西那晚。

    那天晚上她们去烧烤店被正在教训人的郭旭赶走了。而后来在药店里他们隔着货架,她听到了沈屹西在和郭旭通话。

    他问郭旭人哪边手动的小孩,得知是右手后让郭旭废了那人右手。

    她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的,脚下没停跑了过去。

    “陈安宁,过来。”

    而那头陈安宁那小丫头也同时趁男子摔倒在地无暇顾及她甩开那条笨重的胳膊,哇哇哭往路无坷这边跑。

    几乎是路无坷快把她抱过来的那一刻,陈安宁被男子猛地勒了回去,小孩儿在成年男子的胳膊下不堪一击。

    陈安宁惊恐的稚嫩哭声冲破雨幕。

    说不清那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是知道她不把陈安宁抢回来这孩子就完了,她凭本能冲了上去。

    伸手就去和男子抢陈安宁。

    陈安宁哭着喊老师,男子用背去抵路无坷,就是不让路无坷抢。

    “我告诉你别管这事,不要多管闲事!”

    路无坷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不怕死地揪住了男人的衣服,去抢。

    表明了她就是要管这事。

    路无坷浑身都湿透了,几缕碎发贴在了白皙的颊边,雨水顺着下巴滴下。

    她抢得有点吃力,眉心拧着。

    如果面前这男子是两条胳膊的话路无坷肯定抢不过,但男子现在只有一条胳膊是能用的。

    她最后咬着唇一狠,把陈安宁抢过来箍进了自己怀里。

    路无坷早在刚跟男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碰到了他身上某个有棱角的金属的东西。

    她几乎是把陈安宁抢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背过了身子,把陈安宁扣在了自己怀里。

    像这种带了东西又迟迟不伤人的,都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拿出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死。

    恼羞成怒助纣为虐,魔鬼最终疯狂。

    她抱着陈安宁转身跑开,一个东西往她腰上招呼了过来。

    几乎是在坚硬的东西硌上她腰的那一刻,从对面匆忙跑过来的保安吼了一嗓子把刀放下。

    就是在这么紧迫又生死攸关的一刻。

    路无坷想到了沈屹西。

    想到了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都没变。

    跟五年前一样,从来不会去想跟他的以后。

    她咬得嘴唇发白,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跑了出去。

    刀尖划破上衣,凉风裹着锋利的刀刃触上她的肌肤。

    路无坷没有放弃。

    可下一秒料想中的刺痛没有袭来,刀尖偏了方向,在她腰上锋利的刀尖在她腰上划开了细细的长长的一道。

    与此同时男子忽然被踹倒在地,路无坷听到了男子摔下去后的哀嚎声,还有刀子哐当落在地上的声音。

    路无坷身体里紧绷的那条弦骤然一松。

    往前赶来的保安和她擦肩而过。

    路无坷走了几步后,把陈安宁放了下来。

    腰上那丁点刺疼细细密密袭来,她脸上有一丝痛苦,却没去管,回头去看。

    沈屹西咬紧了腮帮子,拎住了男子的衣领子一拳砸在了男子脸上。

    中间一秒间隔都没有,他又一拳砸在了上头。

    连续不间断的,他一声不吭,又是一拳揍了下去。

    路无坷注意到了沈屹西拎着男子衣领子的手微抖。

    他在极力克制愤怒。

    旁边的陈安宁刚才摔下去就磕破了额头。

    现在额角已经红了一块,本来就疼,现在又看到大人打架,小孩子经不得吓一下子就哭了。

    路无坷把她拉到了身边,没让她看。

    那头保安想把沈屹西拉开,却被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他铆足了劲儿揍。

    保安有三四个人,最后还是齐力把沈屹西拉开了。

    又让他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沈屹西倒是没再上去打了,只指着躺地上那男的。

    “我跟你说过没?”

    “再他妈让我看见一次老子他妈揍你一次。”

    那男的已经鼻青脸肿,方才对待路无坷时的那种嚣张气焰已经被灭得半分不剩,他没有辩解,没有对骂,而是像看到什么瘟神一般,手忙脚乱爬起来屁股尿流地跑了。

    沈屹西甩开保安的手,看向了路无坷。

    几天没见,他理了发,一头短寸更短了,却衬得他五官越发凌厉。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

    他紧盯着路无坷。

    路无坷湿着发,雨水不断落在她脸上。

    像一件几乎快破碎的易碎品,脆弱中生出了一丝病态的美感。

    沈屹西没说什么,只是懒懒地低了下头。

    他走过去把她掉在地上的两只高跟鞋捡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她面前。

    沈屹西拎着那高跟鞋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他挂了条胳膊在腿上,宽大的手去握她脚踝。

    路无坷的脚踝像冰一样,被他温热有力的掌心握着。

    沈屹西把高跟鞋套回了她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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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chapter 78

    在大雨里折腾个这么一趟,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冰冷的湿潮爬进了骨子里。

    就这么去医院就是去遭罪受。

    舞蹈中心闲置了不少孩子的舞蹈服,路无坷办公室里就堆了几套,他们把陈安宁带楼上去了,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舞蹈服。

    小孩子就是高兴了笑难过了哭,陈安宁这小孩儿今天遇着这事换成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就一五岁半的小孩,哭声嚎得走廊上都听得到。

    路无坷给陈安宁换衣服的时候楼下保安在走廊上跟沈屹西说今天下午这事儿。

    保安大叔不是本地人,操着口有口音的普通话:“这小孩儿是一奔驰送过来的,我瞧她背着个书包进来,跟这妮子说下午的课停掉了让她回家,她说她要去楼上看看其他小朋友在不在。你说一小孩儿脾气怎么这么倔,我怎么跟她说她都不信,我也就让她上去了。”

    路无坷回头朝门外看了眼,沈屹西从烟盒抽了根出来递给对方。

    “然后?”

    保安接过去了:“这不上去没见着人,她很快就下来了,我问她她爸妈来接她没,她说没有,要去外面等奶奶来接。她出去后就一直蹲在外面大厅门口,在那儿接水玩儿。”

    后面就是路无坷从楼上下来看到的那些了。

    那保安下楼去了,沈屹西从外面进来。

    陈安宁还坐在沙发上大哭,脸上堆了鼻涕眼泪。

    路无坷也没安慰小孩儿什么,只是蹲在那两条小短腿面前帮她擦干净脸。

    她蹲的那块儿地方已经晕开一片水渍。

    沈屹西插兜靠在门板上,瞧着她那浑身湿哒哒的,深色外套上一道几寸长的口子。

    他莫名有些烦躁,也急着去医院:“还不把你身上那身衣服换了?”

    路无坷听他这语气,也不吭声了。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连陈安宁都没管了,起身往外走。

    沈屹西靠那门上,目光灼灼。

    路无坷却跟没看到他似的,就要从他身边经过。

    沈屹西扣住了她的手:“去哪儿?”

    路无坷要往外走:“我自己去医院。”

    她跟来真了的似的,力气不小。

    沈屹西深吸了口气,把她拽了回来:“要去也得先把你身上这身换了。”

    路无坷也是个不肯服输的,就要推开他:“不换。”

    沈屹西也使了蛮力,抱着她往衣柜那儿走,腾出只手拉开了衣柜门。

    结果打开后里面屁都没有,就只柜角那儿堆了几套用塑封袋封着的小孩儿的新舞蹈服。

    沈屹西有点来气:“路无坷,你自个儿的命不是命?”

    路无坷说:“陈安宁呢,你不管?”

    “别偷换概念路无坷,不是不管,是现在有你这伤重?”

    她一开始上楼来沈屹西还以为她是楼上办公室里有衣服换,没想压根没有。

    路无坷也赌气,伸手推开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出了门。

    沈屹西瞧着她背上那道被刀划开的口气,偏头吐了口气,压下了心里那点躁意。

    他看向了沙发上的陈安宁。

    陈安宁还在哭,小孩子一旦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很难去感知周围发生了什么。

    沈屹西朝陈安宁走了过去,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陈安宁,那坏人走了。”

    坏人这名字是陈安宁起的,从上次差点被那男的抱走就一直这么喊的这个人。

    陈安宁到底跟沈屹西熟,终于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一点感知给了沈屹西,但还是哭,吓到那滚珠似的泪珠就停不下来。

    但也还好她现在是个孩子,对很多东西懵懵懂懂,只以为这个抱走她的坏人是个人贩子。

    沈屹西咽了咽嗓子,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哄不好,摸了摸她的头,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滂沱大雨一口气都没喘。

    楼下那堆保安闲着没事儿在那儿议论民间疾苦,说一堆住低洼棚户区的叫苦不迭,再这么下个四五个钟头,今晚人保不齐睡一半就躺水里了。

    路无坷已经走到了大厅。

    后头的沈屹西瞥了她背影一眼,抱着陈安宁保安那儿走,让他们照看一会儿,他马上回来。

    这几个保安经过刚那茬都认识他了,跟他说行。

    路无坷这人肉好像不是长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一般,受伤的腰仍挺得很直,走路完全看不出身上哪儿还受着伤。

    她走到大厅门外后停下来,看动作应该是在拿手机要叫车。

    她这一时半会儿肯定叫不着车,外头那倾盆大雨摆着。

    沈屹西走到她身后伸手把她手机抢了过来。

    “就这种天气还想叫车?”

    路无坷回身要去拿手机:“你管我。”

    结果这下连人都被沈屹西掳走了,强抱着往自己车那儿走去。

    路无坷也还较着劲,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沈屹西手上都未松一分,走过去拉开车门把她塞进了车后座。

    他坐进去后甩上了车门,抬手去脱她身上那身**的外衣和裙子。

    路无坷不让,伸脚要踹,就被沈屹西给压住了,手也被他锁在头顶。

    她完全没辙。

    没一会儿她身上那身衣服就被沈屹西扒了下来。

    车内封闭的不带冷瑟的空气往肌肤上淌,路无坷拧着身子要挣开。

    沈屹西没让。

    他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自己身上衣服还没干,他也就没去抱她。

    只是凑下身亲了亲:“还气?”

    路无坷拧开身前不给他亲,还不说话。

    沈屹西把她掰了过来,去亲她唇:“生气气自个儿算个什么事儿。”

    “想骂骂,想揍揍,再不济往老子唇上豁个口都行,”沈屹西掰过她下巴,唇凑上去给她咬,“别一股气儿全憋肚子里。”

    哄还是得哄好的,不然就她这性子,绑都别想把她绑过去。

    路无坷还真一点儿也不留情,张唇一口咬在了他唇上。

    沈屹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咬一口还不满足,又磨了磨。

    沈屹西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快速让她消了气。

    路无坷后面倒是力气越来越小。

    沈屹西问:“解气了?解气了给我去医院。”

    “你凶我。”她说。

    沈屹西知道她还记着这茬。

    其实他也不是有意,只是看见她腰那儿都受伤了还不处理,那股暴躁就这样跑了出来。

    “是我的错,”他坦然承认,“让你凶个一百句,带脏字儿的那种,行不?”

    路无坷盯着他看了几秒,还真骂了,四个字。

    沈屹西笑了,第一次听见她骂脏话,莫名有点好笑好玩。

    要不是这会儿不允许,他真想对她干点儿别的。

    但他没有,推门下车到后备箱找了身他自己的衣服。

    也得亏这几天因为车赛去了趟外省,不然还真找不到衣服给她穿。

    沈屹西把衣服拿给她穿,去里头接陈安宁。

    那保安看他进来,跟他说:“年轻人,刚这小孩儿奶奶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来接她。”

    “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那可不知道,”保安说,“前台那小姑娘说还能听着对面在搓麻将。”

    “那老婆子声音可大的嘞,吼得我们这边都听得着,说什么倒霉催的不来接人,尽给她找麻烦,我看她电话里头还不知道今天下午不用上课,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孙女扔这儿半天不闻不问的。”

    沈屹西看了眼自己手机,果然很多未接来电,他静音了没听见,果然叫不到他这个“倒霉催的”。

    打麻将被打断了,那老太婆当然骂骂咧咧。

    沈屹西把手机塞了回去,然后把陈安宁接了过来,十分无所谓地撂下一句。

    “她要是来了,你就跟她说她孙女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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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chapter 79

    陈安宁家没什么钱,父母文化程度又不高,去到外头只能干那种又累钱还不多的苦活儿,到月了就给家里的老母亲和女儿打点钱。

    沈屹西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颇多照顾的陈安宁。

    陈安宁毕竟是个小孩儿,还是姓的陈,跟她那家里脱不了干系,所以沈屹西给她的好处她那大家子难免沾到点儿。

    去医院的路上陈安宁哭累了睡着了。

    澜江华灯初上,灯光迷蒙在雨雾里。

    车疾速驶过马路,轮胎碾过豆大的雨点,水花四溅。

    车窗是关着的,来势汹汹的雨阵砸在车顶噼里啪啦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车厢里安静到空气似乎不能流通,沈屹西从上车后一直开车沉默着没说话。

    路无坷坐在副驾,身上穿着沈屹西的衣服,外套袖子直盖到了指尖,里头露出一截白色衬衫袖,裤子卷了好几层裤腿。

    宽大的衣服罩在身上泛着暖和,路无坷被他的气息和味道包裹。

    过了会儿,她问了沈屹西一句。

    “那个男的是烧烤店老板?”

    沈屹西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瞥了过来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秒:“怎么知道的?”

    路无坷没有因为当时他俩还没和好她过分关注他而难以启齿,坦坦荡荡的:“之前在药店我听到你和郭旭打电话了。”

    沈屹西凝眉想了下,又展开:“哦,那次啊。”

    那次沈屹西在电话里让郭旭废了那人右手。

    路无坷说:“我看他右手不对劲。”

    沈屹西悠闲地看着挡风玻璃外,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声,没说什么。

    路无坷看向车窗外的斑驳光影:“应该废掉他两只手。”

    她话落,沈屹西晃了下视线,落到了她脸上。

    路无坷只留半边脸,知道他在看她,转回头,脸上是不解的:“他不会改的。”

    “今儿他自己不就做给你看了,”沈屹西看路况去了,“是不会改。”

    他说完从后视镜里看了陈安宁那小孩一眼。

    这小孩儿过得挺不幸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两年前沈屹西除了拉她家一把之外,平时还经常会有事没事带她出去玩。

    小孩儿以前都只是坐在家门口玩泥巴,被沈屹西带出去玩没几次就一直爱粘着这哥哥了,还有那帮轰轰轰开着车的大哥哥们。

    因为沈屹西带她去过车队,队里都一帮大老爷们儿,有个小孩儿在当然宠得不行,这个逗逗那个逗逗,还会买糖果和玩具,陈安宁当然喜欢得不行了,也爱跟着他们。

    所以那次大家出去吃烧烤把陈安宁也给带上了,男的不像女的那么细心,小孩吃饭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管。陈安宁两串烧烤下来脸上糊了一嘴巴酱,衣服也脏了。

    然后这帮大哥哥们看了还在那儿大笑,陈安宁跟一堆大哥哥们混久了,性格不是爱哭哭啼啼的那种,也跟着笑到笑声跟脆铃似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哥哥们来这个烧烤店,自己小短腿扑咚一下从椅子上爬下来,一跳一跳去了这烧烤店里的水龙头下。

    当时沈屹西他们都搁外头喝酒,有留心着门口也就没跟着进去。

    结果出来后陈安宁就跑去了沈屹西身边,小孩子什么都还不懂,跟沈屹西说里面叔叔摸她的时候那张纯真的小脸上是疑惑和干净的。

    边说话边看向里面的时候,眼里的害怕也单纯只是对陌生人的认生。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而桌上的其他人听完却是一怔,拍桌而起冲进去逮人的时候老板却已经从后门偷跑了。

    那天晚上沈屹西他们砸了整个烧烤店,来吃烧烤的客人被他们吓得惊声尖叫四下逃窜。

    陈安宁没有看到这些,有队员带她先回车上去了。

    但这小孩儿可能是反应有点慢,等沈屹西他们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因为害怕。

    在现在这不出门能知千里事的时代,还是有很多小孩甚至是成年人性意识缺失,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她们不懂这是一种伤害,不知道保护自己,大部分都是和陈安宁一样,受到伤害的时候懵懂又疑惑。

    但该庆幸的是,陈安宁没有不敢说,她跟哥哥们说了。

    后来那老板偷偷回来就被沈屹西吩咐在那儿的郭旭逮到了,废了条右手,也让他在那儿待不下去了。

    结果这人贼心不死,就算没了一条手他那肮脏的想法也不会因为有所收敛,反倒越来越猖狂,直接跟踪陈安宁企图把她带走。

    成年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不害怕,更何况一个五岁多的小孩。

    而今天路无坷在看到男子右手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清楚自己必须把陈安宁抢回来,因为这孩子百分百会受到那种残忍的伤害。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上下摆动,沈屹西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绕回她伤口上:“衣服塞好没?”

