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退烧TXT下载退烧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退烧全文阅读

作者:舒虞     退烧txt下载     退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chapter 44

    九月倏忽只剩了条尾巴, 十月眨眼而至。

    多少人就盼着这个月的国庆假期,指望着这七天能出去玩一次尽兴的。

    路无坷酒吧那份工作已经做了大半个月,没有想象中的忙, 平时就送送酒水, 其他的也不用她忙。

    防盗章,十点左右替换

    国庆这七天酒吧里肯定少不了人,学姐那老板朋友说国庆留这儿继续干活的都给开双倍工资。

    路无坷晚上回去就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刚提了一嘴这事儿就被老太太给骂了回来。

    “多赚那几个臭钱是会多长点肉?好不容易有个长点儿的假期还不愿意回家是吧!”

    有其母必有其子, 老太太这臭脾气跟她那整天游手好闲的儿子差不了多少。

    平时是挺宠路无坷的,但要给气到了也能把她骂到狗血淋头。

    路无坷就跟她提了几句国庆这几天要打工不回去, 老太太就把她骂了一通,还把电话给挂了。

    不像别人家的奶奶对孙女嘘寒问暖的,慈祥和蔼压根和她压根挂不上边。

    老太太嗓门大,旁边在床上躺着玩手机的阿释也听到了。

    听老太太挂了电话, 她扔了手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叫路无坷。

    路无坷坐书桌椅子上,回头看她。

    阿释想安慰她,斟酌了很久措辞才说:“奶奶其实就是想你了,你看你都多久没回去了。”

    结果说完发现路无坷比她还淡定,跟看个傻子似的看着她:“我知道啊。”

    阿释这才反应过来:“也是。”

    路无坷才是对她奶奶最了解的人,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妈妈去世后就是奶奶把她养大的。

    但现在老太太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 不能干什么重活,路无坷便能干多一点是一点。

    阿释又问路无坷:“那你怎么打算啊?回家还是留这儿打工?”

    路无坷跟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拿起笔写作业了:“回家呗, 不然老太太能给找到学校来。”

    阿释笑:“还真是。”

    说完又看着她那头头发发愁:“路无坷,我开始后悔那天带你去染头发了,早知道买个假发就行了。”

    她一想到老太太那犟脾气就心虚:“要是给奶奶看到你这头跟她差不了几岁的头发,她可能会一把火把你这头发给烧了。”

    “如果知道是我带坏的你就更惨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吃你家一粒米了,奶奶见我一次拿扫把轰我一次。”

    路无坷给手头的作业收了个尾,转身扔她桌上,她们这学期有几节一起上的任选课。

    “作业我放你桌上了,快下来抄。”

    待会儿上课这作业就得收了,阿释听她作业写好了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下来抄。

    宿舍里有点闷,路无坷到阳台外面透气。

    底下有盏路灯坏了,微弱的光线闪烁,像垂危病人的奄奄一息。

    路无坷一直盯着那盏路灯看,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里黑漆漆的,没有光。

    浴室在阳台,咔哒一声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于熙儿一边擦头发,一只手拿着手机玩眼睛没看路,外面又乌漆墨黑的,她出门一个没注意就撞路无坷身上去了,手机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路无坷也没发觉她出来,才回过神。

    “不好意思。”

    “对不起。”于熙儿也同时开口。

    她们两个对视了一眼,路无坷提醒她:“看看手机坏没坏?”

    于熙儿这才蹲下身去拿手机,屏幕没碎,她说没事。

    这宿舍四人四种性格,话最多的就属阿释,蒋青性格好跟谁都能聊但不热络,于熙儿有时候几天见不着个人影,路无坷虽然不内向但相对来说话是最少的那个。

    所以这宿舍里最不熟的两个人严格来说就是于熙儿和路无坷。

    于熙儿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路无坷识趣地离开阳台。

    于熙儿却丝毫对自己**不在意,她把消息给看了之后也没管路无坷在不在就回了条语音,语气算不上好。

    “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是我爹吗你管我。”

    路无坷跟压根没听到似的,脚步都没停一下,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课。

    沈屹西这人到哪儿人缘都不错,尤其在他自己那圈里。

    男人之间有时候能成兄弟就靠个兴趣相投,肝胆相照分分钟的事儿。

    像沈屹西这种玩车的,那圈子里随便拎个出来都是性子野惯了不怕死的,好像这条命生来就是用来竞速的。

    玩赛车烧钱,一般能玩的都非富即贵,但也架不住有些疯子天不怕地不怕,别人活着为了吃喝不愁,他是为了赛车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行。

    沈屹西一朋友王渐东就是这样的人,以前还是个老老实实走规矩路的人,自从二十六岁那年碰上车之后就跟着了道一样,开着车天南地北跑的没再务过正业,整个家都搭进去了。

    这人最近刚从贵州那边回来,身上穷得连个吃饭钱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给沈屹西让他出来救急。

    沈屹西那会儿正闲着没事在游泳,接了个电话后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过去了。

    去了看见王渐东跟几个月没洗澡似的,头发长到遮眼,胡子拉碴的,再拿个碗就跟个要饭的差不多。

    沈屹西问他怎么不拾掇一下,王渐东说没办法,连个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让人理发按摩。

    沈屹西带他去吃了个饭,他自己没到晚饭点,坐对面手挂椅背上夹着烟抽。

    王渐东个三十几岁的,在沈屹西面前却总不自觉低头哈腰,他囫囵扫着面前的大餐,跟几个月没吃饭一样。

    沈屹西抽完最后一口烟,探身拖过烟灰缸,烟头掐灭在里头。

    他问:“这次去的哪儿?”

    王渐东嘴里塞的两大口肉,开口含混不清:“贵州,那边前段时间弄了个新赛道。”

    沈屹西靠在椅里,打火机拿在手里抛着玩:“怎么样?”

    一提车王渐东明显来了劲儿,骨子里那点自卑唯诺一扫而光,嗓音带着中年男子的粗犷:“就一个字,爽!那边全是山,跑起来刺激。”

    沈屹西只听着,笑了笑。

    王渐东又问他:“那边人给放了放风声,说那赛道可能有人要投资弄个比赛,可能就一两个月的事儿,到时候真成了你去不去?”

    沈屹西将打火机扔回桌上,语调漫不经心:“为什么不去?”

    男人的胜负欲都是扎在血肉里的,哪儿刺激往哪儿走。

    王渐东朝他竖了个拇指:“都说年轻人里最有实力和潜力的就你,不愧是。”

    沈屹西一条胳膊挂椅子上,不太客气地笑了一声:“去比赛跟这有屁关系。”

    “别强捧,没意思。”他说。

    说完捞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你吃你的,我出去透个气。”

    吃完送王渐东回去,路过理发店沈屹西车停在对面,让王渐东下去把那头头发给理理。

    这是条镇上街,王渐东家就在这片儿。

    就一普通小镇,高低错落的房檐和居民楼,摩托车和单车穿街蹿巷。

    对面理发店就挂了个剪发的牌子,王渐东下车穿过了马路。

    沈屹西没下去,落了车窗点了根烟打发时间。

    王渐东应该是在理发店门口遇着熟人了,一女孩儿从里面出来,他应该认识这人,跟她点头。

    沈屹西抽着自己的烟,没去搭理。

    几个小孩儿打闹着跑过车前,他给了个眼神,这一瞥就看到了站王渐东面前那女孩儿。

    女生跟王渐东看起来不是很熟,可能连个交情都没有,要不是王渐东先打招呼她可能压根不会给他点这个头。

    看清那张脸,沈屹西笑了笑。

    王渐东跟路无坷也就是点了个头,然后就各走各的了。

    沈屹西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头发染回来了,跟她原来的发色没差。

    黑色的头发下一张又小又纯的脸。

    她推着个黑色行李箱,应该是要回家。

    沈屹西才想起这几天是十一长假,又想起之前教学楼下看到的她那头奶奶灰,他闷笑了声。

    这一看就是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后再回家。

    在家人面前这乖乖女也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他瞧着她背影,胳膊伸出去往窗外弹了弹烟灰。

    路无坷拖着行李箱很快消失在街角,人流攒动,沈屹西收回了目光。

    男生理个头没女生那么麻烦,王渐东十几二十分钟后就从里头出来了。

    刚拉开车门上车,就听沈屹西问他:“刚那女孩儿你认识?”

    王渐东一下子被他问懵了:“哪个?”

    车里烟味有点重,沈屹西开窗通风,瞥了他一眼。

    他嘴里还咬着烟,下巴指了指对面那家理发店:“就门口拎行李箱那个。”

    这么说王渐东才知道他说的谁,恍然大悟:“哦,你说她啊,就住我家前面那老路家的女儿。”

    “住你家前面?”

    “就我家前面那栋楼,”王渐东说,“我们这片儿都一些老居民楼,那会儿没现在这么讲究,两栋楼中间就隔了条小巷,对方家里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老路他家也在三楼,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沈屹西胳膊搭车窗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会儿他问:“刚你说明天去哪儿来着?”

    刚才吃完饭过来的路上王渐东给沈屹西提了一嘴明天去哪儿玩车的事,还问他明天去不去比一场。

    沈屹西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给拒绝了。

    王渐东说:“就城南那边,那儿明天晚上有场自发组织的比赛。”

    自发组织的车赛一般没那么多规则,就求个刺激,沈屹西闻言挑了挑眉。

    王渐东跃跃欲试:“你去不去?”

47、chapter 45

    听着她那句可以说得上笃定的回答, 奶奶沉默了许久没说话,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过了会儿,奶奶轻声叹了口气。

    “妹妹啊, 知不知道奶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奶奶很少说这辈子三个字, 这三个字分量太重。

    以前她总说人啊这一辈子太长,以后再发生个好的坏的也指不定,人没到死的关头定义一生都太早了。

    可这辈子三个字现在从奶奶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房间里灯光昏暗, 木板床床头掉了一小块木漆。

    路无坷只低眸看着奶奶牵着她的手, 没吭声。

    奶奶知道她在听:“你妈妈,奶奶后悔这么多年过来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你妈妈。”

    钟映淑对于路家来说不仅仅只是路无坷母亲的名字这么简单, 而是一段蒙了尘的往事。

    因为路无坷,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此缄默不提,把钟映淑留在了过去那场事故里。

    可跟着被留在过去的不是只有钟映淑。

    还有另一个人。

    就是路无坷。

    “是奶奶不好,”奶奶鼻头泛酸, “如果奶奶一开始发现你的问题,早点带你去看医生,而不是回避,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话里明显藏着话,原本一直低着头只听不吱声的路无坷倏忽抬起了眸,眼底滑过一丝震惊。

    奶奶眼里没有怪罪,端详着自己孙女的眉眼唇鼻, 微弯了弯唇。

    “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路无坷唇微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奶奶,你记得他?”

    奶奶笑了笑:“那孩子长得太俊了, 想不记得都难。”

    沈屹西这人不管在长辈还是同龄人那里,都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次在派出所老太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沈家那小儿子。

    “都大学了,你也长大了,谈恋爱这事儿奶奶不会拦着,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奶奶抬起手,摸了摸她头发:“能让我孙女都看上的,那孩子该有多大能耐。”

    路无坷一直看着奶奶,没说话。

    奶奶视线重新落回了她眼睛里:“奶奶知道你如果不喜欢是不会跟人处的,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好好处着,别去想别的苦了自己。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这话不知道刺到了路无坷哪一点上。

    她被奶奶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动了动,有点抗拒这个问题:“奶奶,睡吧。”

    放以前老太太肯定不会再提,但今天没有:“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妈那事儿是该放下了。奶奶跟你说过了,这辈子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把你照顾好,你妈妈要是现在还在世,肯定又要跟奶奶吵架了。”

    说到这奶奶笑了下,眼角却噙上了点泪花:“我把她女儿照顾成现在这副吃不好睡不好的模样,七年了,七年过去了,她该有多难过。”

    路无坷没想她失眠这毛病奶奶一直知道,重新看向了奶奶。

    奶奶说:“你妈妈还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你了,她也不会想看到这些。”

    路无坷沉默着。

    奶奶粗糙的手心摸了摸她的脸,声音里忍着丝哽咽:“孩子,以德报怨吧。”

    “去国外见见世面是好的,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不替你做主,”奶奶拍了拍她手,“这钱啊,拿去治治腿也好,把那老毛病都治好了,然后好好去学跳舞。”

    跳舞这个话题在路家同样也是个几乎不会被提起的存在。

    路无坷说:“奶奶,这笔钱怎么用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太太毕竟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人,她这笔钱要拿去做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不过就用在她身上。

    但她这把老骨头又还能撑多久。

    老太太怕她伤心,没把这话说出来。

    路无坷问她:“困不困?”