    刚来的路上沈屹西往她腰后那块儿位置塞了件他的短t。

    路无坷点点头。

    “难受不?”

    路无坷竟然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在压着。

    路无坷转了眸去看他。

    雨天小心行驶这话在沈屹西那儿就跟放屁一样,他油门直踩,窗外雨水溅起一米高,中途超了不少车。

    明显很不耐烦。

    路无坷叫他。

    沈屹西嗯了声。

    路无坷视线落在他放一旁的手,被袖子盖住了的手指挪了过去,把手塞到了他掌心里。

    “我只有一点点疼。”

    不会很疼。

    是真的不是很疼,只是被刀尖划了那么一道,不致命。

    男人掌心要暖得多,路无坷的指尖则是苍白冰凉。

    沈屹西听了她的话后,瞧了她一眼。

    又没说什么,挪开了眼,把她手包住了。

    瞧着好像是听进去了,实际上油门一点儿也没踩少,反而越来越快。

    车开到一半来了电话,路无坷下意识扫了眼,是齐思铭的。

    沈屹西接听了:“有事儿?”

    他开的扬声,路无坷听到齐思铭说:“要没事儿能找你?就冲你中午比赛一完事儿就马不停蹄赶回去找奶茶妹那架势,我就算是天大五雷轰也不给你打这通电话。”

    还他妈是顶着暴雨回去的。

    沈屹西说:“行了,说正事儿。”

    就齐思铭那头衔,每天一堆破事儿要管,这会儿他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一看就是哪个又惹他不顺心了。

    “队里这些狗玩意儿就没一个省心的,几天不给老子他妈惹事儿就手痒。”齐思铭骂够了才说正事,“中午你这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回去就跟人隔壁车队打起来了。”

    沈屹西盲猜都知道是谁:“杨敞那小子?”

    “这回多了个邵司泽。”

    杨敞跟隔壁车队那梁子是八百年前就结下的,因为他某一任女朋友被那车队里一男的撬了墙角,从此这俩人每次一干上都是夹枪带棒针锋相对的,就差滚一起揍个你死我活。

    这回加了个邵司泽,就这人性子也确实容易跟人干架,但这么一来肯定不是女人的事儿,邵司泽不是那种会为这种事儿给兄弟两肋插刀的,再者他对女人从来不长情。

    不过别说年轻人了,随便个男的冲动起来打个架都是常事,更何况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年轻人,两三句话就能打起来。

    沈屹西问了句:“因为什么?”

    “你说这俩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就因为他们骂咱们ria是垃圾碰运气车队,”齐思铭一瞧就是骂归骂,但还是站自己这边的,“不过韩兆东车队底下那几个狗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他妈嘴贱的。”

    韩兆东跟沈屹西还是认识的,同在一条街上搞酒吧生意,还都是玩车的,自然认识,上回俩人还一起去的阳城看比赛。

    副驾的路无坷没打扰沈屹西,只是抓着他手玩。

    齐思铭在那边说的滔滔不绝:“邵司泽最近下了功夫大家都看在眼里,对方那一两个刺头的非说他是撞上运气好,邵司泽那小子听了肯定不爽。”

    “还说ria就一垃圾车队,废物教出来的都废物。”

    齐思铭可能是在气头上,嘴快了都没发现,还在兀自说着,但路无坷听到这句话却是一顿。

    她抬眼去看他,沈屹西脸色都没波动一分,开着他自己的车。

    路无坷看他的时候他像是有感知到,瞧了过来。

    她没挪眼。

    齐思铭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操,那个,屹哥……”

    沈屹西视线从路无坷脸上移开,打断他的话:“老子是有多废,才让你觉得我连这点儿话都不能听?”

    “靠。”齐思铭被他话头被他堵了个实打实,但被他这么一说确实尴尬全没了,“你不介意就行。”

    又说:“不过这事儿搁谁他妈都得气,不过骂归骂,他们就不应该动手,这他妈打赢了亏打输了也亏,俩臭小子现在肉疼不说,还他妈被派出所带走了,”齐思铭简直恨铁不成钢,齐思铭简直恨铁不成钢,“就不能忍忍什么屁事儿都没有,非得给我挑事儿,他俩现在是好了,耳根子清静了没人念叨他们。这事儿我还没跟杨总说,想先来问问你意见。”

    沈屹西转个弯抄近路:“晚点儿我给老李打个电话。”

    齐思铭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态度了,老李就沈屹西派出所里的熟人。

    “我这边有点儿事,先挂了。”

    “那行,”齐思铭说,“那我晚点儿等你电话。”

    沈屹西嗯了声应下了。

    挂了电话后,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

    公路上的车要比马路上少很多,就寥寥几辆。

    路灯几米一盏,昏黄的灯光时明时暗,前面的红色车尾灯在雨痕里扭曲模糊。

    路无坷能感觉到沈屹西抓着自己手的力度很紧。

    即使她跟他说伤口并不是很疼。

    最容易让人产生敬畏的就大自然的力量,这会儿暴雨天气大家车都开成了龟速,有车熄火了报废在路边。

    沈屹西开了转向灯,想要超车。

    平时路上人遇着这种一般不会硬杠,结果今天前头那辆车的车主跟哪儿撞着了似的。

    沈屹西正想加速上去,结果前头那车车灯一闪车轮一转,很不要命似的堵住了他的路。

    还好沈屹西刹车踩得快才没撞上,路无坷被安全带勒了一下。

    她去看沈屹西,果然,他又再次打了转向灯。

    如果说第一次还是巧合,第二次百分百就是故意的了。

    前头那辆外型看起来就不一般的超跑再次耍着速度挡在了面前。

    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沈屹西有点不爽,一两次他还能给对方好脸色,这次他直接油门一踩。

    前面那车明显就在防备他,往左开了过来。

    路无坷耳边充斥着骤然加速的引擎声,前面的车近在咫尺,下一秒几乎就要撞上。

    沈屹西脚下油门却一分也没松。

    不是比谁更不怕死么,那就比比。

    就在路无坷心跳漏了一拍的那一刻,前头的车千钧一发之刻往右拐了过去。

    沈屹西则是速度半分未减,嚣张地擦肩而过。

    他赢了。

    但后头那车很明显就是认识沈屹西的,很快就跟了上来。

    路无坷朝外面看了眼:“他们是谁?”

    沈屹西瞟都没瞟一眼,光看车就认出来了:“跟俩小兔崽子打架的那伙。”

    那车追上了他们,和他们的车并排着疯狂地按着喇叭。

    沈屹西落了车窗。

    暴雨声夹带雷声瞬间从外面飘了进来。

    路无坷透过沈屹西那边的车窗看了眼,一个黄毛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出现在了车窗后,这人即使挂了彩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带着那种油腻的流里流气。

    他吹了声口哨,欠嗖嗖的,声音混在暴雨里。

    “哟,这不我们ria车队的沈教练吗?”

    “车技牛逼啊沈教练,就我们的车说超就超过去了,都不怕把人给撞死了的?”

    沈屹西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有什么话要说才落的车窗。

    一听着是这种,他也没那个耐心,瞥了对方一眼,理都懒得理,就要升车窗。

    结果那人来了句:“哦,我都忘了呢,沈教练当年可是赛道上直接撞残的两个人呢,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领航员兄弟,那我是能理解了,今天沈教练敢这么猛。”

    沈屹西车窗没升上去了。

    那人一口一个教练,说话话里带刺儿的:“您可是当年在赛道上都能差点撞死人的,那就不奇怪了。”

    这人说完像个骄傲的胜利者,让主驾的人车超过他们走了。

    路无坷看着沈屹西。

    沈屹西没什么表情。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压制的那股烦躁,这种暴躁从一开始在舞蹈中心楼下揍人的时候就存在了。

    他急着去医院,没计较,要继续超车。

    前头那车跟他妈赖皮虫一样又粘上了。

    沈屹西眸色暗了暗。

    路无坷视线从前头收回,看向他。

    “沈屹西。”

    结果下一秒的沈屹西直接油门一踩。

    嘭的一声。

    那车不受控制打了个转,轮胎打着转甩去了路边,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路无坷愣了一下。

    沈屹西看都没看一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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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chapter 80

    医院急诊大厅一片兵荒马乱,光滑的瓷砖上带着水的脚印凌乱,担架床滚过留下一长串的雨水。

    沈屹西他们到的时候郭旭已经等在那儿了。

    郭旭是沈屹西叫过来的,沈屹西自己还有个路无坷抽不开身,就让郭旭过来等陈安宁看完病了把她送回家。

    陈安宁醒来的时候就没哭了,挂完号后牵着郭旭的手去诊室,还不忘回身跟老师说再见。

    小孩子是最爱恨分明的,谁对自己好她就喜欢谁,跟谁好,今天她下车后就一直粘着路无坷。

    沈屹西带路无坷去了诊室,医生戴着橡胶手套帮她检查伤口。

    路无坷坐在病床上,沈屹西在旁边帮她拎着衣服不掉下去。

    路无坷皮肤很白,微微渗着血的伤口横在她细腰处有些突兀,却又莫名有种病感的娇弱,仿佛不堪一折。

    那戴着口罩的女医生说事儿不大,伤口不深,就是在雨里泡久了有点发炎。

    但在女医生手碰上那儿的时候路无坷睫毛还是轻颤了下,沈屹西垂了眼皮看她。

    路无坷没注意到他在看她,唇下意识抿着,注意力全放后头那伤口上了。

    跟那种去医院打针的小孩儿似的,怕疼,又偏去注意它。

    如果说沈屹西跟路无坷这人不熟的话,看她这表情他可能会以为是真的很疼。

    因为路无坷在外人面前确实什么都不怕,看着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就刚在车上一样,她看着一点儿也不疼,还反过来安慰他。

    但这世界上除了她奶奶妈妈,沈屹西估计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了。

    路无坷这人瞧着冷冷静静什么苦都能吃,包括皮肉苦。但其实她娇气得不行,以前去他家烫着手了都要拿到他面前给他看,会招人疼得很。

    那身细皮嫩肉有时候一碰就红,沈屹西也不是一次两次把她弄哭了。

    当然她每次床上哭他也别想好过,身上总得多几个牙印,还闹脾气。

    但她就是不跟外人喊疼,就刚刚在车上还跟他说不是很疼,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沈屹西靠在病床旁,递了只手过去,往她脸上吹了口气。

    路无坷神绪这才被他拉了过来,她一愣,抬头去看他。

    沈屹西觑着她,放她面前的手送了送。

    路无坷一下子就懂了,她可没少掐沈屹西,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看了他几秒后,她伸手抓上了他手。

    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医生给路无坷清理消毒上了药,又坐回桌前给她开药。

    沈屹西电话也就是在这会儿进来的。

    余光里沈屹西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路无坷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肯定是陈安宁奶奶。

    刚来医院的路上路无坷看沈屹西手机后来又亮了几次,都是陈安宁奶奶的,但沈屹西理都没理。

    这会儿估计是去舞蹈中心没接着人,又打电话过来了。

    医生正在叮嘱她一些饮食上忌口的食物,还有三餐用药。

    路无坷应声,又看了沈屹西一眼。

    沈屹西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也抬眼皮瞧了过来,他下巴跟她示意了下门外:“去打个电话。”

    路无坷说好,沈屹西从墙上起身出去了。

    走廊上地砖泛着湿泞,门外有盏灯坏了,光线不甚明亮。

    沈屹西出门的时候迎面有护士推着病床过来,他接听了电话后顺势侧了下身子避让。

    病床咕噜咕噜滚过,沈屹西走到诊室外,背靠上了墙壁。

    电话那头是老年人尖酸刻薄又恼羞成怒的叫骂声,沈屹西无动于衷,闲情逸致得跟听曲儿似的。

    在那头老人骂了一长串后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沈屹西终于开腔:“您老喘口气儿,小心别噎着。”

    陈安宁那奶奶在那头听了他这话就要骂,就被沈屹西云淡风轻地堵住了口:“您该拿到的那笔赔偿钱,不对,应该说是陈安宁该拿到的那笔赔偿,两年前保险公司就已经是赔给你们的了。”

    老人家一听到钱那种市井小民的心理就警惕了起来:“你说这个做什么?”

    沈屹西态度松松散散的,说:“也没什么,只是想说既然您知道那您自己心里也应该有个数,您该拿到的所有钱两年前就都拿到手了,我想就您这么明事理,应该知道后面这两年您拿到的钱不是谁欠你的。”

    老太太都快活了一辈子了,在市井生活摸爬打滚的怎么可能听不懂这话里有话。

    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不欠我们的,你就是欠我们的!你把我孙女撞成个瘸子,你不开那破车我孙女还能腿脚不方便不成,就冲着这个,你给我一辈子钱都在理儿!你想忽悠个两年就跑?没门儿!”

    沈屹西却一直老神在在的,比老太太比起来更像个活了大半辈子的。

    “在不在理儿哪儿是我们这些没文化的说的,不应该交给法律?”

    “再说了,”沈屹西说,“就算我给钱,也都是给安宁那小孩儿的,按理来说应该没您的份儿。”

    老太太两三句就炸,指不定已经在那头暴跳如雷了,说不过了就满嘴脏话,不讲理儿了,直接把沈屹西家祖宗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沈屹西没什么所谓地哼笑了声,甚至还能在她的跳脚中见缝插针上几句。

    “今天给打这个电话呢,是想跟您说一声,您呢,好好考虑去打份儿工,别回头连摸麻将的钱都没了。”

    老太太气得那声儿抖的,听着都快发心脏病了。

    沈屹西该说的都说完了,懒得再说什么,直接把手机从耳边上拿下来,挂断了。

    经过这么多插曲,他也没把齐思铭跟他说的忘了,给派出所老李打了个电话。

    路无坷也就是在这时候从诊室里出来的。

    沈屹西提了下眼角,盯着她。

    路无坷半湿未干的几缕发丝落在颊侧,巴掌大的脸透着股易碎的苍白感,却不显得脆弱,反倒有股美在那儿。

    而唇色却是异样的红。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男人衣服,外套遮到了腿根,哪儿哪儿都不合身却又奇怪地瞧着哪儿哪儿都合适。

    沈屹西盯着她没转眼。

    好像是知道她伤口没那么严重后,他身上那股烦躁不知道早跑不见了。

    路无坷也看着他,几秒后才走了过去。

    这里是急诊,不管白天还是现在晚上人都来来往往的。

    路无坷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上了他的腰,窝进了他怀里。

    路过的人都难免多瞧了他们几眼,路无坷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下巴放上了他肩膀。

    沈屹西刚那身湿衣服没换下,但这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湿了,全干了。

    沈屹西垂下眼皮瞧了她一眼,轻笑了下后伸手把她的腰往怀里兜,继续跟手机那头的人说话。

    路无坷听着他从胸腔里轻震而出的声音,永远都是那副从容不迫又不太着调的样儿。

    路无坷就这么听他说话一个人也不无聊,歪头去看他喉结,随着他说话喉结上上下下的,她手有点痒,想摸就伸手去摸了。

    沈屹西早习惯了,随她去了给她玩儿。

    身后来来往往的都是脚步声,单调又匆忙,路无坷没一会儿就听困了,额头贴进了沈屹西脖颈。

    她是舒服了,听电话的沈屹西却是眉心一皱。

    他还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伸手想把她扯开看一下。

    路无坷本来就有点冷,而抱着她的沈屹西体温高,她被他一扯不乐意了,不肯撒手。

    沈屹西正好跟电话那头的人把事儿谈妥了,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挂断了伸手就去掰她下巴。

    路无坷被迫被他抬起了下巴,还想去扒拉开他的手,额头就被他额头低下来碰了一下。

    一片滚烫。

    “操,”沈屹西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路无坷你水做的,人小孩儿都个喷嚏都没听着声儿,你这儿烫得跟个火炉似的。”

    路无坷可能是在雨里冻久了一直觉得冷,认为是淋雨的原因也没往发烧那方面想。

    现在沈屹西这么一说,她才发现有点头昏脑涨。

    她从沈屹西怀里出来,摸了下自己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矫情:“再去挂个号好了。”

    沈屹西瞧着她这副样儿,笑了:“还挺划算,省得再跑一趟,省点儿油钱。”

    虽是说着调侃话,他却明显比她本人急,从墙上站直了身子:“走吧。”

    路无坷发了高烧,医生给开了药和两瓶点滴。

    沈屹西陪她去输液室的时候全是人,闹哄哄的,小孩儿的哭声吵得人耳膜疼。

    输液扎针还得排队,叫到人了才上去。

    路无坷不喜欢跟人挤,和沈屹西去了外头的窗口站着。

    沈屹西这人烟瘾就没一会儿闲得住的,摸了支烟出来点上了。

    他打火机塞回了兜里,问路无坷:“腰还疼不?”

    路无坷这会儿没什么感觉,摇头:“不疼。”

    现在没其他事儿了,一闲下来下午到现在发生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存在感便显得重了。

    不管是关于陈安宁,还是晚上在公路上挑衅的那伙说的当年车祸那事。

    但两人都没开口,关于互相缺席的那几年。

    半途沈屹西接到了郭旭的电话,说把陈安宁送回去了。

    他嗯了声,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从下午出事到现在两人还没谈过任何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或者说,从回来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好好地去聊过这个话题。

    等沈屹西挂了电话后,路无坷突然问他:“你对陈安宁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路无坷知道,如果无亲无故,沈屹西是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对一个小孩儿好的。

    摆弄手机的沈屹西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手机收了回来,没回答她是,也没回答不是。

    他看了眼窗外,又收回视线,问:“知道这小孩儿从小什么兴趣不?”

    路无坷没说话,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沈屹西垂眸掐灭烟,朝窗口吹了口烟圈,而后撩了下眼皮看她。

    “跳舞。”

    两个字,却仿佛千斤重。

    陈安宁父母虽然打她小的时候就经常不着家,但小孩儿喜欢什么他们还是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跳舞这事儿就是,陈安宁那次事故之前早就在舞蹈中心上课了。

    沈屹西转开眼,笑了下:“虽然我不信梦想这玩意儿,但小孩儿难得有个愿望,被我给折腾没了。”

    就算现在还在学,但肯定和以前腿好的时候不能比,甚至是以后会学不下去的。

    做为一个跳舞的,路无坷比谁都清楚。

    沈屹西其实也没觉得这些事儿难以启齿,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视线又从窗外收了回来。

    “还有许知意,”他说,“还记得吧,你大学那许教授。”

    路无坷看着他,点了点头。

    “知道。”

    “你以为他是个教授就规规矩矩的?”沈屹西笑了下,“还真别小瞧他,他赛车玩得挺好的。”

    “但现在也没机会了。”

    当年那场赛道事故。

    很不幸的,就他一个人完好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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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chapter 81

    路无坷和沈屹西没聊上多久,里头输液室护士就在大喊路无坷名字,排到她了。

    沈屹西陪路无坷一起进去了,后头等着输液的人还很多,护士雷厉风行地给她打了留置针,那点刺疼就是眨眼的事儿。

    里头一屋子不锈钢排椅,一望去人头乌泱泱的,像连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拥挤的火车站。

    这还是暴雨情况下的输液室,平时只会更挤。

    沈屹西帮路无坷拎着吊瓶,下巴往角落那儿示意了一下:“走吧,去那边。”

    那边有三个空位,路无坷在窗边那个坐下来了。

    沈屹西帮她挂好了吊瓶,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窗外夜色早被大雨滂沱下冲刷成一片混沌,灯红酒绿在雨里虚幻朦胧,又消失不见。

    沈屹西瞧了外头那雨几眼,问她:“饿不?”

    路无坷摇头:“不饿。”

    她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沈屹西就是问着玩的,他从椅子上起身:“不饿也得给我吃。”

    路无坷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看笑了,又起身去关了点窗户,挡了点儿外头夹了细雨丝的风,居高临下看着她:“在这儿好好呆着,我下去买个饭。”

    路无坷点头:“嗯。”

    沈屹西帮她调了下滴速才下去了。

    外头风雨交加,输液室里也不太平,一看到打针吓得屁滚尿流的孩子哭声跟要把屋子掀了似的。

    路无坷看着那个哭到嘴巴合不上的孩子,突然就想起了奶奶。

    奶奶总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哭,不给糖哭,喂她吃不喜欢吃的东西哭,还会生气闹脾气,反倒长大后不爱说不爱哭,生气也看不大出来了。

    一阵听起来气场很强的高跟鞋声吸引了路无坷的注意力。

    有人连走路都是带着气场的,从容不迫脚底生风,让人光听走路声都像认识了一个人。

    这阵高跟鞋声一进来就叫人注意到了,不少人都朝那儿看了过去。

    再加上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蛋,高挑的身材,看她的人更多了。

    那女人却仿若未觉,或者说她压根不在意那些眼神,踩着双高跟走在人群里像睥睨众生。

    她穿着长款风衣,噔噔噔地往里走。

    路无坷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于熙儿也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看于熙儿索性连座位都不找了,直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路无坷旁边那俩座位就没人坐下来过,于熙儿走近后还没坐下来就在跟她打招呼了:“挺巧啊路无坷,又在医院见上面了。”

    路无坷回来后跟于熙儿总共就没碰上过几次面,光是这里头就有两次是在医院碰上的。

    路无坷看着她把吊瓶挂上了旁边的支架,问她:“发烧了?”

    于熙儿在椅子上坐下了:“是啊。”

    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当回事儿:“这糟心肠胃炎给弄的,不打吊瓶这高烧还下不去。”

    她看了路无坷一眼,手抓了一下路无坷发尾:“你这头发怎么还有点湿,淋雨去了?”

    她就是调侃调侃,哪知道路无坷应了:“是啊。”

    于熙儿跟听到什么稀奇事儿似的,本来那张还有点病态的脸泛起了笑,她每次一笑就跟百媚生似的,很是能勾引人,就那种让女孩子最有危机感的长相。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跑雨下淋雨,路无坷你是不是跟许婉柔学的,你好歹学她点儿好的,话多一点。”

    路无坷听起来还不太同意:“我哪儿话少了。”

    “你哪儿话多了,”于熙儿靠去她身边,捏着指尖,“你知道不,咱俩大学不熟那会儿,你一学期都没跟我讲一句话,记不记得?”

    路无坷说:“那是我们不熟。”

    她还挺理直气壮的:“熟了我一天跟你说的话比之前两个学期加起来都多。”

    “靠,”于熙儿就这样被她绕进去了,“还挺有道理,路无坷你这人嘴巴真的,一开始我没遇着你还以为你就一单纯小姑娘,一句话就能把你骗走的那种,结果发现你一脑袋顶人俩,想骗谁都别想骗着你。”

    路无坷微勾唇。

    于熙儿说到这儿,话被打进来的电话打断。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挂断了,然后把手机塞回了手包里。

    其实打于熙儿进来的时候路无了就发现她眼皮有点红了,不是那种用眼影抹上去的红,很自然地从眼角眉梢泛起来的红。

    哭过了。

    一般人自己不提的话,路无坷是不会去问的,反倒是于熙儿自己挂了电话后骂了一句:“死许知意。”

    路无坷闻言看了她一眼。

    于熙儿不是那种会把事儿藏心里的人,她爱恨向来坦荡,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大学那会儿就这样,被男朋友绿了她也直言,后来和好了也好得轰轰烈烈,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是她想干的就行。

    包括现在,她爱那个以前总动不动就管她的男人,爱意也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得很,却一点也不卑微,气着了就骂,不会干那种哀求的事。

    “你说这男的是不是有毛病,”于熙儿说,“明明从以前就想睡我,我送上去他还不要。”

    路无坷没说什么。

    大学那会儿于熙儿经常是被许知意管着的,即使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现在于熙儿回头了,许知意反倒不愿意管着了。

    于熙儿应该是刚跟他大吵过一架,到现在心情还没平复,光看他一个电话都能发火。

    “不就是瘸了条腿吗,”与其说于熙儿是在跟路无坷倾诉,不如说她是自己在宣泄,“到底有什么不敢的。”

    听到这里,路无坷脑子里的思绪被抓了一下。

    当年那场在赛道上发生的事故好像在今天约好了一般,那些痛苦的,残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纷纷接踵而至。

    不出路无坷所料,于熙儿话头绕到了当年那场赛道事故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沈屹西吗?”

    路无坷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要撇开许知意,于熙儿跟沈屹西就是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不可能结仇。

    于熙儿会对沈屹西有这么大意见,就是因为沈屹西犯了许知意那条河水。

    她开了口:“知道。”

    于熙儿靠进了冷硬的排椅里:“当年在那种情况下,沈屹西是完全可以让许知意没事的,可是他没有。”

    当年那场事故要说大,却也不大,可它要说小,却也不小。

    因为它没有任何一人死在赛道上,所以它对这个社会来说不是一件大事件。

    可它却又不算一件小事件,因为三个人的人生因此搭送在了里面。

    拉力赛比赛赛道一般都是在普通道路上进行,盘山公路,又或者是普通沙石路,除了像草原沙漠那种无法封闭的场地,其余普通道路在比赛期间一般会进行暂时封闭,以免行车和行人误入场地。

    然而三年前那场拉力赛事上荒谬地出现了这种致命的低级错误。

    那天天气跟变脸一般,上午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压顶,不久毛毛细雨飘了满天。

    拉力赛一般不会因为下雨就停止比赛,会如常进行。

    下雨本来就天公不作美了,下午他们还很不巧的比赛的场地是乡村的羊肠小道,黄土沙石,灌木丛生,田野一眼望去全是黄黄绿绿的杂草,地皮光秃秃的。

    沈屹西和许知意发车的时间正好碰上天上下了毛毛细雨,当时许知意还调侃说,这次是拿不到冠军了。

    哪知道一语成谶。

    比赛赛道一般都会在比赛开始前进行清场封闭,哪知道那天赛事举办方清场工作没做好,监管力度不佳,导致了这场事故的发生。

    羊肠小道七弯八绕,乌云压际,灌木丛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

    副驾穿着赛车服的许知意对着手上的路书在引擎声里四平八稳地汇报数据,每一个弯道缓急和方向,上坡,下坡,落地等操作,都需要领航员事先通知主驾的赛车手。

    红黑色的赛车左弯右绕,轮胎下沙石飞溅,沈屹西头盔下眼睛专注又严肃。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毛毛细雨落在了挡风玻璃上,眼看着这段赛段他们不出所料用时即将最短,就在许知意汇报了左1急左转弯后,小路上窜过了几个玩耍的小孩。

    灌木丛和弯道的死角原因,沈屹西和许知意都是在转过弯道后才看到了那群小孩。

    近在咫尺。

    羊肠小道上赛车快到从他们身上冲撞而过不过眨眼间的事。

    短短零点零几秒之内,小孩们甚至还来不及尖声惊叫。

    紧闭车厢内,沈屹西的动作和许知意头盔下爆发出避让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赛车轮胎猛地左转向。

    高速下紧急制动不过一瞬间就刨出土坑,橡胶和沙石摩擦出刺耳瘆人的刹车声。

    然而即使如此,车前还是碰到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孩。

    下一秒,原本正常行驶的赛车猛地冲出了灌木丛。

    几乎是在同时,小孩哭喊声和赛车轰然翻滚砸地声冲破天际,血泊满地,黑烟弥漫。

    那一场事故里,两位赛车手一位腿部神经坏死,一位伤势严重昏迷数日不见醒。

    那个即使在赛车手及时快速的反应下仍旧没能安全无恙的小孩多次病危,左腿股骨头坏死。

    ……

    于熙儿后脖子靠在不锈钢椅背上看着自己那瓶滴得很快的吊瓶:“沈屹西当年就算车冲过去都没事,他完全不用负法律责任,可他没有。”

    官方举办的拉力赛,在规定赛道内群众冲到封闭赛道上导致意外身亡,赛车手不用负法律责任,是群众自己的责任。

    旁边的路无坷很安静,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

    于熙儿叫了她一声:“路无坷。”

    路无坷没有失神,抬眼看向了她侧脸。

    于熙儿说:“你知道吗,许知意这人是真的很无趣,就是一搞知识的,这辈子抱着书跟他过日子都没问题,但有个赛车的兴趣他还好救了点。”

    “可是他后半生就这么毁了,好几年当不成教授,赛车也玩不成了,他那么一个无趣的人,总共也就这么两件兴趣。”

    路无坷没打断她,掌心发烫。

    于熙儿视线还是看着上面:“可能在别人看来,沈屹西这么做很很正常。当然,当时出事了以后少不了落井下石的,说沈屹西这天天狂的,终归是出事了。”

    路无坷看向了窗外,问了一句话:“你呢?”

    于熙儿说:“路无坷,人都是自私的,可能在别人那儿来说是一条人命的事儿呢,可是在我这儿,许知意一条腿就跟人一条命差不多。”

    寂静在她们之间蔓延,喧杂的人声仿佛都被隔离在结界外。

    于熙儿一句话终于落下。

    “我恨他没有救许知意。”

    于熙儿很快走了,医生就给开了一瓶吊瓶。

    沈屹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后,沈屹西肩上被雨落湿了,他很明显连伞都懒得撑。

    他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过瘾,拎着热腾腾的汤饭走进来。

    路无坷一直看着他。

    沈屹西也抬着眼皮紧紧盯着她朝她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后他饭放在椅子上,不知道手里拿着盒什么东西拎了下裤腿在她面前蹲下了。

    沈屹西掀了眼皮看她,从下至上的,嘴里咬着的烟跟着动:“看傻了?”

    同时伸手去撸她裤腿,撕开了手里的药膏。

    路无坷看到了自己膝盖上的红肿登时一愣,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突然想到了大雨里沈屹西帮她穿上的高跟鞋,才知道他那时候原来是早就意识到了。

    沈屹西也没说什么,把药膏贴在了她膝盖上后帮她放下裤腿,捞过垃圾正想撑腿站起来。

    下一秒额头上忽然落下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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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chapter 82

    路无坷亲了一下后就退开了。

    不煽情的,像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啵的一声轻微细响后就退开了。

    沈屹西抬眸去看她。

    路无坷是一点儿也不扭捏害羞,也回看他。

    沈屹西身上那股劲儿散散漫漫的。

    他十分敷衍地扫了四周一眼,笑了下,说得跟真的他是什么正经人似的。

    “路无坷,这么多双眼睛搁这儿盯着呢,你也下得去嘴?”

    就他俩这两张脸,单拎一张出来都能让人盯上半天,更何况这两人还是一对儿,输液室里就不少从他们进来就盯着他们看的。

    路无坷才不管那些,听了沈屹西的话后都没抬眸去看一眼。

    不过就他那话,从谁嘴里出来可能还有点儿可信度,唯独沈屹西这人,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是胡扯。

    论不要脸,路无坷还真没见过谁能比得过沈屹西的。

    别说现在这闹哄哄的输液室了,就算去了人挤人的菜市场他都下得去嘴。

    听了他那带着几分调侃的话,换别的女孩儿早脸红耳赤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路无坷却反着来,故意凑过去,在他唇角缠绵了一下。

    好像故意挑战他权威似的。

    沈屹西盯着她。

    她还嫌不够,又轻咬了一下。

    然后这才满意了,退开了。

    沈屹西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一会儿,看着她,又莫名笑了:“幼不幼稚?”