    “不困,话还多着呢。”

    今天奶奶好像要把那些她担心的那些都说尽,说完这个又说下个。

    “感情这事儿上也不要委屈自己,以后你要真跟那小子一辈子了,奶奶怕他家欺负你。”

    沈家是什么家庭,她们又是什么家庭,像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讲的都是门当户对,怎么会接受她们这种以前连吃口饭都是问题的家庭。

    “不过就你这脾气,还有谁能欺负到你。”但即使如此作为奶奶的,还是会担心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孙女以后过得不好,被人欺负。

    路无坷没打断奶奶,这天晚上奶奶拉着她说了很多,如果不是说到最后眼皮撑不下去了,她估计还有满箩筐的话要说。

    路无坷赶在她睡过去前给她喂了颗药,等奶奶睡过去后帮她掖好被子才离开她房间。

    路无坷出来后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炮竹烟花声,而她家却冷清到客厅连开个灯都没有。

    路无坷也没去开灯,踩着室内鞋回房间。

    她洗了头,披了条干毛巾在肩膀上,发尾湿哒哒往下淌着水。

    路无坷回到房间里没立即去开灯,带上门后在门前停了会儿,眼睛看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几番犹豫后她手才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往那边走了过去。

    墙角那儿放了个大纸箱,用胶带封着。

    路无坷走了过去,在那纸箱面前蹲了下来。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高中那会儿留下来的东西,奶奶不舍得扔硬给她留下来的,说留着以后作纪念。

    都是一些习题册,还有她乱涂乱画的本子,甚至连她的草稿本都没放过。

    路无坷在纸箱前蹲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撕纸箱上的胶带,胶带常年贴在上头,撕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打开纸箱,从一堆习题册和小玩意下翻出了一个相框。

    夜色从阳台漫进来,模糊了照片上的人脸。

    但路无坷闭着眼都能知道那张照片长什么样。

    那是小时候妈妈和奶奶带她去公园拍的一张照片。

    那会儿应该是春天,四五岁的她被奶奶抱在手上,妈妈站在奶奶旁边,三个人都是笑着的。

    这张照片原本一直放在她房间里,直到钟映淑去世那年,从那以后就收起来了。

    如果不是今晚奶奶提到了妈妈,路无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钟映淑长得很漂亮,眉眼柔和又不失艳丽,路无坷有五六分像她。

    可此刻那张比妈妈长得要清纯的小脸上却冷若冰霜,浑身隐隐散发着低气压。

    隔着一堵墙,隔壁房间里奶奶突然咳嗽了起来。

    路无坷回过神来,把照片搁在了桌上,起身去了奶奶房间。

    奶奶晚上没吃下多少东西,却突然呕吐个不停,但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压根吐不出什么来。

    路无坷带奶奶回家的时候医生有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她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过去,跟医生商量了明天带奶奶去医院住院。

    这两天是奶奶嚷着要回家的,老人就想着除夕要在家团圆,不想待在那冷冰冰的医院。

    一开始路无坷是不同意的,因为已经和医生商量好了过几天做手术,昨晚手术后面每天还得化疗,但奶奶就是不肯,怎么说都要回家。

    就这情形明天路无坷就得把她送回去了。

    奶奶重新睡过去后又是一个小时后了,路无坷等她睡了才从她房间里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凌晨十二点,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最近路无坷很少失眠,不过就短短两个月,乍一失眠她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着奶奶今晚说的那番话。

    从交换生想到奶奶让她拿着那笔钱去治腿,继续学舞蹈,最后停在了那四个字上。

    以德报怨。

    路无坷就那样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手机亮了亮。

    路无坷侧头看了眼,是沈屹西打过来的电话,她伸手拿过来接听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刚接起来就听沈屹西哼笑了声:“还以为一晚上不给你打电话闹脾气了。”

    路无坷翻了个身:“没,奶奶身体不舒服。”

    沈屹西问:“没事?”

    路无坷说:“明天去医院。”

    沈屹西嗯了声,想起刚听筒里那方动静,问她:“睡了?”

    路无坷手指头玩着枕头边:“没有。”

    她说:“沈屹西,我睡不着。”

    这要放平时她肯定被沈屹西按到身下了。

    沈屹西听不得她撒娇,现在开了荤更是难忍,路无坷经常有事没事就被他压着一顿摸。

    沈屹西那边应该在抽烟,路无坷听到了他的吐气声。

    在忍。

    过会儿他问她:“平时不睡挺早的?”

    路无坷没说话。

    沈屹西笑了下:“还是说得我抱着才能睡?”

    路无坷平时在沈屹西那儿都是沾枕就睡,做完趴在他怀里很快就能睡着。

    路无坷说:“才不是。”

    沈屹西咬着烟说话的声音吊儿郎当的:“那是得操一顿?”

    他一提这个路无坷就想到他平时在她身上的模样,哪儿都不会放过。

    路无坷说:“沈屹西你好烦。”

    沈屹西笑。

    “说真的,”他说,“想我了没?”

    路无坷又翻身看天花板:“你又不在。”

    “只要你想,老子现在立马出现在你面前。”

    路无坷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了种很强烈的直觉。

    她起身从床上下来,连室内鞋都没穿,噔噔噔跑去了客厅的阳台。

    雪停了,黑夜里楼下靠在车上的沈屹西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抬头瞧了过来。

    看到她从阳台探出的那张小脸后,他笑了:“路无坷,你是有千里眼?”

    “说,想我没?”他对这问题执着得很。

    底下他的声音和听筒里的重叠。

    路无坷看着底下的他,语气轻巧。

    “想啊。”

48、chapter 46

    楼下很冷, 路无坷在电话头让沈屹西上楼。

    沈屹西问她:“你确定?”

    路无坷捏着手机的手指头被冻得通红,她说:“你上来我就给你开门。”

    沈屹西说:“路无坷,听过一词儿没?”

    “什么?”

    “羊入虎口。”

    楼下的水泥地路面泛着潮, 沈屹西垂在身侧的食指敲了敲烟灰, 又捏着烟塞回嘴里抽了一口。

    烟草随着他猛吸一口烧得更红。

    路无坷盯着那点红,跟他说:“沈屹西,你不也一样。”

    沈屹西夹着烟的手一顿, 笑:“口气不小啊路无坷。”

    路无坷趴在阳台上看他。

    沈屹西烟蒂扔楼下人家搁墙边的铁皮垃圾桶里:“行了, 回屋去。”

    他刚说完她还真就撂下电话进屋了,跟一点儿也在意他上不上楼似的。

    听着手机那头挂断的忙音, 沈屹西挑起眼皮看了她家空无一人的阳台一眼,笑着收了手机上楼。

    就她家这老居民楼,上楼跟摸黑进迷宫似的,声控灯也不知道坏了多久没修。

    沈屹西突然在想路无坷晚上大半夜敢不敢一人走这楼梯, 之前在他家看鬼片,气得她一天不理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怕鬼怕黑。

    沈屹西还没上过她家,这回还是第一次,他停她家门前。

    门是关着的,她也没出来看一眼。

    沈屹西本来想敲门,但就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 他估计待会儿得把老人家吵醒了。

    沈屹西索性掏出手机给她拨了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过后,通话断了,她没接。

    沈屹西拱了拱脸。

    他二话不说又拨了通过去, 枯燥单调的待接听声在落针可闻的楼道里都听得见,十几秒过后,断了。

    沈屹西正想直接上手,门忽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趁势握上门把拉开,一步上前兜住门后那人的腰往自己怀里箍,看都不用看就准确无误堵上了她的唇。

    路无坷在他怀里笑得直乐。

    沈屹西咬她的唇:“还挺调皮是吧路无坷。”

    路无坷抱住他的脖子,笑得一颠一颠的,说:“你打了两个电话。”

    “敢情你还算计着让我再打一个?”

    路无坷说:“打一百个。”

    沈屹西笑了:“那不得搁这儿打到明早?”

    他捏了她腰一把:“还让不让人见了?”

    这一捏才发现她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那裙子长得跟她脸一样纯,白色的,裙摆及膝。

    一看就是乖乖的好学生穿的。

    “这身你奶奶给你买的?”

    “嗯。”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炮竹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阵仗听着不小。

    路无坷说:“沈屹西,过年了诶。”

    她还转头要去看阳台外有没有烟花,但她们这片居民楼都建得挺近,互相挡着压根见不着烟花一个影。

    沈屹西说她:“路无坷,你是小孩儿?”

    路无坷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沈屹西笑,真跟哄小孩儿似的:“明儿带你去放个够。”

    屋里的奶奶许是被这外头的鞭炮烟花声吵醒了,在里头翻了个身,木板床咯吱响,还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

    沈屹西放低了声儿:“去你房间?”

    两人凑得很近,路无坷的呼吸和他的交缠在一起,点点头。

    路无坷房间走几步路就到了,沈屹西在她身后进去后扫了她的房间一眼。

    就一小姑娘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空间算不上大。

    但她这房间也不像别的小姑娘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甚至有些地方显得过分单调。

    沈屹西关上门,问她:“你从小住这儿?”

    路无坷往床上跨的脚一顿。

    沈屹西往她那儿瞥了一眼。

    她动作恢复自然,爬过床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我不是澜江人。”

    这个沈屹西没听她提起过,有点意外,他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这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过?”

    路无坷一手撑在身后:“不重要。”

    沈屹西走过去,一把扯过她的脚腕。

    路无坷被他这么猝不及防一拖,玻璃杯里的水洒了点儿出来,把胸口的衣服弄湿了一小块。

    眼睛上还被溅了一小点儿,她下意识闭了下眼,那点儿水珠就这么挂在她浓长的眼睫上。

    沈屹西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现在怎么看自己的女朋友都觉得好玩。

    他笑着在她身上湿了的那块咬了一小口。

    路无坷吃痛,手里的水杯就想往他头上倒。

    沈屹西早预料到她这性子,抓住她的手,抢过她手里水杯搁在了旁边床头柜上。

    路无坷性子就算再倔力气也敌不过他,被他压了下去,头一下子撞在了被子上,双手被沈屹西按在了头顶。

    他啧了一声:“这臭脾气谁给你惯的。”

    路无坷理直气壮的:“你啊,我又不泼别的男的。”

    沈屹西竟无言以对。

    他低下身在她唇上猛亲了一口:“就你这张嘴能是吧。”一边手从她裙摆伸进去。

    但过没一会儿隔壁奶奶又剧烈咳嗽起来。

    路无坷心里一滞,推开身上的沈屹西下床。

    沈屹西两手撑在身后,忍了忍身上的火气,起身往外走。

    他没跟着进去,怕吓到老人家,就半边身子靠在门边看着。

    屋里头路无坷正在顺奶奶的背。

    奶奶肯定是食道又不舒服了,吐了半天还是跟刚才一样,只是干呕,连点儿水都没吐出来。

    路无坷端着盆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外面站着的沈屹西。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奶奶,奶奶早皱着眉闭眼躺回床上了,明显没看到人。

    她这点动作没能逃过沈屹西的眼睛,他问:“怕你奶奶看到我?”

    等到回头路无坷才想起奶奶今晚说的那句话,其实她知道奶奶未必不恨沈家,就以前妈妈躺在病床上那会儿,奶奶都是天天咒着他们姓沈的一家子不得好死。

    至于为什么今晚会和她说那番话,可能只是知道人一生到头来,怀着仇恨过日子要比忘记仇恨要好很多,她知道自己的孙女可能是要受那番苦难的,可她舍不得,所以把忠告告诉她。

    可以不原谅,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去计较,到头来伤人伤己。

    可是那时候的路无坷太年轻了,以德报怨这四个字,是她这个年纪还无法理解的承受。

    沈屹西问她是不是怕奶奶看到。

    她是的,但她忘了奶奶早已经不打算计较这些是非恩怨了。

    她跟沈屹西说:“奶奶知道了。”

    “废话,”沈屹西说,“那会儿在派出所小手都牵上了她老人家能不知道?”

    沈屹西这人永远懒懒散散的,平时遇着什么大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儿。

    也就是他这股劲儿时常让路无坷也跟着放松,刚还紧绷着的情绪一下轻松了不少。

    她端着盆往浴室那边走,沈屹西靠墙上盯了她一会儿,转身先回她屋了。

    路无坷好像不太喜欢开灯,沈屹西也没伸手去拍屋里开关,只走去她书桌旁,打开了她桌上的小台灯。

    桌上就一堆课本,换别人沈屹西可能翻都不会去翻,但这次他光看着她桌上贴的那张时间表都能笑半天。

    那张时间表应该是她高中写的,但一直没撕下来,纸张都泛了黄。

    上面写着什么时候喝多少口水。

    一看就不怎么爱喝水,路无坷是真的不太爱喝水,平时待一起就爱喝那些甜的,例如奶茶,齐思铭老喊她奶茶妹是真的没叫错人。

    她桌上也没多少东西,沈屹西关了灯回到她床边,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床头柜的东西。

    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啪嗒掉在了地毯上面。

    沈屹西把那相框拿了起来,好在她床头柜底下搁了张地毯,不然这相框八成得遭殃。

    他瞧那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中间那白白嫩嫩,眼睛水灵灵的小姑娘是他女朋友。

    路无坷小时候真挺可爱的,脸小小的,唇红齿白,从小到大都是个美人胚子。

    沈屹西拿着照片的手拇指摩挲过她的脸,正想掏手机把她这张照片拍下来,与此同时他无意识往旁扫了眼,却在看到人后眼神停住了。

    看着照片里那个年轻女人,沈屹西眉头微皱了起来。

49、chapter 47

    沈屹西觉得有点眼熟, 但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路无坷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沈屹西从地上捡起那照片, 她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 没有立即过去, 直到沈屹西转头看她。

    “这你妈?”

    沈屹西这才发现路无坷一直在看着他,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想其他。

    在他看过来后路无坷和他对视了两秒,而后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他不认识。

    她只点点头回答了他问照片里的钟映淑是不是她妈妈的问题, 再多的就没说了。

    沈屹西点了点头,把手里那相片搁回了桌上。

    他大喇喇敞着腿在她床上坐下, 俩胳膊撑在身后瞧着她。

    路无坷走了过去,光着脚丫从他身上爬上去的时候顺手把照片倒扣回了桌上。

    沈屹西伸了条胳膊兜住她, 路无坷跪在他腿上, 摸着他的短寸低头一下一下亲在他唇角。

    沈屹西突然使坏,勒着她腰的手一个使力,路无坷直直往前栽去, 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沈屹西闷笑了声, 直接上手, 嘴贴她上头也不安分。

    “路无坷, ”他说,“之前我在你对面那屋,还记不记得这茬?”

    就对面那老跟路智远打牌的王渐东家里。

    路无坷抬眸瞧了对面一眼,但窗帘早在她躺下的时候拉上了,什么都看不到。

    路无坷收回视线,低下眼看他:“记得, 你还偷看我晾衣服。”

    “怎么把我说得跟做贼似的,而且我那叫偷看?得换个词儿,叫光明正大。”

    虽然最后关键的没看成,毕竟那会儿她还不是他女朋友。

    路无坷笑。

    沈屹西分开她的腿让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低头去亲她颈肉。

    “知不知道我那会儿什么心思?”

    “知道啊。”

    “知道?那得说来听听。”

    路无坷说:“你想上我。”

    沈屹西笑了:“你就不能换个委婉点儿的说法?亏你还是个好学生。”

    路无坷晃了晃脚丫:“就不。”

    “那你还挺厉害。”

    沈屹西把她压倒了,凑到她耳边跟她说了一句话。

    “我那会儿确实就想弄你了,不过你还猜差那么一点儿。”

    路无坷问他:“什么?”

    当时的沈屹西在想什么呢,是想先正正经经追回人。

    路无坷还看着他。

    沈屹西已经低下身亲她。

    路无坷推他胸膛:“你还没告诉我。”

    沈屹西把她手压回床上,哼笑了声:“你不是挺能猜?自己猜去。”

    路无坷翻了他个白眼。

    沈屹西闷笑,又亲她。

    没一会儿沈屹西那儿就起来了,其实还没亲够也没摸够,但他还是从她身上起来了。

    “睡吧,明儿医院还有的你折腾。”

    路无坷翻了个身面对他:“你忍得了?”

    沈屹西瞧了她一眼:“就你这床,你是想把你奶奶她老人家吵醒?”

    他从她床上下来:“借你家浴室用用。”

    路无坷趴在床上笑。

    沈屹西过去捏了她一把,路无坷用被子把自己卷住,沈屹西忍得难受,揉了她一把头发:“过会儿回来再收拾你。”说完就去了浴室。

    等从浴室回来的时候路无坷还没睡,他脱了上衣扔旁边椅子上:“等我?”

    路无坷只睁着大眼睛看他,不说话。

    沈屹西在她身边躺下,手穿过她颈下把她搂了过来:“不早了,眼睛闭上。”

    路无坷也就这时候最乖了,乖乖趴在他颈边。

    过会儿她伸手玩他的喉结:“沈屹西,你会讨厌我吗?”

    沈屹西摸她额头:“脑子没烧坏?”

    却见路无坷很认真地看着他。

    见她这认真样,沈屹西也认真地回答了她一下:“讨厌谁都讨厌不到你头上。”

    路无坷说:“沈屹西你说谎。”

    别的女孩儿都是问爱不爱我,喜不喜欢我,就她问这种。

    沈屹西实在拿她没辙,挠了挠眉心:“有没有个规范答案?”

    路无坷说:“没有。”

    沈屹西笑了:“自个儿想出来的?”

    路无坷在他怀里点点头。

    “自己想出来的还敢拿来糊弄我?”沈屹西又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路无坷不说话了。

    沈屹西垂眼去看她,她还在摸他喉结,好像跟没听到似的。

    他看得出来她犯困了,眼皮都耷拉一半了:“行了,明儿还有得你忙,睡吧。”

    路无坷神绪已经迷迷糊糊的了,觉得他的气息落在她的眼皮上发痒,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过去了。

    奶奶回到医院的一个星期后做了手术,手术后一直待在医院化疗。

    路无坷最近还没开学,不用像上学期那样学校医院两头跑,这几天奶奶病情也不稳定,路无坷走不开,几乎寸步不离地在医院照顾奶奶。

    阿释过年在家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被她妈抓去走亲戚,她被那堆问东问西的亲戚烦得要命,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

    阿释虽然在照顾人上帮不上忙,但是个给人解闷的一把好手,天天就搁路无坷耳边讲笑话。

    不知道是药效原因还是其他,奶奶清醒的时间不多,连平时去化疗都得路无坷把她叫醒和阿释一起把她搀扶去综合楼化疗。

    沈屹西平时也会过来,但一般都是在晚上,他最近有个比赛,白天基本上都在赛道上过。

    今天从赛车上下来,沈屹西微抬下巴单手解头盔带子,和许知意往休息处走。

    沈屹西说:“刚第三个转弯配合得不是很好。”

    “确实,”许知意说,“得再练练。”

    许知意是被沈屹西给带到赛车这个圈子的,沈屹西打小就浑,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摸上了车,偏偏这人生来好像就是干这行的,天赋极高,本来人就不服管教,摸上车就更没人管得住他了。

    许知意虽然大了沈屹西将近一轮,但本质上都是男人,骨子里都热衷那些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

    两人这一野一温的性格私底下很合得来,到了赛车上更是配合默契,已经一起玩了将近几年的车。

    许知意说:“听说了没,邵司泽这次比赛也去。”

    沈屹西想了下才想起这号人物。

    “听说你之前在酒吧跟人小孩儿比赛了?”

    沈屹西头盔抱在身侧,笑了下:“许教授,你这小道消息还挺灵通。”

    许知意眉眼柔和,也跟着笑了笑:“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我就算住深山老林里也知道了。”

    两人在一张桌子坐下,今天澜江上头云层很厚,一丝阳光都漏不出来,但短时间内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沈屹西拿过桌上的平板找了个视频,推至许知意那边。

    “这个视频可以瞧瞧。”

    许知意接了过来,平板里视频发出的引擎声和排气声震天响,光听声儿就能听出这人车开得挺嚣张的。

    许知意还没看就说了一个外国人的名字。

    沈屹西靠在椅背上:“没错。”

    许知意看向手里的视频:“这人不是场地车手?”

    沈屹西他们跑的是拉力,跟场地赛赛车手跑的赛场不一样,场地赛车手是封闭的沥青赛道,他们不是,赛道不同开法自然也不同,所以场地赛车手的开法对他们越野赛车手来说不太有借鉴价值。

    沈屹西胳膊抻长了搭在桌上,食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你不觉得这人车开得挺牛?”

    许知意瞧着视频里那开法大胆又不莽撞的赛车:“是挺不错的,不过你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看起场地赛来了?难不成心血来潮想跨个领域?”

    沈屹西笑哼了声:“也不是不行。”

    他朝许知意扬了扬下巴:“真开成了咱俩还能切磋切磋,两人总坐一辆车也挺挤的不是。”

    场地赛不像拉力赛副驾有领航员,就赛车手一个人。

    许知意听笑了:“还挺有道理。”

    沈屹西在车上不能抽烟,刚下来就犯烟瘾,从烟盒抽了根出来咬进嘴里。

    许知意年纪轻轻却活得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偶尔只喝点儿酒,烟是一根不抽,沈屹西都不用问他抽不抽,烟盒直接扔回了桌上。

    “对了,”许知意拧眉想了下,“提到国外,你女朋友下学期是不是要去国外交换了?”

    沈屹西拢火点烟的动作停了下,挑了眼皮。

    许知意瞧着他这眼神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戳破了人俩小情侣之间的某些事,他略有些抱歉:“你不知道?”

    沈屹西继续把烟点上了,打火机扔回了桌上:“你看我这样像是知道?”

    许知意打圆场:“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沈屹西却不想听这种废话,他下巴示意了许知意一下:“说说,我听听怎么回事儿。”

    许知意平板搁回桌上,往后靠,两手交叉搭在扶手上:“前几天我回学校开了个会,会上李老师提了一嘴今年学校跟国外一所名气很大的学校进行学习交流的事儿,这几个名额是以成绩给的,李老师说初步定了几个名额,那里头有路无坷。”

    沈屹西只听着,没说什么。

    “不过这事儿我寻思着你还是去问问路无坷比较好,毕竟这人去不去也还不一定。”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如果不去的话路无坷是不会在那个名单内的,毕竟这交换名额的风声早放出来了,李老师肯定也找路无坷谈过,她如果明确拒绝了的话那交换生名额里肯定不会有她。

    沈屹西摘下烟,像吐了口浊气一般慢悠悠吐了口烟出来。

    他拖过烟灰缸碾灭了烟,从椅子上起了身:“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他抄上桌上的车钥匙,去更衣室换下赛车服后油门一踩去了市人民医院。

50、chapter 48

    市人民医院, 八楼。

    沈屹西找到病房的时候路无坷不在, 就阿释一个人在病房里边削苹果边跟奶奶讲话。

    他靠在门边上敲了敲门。

    阿释还以为是路无坷回来了, 头都没回一下:“路无坷你进来还敲什么门啊。”

    “她人溜哪儿去了?”

    突然一道男生声音冒出来, 阿释吓了一大跳,手里已经削了皮的苹果差点一骨碌滚地上。

    她回头见是沈屹西,有点疑惑:“她刚从这儿出去,你们没遇上啊?”

    沈屹西抄兜站着:“她出去干嘛了?”

    阿释擦了擦苹果:“打电话去了, 怕在这屋里头打吵着奶奶。”

    她把路无坷出去打电话告诉沈屹西了,却见沈屹西还是靠在门边上没走。

    阿释被他盯得连苹果都不敢咬了, 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

    沈屹西没兜圈子:“她出国交换那事儿你也知道?”