    路无坷倒也挺实诚,她发烧了眼睛里蒙了层亮亮的水光。

    “幼稚啊。”她说。

    沈屹西瞧着她这副表面看起来乖,背地里使坏的乖样,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儿,起身从地上站起来:“还知道幼稚是吧?”

    路无坷看他拿起放椅子上的吃的,然后在她身旁那位子坐下了。

    由于下雨大家窗户都没开着通风,输液室里弥漫着一股泡面味。

    路无坷闻着不是很舒服,叫了声沈屹西后说:“我现在不想吃。”

    沈屹西正把东西往旁边那空椅子放:“知道,你不是闻着别的味儿吃不下饭么?”

    路无坷转头去看他。

    沈屹西摘下唇间的烟,看她在看他,也瞟了眼过去,意识到她看他是因为什么他的什么话后,他说:“我这还没到老头儿呢,就这么点儿事还是能记住的。”

    沈屹西这人看着吊儿郎当,什么屁事儿都没放在眼里,但路无坷爱吃的,爱做的,就算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只不过他连记着了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儿,丝毫没它出来说事儿。

    他正经不过一秒,下一秒就欠欠的:“要是连这点儿事都记不住,你也可以不要了。”

    这话乍听挺正经的,其实整句话下来没一个字儿是正经的。

    沈屹西那流氓自己说完就在那儿抖着肩笑了。

    路无坷就知道他没那么正经,没扯一两句黄腔都不是他沈屹西。

    她当然听得懂,这么些年教也得给他教坏了。

    但装纯就没谁比得过她路无坷,她问他:“为什么?”

    沈屹西靠在椅里,眼角瞧向她,指间夹着的那根烟忍着没抽:“真要我在这儿跟你解释这东西?”

    她居然还应声:“是啊。”

    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屹西微眯眼看她那脸,又松眉笑了,略微正了下身子,也没个说或者不说的意思。

    这一瞧就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路无坷明明最清楚他那德行了,却跟个初生不怕虎的牛犊似的,躲都不躲。

    果然下一秒就被沈屹西胳膊一捞掳了过去,他身子笼着她,直接上手在她身上掐了一把:“非得逼我上手?”

    路无坷缩着肩,闷哼了声,而后声儿里又带了点儿俏皮。

    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在怕的,还在问他:“为什么不行啊?”

    沈屹西简直都快给她挑起火来了:“你说呢?都老头儿了,那方面能行?”

    路无坷就是故意的,非得要他说这话,在他怀里直笑。

    他们这位置背对着门口,对面又是白墙,压根没人看得到他们在做什么。

    沈屹西瞧她这嚣张样儿,眼角眉梢吊着笑:“路无坷,你是不是忘了我都几天没碰你了?”

    路无坷在他怀里:“记得啊。”

    她后肩靠在他臂膀里,掰着手指头数:“五天。”

    这趟比赛沈屹西都去了五天了,今天两人才见上的面。

    明明今晚发生了很多事儿,不好的糟糕的全堵一起了,全是一些糟心事儿。

    可他们之间却完全不受这些事儿影响,好像只要碰到一起,什么事到他们这儿都不算事儿。

    又或者说,单纯因为对方。

    都是在这世间飘荡的灵魂,时间久了谁难免都有一两件事落入俗套。

    路无坷这人就是沈屹西其中的一桩。

    他光看她这个人心情就能好,就算不见面,脑子除了这女的就是这女的。

    这跟那些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好像这辈子时间都是拿来给这个人的。

    但他确实就是这么着了。

    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总觉得要和这世界不一样,不管是什么事儿,总要反着来。

    以前那堆狐朋狗友总说,这辈子最俗气的事儿就是想跟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都是一些公子哥,身边要什么女的没有,反倒要找到一个真正想结婚生子的才是难事。

    沈屹西那发小杨天成上次聚的时候还说过沈屹西,说没想到他们这中间看不起来最不俗气的那个人是最先干了这种俗气事儿的。

    那时候路无坷还没有从国外回来。

    沈屹西当时听了那话后也只是笑笑两声,没说什么。

    路无坷许久没听沈屹西回答她,抬头去看他:“在想什么?”

    沈屹西闻言垂了眼皮,一副混样儿,浑话信手拈来:“今晚回去干你。”

    路无坷说:“我发烧了。”

    “你不挺能耐么?”沈屹西笑了,“让我在这儿跟你解释这事儿。”

    路无坷赖账了:“你老人家了,耳朵不行了。”

    沈屹西笑骂了声操,又低下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下:“骂谁呢路无坷?”

    路无坷在笑。

    “骂也别骂这么早,这晚上还长着,行不行晚上再说也不迟。”

    医生给路无坷开的那两瓶吊瓶是中小瓶的,很快就打完了。

    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就是积水还没退去。

    沈屹西让路无坷在门口等着,他去取车。

    没一会儿沈屹西就过来了,路无坷顶着他走的时候往她头上一盖的外套,走下台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别人一生病都是病怏怏的,路无坷却不怎么看得出来,除了脸色差点儿。

    这都是去外头给养出来的,经常身体不好也得上台,久了也就习惯了,虽然这导致落下了不少难缠的病根。

    上车后路无坷看沈屹西问都没问她的意思,好像早就打算好了带她去哪儿。

    路无坷问他:“要去哪儿?”

    “澜江大学那边的房子,”沈屹西打转方向盘,“怎么,你有想去的地方?”

    路无坷看着他侧脸,几秒后还是开了口:“以前的车队基地还在不在?”

    沈屹西闻言撇头看了她一眼。

    路无坷没有避开,也实话开了口:“我想去。”

    大学他们交往那会儿,有一半时间路无坷是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奔波,这期间沈屹西带她去过两三次他自己的车队,还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一点儿时间。

    路无坷问完话,沈屹西盯了她几秒后移开了视线,继续开他的车:“那儿早成了块废地儿了。”

    “那地还在吗?”

    沈屹西没应她了。

    路无坷也没再问,车驶下一个陡坡,到平地的时候车晃动了两下,她看向了车窗外。

    过会儿沈屹西开口了:“想去?”

    车窗上落满了雨滴,沈屹西的脸和对面街铺的灯光落在在上头。

    路无坷看着他上面的脸:“我想去。”

    车厢里一片静谧,沈屹西没再说什么。

    路无坷看他到岔路口左转进了另一条车道,头才从车窗那头转了回来。

    他要带她去了。

    沈屹西一条胳膊松松搭在一旁,路无坷伸手过去。

    她就是恃宠而骄,五指硬穿进他指间,沈屹西手动都没动。

    见他不动,她指尖又挠了挠他手背,然后就盯着他的手看。

    都还没撑过一秒,沈屹西就把她的手握上了。

    路无坷这才满意了。

    沈屹西抬眼皮瞥了她一眼。

    她唇角扬了一点笑,明晃晃的。

    见他看过来她还抬眼和他对上视线,那点得意丝毫不收敛。

    她一撒娇沈屹西还真拿她没办法。

    路无坷这臭脾气还真少不了沈屹西的功劳。

    沈屹西能怎么着。

    自己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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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chapter 83

    沈屹西大学那会儿弄过一车队, 那时候二十出头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 什么都敢拼什么都敢做, 没什么挡得住他们。

    一支车队不是光靠钱就能组建起来的,还得有车开得厉害的赛车手,当然钱是首位,但这点对沈屹西来说确实不是事儿。

    男人爱拼自己的事业就跟古时候男人爱打江山是一个理儿。沈屹西还在赛道上开车那会儿可以说得上是赛车圈里车开得数一数二的赛车手, 年纪又轻, 不少有名的车队都会抛橄榄枝给他。但他都回绝了,原因很简单, 也不是看不上,单纯就是想有个自己的车队。

    沈屹西虽然是个富三代,但可以说一路都靠的自己。澜江房地产势头正好那会儿他瞄准了这个商机从这个行业上捞了不少钱,本身在从商家庭长大,虽然无心从商但在这方面上多少有天赋和优势, 车队就是他自己掏钱组建的。

    少年人最把志向当回事,年轻人和年轻人最容易因为志向这种东西聚到一块儿, 沈屹西当年chn车队底下大部分都是年少气盛在赛车上也玩得不错的年轻人, 所谓志同道合。

    他们也就是靠着这股劲儿在赛车圈杀出了一条路,因为年轻的血液和不要命的胆量。

    辉煌一时, 所以也在沈屹西出事后散场有多落败。

    即使那些人里头有些后来跟着沈屹西去了ria,但到底心境不一样了, 人有时候一年心态就变了个样了, 更别说五年, 早就没了当时的激情了。

    chn也就在赛车圈冒头过那么几年, 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路无坷以前被沈屹西带去车队过,和现在沈屹西待的ria差不多,有各司其职的工厂部门、赛道模拟、测试车队等。队员也一般都住这儿,一栋大别墅,房间随他们住。

    路无坷被沈屹西带过来几次,chn这车队都是闹哄哄的,里头这些人凑到一起就没一刻是安静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以前车队什么样,所以路无坷才会在看到现在的车队基地时感受到了落差有多大。

    空荡荡的,明明建筑高大林立,却荒凉得像是荒野郊外。

    偌大的场地一点光都没有,只有细细斜斜落在水面上的雨。

    沈屹西把车停在了一栋楼下。

    这栋楼是沈屹西在车队里住的,路无坷进去过,还清楚记得从大门进去,里头一楼有一大片水泥空地,是沈屹西平时没事用来自己捣鼓赛车的。

    路无坷以前看过一次,就蹲在旁边看沈屹西那些堆她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在车上敲拧。

    当时沈屹西弄完工具往地上一扔,身上衣服弄得全是黑点和机油味,过来就把她直接拽怀里了。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还贱嗖嗖地锁着胳膊不让她跑。

    气得路无坷在他衣服上抓了两下,手沾了两巴掌黑就往他脸上抹。

    沈屹西指纹解了密码锁,开了灯带她进门。

    里面还是以前的陈设,一楼是水泥地,上面还留着机油印子。

    一楼和二楼是打通的,抬眼望上去二楼围着铁栏杆,顶上吊着个广照灯,一股工厂风,却又不显邋遢。

    一楼中间的水泥空地上放着一辆车。

    确切来说,是一辆赛车的骨架,没有发动机,零件,车座,轮胎,只是一架金属外壳。

    车身是红黑色的。

    路无坷进来后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盯着那辆“车”看。

    直到楼梯上的沈屹西叫了她一声。

    “路无坷。”

    沈屹西那因为抽了烟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栋里回荡。

    路无坷被他叫回了神,身上穿着他那身宽大到不合身的衣服,回头去看他。

    沈屹西上了一两阶楼梯了,他没在看她,而是在看那辆车。

    应该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的。

    他视线很快就收了回来,落回她脸上:“还不上来?”

    路无坷又看了那车一眼这才拾步跟了上去。

    沈屹西这楼有点集装箱的风格,和现代设计结合,二楼有个走廊阳台,旁边是深棕红色的集装箱的设计。

    风带着雨丝飘到了地板上,路无坷吃完沈屹西买的饭后上了阳台,黑暗里那些庞然大物般的建筑屹立不倒。

    昔日这些建筑里都是欢声笑语和无畏的豪言壮语,少年人好像整个世界都没他们了不起。

    而现在,那里早已是个意气风发被抹杀的地方。

    路无坷想起刚才楼下那台废弃却又被人留下来的车骨架。

    这辆车路无坷其实见过,虽然她跟沈屹西谈恋爱那段时间他经常开的不是这台。

    某一刻路无坷面前多出了一只递给她饮料的骨节分明的手。

    路无坷回头看,去浴室里洗澡的沈屹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那短寸还顶着水。

    他自己手里拿的听冰啤酒,给她的是常温的牛奶。

    路无坷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不去接了。

    沈屹西看她那副嫌弃样儿,事先说明:“没得挑,你只能喝牛奶。”

    路无坷说:“我不喝。”她又不是小孩。

    沈屹西眉一挑:“真不喝?”

    路无坷很硬气:“不喝。”

    “行,”沈屹西手收了回来,“那你看着我喝就成。”

    路无坷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看她那瞪又不算瞪,狠又狠不起来的眼神,闷闷地笑。

    脸放那儿呢,凶能凶到哪儿去。

    她大有不给她喝就不让他喝的气势,沈屹西咔嗒一声打开了啤酒,白沫涌出来一点顺着他的手往下流,然后递到她面前。

    “就一口,多了没辙。”

    路无坷看他。

    沈屹西刚洗好,眼皮上趴着被水汽润湿的倦困,半耷着瞧她。

    他把瓶嘴往她唇前送了送。

    路无坷就着他的手,唇凑了上去。

    她小嘴微动,一点吞咽声都没有。

    黑暗里看起来跟没喝似的。

    沈屹西就那么瞧着她,看起来跟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似的,也不拆穿她。

    路无坷喝好了,唇从瓶嘴上挪开,还故意擦过他那沾了啤酒沫的指节。

    沈屹西眸色暗了暗。

    路无坷虽说只喝了一口,脸颊那两小块却是微鼓着的。

    她嘴太小了,根本装不了多少,艰难地咕咚喝了一口。

    沈屹西看笑了,背靠栏杆上,俩胳膊搭在上头:“路无坷,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个读书人不最懂这些书本上的道理?”

    “怎么这会儿还傻上了?”

    路无坷又咕咚喝了一口,还被那酒味呛得皱了下眉。

    沈屹西更乐了,又伸手要去捏她脸让她吐出来。

    路无坷不让,躲开。

    沈屹西索性随她去了,手又挂回了栏杆上,就那样看乐子。

    路无坷最后把那一口都咽下去了。

    沈屹西问她:“好喝不?”

    路无坷眉都还没松开呢。

    “不好喝。”

    沈屹西笑了:“不好喝你还喝那么起劲儿?”

    其实路无坷从大学那会儿喝酒就觉得不好喝了,苦苦的有点呛嗓子,对她来说跟小时候喝中药没什么区别。

    沈屹西当然也知道。

    不过路无坷喝酒向来不是因为酒好喝,就她那酒量,也没什么机会给她品酒好不好喝。

    路无坷现在酒意还没上头,突然想起来问沈屹西了:“你这儿怎么有酒?”

    刚进来的时候路无坷就发现这里面不像多年没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脏。

    沈屹西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和她对视两秒后,他啤酒易拉罐抬到唇边喝了一口。

    “跟你那牛奶一起买的。”

    路无坷还看着他。

    沈屹西看她,不正经起来:“一起买的还有套,不信我拿给你看?”

    路无坷挪开了眼。

    沈屹西笑哼了,又抬了条胳膊:“路无坷,过来。”

    路无坷不过去。

    沈屹西稍起身子,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路无坷倒也没反抗,把他当个靠垫,靠在他怀里。

    沈屹西一罐啤酒都还没喝完,路无坷就有点微醺了。

    她嫌热,要去扒拉开沈屹西。

    沈屹西没让她挣出去,这让她挣脱了八成得再发烧。

    他箍着她,一口气灌完啤酒,捏扁了易拉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把她带回了房间。

    路无坷还发着烧,沈屹西进屋后就要把她往床上放被子一卷让她睡觉。

    路无坷不肯,抱着他脖子,脑子里还是有意识的。

    “沈屹西,我要。”

    她想做。

    她一喝酒嗓子多了几分软,面相纯到极致,却又跟只狐狸精似的。

    沈屹西忍了忍,看着她眼睛:“心里有没有点数?好不容易退烧。”

    路无坷才不管什么发烧,她就是想。

    只要她想,她有的是办法缠沈屹西,她唇凑了上去了。

    沈屹西本来就很多天没动她了,这一动就给她弄起了火,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往她头顶上压,反客为主。

    ……

    路无坷出了一身汗。

    弄完沈屹西开了窗通风,拿被子给她裹上了。

    路无坷没像平时那么快就睡去了。

    她脸朝着窗户那边,沈屹西坐在床上,半弓着精瘦的腰在床边抽烟。

    路无坷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想到了楼下那台红黑色的赛车骨架。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

    沈屹西听到窸窣声响,微侧了下头,却又没阻止她,又转回去了。

    路无坷从背后抱他,很理直气壮说:“我想看你比赛。”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屹西却一点儿也不意外。

    “想看?”他吐了口烟圈,不正经道,“你再让我上一次。”

    路无坷:“我在说正事。”

    沈屹西渐渐收了嘴角的笑,掐灭烟后拽过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从背后抱她。

    路无坷什么都没穿,看着窗外。

    沈屹西亲了亲她脸侧,问:“真想看?”