    阿释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她还在考虑呢,她们那老师天天给她打电话恨不得把她绑到国外去, 现在材料都还没准备呢。”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 等瞧到沈屹西脸色越来越严肃后她语调不明所以地慢慢低了下去。

    沈屹西从门边上起身,对她笑了下,笑意却很明显不达眼底:“谢了。”说完带上病房门走了。

    阿释脑筋这会儿才转了过来, 手啪的一下拍额头上后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完了完了, 无坷宝贝我把你出卖了。”

    她手机老是乱扔, 在那儿翻了半天才在一袋水果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立马一个电话打给了路无坷,结果那边在通话中。

    “我去,路无坷你这电话要打多久。”

    阿释挂了电话后觉得自己死翘翘了,干啥不好尽坑自己人。

    沈屹西不用想都知道路无坷是去哪儿打电话,他径直去了楼梯间,手抵着门板推开了门。

    路无坷果然就在里头, 手机放在耳边听电话。

    沈屹西进来的时候她抬了下眸。

    沈屹西看着她,走进来关上了门,他没打扰她,靠在她对面墙上摸了根烟出来抽。

    路无坷视线落在他身上,听着电话那头的李老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这个交换机会多么多么难得,多少人挤破头想去,而且这次是学校公费交换,名额只看成绩不会看经济情况。又说这是学校第一次跟国外这所学校进行文化交流,以后也说不准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让她再考虑考虑。

    路无坷低着头,脚尖蹭了蹭地面,说好。

    “那行,我这边还有点事儿,你啊好好过个年,开学前给老师个答复。”李老师是个大嗓门,声音穿透听筒在这楼梯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路无坷挂断了这通电话。

    楼梯间里没了李老师的声音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路无坷往沈屹西那边走。

    她想抱他。

    沈屹西任她贴了上来。

    路无坷抱着他腰,额头靠在他肩膀上。

    过会儿沈屹西开了口:“路无坷。”

    他摘了烟从嘴里溢了口烟雾出来,声嗓掺在这片烟草味里。

    “恋爱是我一个人谈的么?”

    楼梯转角窗外云层灰白,枯枝直指天空。

    路无坷趴在他肩上看着外面单调的黯淡,没说话。

    沈屹西扯着她胳膊把她从怀里提溜出来了,看她眼睛:“回答我。”

    路无坷转动手臂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沈屹西你弄疼我了。”

    可沈屹西不会放过她。

    路无坷抬眼和他对视上,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转身走掉,却被沈屹西一扯抓了回来。

    沈屹西弄疼她了,她伸脚就要踢他,结果没踢成就被他反身压到了墙上。

    “我在气什么你心里有数没?”

    路无坷呼吸被他的气息压制着,偏过头。

    沈屹西盯着她的侧脸:“路无坷,你跑哪儿上学是你的事儿,我不干涉也不会有任何意见,我去见你不过就多张机票的事儿。”

    路无坷说:“我也没考虑好去不去。”

    沈屹西偏头,又转了回来:“你知道这点事儿我不至于生气。”

    还是白天,楼梯间里光线却昏暗得仿佛日暮。

    路无坷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屹西在生气什么。

    沈屹西松开了她,夹在指间的烟重新塞回了嘴里。

    他咬着烟问她:“你这事儿什么时候跟你朋友提的?”

    路无坷不用想都知道阿释应该是被沈屹西套话了。

    其实阿释会知道这事儿也是因为之前在教室外头等她下课,她被李老师拦下来说了会儿这事儿阿释听到了才知道的,大概一个月前的事。

    她沉默以对。

    沈屹西也没逼她回答,只说:“你朋友知道,许知意知道,我呢。”

    “今儿要是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了,要不是我认识许知意,我他妈甚至都觉得他是在瞎扯。”

    女朋友要出国这事儿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真他妈荒谬。

    路无坷忽然小声地开了口,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以后不会想知道的。”

    她说得很小声,沈屹西没听清:“什么?”

    路无坷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阿释打来的,奶奶应该是出什么事了,路无坷话都来不及回答沈屹西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沈屹西看了她一眼,跟了出去。

    奶奶身体确实突然出了点问题,医生过后来给开了几瓶吊瓶,病房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现在天气还很冷,路无坷正把奶奶的手放进被子里,旁边的阿释瞄了眼外头后捅了捅她手臂。

    “你们吵架了?”

    路无坷知道她在说沈屹西。

    沈屹西刚就跟过来了,估计是看奶奶有没有事,见没事他也没有进来,就靠在外面墙上看着。

    过会儿阿释再抬头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人影,阿释诶了一声:“走了?”

    路无坷给奶奶往上提被子的手一顿,动作细微到阿释都没注意到,她帮奶奶拨开了脸上花白的碎发。

    “你俩怎么回事儿啊?”阿释不明所以。

    “没什么,”路无坷拿上热水瓶,“我去外面打个水。”

    隔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奶奶醒了,嘴里喊着渴,让路无坷倒杯水给她喝。路无坷连忙从桌子上起身从热水瓶倒了杯水出来,扶着奶奶起来让她喝水。

    但喝了两三口奶奶就摆了摆手:“够了够了。”

    路无坷搁下水杯,又把奶奶扶下去躺着:“奶奶你是太冷了吗?”

    奶奶嘴唇干到起皮,很苍白,她笑了笑:“这哪儿冷了?你天天往我身上盖这么多被子。”

    路无坷让她别说话了。

    她拿了条棉签沾水,抹了抹奶奶的嘴唇。

    六点多天还没亮,从窗外进来的光昏暗。

    老太太眼睛澄澈里带着点明亮,看着她。

    奶奶自从来这医院就很少有这么精神的时候,平时都是醒了很快就又合上眼睡了,今天却很难得地跟她聊上了话。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还没亮的天,住在八楼,一眼望去只有亮着寥寥灯火的高楼大厦。

    “今天初几了?”

    路无坷也顺着奶奶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她水杯放回了桌子上。

    “十三了。”

    “真快啊,”奶奶回过头来,面容和蔼,“回家感觉就像昨天的事儿,转眼都这么多天过去了。”

    做完手术在医院躺着的这几天奶奶连说句话都费劲,这会儿却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问路无坷:“立春是不是快到了?”

    “就今天。”

    奶奶喃喃道:“春天到了啊,怎么不晚来一点儿?”

    春天对路家来说好像一直是个多事之秋,好像只要是坏事,都会堆到春天里生根发霉。

    “路无坷,”奶奶嘴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笑了,“你妈妈真会起名,这名儿起得真好,人生的路平平顺顺,没有坎坷。”

    路无坷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啊,就不奢求那么多了,跟你妈一样。”

    老太太颤颤巍巍抬了手,摸了摸路无坷的脸:“就希望以后的春天能对我们的宝贝好一点儿。”

    奶奶那天早上说了很多很多,好像就攒着这么一口气想跟她说说话,就跟这二十年来每次话家常一样,很平常很平淡。

    说到最后,奶奶说想吃葡萄。

    这个点医院楼下的水果店也不知道开了没有,但路无坷还是说:“好,我马上去买,你等我。”

    楼下的水果店铺还没营业,但已经开了门,店主正在把水果往外搬,路无坷过去麻烦店主给她称了斤葡萄。

    回到病房后她拉开了房门:“奶奶,我回来了。”

    床上的奶奶躺着,面目安详,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路无坷看着奶奶,带上了病房门。

    她提着葡萄走了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葡萄放到了奶奶手里:“奶奶,葡萄买回来了,店主跟我说很甜。”

    奶奶好像很累了,没有说话。

    路无坷脸贴在了她的手背上,跟她说好消息:“这个疗程结束我们就能回家了。”

    “奶奶,我想吃饺子了。”

    立春日。

    窗外天际爬了抹橙红,暗夜在逐渐清醒。

    奶奶走了。

    奶奶走的那天路无坷被沈屹西接到了他家里。

    那天晚上她在他怀里睁眼躺了一整晚。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梦一般,一堆繁琐的手续,办理居民死亡证明,选坟地,墓地下葬。

    奶奶下葬那天是个阴天,前几天多云攒的雨好像都在这一天下尽了。

    苍山连绵不绝,春雨缠绵缱绻。

    路无坷和沈屹西从墓园出来。

    细雨淅淅沥沥砸在黑伞面上,她的手被沈屹西牵在手里。

    这几天路无坷没流过一滴泪,上车后眼眶却逐渐红了。

    沈屹西把她搂进了怀里。

    路无坷整个身躯套在男生宽大的黑西装里,眼睛压在他肩膀上,哭得身子微抖。

    她再也吃不到肉多馅儿薄的饺子,再也听不到人喊她妹妹。

    “沈屹西,我没有奶奶了。”

51、chapter 49

    路无坷那天一通哭后眼睛红鼻子红。

    这还是两人勾搭上后沈屹西第一次见她哭, 平时就一副平静淡定的小大人模样。

    哭起来却跟个小孩子一样。

    小时候一定是个爱哭鼻子的。

    但也仅仅就这么一次, 后来再怎么想奶奶都没见她哭过了。

    沈屹西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儿把她弄成这样。

    但他也没去问路无坷,至少目前没人比他更了解路无坷这人,问了她肯定不会说。

    奶奶去世后那几天路无坷一直在家里住,沈屹西一有空就会过来找她。

    澜江这城市湿气很重, 一年四季空气基本没有干爽的时候,这春天刚来没多久, 回南天后脚也跟着来了,不管是外头的街道还是家里到处都黏糊糊的。

    一天下来更是见不着一点儿太阳, 整座城市像闷在一个潮湿发霉的罐子里, 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这天沈屹西不用去训练,来她家楼下找她。

    路无坷当时正好早起洗了个头, 趴在阳台那儿晾着湿哒哒的头发。

    楼下的小学生已经开学了,背着小书包成群结队地去上课, 小小年纪的学着哥哥姐姐的模样说班里哪个男孩子长得很帅。

    不多时沈屹西的车出现在了转角那头,路无坷撑着下巴看他的车停在了楼下。

    沈屹西推了车门下车,抬头看了她一眼后走进了楼道里。

    路无坷很无聊,在那儿数着秒数, 一分钟后, 家里的门响了。

    路无坷光着脚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沈屹西就看到了她家瓷砖上那一长串湿脚印, 从阳台进来到这门前。

    路无坷脚挺小的,发凉的瓷砖衬得她的脚皮肤苍白又脆弱。

    沈屹西说她:“就不能穿个鞋?光着脚就这么好玩?”

    路无坷就着他搂她腰的动作顺势环上了他的脖子,被抱起来后双腿圈上了他的腰。

    “是啊,凉凉的。”

    沈屹西抱着她往屋里走, 笑哼了声:“几岁了?”

    他没抱她去沙发,直接把她抱到了她房门前,把她放了下来,顺手帮她开了门,自己又不进去。

    不是来做她的。

    “怎么了?”路无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问他。

    沈屹西手还放门把上,眼皮耷着看她,往她房间里头扬了扬下巴:“去拿上几件衣服,带你去个地儿。”

    路无坷眨巴着眼睛看他:“去哪儿?”

    她这张脸还真的是占尽了长得乖巧的便宜。

    沈屹西没忍住笑了:“我是会把你卖了?”

    路无坷说得跟真的似的:“那可说不定。”

    沈屹西啧了声,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不就是把你拐来当媳妇儿的。”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逗她:“小媳妇儿还不进去?”

    路无坷门嘭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沈屹西看着在面前甩上的门,摸着鼻子闷闷笑了声。

    路无坷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沈屹西走了,也没再问她是要带她去哪儿。

    上车的时候沈屹西问她真不怕他给她卖了,她反过来问他她值多少钱。

    沈屹西简直给她气得没脾气。

    一路把澜江的山水甩在了身后,上高速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春天的雨都是绵绵的细丝,伴随几声闷雷响。

    路无坷那气色一瞧就是最近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眼下那一小块儿白嫩的肌肤上带了点淡淡的青灰,那张小脸本来就生得白,气色一差就显得病态。

    这种时候本来就应该闭上眼睛睡觉,但她却跟一点儿也不困不累似的,在那儿玩车载音响。

    沈屹西这人听的都一些摇滚和hiphop,歌单里一水的英文歌。

    女生里也不是没有喜欢听摇滚的,喜欢这方面文化的一大堆,但路无坷看着不太像这种。

    沈屹西跟她说可以自己搜喜欢的放。

    路无坷没搜,在他的歌单里挑了一首放了。

    沈屹西抬眼看她:“听过?”

    路无坷靠回座椅里,说:“听过几次。”

    沈屹西倒也没有很意外,回过头,换了条高速车道。

    灰白苍穹下,蒙了层雾气的山不断往后倒退,车轮碾过溅起柏油路上的水。

    车里放着和这个阴雨天格格不入的大胆又激情的音乐。

    路无坷问沈屹西:“你过几天不是有个比赛吗,不用去?”

    沈屹西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笑了声:“这不就在去的路上?”

    窗外的树和车快速从路无坷黑色的眼睛里快速滑过。

    她没想到沈屹西原来是带上她去比赛,眨巴了下眼睛后转头看他:“你要带我过去?”

    沈屹西闲闲打了下方向盘,语调玩味又懒散:“不带过去怎么行,十几天见不着人,疯了?”

    十几天换以前这人身边能换个新人了。

    路无坷轻咬了下唇,故意说:“就半个月,有什么忍不了的。”

    沈屹西打方向盘下高速,嘶了声:“路无坷,我现在就忍不了了,更别说半个月。”

    一山更比一山高。

    路无坷闭嘴装死了,落下车窗去看窗外,音乐卷进风里。

    沈屹西说:“这次比赛首发站在首都,正好带你过去散散心。”

    路无坷愣了一下。

    沈屹西没听见她出声,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过会儿路无坷却突然问:“去首都?”

    沈屹西扫了眼后视镜看后头有没有车:“这国内还有第二个叫首都的?”

    路无坷没说话了。

    沈屹西车汇入车流,问她:“去过了?”

    路无坷确实去过,她视线落在外面疯狂按着喇叭的那辆车上,半晌才淡淡嗯了声:“去过。”

    “不想去?”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路无坷侧头去看沈屹西才发现他应该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她转回头,犹豫之际还没回答,沈屹西已经追问:“怎么不说话?”

    路无坷指尖下意识收进掌心里,在沈屹西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终于应了声:“没有。”

    “那去不去?”

    路无坷又看向了车窗外,舔了下唇:“去。”

    飞机往北飞,在下午两点落地首都。

    刚从舱门出来就一股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不像澜江的一口吸进去仿佛全是水。

    两人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路无坷才发现等在外面的是个熟人。

    郭旭那个光头站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再加上他不苟言笑,人高马大,人想看不到他都难。

    郭旭明显是个替沈屹西办事的,但两人相处看起来却不太像上下属,反倒像老朋友。

    沈屹西这人太不拘小节了,那些条条框框他都懒得去遵守,对身边的人都是怎么随性怎么来,没什么架子。

    路无坷听他跟郭旭开玩笑说见面不用这么大礼,还专门去理个头。

    郭旭说前几天刚剔的。

    上车后郭旭问沈屹西去哪儿,沈屹西说回老宅。

    郭旭似乎有些意外,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的沈屹西一眼。

    意外的不仅郭旭一个人,还有路无坷,但她没去看沈屹西。

    郭旭跟沈屹西确认了一遍:“回老宅是吧?”

    沈屹西本来正翻手机里赛车群的消息,闻言掀了眼皮,靠回了座椅里,语气真跟捡了什么便宜似的。

    “放着那么大老宅不住白不住。”

    郭旭明白他的意思了,没再说什么,起车上了高速。

    时隔多年再回到这座城市,巧的是依旧是一个多云天,唯一一抹亮色大概是路边那灰败的枯枝上吐了新芽。

    这明明是个满是新生机的季节。

    路无坷虽然来过这儿,但对这座城市却还是陌生的。

    天上厚重的云团像蒙住了她口鼻,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看着车窗外发呆,某刻手被沈屹西牵了过去。

    “要去见家长了,紧不紧张?”

chapter 50

    沈家的老宅已经有几十年的年头,一平方米的金钱顶普通人家一套房子不止,装修风格奢华大气。

    经过园林喷泉,他们还没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前厅那处等着。

    前厅跟普通酒店大堂差不多大,典型的中式风格,墙上挂着陶瓷貔貅的壁画,企业家野心的象征。

    眼前的女人一身白衬包臀裙,瓜子脸,妆容保守精致,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您终于回家了。”

    她伸手自然而然接过沈屹西手里的行李,递给了身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同时下意识扫了路无坷一眼,但也只是友好地点了下头,其他的不会多问。

    沈家条条框框很多,上到家里规诫,下到下人礼仪,一分都不会少,所以这里的人每一句话每个行动都是公式化的。

    除了沈屹西。

    这人身上那股不受规则约束,放浪又懒散的劲儿和这里格格不入。

    但他确实又是属于这个上流圈子里的人。

    沈屹西骨子里有着养尊处优的矜贵和自信,是这个上层社会带给他的东西。

    面对权势和金钱从容不迫是一个平常人很难做到的事,但对于那些打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富家子弟来说,这些不过就在他们的举手投足间。

    富有给有钱人家带来的优势有时候不仅仅是多金,更多的是金钱带来的那种潜移默化的养尊处优和泰然处之。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利益熏心是这个俗世给人上的一课,他们却丝毫不受影响。

    沈屹西撂下那三人往里走:“都在家?”

    路无坷被他牵在手里。

    那女人应该是个管事的,踩着高跟有条不紊地跟在身后:“沈先生和您哥哥去了公司,老先生在房里休息,太太应该在书房看书。”

    “没去学校溜达?”

    沈丛莲近几年已经退休了,卸下教授那个身份天天就在家听曲儿喝茶养花看书,闲来没事还会回去大学看看。

    女人声音带着笑:“昨天先生才带太太回去过呢。”

    沈屹西父母四五十年的感情了,夫妻俩相敬如宾,基本没吵过架。

    沈屹西点点头:“行,待会儿你要先遇着她了,跟她说她那小儿子晚点儿再去看她。”

    女人笑:“行。”

    到电梯那儿的时候沈屹西伸手跟他们要了手里的行李箱:“行了,行李我自个儿拿上去,你忙你们的去吧。”

    路无坷一路没怎么说!说话。

    沈屹西牵着她进电梯,垂着眼皮按楼层,问她:“累不累?”

    路无坷看着映在轿厢上的自己,摇了摇头。

    “不累待会儿带你出去溜达溜达,有没有想去的地儿?

    路无坷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着,过会儿摇了摇头。

    沈屹西瞥了她一眼,挪开眼,没说什么。

    沈屹西在澜江住的那房子已经够大了,而他在沈家的一个房间已经顶那里的一套房。

    隔断层,楼上小台上搁了两张沙发,地上一堆小零件,还有贴墙放置摆件的摆柜,里头都一些赛车模型。

    沈屹西一进门抱着路无坷亲了摸了好一阵,就这架势擦枪走火分分钟的事儿。

    两人直接滚到沙发上来了一发。

    完事后路无坷到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沈屹西正靠坐在沙发里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一条胳膊抻长了挂在椅背上,眼角眉梢那股慵懒的**气儿还没散去。

    路无坷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他动了下眼皮子。

    男生的上衣很大,罩在身上空荡荡的,腿根以下一阵凉飕飕。

    沈屹西眼睛跟懒得动似的,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路无坷光着两条白花花的细腿儿走去沙发左边,结果屁股还没沾上沙发就被右边的沈屹西一把捞了过去。

    她一下子就被他箍着腰掳到了腿上。

    路无坷整个人坐在他腿上,腰腹被他胳膊锁着,埋在他脖颈里笑。

    沈屹西跟电话那边对话:“去哪儿碰面?”

    路无坷离听筒很近,对面说什么她听得到。

    是个男生的声音,说去会所。

    沈屹西干着那档子下流事儿,嘴上却还很悠闲地若无其事地回话:“就不能找个清静点儿的地儿?”

    听筒那边的人跟听见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声音高了一个度。

    “操,我真没按错你号码?”

    沈屹西嗤笑:“要不你挂了再打一个试试?”

    那头的人瞧着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插科打诨道:“再打也是鬼打墙,撞一面墙就行了。”

    路无坷窝在他怀里,他忽然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低颈在她耳边调笑:“上面也没穿?我看看。”

    路无坷穿了,小姑娘脸上得意洋洋的,肩膀含都不含,坦坦荡荡的。

    但沈屹西哪儿拿她没办法,压根不怕还在打着电话,神情自在又坦然,推了钢圈!圈。

    路无坷顾忌着电话那头没敢出声,拧着身子在他怀里动。

    与此同时电话那边的人还一直在讲着,沈屹西虽然电话拿开了,但还是一直在听着的。

    像他们这伙人要找个正经点儿的地方玩还真不是一件简单事儿,电话里那男的估计是绞尽脑汁才想了个不那么乱的。

    沈屹西浮起一抹嘲笑的笑意,很无情:“你是高中生?”

    “靠,你别说,我最近还真老去那儿,那看门的老伯瞧着我都眼熟了。”

    沈屹西嘴皮子掀了掀,犀利却又心不在焉地吐出了一句话:“最近跟高中生好上了?”

    男生不怀好意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还贱兮兮地捧了他一下:“不愧是纵览群芳过的人啊。”

    她想下去,沈屹西胳膊一搂把她拽回了腿上。

    路无坷直接抓过他的手气恼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本章节

    下嘴还挺重。

    沈屹西倒吸了口凉气。

    那头听这声儿好奇心来了:“哟,身边带着女人?”

    沈屹西让路无坷咬了也不生气,垂着眸看她咬,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跟人开玩笑:“你这把人给惹毛了,把烂摊子收拾收拾。”

    这帮男的都喜欢沾女人,万花丛中过的,那些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女孩儿心理早被这些老手摸透了,他稍微回想刚自己说过的话就知道是哪句惹着人了,嘴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嫂子张口就来:“嫂子,您别生气,沈屹西他这人吧虽然女孩儿谈得多,但一谈也就摸摸小手。”

    就是在火上浇油。

    这种鬼话连沈屹西自己听了都不信,他闷闷地笑,直接把人电话给挂了,手机扔到了一旁。

    路无坷其实也就一开始咬下去那口重了点儿。

    沈屹西说:“怎么就这么喜欢咬人?”

    路无坷又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把他手撒开了:“就咬。”

    沈屹西瞧着她在自己胳膊上留下的牙印,不生气反倒笑了:“得,又多了印儿。”

    之前肩膀上那个可还没消。

    他看得出来她没真的生气,路无坷其实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不会因为这些过去的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顶多玩玩闹闹吃个小醋,不会当真。

    沈屹西拍了拍她臀:“起来,带你出去!玩玩。”

    路无坷不起来,问他去哪儿。

    沈屹西想了下,说:“旱冰场?”

    说她高中生呢,路无坷白了他一眼,从他身上起来迈下沙发翻行李箱去了。

    最后约在了高中碰面,因为傅天成得去接他那高中小女朋友下课。

    沈家很大,沈屹西带着她进出一回愣是一个沈家人都没碰上,沈屹西让郭旭休假去了,自己开车载路无坷去了高中。

    高中早开学了,不像这群大学生还有十几天的假期可以混。

    傅天成和程寓礼是沈屹西发小,三个人的父母是朋友,一个圈子的,孩子自然打小就认识,男孩儿又最容易玩到一块儿去。

    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块儿上学的,说是上学不如说是混日子,他们这里头在学习上比较出息的也就程寓礼一个。

    本章节

    首都这地方外地人挤破了头都想在这儿混有一方立身之地,首都人一般也不会往其他城市跑,傅天成和程寓礼大学都留的首都,就沈屹西这个例外跑去了二三线的澜江。

    傅天成和程寓礼在跟几个上体育课的高中生一起踢足球,远远瞧见沈屹西来了朝他和路无坷这边吹了声口哨,一个足球猛地朝他们这边踢了过来。

    沈屹西紧紧盯着那球,眼里是那种男生对体育项目的狂热和专注。

    他对路无坷说:“往边儿站,当心被砸到。”

    路无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屹西已经跑了出去,长腿一甩把那足球踢了回去。

    足球跃过草坪,路无坷听见他那哥们儿又吹了声口哨。

    沈屹西没过去,牵着路无坷在边上等着,没一会儿傅天成和程寓礼就撂下那帮高中男生过来了。

    傅天成还没走近就开玩笑说:“哟,这哪位哥们儿啊,瞧着挺面生。”

    沈屹西眼皮上挂了淡淡的笑,和他俩互碰了下拳头:“搁这儿嘲讽我呢,以为我听不出来?”