    路无坷点头:“想。”

    沉默许久过后,沈屹西开了口。

    “路无坷,这事儿我不能跟你保证。”

    路无坷没说话。

    “但我会考虑,行不?”

第86章 chapter 84【小修】

    虽然那天说是说好了,但这是需要时间的事,两人后面也没再提。

    过几天路无坷收到了国内一个艺术团的面试通知,国家级的艺术团并不容易进,她这份简历是当时回来跟舞蹈中心那份一起投的,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没想到现在有了回音。

    到艺术团工作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一点路无坷在国外是亲身经历过的,不是因为外人那套工作体面稳定的说辞,而是在这样一个团体内自身能力会跟着日益提高,和现在舞蹈中心的最大区别就是她是去学东西的,而不是教。

    路无坷是一大清早收到的短信,她就没见过一大早上发面试通知的。

    沈屹西已经不在床上了,最近沈屹西很忙,国内大大小小的拉力赛都一起堵这段时间上了,车队忙着训练和参加比赛攒经验。

    路无坷昨晚躺床上沈屹西在跟齐思铭打电话,好像在商量今天早上去盘山公路训练的事。

    路无坷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换衣服,拎上包出了门。

    最近沈屹西都带她住的酒吧这儿,这儿离舞蹈中心和车队最近,来往方便。

    白天的酒吧像座沉闷寂静的孤岛,路无坷穿过这片静谧到外面街上打了辆车。

    她上车后给沈屹西发了消息,说去面试。

    沈屹西跟个游手好闲的没在工作的似的,很快回了她消息,问她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完事了他去接她。

    也没问她是去的哪儿。

    路无坷说不确定,沈屹西让她发了个地址,又让她结束了给他打电话。

    艺术团离这儿不算远,路无坷去的时候正赶上艺术团外出表演,到那里后没见着什么人,是一个两鬓些微斑白,仪态仍很优雅的老太太出来接的她。

    老太太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她两臂间搭了条披风,精神矍铄,笑起来很和蔼。

    一见到路无坷她就很亲切地搭上了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走,不像个面试人的,倒像个长辈。

    路无坷虽然不擅长跟人寒暄,却也不显局促,毕竟她可以说是奶奶带大的,在跟老人交谈上,特别是会主动找话题的老人,她聊起来没有问题。

    老太太跟她介绍说自己是这艺术团的团长,现在年纪大了,过不久就要退下来了。把她带进去后,老太太让人给她上了茶,路无坷在会客桌对面坐下。

    老太太说她们两个是有缘人,年轻的时候同个老师,路无坷这才知道是自己国外的老师跟对面这位前辈举荐的她。

    不过国内优秀的艺术团并不是说想把人塞进去就能塞进去,它有严格的一套筛选机制,大部分在大学毕业那会儿就举行了考试。

    老太太说她相信自己老师的目光,不过也看了她相关的表演和履历后才确定招下的她,让她放宽心,她最主要的看的还是实力,如果她跳舞不行就算老师夸得再天花乱坠她也不会招她。

    有才的人谁不喜欢,大家都喜欢这种有才的人。

    但这种正规艺术团该走的面试流程还是会走,给的面试题目和平时那些准备一首擅长的舞蹈跳就行的面试不同。会给一个主题,一段音乐,然后即兴发挥。

    老太太拽着披风在一旁看着,不像个正规面试的,像只是来欣赏支舞,更像是来看人。

    路无坷顶着这道目光把舞蹈跳完了。

    她在跳舞的过程中便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的感觉在,直到老太太笑着递给她名片让她过几天过来签合同的时候,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得到了印证。

    老太太名片上的名字,沈卓仪。

    但路无坷没表现出异样,如常跟人道了别。

    她这前脚刚走,后脚沈卓仪就拿出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路无坷从艺术团那里离开后,看了看时间,沈屹西应该还在忙。

    她给沈屹西发消息说自己回去,顺便去看看阿释,从这里去阿释那里顺路。

    她想去见朋友,沈屹西便没执意过来接她,只是让她别去太晚。

    今天是周日,阿释休息,路无坷发消息问她在家没有。阿释说在她爸妈家,让她先过去,她马上从她爸妈这儿回去。

    路无坷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打车去了阿释的租屋。

    她拎着东西上楼的时候阿释还没到,阿释家离这儿不是特别远,也不知道半路干嘛去了。

    路无坷又等了会儿,楼下才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人对一个熟悉的人是能通过她的脚步声识人的,路无坷不用仔细去听就知道现在从楼梯爬上来的是阿释。

    果然没一会儿阿释就从楼梯口那儿出现了,她像是跑上来的,扶着楼梯扶手气喘吁吁,看到路无坷阿释硬拖着两条酸胀的腿爬了上来。

    “累死我了,”阿释说,“刚前头堵车了,等半天车动都没动,司机把我赶下来了,我百米冲刺回来的。”

    路无坷看她这副累得要死要活的样子,问:“你为什么不走回来?”

    阿释掏钥匙去开门:“嗐,我这不怕你等久了吗?这太阳大的,楼道里都能晒着,要把你这身细皮嫩肉晒黑了怎么办?我可赔不起沈屹西。”

    楼道里每层楼都有扇窗,路无坷拎着那袋子东西站在阿释身后,看向了楼下。

    “许婉柔,书呆子还在楼下。”

    阿释立马蹿了过来,探头往下看:“我去,真的假的?”

    楼下压根连书呆子一根头发都没有,就一头发花白的老人骑着电动突突开过。

    阿释看完才知道被路无坷耍了,去挠她痒痒:“好你个路无坷,你还笑!”

    路无坷怕痒,拧身子躲。

    阿释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勾搭起人来也不在怕的,但当恋爱真谈起来了却是有点小姑娘,也会害羞和不好意思,当然不是在路无坷她们面前。

    阿释又去开门,问路无坷:“你怎么知道书呆子在下面?”

    路无坷觉得有点新奇,盯着阿释有点发红的耳廓看:“刚我听见你喊他名字了。”

    “靠,”阿释开了门,进屋,“我声音这么大吗?”

    “还好。”

    路无坷突然在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会不会百米冲刺去见沈屹西。

    “对了路无坷,昨晚回得太晚了都忘了跟你说,”阿释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还好之前听你话把书呆子约出来把饭给吃了,就昨晚,要不是他灌了那么大几酒杯下去,我看他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跟我吭声。”

    路无坷跟在她身后进去:“他怎么跟你表白的?”

    她这话着实让阿释吃了一惊,脚步都停了下来。

    路无坷差点撞她背上:“怎么了?”

    阿释回头来看她:“路无坷,这要放平时你可问都不会问,怎么今天不仅问了,还问得跟探讨似的?”

    阿释越想越不对劲,猛然转头去看她:“靠,你别跟我说你要学习啊。”

    路无坷沉默了。

    阿释看她那脸就知道完蛋了,把手里的花和书拿起来给她看。

    路无坷这才发现阿释手里拿的是束玫瑰花。

    阿释十分不解气地啪啪甩了两下书:“别好的不学学这个,我跟你说,你可别跟书呆子学,他这要换个人,人铁定把书往他脸上摔,我这要不是热恋期我也把书往他脸上甩。”

    路无坷看她哗啦啦翻了两下书,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还有数字,是理工科的书。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谁现在还他妈送专业书啊,”阿释说,“我俩同个专业,我不就之前为了找话题跟他聊,绞尽脑汁把我大学学的那点儿东西都翻出来跟他讲了,他居然以为我是真的喜欢这些鬼知识。”

    大学四年折磨都被折磨疯了,出来还学,跟要她命差不多。

    阿释一口气不带喘地跟路无坷说上一通,越说越来气,气呼呼地把书往旁边沙发上一扔。

    路无坷看了那书一眼。

    阿释看她这好像有点兴趣的样子,打断她念头:“你可千万别跟他学。”

    路无坷视线收了回来,又看阿释拿着花往旁边的柜子走。

    “花倒还行。”

    这个路无坷倒是知道,她说:“男的不喜欢花草。”

    “操,还真是。”阿释说。

    路无坷把那一袋子吃的放在了桌上,过去把窗打开通风了。

    阿释在柜子那边嫌弃玫瑰花俗气,声音里却又忍不住有点小雀跃。

    别人朋友小聚可能还会一起做做饭,但她们两个不行,她们两个要做饭只能吃干炒泡面,水煮泡面,除了泡面就是泡面。

    两人靠在沙发里一起叫了堆吃的,刚叫完饭的时候阿释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儿,本来回来就要跟你说的,给打岔了。”

    路无坷看她:“什么?”

    “刚路上不是堵车了吗?”阿释说,“是前面出车祸了。”

    “然后呢?”

    阿释在犹豫,想想还是说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路无坷,刚出车祸那人长得好像路智远,警察就在边上走着。我听司机大叔跟旁边那车的司机聊起来了,好像是说这人犯事儿了,被警察追来着,然后这过马路一急就让车给撞了。”

    难怪阿释百米冲刺都回来得这么慢,原来路上给这事儿耽搁了。

    路智远从上次找到沈屹西的酒吧路无坷见过他那次之外,后面两人没再见过一次面。

    其实路无坷和路智远,两人除了血缘上那层关系在,他们比任何的陌生人更像陌生人。

    路智远待路无坷是如此,路无坷待路智远也同样。

    听完阿释说的,路无坷仅有的情绪便是平静,多余的情绪压根挤不出来。

    她哦了声,最后找了句问:“犯的什么事?”

    “这我还真认真听了,”阿释抱着个抱枕坐正了身子,“好像是那档子犯罪的事儿,需要关进去吃牢饭的那种,还说这人警察已经抓了很久。”

    路智远这人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除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有民警。

    他好赌,不管往这赌博上砸了多少冤枉钱都不知道收手,只要手头有钱,不管大钱小钱,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流入了别人的口袋里。

    自己更是因为赌博进了不少次局子,但他就是不知悔改,这次被抓了肯定还有下次。后来被忽悠进传销,肯定欠了不少网贷和高利贷,路无坷手机甚至还收到网贷催款通知,路智远借钱填的她的号码,但她一一忽略了。

    路智远这人会犯罪,虽然不至于在所有人意料之内,却也不出乎意料,他这辈子没少干缺德事,所幸的是路无坷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不被这个家庭绑着。

    他这个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外卖很快到了,拿出来铺了满满一桌,两人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下午又一起出去逛了会儿街。

    阿释现在有男朋友了,路无坷不会傻到在这里耽误鸳鸯好事,逛街逛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给沈屹西打了电话。

    沈屹西下午车队应该比较闲,很快就过来了。

    路无坷被阿释大大的一个拥抱抱了一把后才被放走了,路无坷拎着大包小包上车的时候被沈屹西开了句玩笑。

    “给我买礼物没?”

    路无坷把东西都放到后座:“不告诉你。”

    沈屹西嘁了声:“搞那么神秘?”

    路无坷拉开副驾上了车,沈屹西看她系好安全带后才发动车子,路无坷去看他侧脸。

    沈屹西正看着后视镜从容不迫打着方向盘退车:“有话说?”

    路无坷也不兜圈子:“我今天见到你姑姑了。”

    沈屹西瞥了她一眼,对视两秒后扯开了眼神,笑了:“怎么发现的?”

    路无坷说:“你父亲叫沈卓琛。”而艺术团的那位叫沈卓仪。

    就她和沈家的纠葛,知道这沈家里谁的名字并不奇怪,沈屹西也没问她怎么知道。

    “他确实是我姑,”沈屹西车汇入了车流,“我也确实跟她提过一嘴你的事儿,不过我姑这人,你今天也见到了,人要没点儿真本事,她压根都不会正眼瞧一个。”

    “所以你靠的自己,我就张张嘴能顶个屁用,”沈屹西说,“一开始我姑电话里头也说了,光我说没用,得你人自己争气。”

    沈卓仪是个倔脾气,她这么说肯定就会这么做。

    沈家可能风水不太好,家里子孙辈不仅容易出脾气倔的,还容易出离家出走的。

    光是这两代已经出了俩,一沈屹西,另一个就是他姑沈卓仪。

    沈卓仪年纪轻轻那会儿就从家里出来了,因为和家里理念不合,现在脱离家庭倒也混得不错,搞艺术搞得很成功,丈夫是个搞学术的,夫妻一直恩爱和睦。

    “今儿你前脚面试完走了,我姑后脚就给我打了个电话夸人。”

    路无坷看他。

    沈屹西挪开了眼,笑了。

    “给我长脸了啊媳妇儿。”

    几天后路无坷就正式入职艺术团,她刚进去整个团队就要去外省学习交流几天。

    那几天沈屹西车队正好也有场比赛,赛道跨省,他们也同样忙了好几天。

    这几天路无坷都没见到沈屹西,白天在外头听讲座看演出,只能晚上回到酒店接他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跟路无坷住一起一同事笑说他们是不是刚谈的恋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

    几天在忙碌中一晃眼就过去了,沈屹西比路无坷先回去一天,隔天车队也没什么事儿,他就直接去机场接她了。

    结果接到了路无坷说跟朋友去玩的电话。

    沈屹西有点不爽,瞧着机场外来来往往的人,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路无坷电话里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沈屹西说:“你说呢,老子几天没抱女朋友了。”

    但气归气,他还是没舍得凶她,只让她早点儿回去。

    水泥公路两旁青色田野快速往后倒退。

    沈屹西手挂在方向盘上,半路接了个电话。

    电话都还没讲完,隔着老远车后传来一阵刺耳的排气声。

    沈屹西看都不用看就听出了这引擎声里夹带的东西。

    这车在挑衅。

    沈屹西神色自若地讲着电话,车速稳稳前行。

    车轮碾过公路,砂石溅飞。

    距离不过眨眼间缩近,转眼那声音就到了耳边。

    沈屹西不以为意往外扫了一眼。

    一辆通体黑色的摩托车卷着风呼啸而过,高速下迸裂出声响的排气声猛然增大。

    对方鸣起了一声挑衅的鸣笛。

    挡风玻璃外,某个说要跟朋友去玩的人握着车把回头看他。

    头盔将那张小脸全然盖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很快回过头去,摩托车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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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chapter 85

    路无坷甩下一阵车尾气后扬长而去。

    沈屹西透过挡风玻璃看她背影。

    她上身黑色皮夹克,踩着黑色短靴,长发被风吹散。

    他注意了她的操控,路无坷很明显不是个新手,操作熟练稳当,动作也干脆利落,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害怕的影子。

    毫无疑问,自己搁外头学的。

    沈屹西在后面稳稳当当跟着。

    她不像是开着车到他面前兜一圈的意思,油门卯足了劲儿给,从他身边冲过去之后没再回过头。

    要跟他成竞争对手。

    意识到这点,沈屹西不禁笑出声。

    他胳膊肘抵在车窗上,指尖垂下在虚空中点了点,视线胶着在前面那个身影上。

    她骑在摩托车上,风似乎都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

    沈屹西稍微坐正了身子,伸手换挡,油门一踩车冲了出去。

    直行公路上拼的就是速度,沈屹西这人一开起车来就是一个疯字,油门往死里踩。

    没一会儿沈屹西那四轮的便追上了路无坷那两轮的。

    两车并驾齐驱,沈屹西还有闲情逸致扫了眼车窗外的路无坷。

    绿色田野在路无坷身后快速倒退,她撇头看了沈屹西一眼。

    很快毫不留情地转过头,趁着他车速慢下来这个空当车把猛力一拧蹿了出去。

    还挺认真。

    看来是想玩得尽兴。

    沈屹西脚底下送了油门,超跑一瞬间飞出去老远。

    这次他径直超过了路无坷,双方互相较劲,来来往往。

    前头就是个弯道,沈屹西一顿浑然天成利落操作甩过了弯道。

    轮胎擦地声晕头转向铺天盖地。

    他瞧了眼后视镜,路无坷紧跟着也过了弯。

    她几乎没有停顿,转过弯的同时速度放快从内弯超了沈屹西。

    很奇怪的是像赛车这种野性生长的极限运动到路无坷身上完全没有野蛮之感。

    她身上那股犟到底的劲儿和她的冷静稳定完美融在了她那具身体里,个性抽条拔长。

    这条公路是条环城公路,绕着高楼矮屋田野大树,路无坷跟只在森林里蹿的鹿似的,疾速下驰骋。

    沈屹西松了点儿油门,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

    这条路用来赛车还不错,弯道足够多,路无坷很快就压弯过了个急弯。

    车身倾斜,膝盖几乎擦地。

    漂亮。

    沈屹西就在后面看着,笑了声:“还真有两把刷子。”

    路无坷很稳的一顿操作过后,车身摆直了回去,车速一下子又上来了。

    沈屹西到后头压根就没什么心思去竞速了,就只想看她玩儿。

    前头的路无坷估计是也玩够了,指了下前面一栋破平房,回头给了他个眼神。

    终点,就前面停。

    从这儿去那儿还有一小段距离,沈屹西瞟了瞟周围,旁边有条小土路,从这头穿到那头,一看就是哪个懒到不想多走点儿路的人弄的。

    这儿都明摆着有条路能走了,何乐而不为。

    沈屹西方向盘一打拐进了小土路,沙粒被晒得干硬,轮胎驶过上头一阵噼里啪啦响。

    公路上的路无坷注意到这边的沈屹西了,只视线平淡看了眼,默不作声地加了油门。

    沈屹西没点严肃样儿,近道抄得心安理得。

    外围公路肯定要比这直行的小土路长一点,沈屹西超跑从土路上跑过,回到公路上的时候已经在路无坷前面。

    他车拐了个头,猛地横着刹停在了那栋贴着专业投下水广告的破平房面前。

    路无坷朝这边驶来。

    沈屹西推车门下车,路无坷开着那两轮转眼就到了他面前。

    她停下了车,腿支上了地面,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你作弊。”

    “作弊怎么了?”他还挺有理儿,特别无耻,“你就说了终点,又没说不能抄近道。”

    路无坷无语。

    沈屹西瞧她那样儿想笑,靠上她车头,问她:“哪儿学的?”

    “什么?”

    沈屹西下巴指了指她车。

    路无坷说:“国外有给人玩的地方。”

    “有人教?”

    路无坷点头:“有啊。”

    “男的女的?”

    路无坷去看他。

    沈屹西也看她:“怎么,不许问?”

    路无坷低下头摘手套:“男的。”

    沈屹西:“……”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抬手指节轻叩了下她头盔:“不嫌闷?头盔摘了。”

    就他这德行,路无坷才不会那么傻。

    “不要,我冷。”

    “冷老子都帮你捂热了,赶紧的,拿了。”

    路无坷看他,十分直接:“不要,你要亲我。”

    沈屹西啧了一声,眯眸审视了她两秒后,说:“我要亲你我是狗,话给你放这儿了,够放心不?”

    路无坷那头盔戴着也有点闷,她看了他两秒,把头盔摘了下来。

    结果摘下来不出一秒就被沈屹西蛮力往这头一兜,唇被他粗暴蛮不讲理地压了个严实。

    路无坷倒是没推开他,被他索吻间还不忘骂他。

    “沈屹西你是狗。”

    沈屹西笑了:“我本来就是,路无坷,都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德行?”

    路无坷本来就比他矮,现在坐在摩托车上更是矮了一大截,她头盔放在身前,沈屹西微弓着腰轻碰她唇。

    “教你的女的男的?”

    路无坷说:“男的啊。”

    沈屹西嗤笑:“我赌女的。”

    确实是女的,当时刚开始玩的时候可以选教练,路无坷选了一个女的,她打小就不爱跟男的玩。

    以前沈屹西说过。

    那些男的她看不上。

    路无坷这人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她这人就是有兴趣的才会去相处,没兴趣的没感觉的你跟她多费一百句口水都没用。

    沈屹西跟她打赌完是女的后那话就跟废话一样抛脑后去了。

    路无坷就知道他是问着玩的,明明知道是女的。

    近傍晚起了点风,两旁田野杂草树梢沙响,天色还是亮的,整片天白里掺灰。

    那头公路上出现了辆蓝色大货车,拖着笨重的身躯往这边开,摇晃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沈屹西发现路无坷一点儿也没分开的意思,倒是他自觉了。

    “你是没听见声儿?”

    路无坷当然听见了。

    “我听见了。”

    沈屹西大概是瞧她脸上那镇定自若反倒对他不解的表情觉得好笑,往卡车那方向撇了下头:“你们女生不都脸皮薄,亲热要让人撞上了都得害羞上老半天?”

    路无坷说:“那是你。”

    沈屹西吸了口凉气:“路无坷,你这张嘴是不是欠亲?”

    “我说的是实话,”她还说得一板一眼的,“不敢亲的是你。”

    路无坷就是在惹火上身,果不其然话没说完就被沈屹西狠狠亲了下。

    “就你这张嘴能是吧。”

    他还捏了她一把,路无坷吃痛,就要咬他。

    沈屹西有先见之明,没让她咬着,笑。

    “就你那点儿小伎俩还想使多久?”

    卡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风和公路上的灰尘。

    沈屹西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了,问她:“怎么会去学的摩托车?”

    路无坷说:“就是想学。”

    沈屹西看她。

    路无坷还坐在车上,她也和沈屹西视线对上。

    “当时学的时候,我就在想回来后要和你比一场。”

    沈屹西觑她一眼,吐了口烟圈,开玩笑的语气:“那还挺遗憾,输给一作弊的了。”

    “我知道你在看我。”路无坷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屹西原本挪开的视线转了回来。

    你看我。

    就跟我想看你一样。

    同样也是你想看你自己。

    沈屹西和她对视,原本变得有些严肃的气氛被他一句话轻飘飘打破。

    “今天兜这么一大圈儿就是想告诉我这理儿?”

    路无坷那点小心思被他说中,却也还算镇静。

    沈屹西收回了视线,眺望对面和田野交接的天,把嘴里的烟抽得发红。

    “路无坷,知道我这几年为什么不再碰赛车么?”

    沈屹西这名字在赛车圈里一直有一定分量,从他踏入这个圈子就是一匹黑马的存在,从来没有输过的时候,这样意气风发的人当年出事就跟颗巨星陨落一样,谁都知道他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儿,关于他不再赛车的流言却乌七八糟。

    有说是拿不到奖受挫的,有说是因为有心理阴影了。

    职业赛车手是个高危职业,随时哪一趟都可能半路命丧黄泉,不管是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在赛车面前都不堪一击。

    自己出事命没了,撞死人了也未免过得了心里那关。

    沈屹西问她知不知道他这几年不再碰赛车的原因。

    路无坷其实知道的,因为当年那场不可控的车祸里他不太公平地在三个人中完好活了下来。

    而赛场本身对他来说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这么狂的人,怎么可能会畏惧赛道。

    沈屹西捏着烟送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有种不盲目却很吸引人的狂妄自大。

    “要回去,不过就我自己一句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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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chapter 86

    晚上沈屹西打算带路无坷搬回澜江大学附近那套房子,因为经常住酒吧这边,路无坷放这边的东西不少,收了整整一个行李箱。

    回去的时候沈屹西开路无坷玩笑,让她把车骑上,说她半路肯定会被交警拦下来查驾驶证,因为像个未满十八骑车上路的。

    路无坷回国后还没回过澜江大学旁边那套房子,大学她和沈屹西经常住的就那套,那段时间奶奶癌症住院,她医院学校两边跑,经常三天两头上沈屹西那边住。

    回去后路无坷到浴室里洗澡去了,沈屹西车库停好车后上来没见着她人。

    家里浴室是开放式的,就淋浴间挡了块磨砂玻璃,沈屹西瞟到后面隐隐绰绰的人影才知道她在洗澡。

    他咬着烟过去把窗帘打开了,黛山像夜色不小心打翻的浓墨,山麓灯火隐约。

    沈屹西回身差点弄到路无坷的行李箱,她银色铝合金的行李箱就放床边,应该是刚拿了衣服,行李箱还没阖上,沈屹西摘下烟,弯身帮她阖上了,拎到一旁。

    但他拉链没拉全,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拉链里跑出来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响,沈屹西耷下眼皮看了眼。

    是个皮套本子,灰褐色的。

    本子旁边的扣子没扣上,里头的条纹白色纸张打开了,上面不知道记了什么单调的东西,随便一眼扫过去一溜长短一致的文字。

    沈屹西放下行李箱,捞过了地上的本子,却在看清上面的字时指节一顿。

    -沈屹西(20xx年3月1日)

    -沈屹西(20xx年3月2日)

    -沈屹西(20xx年3月3日)

    -沈屹西(20xx年3月4日)

    -沈屹西(20xx年3月5日)

    -沈屹西(20xx年3月6日)

    ……

    满满一页,除了后面日期有差异之外,其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一年正是路无坷去国外那年,她是二月底离开的澜江。

    沈屹西微皱眉头,把烟塞回了嘴里,拿着本子坐上了床边。

    第一页记到了四月,他往后翻。

    五月,六月,七月到年底的十二月,一天都没落下。

    原本到这里已经足够单调枯燥,往后翻又是单一漫长的一年又一年,全是这三个字。

    沈屹西莫名一股气堵在胸口,咬在嘴里的烟烟灰掉在了本子上。

    他抖掉了上面的烟灰,忽然注意到上面日期上的空缺。

    路无坷记的东西实在太过单调无聊,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出来。

    时间是两年前,中间有一个月是空着的,那一个月什么都没记,连日期都没有。

    沈屹西在看见那凭空消失的一个月时已经有了预感。

    却在这个时间在脑子里和自己出事的那段时间吻合起来的时候心里仍旧升起一股烦躁。

    难怪回来后她从没问过他一句当年那场事故发生过什么。

    因为她什么都知道。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哗啦淌在瓷砖上。

    沈屹西拎着那本子,听着这声儿抽完了手里那支烟。

    直到烟烧到了烟屁股,沈屹西拖过烟灰缸,把烟碾灭了起身。

    他本子扔在了床上,往浴室走。

    淋浴间里灯光被热气氤氲得朦胧模糊,挂回墙上的淋浴头往下滴着水。

    路无坷正把内衣往身上套,身后的玻璃门被打开了。

    她回头去看,沈屹西进来了。

    他看起来脸色有点臭,比平时严肃了不少。

    路无坷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就被他胳膊一拽拉进了怀里,紧接着两条光着的腿悬空。

    她整个人被沈屹西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上。

    冰凉的大理石凉意直往腿根淌,路无坷挣扎着要下来。

    却被沈屹西挡住了没法儿下去。

    他吻落在了她还沾着水的脖颈上。

    她还没来得及扣上的被他勾了下来,肩带滑到了手臂上。

    路无坷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要去推开他:“放我下来。”

    沈屹西当然没让,气息落在她刚被热气蒸熏完薄得像纸的肌肤上。

    “路无坷,两年前回来看过我?”

    他被烟草熏燎过的嗓子略微泛着嘶哑,掺着低沉直往她耳朵里钻。

    路无坷一愣。

    沈屹西不满意她这副不吭声的样子,磨她耳朵:“说话。”

    路无坷被他弄疼了,洗手台上还冷,不愿意配合:“没有。”

    她就要下来,沈屹西伸手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兜住她腰把她往上抱了点儿,浴巾塞到了她身下,好气道:“这下行了?”

    路无坷这个难伺候的主儿一下子就没声儿了。

    脾气来得快,却都是一戳就没了。

    沈屹西开门见山,不打算弄那些弯弯绕绕的。

    “你那本子我看到了。”

    路无坷被困在他怀里,闻言抬起眼睛看他。

    她不是个爱写东西和记日记的人,身边有什么本子心里一清二楚。

    沈屹西说她:“如果今天不是你那本子自个儿有想法跑出来给我看,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把这事儿搁肚子里头揣着?”

    路无坷看着他,说了实话:“是。”

    这确实就是路无坷,她连写日记跟自己对话这事儿都不爱干,更不用说跟别人说,从小到大她就是那种什么都往心里闷的人,不爱跟人交流。

    像今天这事沈屹西如果不问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事拿出来跟他说。

    即使知道这就是路无坷,他也知道她就这破性子,但沈屹西还是莫名来气:“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你到底懂不懂这个理儿?”

    路无坷撇开了眼。

    她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她在沈屹西面前也服软过不止一次两次了,每次无一例外的只要她稍微服点软,沈屹西就会无条件纵容她。

    “路无坷,但凡这五年来你跟我服下软,说句话也好,或者回头看我一眼,我都不至于晾你五年让你自己回来找我。”

    路无坷睫毛轻颤了颤。

    与其说沈屹西一直在等路无坷回来,给她时间去想明白所有事,不如说他只是在等她回头。

    他们通透理智,太过了解对方,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吃尽了苦头。

    他们从来不说爱,不说深情,不在一次次争吵拉扯中难分难舍剪不断理还乱,以此加深爱的定义。

    性格使然他们对彼此的爱意心知肚明,却也因为这样的性格两败俱伤,他们两人中谁但凡不理智一点,两人之间也不至于隔着这么漫长的五年。

    如果路无坷能像别的女孩子感性一点,回头看他一眼。

    又如果沈屹西蛮不讲理一点,不给她时间去撞南墙。

    他们之间都不至于空白了这么多年。

    浴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淋浴头上水滴落在瓷砖上的细响。

    过了许久,靠在镜子上的路无坷终于转回头看向了沈屹西。

    “当年那场车祸你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十五天。”

    沈屹西盯着她眼睛:“为什么不来看我?”