    傅天成也不拐着弯说人了,说:“沈二少,您瞧瞧你上次大驾光临首都是什么时候,这都个把月过去了,圈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本地人。”

    路无坷能感觉到沈屹西牵着她的手指节拨了拨她手指,他作态散散慢慢的:“上回也就两三个月前。”

    “怎么没说一声?”旁边话不多的程寓!寓礼开口问。

    “那会儿老爷子身体出了点儿问题,回来瞧了瞧,没什么大事儿也就回去了,书还是要读的不是。”

    傅天成自然而然扫了他身旁的路无坷一眼,往他身边凑挤眉弄眼:“女朋友在这儿吹牛逼?”

    “滚蛋。”沈屹西笑。

    沈屹西先给路无坷介绍:“傅天成,程寓礼。”

    “女朋友,路无坷。”

    路无坷不是自来熟,只淡淡点了下头。

    傅天成没等她点头前就已经打了招呼,路无坷视线不经意间扫向旁边程寓礼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她看。

    傅天成的话题没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女人对这些日常混迹的公子哥来说就跟衣服似的,旧的新的一堆,路无坷对于傅天成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沈屹西最近这段时间带在身边的女孩儿,可能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这张面孔这辈子就不会再遇到了。

    看,这帮人就是这么滥情又绝情。

    本章节

    傅天成接到了她那个放学的高三小女友。

    路无坷背地里跟沈屹西撒娇说想喝酒,沈屹西见她想喝,同意带她去会所。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去了会所,傅天成那小女友脸上浓妆艳抹的,却还是遮挡不了她脸上那种故作成熟的天真和幼稚。

    她还带了她一个小姐妹过来,她那小姐妹似乎对沈屹西很有兴趣。

    于是傅天成的小女友想帮她小姐妹跟傅天成要沈屹西号码。

    她伏在端着酒喝的傅天成身上,嗲着个嗓子问他:“那帅哥是你的朋友吗?”

    傅天成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她问的谁,今儿就来了沈屹西这个生面孔。

    他笑说:“人都有主儿了,还敢上?”

    女孩儿说:“我朋友要的,他也是a大的吗?”

    傅天成说不是。

    “跟你一样大也是大三的?”

    “是跟我一样大,”傅天成跟她聊天,“不过他中间休学过一年,上的大二。”

    “休学?”女孩儿似乎很好奇。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傅天成捞了条烟抽,点上:“那年出了点儿意外,车祸。”

第53章 chapter 51

    路无坷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碰巧遇到了杨天成那小女友。

    在周围大多数女孩儿还素颜朝天的年纪,这女孩儿已经扑的满脸是粉,涂着大红唇,出来玩还不忘带她那堆七七八八的化妆品。

    杨天成那小女友正撅着臀靠在台面上对着镜子画眼线,嘴里吐槽着老师不让化妆。她旁边的小姐妹那张脸浓妆艳抹得跟她不相上下,眼影浓重地堆叠在眼皮上,也在她旁边对着镜子补口红。

    “诶,你看上那男的不是个怂货,刚我从杨天成那儿打听了,高中还出过车祸呢,一看就是个爱玩的。”

    路无坷还没进洗手间,脚步一顿。

    她那小姐妹明显兴趣很大:“我就想跟这种人玩儿,上周跟隔壁班那男的他连接吻都不会,气死我了。”

    “我就说吧,杨天成身边除了那个什么程寓礼就都不是什么好苗子,一看都是你的菜,你来了肯定能找着个喜欢的。”

    “杨天成有说他怎么出的车祸吗?”

    “没呢,他不跟我说,真是兄弟情深。”杨天成那小女友扣上眼线笔,翻了个白眼。

    “不过哪儿有我问不到的,”那女孩儿得意地抓过台面上的手机扔给她,“我找我一个哥问了,他正好认识这人,以前一个高中的。”

    她那小姐妹翻着她和那男的聊的,看到一半声音高了八度:“撞死过人?”

    杨天成那小女友又描唇:“是咯,还是两个,自己那条命差点儿也没了,高中休学了一年。”

    “不用去坐牢?家里那么有背景?”

    “能不有背景吗,沈氏集团。”

    “我的天。”

    路无坷在外面听着这墙角,面无波澜。

    如果今天她们嘴里讨论的是别的人别的事,她一个字都不会多听,她知道她们说的是沈屹西。

    “就是可惜有女朋友了。”那女生在惋惜。

    “有女朋友有什么,抢呗。”

    杨天成那小女友话音刚落,胳膊就被她那小姐妹拱了拱。

    路无坷进来走到了洗手台前洗手。

    杨天成女朋友认得她是今天被沈屹西带在身边的,嘴若无其事地闭上了,兀自画着她的眼影,跟刚才没有八卦沈屹西似的。

    “这眼影盘挺好看的。”她那小姐妹找话。

    “对吧,我最近就只用它。”

    路无坷也没管她们,洗完手就从里头出来了。

    她一走那俩女孩儿又聊起来了,杨天成那女朋友声音不小,还有清脆的笑。

    “完了,我看你是没戏了,这男的喜欢的居然是这种长得这么纯的,我看你要追上这男的得先长得像我们隔壁班的周婷婷。”

    她那小姐妹最讨厌的就是隔壁班周婷婷这女的,气得去挠她痒痒,女孩儿的笑闹声走廊上都听得到。

    路无坷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从包厢里出来打电话的程寓礼,他正好推门出来,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路无坷脸上,朝她点了下头。

    路无坷也礼貌性回应了下。

    她推门进去在沈屹西身边坐下,沈屹西敞着腿不知道拿手机在回什么,她刚坐下来就被他揽了过去,下意识捏了捏她腰那点软肉。

    沈屹西在回叶丛莲的消息,叶丛莲知道他回来了,让他晚饭回家里吃饭。

    沈屹西看消息回消息的时候不会回避路无坷,反倒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把她抱过来一起看,路无坷也已经习惯了。

    结果就听旁边的杨天成跟看见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拉长了语调:“啧啧啧,沈二少,以前不最反感女孩儿看你手机么?谁越矩谁基本就玩完了,今儿怎么回事儿,改性了?”

    瞧着这贱兮兮的语气,就是在调侃。

    路无坷听着却愣了一下。

    被他纵容惯了,久而久之她都忘了沈屹西其实脾气算不上好。

    他眸子里勾了丝散漫的笑,跟杨天成半开玩笑似的说:“不给看女朋友得跟我闹脾气。”

    路无坷:“……”

    他那话纯属胡扯,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杨天成却是多看了路无坷几眼,带着好奇的和探究的。

    包厢里混杂的音乐声里,路无坷用只有沈屹西能听见的声音问他:“你以前手机真不给人看?”

    “你说呢?”

    其实也不是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他单纯不喜欢那个行为。

    沈屹西继续低眸给叶丛莲回消息,回完了凑到她耳边上说:“看到了吧,今晚一起回家吃饭。”

    路无坷却只盯着屏幕没说话。

    “怕生?”沈屹西问。

    路无坷摇头。

    “去不去?”

    她低头玩着沈屹西的手,过会儿开了口:“去啊。”

    就沈屹西这张到哪儿都能祸害一堆小姑娘的长相,他父母肯定也品貌非凡。

    晚上路无坷见到了叶丛莲,沈屹西母亲果然长得很漂亮,五官柔和温婉贤淑,身上是知识分子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沈屹西长得不像妈妈,应该是比较像父亲。

    沈父今晚不得闲,没回家吃晚饭,家里就叶丛莲,还有已经从公司回来的沈家大儿子,沈屹西的爷爷沈严霖。

    沈屹西带路无坷回去的时候叶丛莲让人在会客厅上了茶,说沈屹西带人小姑娘回家了也不说一声。

    沈屹西笑说:“这不就带回来给您瞧了。”

    叶丛莲对儿子带回来的女孩很尊重,没有过多探究她的身世或其他,反倒是聊了聊知识上的事儿,还提了一嘴这是这小子第一次带女孩儿回来。

    也正是因为她的礼貌和尊重,才让人觉出了疏离感。

    不过有沈屹西在,路无坷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难堪。

    沈屹西基本上就是带她回来给他妈看看,话都帮她挡了,不会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后来聊到一半,沈屹西他哥正好和客人从偏厅里出来,应该是在谈生意。

    沈屹西他哥看到他回来了还问了句,把客人送下楼后才重新回到会客厅,沈屹西他哥长得比较像妈妈,温润矜贵挂的,两兄弟明显关系还不错,从放松又自然的对话里就能听出来。

    沈家老爷子好像近几年身体不好,直到晚饭才坐着轮椅露脸,是沈屹西他哥去楼上推下来的。

    沈屹西跟这个家最不热络的人大概就是沈老爷子,只是淡淡喊了声爷爷后便没有了下文。

    明明沈老爷子看起来是个很和蔼的人,慈眉善目的。

    沈老爷子在主位坐下的时候,路无坷放桌下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了起来,很快她挪开了眼。

    沈家的教养和礼仪明显很好,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基本上不会说话。

    吃完饭晚上沈屹西又带路无坷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路无坷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沈屹西进来了。

    淋浴间热气氤氲,像朦胧的雾。

    腾空,背脊贴着冰凉的瓷砖。

    水珠顺着曲线起伏而下。

    夜色渺茫,风雨飘摇。

    **在暗涌的水浪里沉沉浮浮。

    细碎的挠人的声儿从磨砂玻璃门飘了出来,摇摇晃晃勾住了这方旖旎夜色。

    沈屹西胸口有道疤,那天晚上路无坷躺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抚着那道疤。

    这不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道疤,沈屹西发现她从以前就有这个习惯,指尖总下意识往那儿跑,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晚上路无坷睡得不是很安稳。

    各种曾经梦过的梦无限交替循环,眼睁开闭上复又睁开,一闭眼又是没有尽头的熟悉的梦魇。

    那天晚上路无坷看到的不只有妈妈和奶奶。

    还有沈屹西。

    他在晃动的白炽灯光下,浑身是血。

    隔天路无坷醒来沈屹西已经不在了。

    印象里一大清早沈屹西好像亲了亲她身前,又去亲她的嘴。

    路无坷当时困得不行,被他烦得不耐烦往他怀里一钻。

    沈屹西好像是笑了,在她耳边跟她说训练去了。

    过几天沈屹西就要比赛了,昨晚搭档许知意处理完工作一夜飞来的首都,两人凑齐了今天就开始训练。

    路无坷昨晚没睡好,太阳穴胀疼,她手撑着头想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人被严严实实裹在了被子里。

    她索性又光着肩膀躺回去了。

    回笼觉这种东西路无坷没有过,早上一旦醒过来了很难再睡过去,她在床上犯懒躺了半个小时,脑袋一直放空着,眼里空荡荡的窥不见任何情绪。

    过了很久她神思才回笼,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沈屹西这儿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楼下西南角的花园,路无坷趴在床上看人修枝剪叶看了好一会儿,还有远远能瞧见的坐在轮椅上的那头花白的头发。

    路无坷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看景,面色淡淡的。

    她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从床上起了身,出门的时候没看见床上闪动的屏幕。

    路无坷在电梯里遇到了昨天在前厅见过的那个女人,女人还是昨天那番正式严肃的装束,踩着高跟,化着规矩又端庄的妆。

    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路无坷问了她一句楼下那花园可不可以过去。

    女人告诉她可以。

    路无坷道谢,看着电梯一路往下。

    就一个沈家,从正门出来到花园却走得路无坷两腿发酸,到那儿的时候刚在楼上看到的在花园里修枝剪叶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台轮椅倒是还在那儿。

    老人坐在轮椅里,鼻梁上架着副金丝框眼镜,即使人到老年身体抱恙但仍能瞧出一表非凡,正翻着腿上的书看。

    路无坷一直站在那儿看着,没有走近。

    过会儿沈老爷子看书好像看累了,抬了下腕表看了眼时间,而后合上了书,忽然开了口:“小姑娘,是看着我在这儿不敢进来?”