    路无坷张了张唇,终于发出了点声音。

    “我进不去,沈屹西。”

    “我被你父亲碰上了。”

    沈屹西微皱了眉头。

    路无坷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维持她那镇静的性子,唯独在沈屹西面前,她在他面前是个有裂缝的自己,内里的脆弱,不坚强,他是看得最多的。

    她把两年前那些原本应该尘封的委屈和不甘心带到了今天。

    “我进不去。”

    路无坷到现在还留着当年沈屹西出事时的报纸。

    两年前她一夜没睡赶回了国内,直奔沈屹西所在的医院,她到的时候沈屹西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被转进了icu。

    当时正值深夜,里头没人,路无坷在窗口外站了一晚上。

    里面的沈屹西满身仪器,安静地睡着。

    路无坷压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在走廊上碰上了在国外出差匆忙赶回来的沈父沈卓琛和沈母叶丛莲。

    沈父和沈母是认得她的,沈父未与她说一句什么就换衣服进了重症监护室,沈母和她点了下头,进去之前还递给了她一条手帕。

    路无坷也是至此才知道自己红了鼻头。

    后来沈父先从里头出来了,路无坷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不搭理她,却没想他走过来停至了她面前。

    沈父说要和她谈一谈。

    沈卓琛这人身居高位,身上有种强大的气场在,路无坷却一点也没有怯场。

    沈父并没有和她兜圈子,直接讲明了来意,她和沈屹西并不是一路人,门不当户不对,最主要的是,身份地位也配不上。

    沈父到底是多年在生意场上行走的老狐狸,这些难堪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至于太难听,甚至还让人感觉有理有据。

    那原本应该是一场愉快的交谈,因为只有沈父一个人在说,路无坷在安静听着,看起来仿佛已经听进去了一样。可最后路无坷一句很平静的话打破了这场表面十分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对话。

    她跟沈父说,他的儿子只要她。

    那时候路无坷说大胆是真的大胆,却也说的是事实。

    路无坷她什么都没有,沈屹西这个人本身是她最大的底气。

    后来沈屹西转去了病房,从他昏迷到后来好转的一个月,路无坷一直在国内,却一直见不了他。

    后来她回了国外,因为沈父的那句门不当户不对,身份地位也配不上,她一直在努力向上爬,直至成为了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在艺术界上不低人一等。

    路无坷什么都跟沈屹西说了,唯独一件她没提。

    当年在病房外,她想过如果沈屹西没了。

    她也解脱了,不用再吃药了,也不用再在本子上因为想他每天都要写一遍他的名字。

    他们之间不管是哪个,都早已扎根在对方的血肉里,在这个世界上多呼吸一分都是在跟对方纠缠,五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对方藕断丝连。

    两把硬骨头拧到了一起,就再也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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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chapter 87

    路无坷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又躺在国外那张床上。

    她慢慢转醒,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窗帘没关,浓重的夜色爬满落地玻璃窗,烟火气一到深夜淡了不少,灯火寂寥四散。

    她没做梦做到神智不清,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沈屹西睡了,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半英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眼。

    路无坷枕在他臂弯里,腰上搭着他的胳膊,有力地箍着她。

    她看着沈屹西,抬手捧他脸,去咬他下巴。

    沈屹西吸了口气,眉心抽动下后挑开了眼皮。

    路无坷双唇虚虚含磨着他下巴,鼻尖抵在他唇间,睁着大眼睛看他。

    沈屹西也低眸瞧着她,倦怠扯着他的眼皮往下,他阖上眼,响亮地亲了下她鼻尖:“精力这么旺盛?”

    他这话里带着几分玩味,还迷糊着呢,手就往被子里伸。

    路无坷拧着身子躲,沈屹西这个下流地直挑她敏感的弄:“躲什么躲?叫醒我不就为了干这个?”

    路无坷被他勒过去碰到他了,索性不躲了,拆他台:“是你。”

    沈屹西那火上来得跟火箭似的,被她一碰就上来了,他那脸皮厚的,伏她耳边笑语:“给点儿面子,理解理解,年轻人精力旺盛。”

    被他的气息包围,身体在他粗粝宽大的掌心下颤栗,路无坷才感觉渐渐落回了实处。

    她胸前的被下起起伏伏,紧紧地抱着他。

    沈屹西似乎察觉出了她情绪不太对劲,动作慢了下来,低头去看她。

    “睡俩钟头还没缓过来?”

    路无坷不说话。

    沈屹西去掏她下巴让她抬头。

    其实路无坷没睡多久,沈屹西给弄睡的,好不容易哄睡了这就压根没睡多久。

    沈屹西上下端详了她的脸,瞧着情绪也还行,估计就是醒来了故意闹他起来跟她玩的。

    他索性掀开被子,握着她的低头重重亲了一口。

    路无坷当然没推开他,十指插进了他短发茬里。

    ……

    一场弄完黑色的天幕掺了点红,瞧着再过个把小时这天就要破晓了。

    房里还有还没散去的烟草味,路无坷裹在他的味道里没动,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消火的。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视线也没个定处,随便盯着哪儿发呆。

    某一刻她的视线像被什么抓住了,路无坷盯着衣帽间的门边,目光逐渐定焦。

    在跟墨水似化不开的光线下,她当年在他墙上乱涂乱画的小女孩和赛车模糊成一块,只有个界限不清的轮廓。

    而现在在那个图案旁边,贴着门沿那块地方有了别的印记。

    路无坷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几秒,而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越走近墙上刻的那个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晰。

    路无坷光着脚踩在瓷砖上,瓷砖冰凉的冷意直往脚底心淌,她慢慢走了过去,直至停在了那片墙前。

    五个叉叉,刻的人似乎很用力,沟壑深深地凹进去,到现在里头还残余一些粉末。

    她看着这五个图案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指尖细细描摹。

    沈屹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幅景象,路无坷没在床上待着,不知道蹲在衣帽间门口那儿干什么。

    她没穿衣服,光着那一身晃眼的白蹲在那儿。

    在那儿能是在做什么,不言而喻,沈屹西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房里没开灯,沈屹西也没过去开,直接往她那儿走了过去。

    路无坷知道沈屹西出来了,摸着那五个叉叉,回头去看他。

    沈屹西过来后什么都没问她,直接抄过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这腿才好了几天?”

    路无坷抱上他的脖颈稳住身子,去看他,直接跳过了他的责怪,问他:“墙上那些是什么意思?”

    沈屹西直接给她弄床上去了,两手撑她脸侧,视线垂下盯着她。

    路无坷这个磨人的,就是要让他说。

    “是什么意思?”

    沈屹西抬了下下巴:“你问我我上哪儿问去?”

    路无坷说:“问你自己啊。”

    沈屹西哼了声气儿,从她身上离开上了床,把她捋到了怀里:“睡你的。”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后仰了下身子伸长了胳膊打开了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头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路无坷趴在他身前,好奇地探头去看。

    沈屹西手里拿了个正正方方的东西,还没一个巴掌大。

    路无坷后颈枕在他胳膊上,被他圈在怀里,看清了那东西,是个丝绒盒子,色调是有点暗沉的深蓝。

    沈屹西直接打开了从里头拿出一枚素白的指戒往她手上套。

    不像别的男的,沈屹西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跟随便往她手上套件首饰似的。

    戒指设计简单不繁复,却很有品味,跟路无坷的无名指舒适贴合。

    路无坷看着戒指,又去看沈屹西。

    沈屹西也在看她手,见她仰头朝她看了过去。

    路无坷直白地问:“沈屹西,你这是在求婚吗?”看着不像。

    沈屹西笑了:“这算哪门子求婚?”

    “求婚再怎么着也得给你弄一堆聘礼不是。”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了,看着手上的戒指。

    沈屹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路无坷问:“什么时候买的?”

    沈屹西似乎拧眉细想了下,最后搔了搔眉心:“可能一年前?忘了。”

    这枚戒指还是他之前跟许知意去珠宝店那会儿看到的,当时许知意是去给他那未婚妻选婚戒,沈屹西在旁边百无聊赖地逛,这枚戒指很有眼缘地让他看上了。

    当时只觉得挺适合她的,她戴起来应该很好看,然后就买了。

    那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和好。

    “行了,”沈屹西兜着她后颈那边手抬起来抓住她的手往下放,“都几点了,睡了。”

    路无坷这个不安分的,手被他抓下去了拇指还抠着无名指上那点异物感。

    沈屹西感受到她那小动作了,给逗笑了:“难不成你今晚就摸着这玩意儿不合眼?”

    路无坷不理他。

    沈屹西说:“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给你瞧这东西,现在先把眼睛闭上,成不?”

    路无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

    这不是一个没有范围的概念。

    它是后面那很漫长的一生。

    路无坷突然想起以前沈屹西说的话,他说,这辈子他就跟她生定儿子了。

    沈屹西这人好像从来不会说谎,话从他这人嘴里说出来,都是有十足把握的,确定的。

    他们早在这浩瀚俗世里有了纠葛,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终究还是狭路相逢。

    本来啊,路无坷的命就是沈屹西捡回来的。

    那年十三岁的她被十五岁的他从车轮底下救下。

    从那天起,他们往后的日子里注定都是要纠缠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除了那个姓沈的,再也没任何男的能让路无坷去正眼瞧上一眼。

    沈屹西是半个月后离开的ria车队,对他退队去干自己车队这事儿ria的老板,也就是杨敞他父亲对这件事表示大力支持。

    本来当年沈屹西从赛场上退下来后就是没打算干教练这活儿的,很多车队向他发出的邀请都被他一一回绝了。最后还是杨军浩跟他以前刚入赛车这行的师父有点交情,才把他这尊大佛给请到了自己队里。

    杨军浩当时的意思也不是要把他一辈子绑ria里,只是想让他没重回赛场之前帮忙指导指导底下那帮兔崽子,他要是哪天嫌烦了或者想干自己的事儿了随时可以走人,所以这会儿沈屹西要走了他们从上到下基本没意见。

    那个时候杨军浩就觉得这小子是迟早有一天得回到他那赛场上去的,他身上那个野生般的狂浪劲儿当年出事后也没见得被磨灭,有的人天生就是属于赛场的。

    就是这里头有几个是跟着沈屹西过来的,那会儿chn车队解散后,那里头的职业赛车手都面临了如何抉择去向的问题。

    车队要培养一个赛车手跟现在娱乐行业打造一个爱豆差不多,需要投入大笔的钱,所以车队挑人的时候也格外谨慎和刁钻,当时ria有看上了chn里面的几位车手,那几位都签了这儿,有的当然是因为ria这个靠山算国内车队里的佼佼者,签了这个车队后面的路好走,但也确实有些因为那点子情怀是跟着沈屹西来的。

    所以沈屹西一走他们都嚷嚷着要跟上,但他们这堆人里头除了齐思铭这个可以随时抽身的经历,其他都是跟ria签了车手约的,也就是合同规定的年数内,他们都是ria的车手,得给这个车队跑比赛,不然的话就得赔偿一大笔违约金。

    他们当时都嚷嚷的时候,沈屹西笑说:“都还让人管着身呢,着急个什么劲儿。”

    齐思铭这个随时能跟着走的,装模作样地安慰他们:“再说chn也不一定能顺利,等屹哥去拼个几年,等chn靠谱了你们再来也不迟是不是。”

    那会儿他们是在沈屹西酒吧喝酒,非得给他搞什么欢送会。

    沈屹西听了齐思铭那话了笑笑地踢了一脚过去:“别给老子唱衰,我话搁这儿了,chn只会成功,失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靠,教练你好他妈嚣张!”

    “好他妈狂。”

    他们这帮人里头没有比齐思铭认识沈屹西更久的,当时沈屹西那话说完后起哄的那几个人多少都是带点儿不相信的,除了齐思铭。

    齐思铭知道沈屹西这人有多恐怖,他只要说了什么基本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他只要说了就会用十成十的力去干这事儿。

    是天之骄子,也确实凭的自己本事。

    那天晚上大家喝到了很晚,连一向跟沈屹西不太对付的邵司泽都十分给面子地捧了场,送了他一句赛道上见的话。

    从那天开始,chn归来。

    两个月后,一场著名的拉力赛在初夏拉开了帷幕。

    这场可以说是万人瞩目的拉力赛以其让人意想不到的路途艰苦和危险被人熟知,赛车将在柏油路、土路,沙砾路上进行比赛。这期间不管晴空万里还是刮风下雨,比赛照常进行,大自然的力量最是让人敬畏,一旦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天象变化的影响会变得尤其大。

    往年这场定在初夏的拉力赛便极其受关注,今年则是在往年的热度上又多了一波热度,因为当年某个极有天赋和实力却因为在赛道上遭遇突发意外而落败退场的赛车手重新回到了赛道上,这是这个人复出的第一赛,当然倍受关注。

    而沈屹西作为一个还没上赛道,因为重建chn车队在此之前已经受到莫大关注的人对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不管是论坛上热火朝天的议论还是那些吸人眼球的新闻,都对沈屹西这人没有任何影响,甚至第一天和第二天沈屹西跑得都不错。

    这趟比赛路无坷跟沈屹西一起过来了,除了齐思铭他们这些非来不可的,许知意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只不过他腿脚不方便不能奔波,也撑不了那么久,在这跟着耗着两天后就先回去了。

    比赛为期三天,其**设有几十处特殊赛段。

    在第一天进行的土路赛段的争夺,在此赛段内沈屹西拿下了全场第一。

    但在第二天的沙砾路赛段上,沈屹西因为和就磨合了两个月的领航员在配合上出了点差错,在某个特殊赛段落下了致命的几秒,被其他车队领先,在第二天的赛段只拿下了全场第二。

    第三天进行的是柏油路段,比赛地点是在一个多山大省,傍晚一众车队到达地点后纷纷各自到酒店休息。

    路无坷跟着沈屹西连跑了两天才知道赛车手有多不容易,她还不是个开车的,已经能感觉到浑身有些提不起劲儿,比她平时跳舞要疲惫一些,更不用说精神高度紧绷和操作确保万无一失的赛车手了,光是坐在赛车上颠个一两个小时浑身都能散架。

    只是让路无坷很意外的是沈屹西这人回到酒店后居然还有兴致压着她弄了一番。

    他们弄完的时候正好楼下的齐思铭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他在楼下遇到了ria车队,他们也住的这酒店,让他俩也下去一起吃晚饭。

    沈屹西本来看路无坷奔波了两天有点累,不想让她下去折腾这么一趟,说给她带上来,让她在上面休息。

    结果躺床上被子下露了半边肩膀的路无坷呛了他一句:“那你还动我。”

    沈屹西捞过搭椅子上的衣服往上身套,眼角眉梢挂着吊儿郎当:“你动的还是我动的?”

    这话说得路无坷哑口无言,沈屹西瞧着她那副被堵住了的样子一阵闷笑,又问她:“去不去?”

    路无坷说去,沈屹西也就由着她了。

    男的收拾起来要比女的快得多,在旁边看她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路无坷今天穿了件无袖束腰长裙,布料衬得她皮肤白得扎眼。

    沈屹西看她就想穿着这么件裙子下去:“你就穿这么点儿?”

    路无坷疑惑回头看他:“现在是夏天。”

    沈屹西看着她往外走,也没说什么,随手捞上了件外套。

    齐思铭他们去的酒店对面一家大排档吃的,这帮人吃饭从来不喜欢往高级的地儿去,就喜欢这种烟火气浓的,啤酒瓶盖子一磕咬上几口肉。

    路无坷和沈屹西去的时候齐思铭他们已经在喝了,他们给他俩留了两个座,连一块儿的。

    露天下桌椅成群,各桌聊各桌的,叽叽喳喳,马路上不断有私家车和摩托车鸣着鸣笛开过。

    齐思铭他们没等沈屹西走近就在跟他说话,沈屹西走过去了,边跟他们说话边拉开了路无坷那边的椅子,路无坷在椅子上坐下了,沈屹西也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男人的饭桌上聊的无非就这两天的车赛,从赛道到赛车手都讨论了个遍,还有某个长得很漂亮的赛车公主。

    大家现在就等着明天的比赛,都闲着没事儿,吃着吃着嫌无聊就玩起了游戏。

    玩什么游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灌人酒就行,一大帮大老爷们儿就在那儿玩起了以前嗤之以鼻的真心话大冒险。

    路无坷没有不合群只吃自己的,坐在那儿看他们玩,但她今晚运气好像还不错,半天也没被转到一次酒瓶。

    倒是沈屹西,被连着转到了两次,第一次他干脆利落地喝了酒,第二次选了真心话。

    这从刚才到现在还没人选真心话的,大家直呼无聊。

    沈屹西把玩着酒杯,笑了声:“这不给你们开个头,光喝酒多没趣。”

    “你们别说,”齐思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真心话啊,要真戳准心窝子了,那叫一个带劲儿。”

    说完撺掇上轮被罚酒的男生问点儿狠的。

    路无坷比沈屹西本人都感兴趣,坐在那儿看着那个男生。

    沈屹西老神在在的,压根不担心人问什么,反倒瞥了眼旁边明显对接下来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的女朋友。

    但那男的是个老实人,又看沈屹西女朋友在这儿,半晌他们给他支的那些招他一个都没问出来,最后只挤出了一个有够无聊的。

    他问沈屹西屏保是什么。

    他这话一落桌上无一例外嘘声一片。

    沈屹西直笑,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扔到了那人手里。

    路无坷虽然回来后还没看过沈屹西屏保,但大学那会儿他见过的,沈屹西不太爱换壁纸,屏保万年一片黑。

    所以她不用听他们说都知道了。

    结果就听那帮头凑一起去了的男人靠了一声。

    沈屹西那手机一秒都不让他们多看,伸手夺了回来,笑:“还看得不眨眼了还?”

    “操,哥我们看一眼都不行了。”

    “不行。”

    齐思铭这嘴贱的开始在旁边起哄了:“这你们屹哥揣了五年的宝贝,你们哪儿能盯着啊。”

    沈屹西笑骂了一句:“滚蛋。”

    路无坷看向了沈屹西,他手里手机那屏幕还没按灭。

    看到屏保上那张照片时,她愣了下。

    照片是在大学教室里,女生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正在低头写作业。

    皮肤很白,眼睫毛很长,看起来又清纯又乖。

    沈屹西给她看到了也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让她看的。

    齐思铭也就是在这时叫的她,路无坷看了过去。

    齐思铭拆沈屹西台:“你知道不,当年你一走,他后脚就跟我要了你这张照片。”

    路无坷这张照片是大学那会儿思修课坐在前面的齐思铭偷拍的,当时还发到了群里,一堆嚷嚷着要追路无坷的。

    沈屹西说齐思铭:“行了啊。”

    后面这段很快就又在男人的碰杯吆喝声中过去了,这地方昼夜温差大,路无坷又坐了没一会儿手臂发冷,沈屹西带下来那外套给她穿上了,等她吃完了又先带她回去了。

    回到酒店后,路无坷去拿了沈屹西手机出来看。

    沈屹西让她拿走了,觉得好笑:“你是没见过自己?”

    路无坷却是搂上了他腰,埋进了他怀里。

    沈屹西顺势搂住她,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坐着。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

    沈屹西就这么陪她耗着,直到她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拉力赛最后一天进入到了柏油路段,山区公路九曲十八弯,早晨还起了雾,这对各位赛车手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考验。

    沈屹西出发去赛区之前还跟路无坷开了个玩笑,说拿个冠军回来给她玩玩。

    路无坷跟他说一言为定。

    沈屹西去准备的时候路无坷不能一起跟他过去,跟了齐思铭的车到终点那儿等他。

    拉力赛是采取间隔发车,即参赛车手不是同时出发,最后所有特殊赛段行驶的秒数加起来最少的获胜。

    路无坷被齐思铭带到终点站那儿的时候已经有车顺利抵达了终点站,屏幕上的数据跟着随时更新。

    赛车一辆辆飞飙而过,在那儿站得久了,路无坷耳朵都跟着嗡鸣。

    来看拉力赛的大部分是男的,路无坷身边就是方圆三米内没有一个女的,这些人都是赛车发烧友,一个个的讨论得口沫飞溅,就连赛车手的发车顺序他们都了如指掌,所以在沈屹西即将发车的时候有的显得尤为兴奋。

    崇拜的有,看好戏的有,不看好的有。

    路无坷在那儿站着,很明显身边的齐思铭也有点紧张,捏着个手机看时间不断张望。

    刚才还不觉得时间漫长,此刻分分秒秒却变得尤其明显的难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连上个选手用时都超过后,附近也听不见任何引擎声响。

    人群里渐渐骚乱,直到不知道谁爆发出了一声:“有车在山底下那里翻车了!”

    这一声就犹如在湖面投下的一颗炸弹,人声瞬间炸开,大家纷纷猜测着是谁,路无坷站在一片喧闹里,听到了无数个沈屹西。

    她站在惋惜和幸灾乐祸两副面孔的人群之中。

    手心逐渐渗出了一层汗。

    旁边的齐思铭也一样着急到踱步,路无坷看起来要比他冷静得多,所以在袖子突然被拉住那一刻,齐思铭整个人是意外的。

    路无坷看着他:“带我过去看看。”

    齐思铭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眼前这个女生身上一点平时没有的东西,好像是紧张,又像是在害怕。

    齐思铭反应过来后安慰她:“别紧张,可能不是屹哥。”

    路无坷却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你带我过去。”

    齐思铭看着她那眼睛,最终是答应了。

    他车就停在旁边,两人朝那儿跑了过去。

    在他们拉开车门那一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几乎要把空气炸开的排气声。

    空气中的不安分子被引燃,柏油路两旁的人墙瞬间高掷手臂,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路无坷拉车门的手一顿,几乎是同时,红黑色的赛车从视野里呼啸而过。

    带着尖锐的引擎声的,从眼底倏然滑过。

    他在极速里热血沸腾。

    在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屏幕上的数据同时跳动。

    teana:chn沈屹西

    stati:01:20:12

    排名:1

    总排名:1

    总排名出来的那一瞬间,声浪骤高。

    路无坷听见了沈屹西那欠揍又嚣张的鸣笛声。

    她几乎是在同时甩上了车门,往沈屹西那边跑。

    路无坷到那边的时候,沈屹西正被一堆脸上堆着笑的人围着拥抱拍背,祝福和欢呼不绝于耳。

    沈屹西抬眼看到了她。

    路无坷站在那里,看他应付好了那些人。

    沈屹西一身赛车服,一手夹着头盔。

    隔着人群,他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

    “路无坷,过来。”

    ……

    我在这个万物枯萎的世界里发了场高烧,拖着烫坏我的步伐踽踽独行。

    直到你风狂雨骤,大雨滂沱冲退了浑噩和迷糊,叫万物放浪形骸。

    从此以后路途再坎坷,我也只懂得奔向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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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chapter 88【小修】

    于熙儿跟隔壁二中钟里是一对儿,这事儿澜江那几个高中几乎就没人不知道的,从一中二中到于熙儿自己就读的私立贵族学校,于熙儿和钟里这两人那点事大家都能给吹出花来。

    那时代不像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初中人手一只诺基亚,发个扣扣消息还得等2g3g网络圈圈转半天,别说像现在千里之外的八卦滑滑手指头就能看到,以前就算是明星八卦也得隔个好几天才传得沸沸扬扬。

    但人类都是不屈服于无聊的动物。

    不管处于什么时代,他们总能翻出点儿事出来嚼嚼。

    那时候大家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身边少男少女那点子事。

    哪个大帅哥喜欢谁,谁和谁因为隔壁班花打了一架,谁跟谁又在一起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都能买瓶五毛的盐汽水在那儿津津乐道上好一会儿。

    于熙儿和钟里就是人啜着盐汽水能嚼上好半天的其中之一。

    他俩能这么受关注还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好看,于熙儿从小不管到哪儿都是班花,还有她那出了名的公主脾气,澜江这片的学生多多少少都认识她这个人,钟里也是个上天赏饭吃的,冷着张脸都能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当然光这些也不足以让人不管多久聊起他们还兴致勃勃的,主要是他们两个之间那堆可以用跌宕起伏的破事,让人不想去八卦都难。

    那时候追着男生跑的女生还比较少,于熙儿就是其中之一,初中开始就追在钟里后面一口一个男朋友,钟里虽然成绩算不上特别好,但马马虎虎算个好学生,对这个小公主的追求全部都是冷处理。

    人人都以为于熙儿坚持不了多久,包括钟里,毕竟像于熙儿这种大小姐脾气,哪里受得了这种热脸贴冷屁股委屈,却没想到于熙儿这一追就是一年多,这一年没有一天不晃到钟里面前的。

    就她这种长得好看追起人来嘴又甜的,是个男的心都得给她捂化了,偏偏钟里这男的不吃这套,对于熙儿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就钟里这种态度,大家都以为这对儿是没戏了,最后可能就以于熙儿放弃追!追求收场。

    却没想在那年于熙儿圣诞生日那天,他们两个好

    上了。

    当年于熙儿身边的小姐妹也不少,大家打听打听着他俩在一起的原因也就传开了。

    虽然于熙儿是个追人的,但毕竟也是个小姑娘,圣诞生日那天没有收到钟里的生日礼物,甚至钟里没来参加她生日会,她当即打了电话对他大哭大闹了一场,当然,就她那嘴也骂了钟里了。

    当时她身边那堆小姐妹都觉得完了,这下肯定更没戏了,却没想晚会儿钟里来了,拉着于熙儿出去了。

    有一两个实在好奇跑出去偷听墙角,结果就撞上了钟里把于熙儿推在了包厢旁边楼梯墙上亲。

    两人也就这么搞到了一起。

    在人前钟里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于熙儿也还是和以前经常在他身边晃,和以前没太大差别,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钟里会让于熙儿牵他手了。

    这俩人一好上就好了七年,从初中高中到大学,中间虽然分分合合好多次,但就没一次分得彻底的。

    直到大二那年,于熙儿被同系的一个校花撬了墙角。

    钟里和于熙儿的关系破碎在她撞见钟里被校花推在墙上亲那晚,那天晚上于熙儿照例去钟里驻唱的酒吧找他,结果就撞上了这一幕。

    不管是钟里还是于熙儿,那天晚上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印象深刻的夜晚,可能这辈子谁都会一直记得。

    于熙儿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当时见到这场景当即冲了过去,抓开趴在钟里身上那系花,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这女生勾搭钟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并不无辜,她认识于熙儿,也知道钟里是于熙儿的男朋友,但依旧撬墙角撬得光明正大,三天两头往钟里打工的这个酒吧跑,当着于熙儿的面跟钟里聊骚,即使钟里眼神都没给一个。

    于熙儿以为钟里能把持住的,或者换句话说,她觉得除了自己,没人入得了钟里的眼,可直到她看到了这个画面,她才知道自己自信到有多可笑。

    那系花也不是个吃素的,被于熙儿这么!一巴掌甩上去当即火了,就要冲过来抓她头发。

    于熙儿丝毫没往后退,怒视她。

    结果下一秒眼前一暗,靠墙上的钟里起身挡到了她面前,抓住了系花的手。

    于熙儿让他滚开。

    她,跟系花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口吻。

    系花很快就走了,走之前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在系花走后,巷子里恢复一片死寂,钟里终于转身去看于熙儿。

    结果刚转身,脸上就生生受了一巴掌,同样的这一巴掌于熙儿不仅给撬墙角的系花,也给被撬走的他。

    于熙儿眼睛里是未熄的怒气:“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半晌钟里才转回头看她,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什么,他笑了下:“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都看到了?”

    本章节

    钟里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会露出和他气质不太符合的虎牙,可他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听着钟里带刺的话,于熙儿逐渐红了眼眶:“怎么,你要和她搞一起,是吗?”

    钟里直视她眼睛,漆黑的瞳孔下情绪深不见底,他说:“是。”

    一个理由都没有。

    哦,不是。

    因为一个小三,还是往她头上倒过啤酒的。

    于熙儿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几乎喜欢了将近十年的人,她年纪里最干净单纯的那几年都是他的。

    用句俗气点的话来说,她的整个青春全是他。

    不管是装了几个相册偷拍的他,或者是拽着不爱拍照的他一起自拍的,还是那些被她截图下来好好保存的聊天对话。

    从认识到现在少说也得九年了,存都得存爆好几部手机了。

    抵不过横插一脚的女的。

    于熙儿看着钟里。

    “钟里,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

    钟里闻言看她。

    她强忍着没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你到底把我放哪儿了?”

    钟里看!着她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了动。

    于熙儿冲他吼:“这七年你全当屁了是吗?!”

    没有路灯的巷子里空荡荡的,于熙儿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这个黑夜刺破。

    几秒沉寂过后,钟里那两片薄唇动了动。

    换做是有一身保护躯壳的成年人,可能这时候已经灰溜溜退场,可正是因为年轻气盛,也因为太喜欢,他们都没能做到体面分手,钟里这句话一落,随之爆发的是更激烈的争吵。

    大多都是于熙儿的歇斯底里,钟里默默受着,巷子外偶有人路过,会朝这边

    看一两眼又迅速走开了。

    他们的分手,惨烈到狼藉一片。

    从这天起,于熙儿和钟里那段纠缠的感情终于告了一段落,他们真正地分手了。

    那天于熙儿前脚刚走,巷尾转角那头的人烟头扔在脚下,踩灭了烟。

    本章节

    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钟里抬眸看了他一眼,于熙儿刚才情绪激动可能没发现这里头还有人,但钟里是知道的,烟味一直若有似无的。

    这人从他们吵架到现在一直在这儿。

    钟里看过去后,许知意也抬眼看了过来。

    许知意衬衫西裤,白衬衫上沾染了丝烟火气,顶上解开了颗扣子,衣领微翻着。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黑暗里的缘故抑或是其他,双方都感觉到了一股攻击之意。

    但很快又都挪开了。

    许知意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五官温润干净。

    钟里腰板挺得很直,一身打不碎的傲骨。

    许知意径直路过他走出了巷外。

    那天晚上于熙儿从巷子外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家,而是回了酒吧里。

    她点了一桌子酒,酒上来就狂喝,像要把一肚子的愤懑难过冲光。

    喝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钟里回来唱歌了。

    他嗓音里透着嘶哑,声音在酒吧里回荡,声音找不出!一丝难过。

    自始至终,他都没放下他手里那把吉他过来看她一眼。

    听着他的声音,于熙儿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好难过的,却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头。

    她手机里一个一个电话地翻着,却完全找不到一个出来陪她喝酒的。

    她一直喝酒,直到喝到烂醉,没有了神智。

    甚至后来被人从桌边托抱起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自己吐了那人一身。

    ……

    她脑袋神思迟钝,盯了天花板半天才猛然意识过来自己是躺在陌生的床上。

    这不是钟里的床,也不是她的床。

    本章节

    于熙儿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这一起来她才发现浑身泛着酸疼,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这房间很大,对面墙上嵌入式的书架墙上全是书,整个房间的装饰颇有一种书香气息,但又不显得古板,结合了现代风格。

    还没等她从不知道是在谁床上醒过来的震惊下缓过来,浴室那头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浴袍的人。

    男人很白,黑发蓬松微湿,眼尾弧度柔和。

    长得很好看。

    但于熙儿却被吓了一跳,抓过枕头就扔了过去。

    “你他妈谁啊!”

    她那枕头堪堪落在许知意脚下。

    许知意看了她一眼,而后弯身捡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把枕头放在了旁边沙发上,眼里是带着笑意的。

    “你就这么对昨晚收留你的人的?”

    于熙儿看了自己身上换下的衣服一眼:“收留个屁,你动我了?”

    许知意挑眉。

    又想到昨晚吩咐家里阿姨帮她换衣服的场景,不置可否。

    这更加证实了于熙儿的想法,她一个枕头又扔了过去。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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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434/ 第一时间欣赏退烧最新章节! 作者:舒虞所写的《退烧》为转载作品,退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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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烧介绍:
晚十点左右更新分手多年后,同学聚会上路无坷见到前男友沈屹西。大家都知道大学那年校草沈屹西把路无坷宠上了天,如今却是没看路无坷一眼。后来玩游戏,沈屹西选了真心话。班长问:“你有放不下的人吗?”沈屹西笑了下,十分坦然:“没有。”路无坷鼻子一秒发酸,这人再也不会惯着她的臭脾气了。也就是当天晚上,朋友看沈屹西喝到酩酊大醉。男人晃了晃酒瓶,无奈笑了声:“白疼了。”见着面都敢不跟他说话了。痞坏浑男主×长相清纯实则腹黑少女——下本预收《缺氧》郁晚年少时对一个男人求而不得,某天却因为母亲出卖她的一纸婚约,当上了他的秦太太。身为丈夫男人该做的都会做,唯独不会爱她。后来郁晚提出要走,却不知道哪里触碰了男人的禁忌,连那个门都没踏出去就被关了起来。关起来的第三天助理告知:“郁小姐今天高烧还是没退,您用不用亲自去看看?”秦贞转着指上戒指:“不用,苦头吃多了,就不会想跑了。”腹黑深城府男主×妖孽大美人女主先婚后爱。退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退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退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