    路无坷愣了一下,她四下环顾,周围没有其他人。

    老人转了下轮椅,声音慈祥又温柔,对她说:“就瞧着有个人影一直站在那儿没动,腿不酸?进来吧。”

    路无坷神情虽平静淡定,但心里实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沈老爷子倒是没管她,继续看着自己的书,路无坷进去后找了条长椅坐下。

    昨晚下了场大雨,脚下的草泛着湿,一股泥土腥味。

    又半个小时过去后,老人是真的坐累了,想拿电话叫人过来推他回去的时候抬眼看到了从花园那头绕回来的路无坷。

    “小姑娘。”

    乍然听到有人喊她,路无坷抬了头。

    沈老爷子问她:“你要回去了没?”

    路无坷点点头。

    她这番不爱说话的样子给不认识的人看到了估计得以为她是个哑巴。

    沈老爷子瞧这女孩儿是自己那混账孙子带回来的,回去路上好歹有个人能跟他聊聊他这个孙子,便讨嫌地问了句:“能不能麻烦你顺便把我推回去?”

    路无坷没想到眼前的老人这么平易近人,眨巴了下眼睛。

    老人问:“不行?”

    路无坷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没有。”她走了过去。

    老人这大病一生起来就瘦成了皮包骨,身体基本上就只剩了副骨头,沈老爷子就是,外表看起来硬朗,但实际上外套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路无坷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奶奶。

    奶奶去世前也是这样,在医院折腾了两三个月,瘦得不成人形,握着她的手都像是在握一把骨头。

    奶奶去世不过也就几天前,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每一天路无坷都会想到奶奶,漫长又缓慢。

    沈老爷子一句话把她的神思叫了回来:“那小子脾气是不是不太行?”

    路无坷知道他问的是沈屹西,就在老爷子以为她不会应声的时候,她开了口:“不会。”

    沈老爷子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笑着问:“真的?”

    问完自己倒是笑了,从鼻子里出了口气:“我看啊这世界上就没有比他脾气更臭的。”

    路无坷想了想,其实有的。

    她自己。

    连沈屹西都说她脾气臭,她也确实每天都在气他。

    沈老爷子明显很疼这个孙子,一路上跟路无坷聊了很多沈屹西。

    说他打小不服从家里安排,一天天在外面野,就差跟车过日子去了。

    又说他这孙子脾性可大得很,前几年跟家里人吵了个架后就走得天高皇帝远的。

    路无坷居然认真地在听沈老爷子说话,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专注。

    她在想,沈屹西原来是因为跟家里闹了矛盾才去澜江的。

    这件事沈屹西没跟她提过,刚在一起那会儿她问过沈屹西为什么会去澜江。

    沈屹西当时好像说的离首都远。

    一路上都是老爷子在说,路无坷一声不吭的。

    人的一生老年这个阶段是最孤独的,子女有自己的家庭事业,孙子孙女有自己的学业。

    沈老爷子终于找到个可以聊聊天的人,话跟说不完似的。

    路无坷把人送到了房间门口。

    沈老爷子跟她道了谢:“小姑娘别嫌我今儿话多,好不容易找着个人说话,话多了点儿。”

    其实路无坷能感觉到沈老爷子并没有把她当孙子的女朋友来对待,反倒像对待家里任何一个员工。他们也不会费那个劲儿去反对他们,在他们眼里二十出头的年纪恋爱都是儿戏,用不着大惊小怪,年轻的时候爱怎么玩怎么玩,他们不会管。

    路无坷没接他抛过来的道谢。

    沈老爷子说了一早上也有点乏了,神色明显有些疲累,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小姑娘,今儿谢谢你了。”

    他伸手开了门,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忽然一顿。

    老人突然慌张了起来,一只手按上了胸口,腾出来的那只手去转轮椅,朝桌子那儿滑了过去。

    结果却在颤颤巍巍抖着手去拿药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掉了药瓶。

    白色的药瓶子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拿不到了。

    沈老爷子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他此时才想起门口还有一个人,苍白着一张脸还硬撑着对路无坷温柔地笑了下。

    “小姑娘,帮我拿一下那个小药瓶。”

    路无坷视线落在沈老爷子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几秒后走进了房间里,往那药瓶踱步了过去,可她却没把那药瓶子捡起来。

    “小姑娘,”沈老爷子颤着唇,好言道,“把药瓶子拿给我一下。”

    路无坷像个调皮的小孩儿,伸手就能拿到药瓶子递给他,可她偏偏不。

    沈老爷子终于发觉不对劲了,眉皱得很深,艰难地转着轮椅过去。

    路无坷眼睛里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就是很单纯地看着他在痛苦。

    沈老爷子撑到了这边,就要从轮椅上俯身去拿,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路无坷咬了咬唇角,低头冷漠地看着他,扶都不去扶。

    沈老爷子在赶她让开,就在指尖快碰上药瓶的时候。

    药瓶被踢开了。

    白色塑料瓶子里的药片哗啦响,骨碌骨碌滚开了。

    沈老爷子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方才的从容和沉着消失殆尽,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最后那点儿涵养支撑着他没骂人。

    “你这是做什么!”

    路无坷很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啊。”

    昨晚的梦魇缠着她的眼底,在那一小块儿白得扎眼的脆弱皮肤上染上了点儿青灰。

    病态的,娇弱的。

    她慢慢在沈老爷子面前蹲了下来,轻飘飘说了一句:“这话你可能得问钟映淑。”

    她话音一落,原本伸长了手想去够药瓶子的沈老爷子忽然整条手臂怔住了。

    路无坷跟问有没有糖似的:“还记得她吗?”

    沈老爷子颤着手慢慢地回过头看她。

    “当年你一条因工致癌为员工欺诈把人打发了,不承担不治疗,逼得人一家在老家待不下去,最后事没谈妥,一辆车把人撞死了。”

    路无坷语气平平淡淡,像只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沈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显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她不过一条曾经被他扔在地下随意践踏的生命,果然她的命不是命,这么多年再见面,他已经认不出她是当年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相间校服的女孩儿了。

    路无坷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后不后悔当年没把我也一起撞死?”

    沈老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呼吸已经喘不上来。

    “撞死了,好像就不会有今天了。”

    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很纯,像一个天使中的小恶魔。

    “怎么样?这种快要死了的感觉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尝尝?”

    黄黑色的赛车驰骋在赛道上,砂石尘土弥漫。

    排气声嘶吼着几乎快要把赛车撕扯开,不要命地飙着速度。

    一开始沈屹西和许知意两个人还很规范地玩,后面就随意了,怎么刺激怎么玩。

    直到中午两人才玩够了,沈屹西这会儿闲下来才发现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是程寓礼打过来的。

    他给程寓礼回了电话,程寓礼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这会儿车慢下来跟龟爬似的,沈屹西嗓音都跟着变懒了不少:“什么事儿?”

    “沈屹西,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当年你车祸那事儿过去太久了,可能我之前印象有点模糊,但今天想起来了。”

    程寓礼好像深吸了口气:“你女朋友就是你当年差点撞上的女孩。”

    话音一落,柏油路面上响起一道刺耳的轮胎刹停声。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54章 chapter 52

    七年前首都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连环车祸。

    一死五伤。

    死者飞出了二十米远,当场死亡。

    这是路无坷见的钟映淑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很爱漂亮的钟映淑躺在柏油路面上不成人形,身下血泊成河。

    这本应该也是路无坷这条命的下场。

    她身体甚至已经被撞上,可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一辆从侧边冲过来的车硬生生让她和死神擦了肩。

    金属剧烈的撞击变形声,刺耳尖锐的轮胎抓地声。

    那天路无坷身下全是血,合眼前的最后一刻是那辆翻滚着天旋地转的车。

    ……

    路无坷再次恢复神智是在医院走廊,入眼是晃动着一盏过一盏的白炽灯,和模糊了眼睛的血色。

    耳边脚步声匆忙急促,担架车车轮轱辘转动,两路人马。

    旁边担架床上的人在昏迷,眼皮被倦意扯着耷拉着,像只是睡了一觉。

    男生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五官出色到张扬,浓眉挺鼻,脸上蹭了血污,胸口上划拉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浑身是血。

    路无坷脸色苍白如纸,神绪混沌地看着他。

    白炽灯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很快她的眼皮支撑不住,两人一起陷入了昏迷。

    担架床很快分道扬镳,往不同的手术室奔去。

    沈屹西接完程寓礼的电话后立马往家里赶,给路无坷打电话她一概没接听,沈屹西一路疾驰连闯了三个红灯。

    他去到老爷子房间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倒在地上快要绝气。

    地上白色的药片散了一地,路无坷正把药片囫囵塞进老人嘴里。

    沈屹西进去的时候她抬了眼。

    小脸苍白的,平静的。

    沈屹西目光落在老爷子身上,几步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伸手去解老爷子的衣领带和腰带保证他呼吸保持通畅。

    他没让路无坷叫救护车,自己一边手想去掏手机。

    抱腿坐在旁边的路无坷却开了口:“叫了。”

    沈屹西手顿了一下,看向她。

    两人还没说上话,家里那些照顾老爷子的人从门外涌了进来。

    路无坷还没来得及去牵沈屹西的手就已经被人暴力地挤到了一旁。

    大家混乱着焦急着,只路无坷游离在人群外。

    她不属于这里。

    过会儿叶丛莲和沈父也过来了,这还是路无坷第一次见到沈父,威严的,不苟言笑的,沈屹西果真长得很像他。

    救护车来得很快,老爷子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床离开了房间,房间里瞬间空了大半,人流来了又散去。

    路无坷好像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感知,只站在墙边发呆,直到某刻她冰凉的手被人捞过握在了手里,她才慢慢地收拢了神绪。

    门口的沈父似乎是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声音里没有盛怒,也没有埋怨,只是平平淡淡地跟自己的儿子说:“一起送你爷爷去医院。”

    说完就走了,直到离开前都没看路无坷一眼。

    沈屹西跟没听到似的,脚都没挪,他双手掰过路无坷的肩膀,让她面对他。

    路无坷脸上到现在还是他进来时看到的那副神情,平和里带着安静,薄唇乖乖地阖着,抬眼看他。

    沈屹西去瞧她眼睛,眼皮抬出一道深深的褶。

    “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现在去我房里待着。”

    路无坷看着他,有句话梗在了喉咙里,她微张了张唇。

    沈屹西眼睛沉沉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她终究还是把唇阖上了。

    沈屹西见她不说了,叮嘱她:“回房间等我。”

    路无坷只盯着他看,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唇鼻。

    跟七年前在医院走廊一样,就算只剩一口气都要记住他。

    沈屹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没去拿,最后咬咬牙,跟她说:“别乱跑。”

    说完终于肯松开她走了。

    沈老爷子做手术的时候,沈父和沈母都在外面一起等着。

    沈屹西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上,腰板佝偻着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抵着唇,黑色的瞳眸里幽深寂远,在凝思。

    其实沈屹西和老爷子以前爷孙俩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反倒还挺不错的。

    相比家教严格的沈父,老爷子对孙子的管教方式要纵容得多。这俩管教方式最大的不同就是沈屹西要在外头惹事儿了沈父不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这祸是他干下的他自己就得负责,而沈老爷子则是连屁股都给擦干净了。

    男孩子一般跟父亲关系都不怎样,原因就是父子俩硬碰硬,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爷子就不一样了,就那好脾气,孙子基本都不跟他老人家对着干,关系自然好。

    沈屹西和老爷子爷孙俩产生矛盾还是因为七年前那件事。

    那会儿沈屹西就高中,那个年纪的男生稍微呛一句碰一下都能打起来,沈屹西当时和杨天成程寓礼没少跟人打架,三天两头生事儿。

    不过沈屹西一般惹了事儿都是自己解决,除非是棘手的。

    那次去找老爷子也是为了给杨天成求个情,那次杨天成跟人在夜店打架捅了人一刀,直接给关局子里去了。杨天成他爸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特殊时期,再加上对方也是个有权有势的,这事儿变得格外棘手,杨天成在里头待了两天都没被捞出来。

    后来沈屹西帮他求情求到了沈老爷子那儿,程寓礼也一起去了。

    当时他们去的公司,结果没见着老爷子人,问了秘书才知道他去了医院,说是慰问员工去了。

    那会儿沈家也不太平,旗下一企业员工在闹公司让她得了白血病,都从老家那边跑到首都这边来了,那会儿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一点小事儿都足以掀起剧烈的社会舆论。

    沈屹西一直很少过问沈氏的公事,当时只知道有这么件事,多的不清楚。

    当时正值晚饭时间,沈屹西和程寓礼于是一起去了医院,准备帮杨天成说事儿的时候顺便接上老爷子一起去吃个晚饭。

    去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当时医院门口有对看起来应该是母女的人从里头出来,那母亲应该是生病了,下台阶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踏空了,她女儿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她,但手上的东西还是滚了一地。

    路过的人都瞧了她们一眼。

    停在不远处的沈屹西和程寓礼自然也是,当时沈屹西扫了眼。

    那个穿着蓝白色条纹校服的女生蹲下去捡东西,只露个半个侧脸,长得挺白的。

    沈屹西只看了一眼就没看了,坐车里给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沈老爷子应该看完病人了,很快就接了电话,听那空旷的声儿应该是在停车场。

    如果是别人肯定得客气一套才说正事儿,但这是自己爷爷,沈屹西开口当然容易得多,他跟老人家说了杨天成的事儿,老爷子在电话里笑着数落他们这些小年轻意气用事。

    沈屹西当时还嘴贫,笑着说您要狙人狙准点儿,别什么都能说到他头上,又让他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大门这边,他和程寓礼接他去吃个饭。

    只不过老人家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个手机的来电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沈家这些人一般都有两个号码,一个私人的,一个公事上的。

    进来的那个电话应该很重要,沈老爷子当下就接听了,甚至都忘了把他这边电话挂了。

    他那电话开的扬声,当时沈屹西正想调侃老爷子电话忘挂了。

    却在听到对话内容的下一秒脸色骤然凝重。

    对方说那对母女已经在马路上,还说了具体方位。

    沈屹西当时停车的位置就靠近马路,他蹙眉看了过去,那对母女还在其乐融融地说着话,浑然不知一辆车在缓慢地靠近她们。

    那人问沈老爷子是否现在动手。

    意外的是沈老爷子还是平常那副温和斯**派,声音听着客客气气的,却是说了最为冷漠狠毒的四个字。

    别留活口。

    几乎是同时,沈屹西爆了句粗口。

    他把程寓礼从车上赶了下去,油门一踩冲了出去。

    那时候的沈屹西靠的全是本能,还有那股直冲天灵盖的火气。

    沈屹西算不上是好人,但有自己的底线。

    那次车祸车骨架要是往他胸口刺得再准点儿,他那条命基本就没了。

    也算是福大命大。

    沈屹西并不认识那对母女,也对她们没印象。

    只记得车前灯从那个身影上晃过,女孩儿娇弱的身体套在蓝白色条纹的宽大校服里。

    他还是后来醒了才知道那对母女母亲去世了,女孩儿活了下来,只不过好像腿受了伤。

    如果这次不是程寓礼最后把路无坷认出来了,沈屹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那女孩儿就是她。

    程寓礼也不是第一眼就把路无坷认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难免模糊,那天第一次见面只是觉得面熟,没认出来,还是隔了一天才有了印象。

    直到现在沈屹西才想通了从认识她以来她身上那些不对劲。

    她明明对他有意思却很抗拒,每次一提到她妈妈她就生气,那次腿受伤了说什么她就是不去做检查,还喜欢摸他胸口的疤。

    这一切都在今天连成了一条线。

    ……

    沈老爷子手术做完后住进了icu。

    沈父公事繁忙回了公司,沈屹西和母亲叶丛莲在医院待到了晚上。

    直到深夜沈屹西和母亲才回了家,医院留了平时总在照顾老爷子生活起居的人在那里。

    这十几个小时里沈屹西打给路无坷的电话没有一通是打得通的。

    回到家后立马到自己房间找人。

    可路无坷人哪儿还在。

    连行李都不见了。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55章 chapter 53

    一天没回来,澜江的天空还是灰色的。

    风把乌云撕扯成丝丝缕缕,天幕灰里透着白。

    雨停了。

    春湿阴魂不散,破败居民楼四处都泛着潮冷,楼壁凝了一层细细水珠。

    行李箱在沙发边,路无坷抱腿坐在沙发上,双脚跟冰似的。

    灰白的日光西落到东升,天还没亮透,楼下有摩托车驶过。

    近了又远。

    上一辆经过楼下的摩托车还是五个小时前。

    路无坷想。

    风吹得铁窗吱呀晃,一声声单调又孤寂。

    她听了很久这个声音,直到门口有人在拧动门把。

    路无坷神绪有点迟钝,慢半拍才往那边看了过去。

    门外那人好像恨不得把门把拆了。

    “路无坷,开门。”

    路无坷看着门板,缓慢地眨了下眼。

    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着。

    他没再晃动门把,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打算一辈子躲里面不出来的话就可以不开这个门。”

    路无坷没有不给他开门,她像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松开了抱腿的手,光着脚踩下了瓷砖,莹白圆润的脚趾头都冻得苍白。

    她开了门。

    门外的沈屹西靠在门边,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有点邋遢不修边幅。

    门打开的时候他撩了眼皮,熬了彻夜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下巴冒了点儿胡茬。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收回了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

    路无坷脸上情绪空荡荡的,也看着他。

    没有难过,没有伤心,这是单纯地想看着他。

    她一声不吭走了,沈屹西原本以为见到她了自己会生气,会想在床上把她弄一顿。

    却在看到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后,什么鬼屁火气都压下去了。

    她那双跟鹿一样的眼睛漂亮干净到懵懂。

    跟七年前那个蓝白色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最后到老爷子房间里那张带着病态的白的脸。

    路无坷垂下了眼,像是盖住了心里的什么东西,松开门把转身进了屋。

    沈屹西瞥了她背影一眼,从门边上起身进了屋。

    路无坷又抱腿窝回了原来那个地方。

    沈屹西在她旁边那条沙发坐下,放松地陷在沙发里,长腿敞着。

    他摸了包烟出来,抽了根点上,他没看她,慢悠悠吸了口后问:“气撒完了没?”

    路无坷没想他第一句会是这个,毕竟这件事做得偏激的是她,可他没责怪她。

    她像是要确认什么,抬眸看向了他。

    沈屹西脸上神情淡淡的,又抽了口烟:“解气了,还能好好过生活不?”

    路无坷愣住。

    他余光像是捕捉到她在看他,说完转眸看了过来。

    路无坷视线和他碰上,几秒后转开了眼。

    沈屹西瞧她这眼神躲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微蹙眉。

    时间一分一秒拖过,半根烟功夫过去,一直盯着地上看的路无坷唇终于动了动。

    “沈屹西。”

    沈屹西抬眸看她。

    路无坷说:“我们分手吧。”

    沈屹西脸上不是很耐烦,他冷言打断:“除了分手,别的你想怎样都行。”

    路无坷却无动于衷,过会儿她突然说:“我不会抽烟。”

    听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屹西却听懂了。

    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就是在许知意办公室那次,楼下好学生的她手里拿了包万宝路要抽。

    她说:“那次我是故意的。”

    她已经将自己包了起来,伸出了小利爪。

    她故意吸引他注意,甚至知道他最终会喜欢上自己。

    她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刺都露了出来,沈屹西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不留情面:“然后把自己一起玩进去了?”

    路无坷没说话。

    谁说不是呢。

    早在招惹到他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的,她和他之间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沈屹西这人碰不得,可最后她还是碰了。

    在捅开彼此之间那层岌岌可危的关系之前,两人明明什么亲密事都做尽了,可此刻却离得很远很远。

    沈屹西似乎对她一开始是故意吸引他这件事并不在意。

    他拖过烟灰缸敲了下烟灰,又重新塞进嘴里,语气不急不缓:“路无坷,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过和我有以后?”

    那个坎就在那儿,怎么可能有以后。

    她迈了七年都没能迈过去。

    再说了,要他为了她和他那家庭反抗么?

    不值得。

    路无坷没有看他,沉默着。

    她没有。

    沈屹西咬了咬牙。

    “路无坷,我就问这一句,”沈屹西抽了口烟,问她,“还跟不跟我?”

    路无坷抱着腿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空气紧绷着。

    她没说话,沈屹西也没催她,给她时间。

    房里安静到落针可闻,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路无坷小脸瞧着很安静,终于开了口。

    “我们就到这儿吧。”

    沈屹西脸上没了一贯的懒散样儿。

    他指间夹着烟,吸了吸脸颊:“确定没?”

    明明沈屹西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

    路无坷被冻到僵冷的脚像是突然有了知觉。

    沈屹西也没看她。

    “给你个反悔机会,”他又重新摸了根烟出来点上,“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再不吭声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说完这句,他真就这么等着了,只抽着烟,没说话了。

    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

    楼下街道渐渐有了人声,烟火气越来越浓。

    路无坷游离在这个热闹的世界外。

    过了会儿楼下有人高声喊着下雨咯,让人赶紧把晾屋外头的衣服收回去。

    上场雨带来的水汽还没走干净,风又裹着另一阵雨来了,缠得人骨头发酸。

    雨丝细斜,淅淅沥沥地落在水泥地上,很快淹没了方才楼下还正热闹着的烟火气。

    室内的安静逐渐被窗外大雨代替。

    沈屹西烟一根接一根抽着,阳台的门只开了半扇,很快屋里烟雾缭绕。

    今天的他身上有股落魄气儿,每抽一口烟都像是在压着什么,微皱着眉。

    分针走了四分之一。

    路无坷垂着眼睫,神色很安静,不像个有生息的人。

    平时那笑起来甜甜的眼睛此刻无波无澜,在看不到的地方抱着腿的手指却掐进了小腿里。

    分针走到了二分之一。

    她没说话。

    沈屹西也没再说什么,掐灭烟从沙发上起身。

    他没再看她一眼,拉门离开。

    门嘭地关上了。

    路无坷眼睫轻颤了颤。

    很快,她小巧纤细的鼻尖泛了红。

    ……

    路无坷出国那天,正好是路母忌日。

    钟映淑和赵锦君的忌日都是在春天,这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季节。

    她拉着行李箱去了墓地,通往山上的台阶望不到尽头,风带着料峭寒气。

    路无坷一路往上,来到了钟映淑的墓碑前。

    她把白菊花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今天天气挺好的,没下雨。”虽然天还是阴着。

    钟映淑的墓碑前有点湿,路无坷盯着那滩雨渍看了会儿。

    “妈妈。”

    她沉默了一下。

    “那个人进重症病房了。”

    墓碑上的钟映淑很温柔地看着她,她说:“是我弄的。”

    说到这儿,她像是解脱般地卸下了一口气。

    她看着钟映淑:“我要去国外了。”

    “奶奶和你都走了,以后可能不回澜江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兜里手机振动了起来,路无坷拿了出来,是阿释让她赶紧下来去机场,时间快来不及了。

    路无坷手机塞回兜里,很平淡地告别,像小时候任何一次跟妈妈说再见。

    “我走了。”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墓园。

    早上十点,一辆飞往国外的飞机在澜江机场起飞。

    飞机从澜江上空呼啸而过,这座城市很快缩小成色彩斑斓的小方块被甩在身后。

    连带那些轻狂往事。

    ——上卷完。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56章:“治发烧的在哪边?”ABCD

    当年离开澜江这个城市是春天。

    回来也是春天。

    澜江天气还是老样子,立春一到下不停的雨,无孔不入的潮冷。

    从机械自动化四班聚会的包间出来后,路无坷去了趟洗手间。

    正是浓春,水冰似的冷。

    路无坷掬了捧水泼脸上,身侧是扇窗,风携带细雨丝飘进来,落在手背上一片沁凉。

    路无坷没管。

    镜子里的人五官无害又精致,像只小鹿,鼻尖微红。

    皮肤很白,剔透水珠挂在眼睫上,欲滴未滴。

    路无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抬手碰了碰额头。

    意料之中一片滚烫。

    这趟高烧来得毫无预兆,风风火火。

    这几年在外头独居举目无亲,但凡出了点儿事都得自己动手,倒是给路无坷养出了个好习惯。

    身上哪里有点小病小痛会立马吃药看医生。

    她抹掉额头上的水,掏手机找到阿释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

    [我去楼下买个药。]

    路无坷向来有留意地标的毛病,刚上来的时候扫到附近有家药店,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发完手机塞回兜里,离开了洗手间。

    从会所出去,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无坷没带伞,漠然看了这棉絮般的雨一会儿,走进了雨里。

    街上灯光雾蒙蒙的,这片是闹区,街道上人车匆忙。

    路无坷跟着一波人群涌过马路,对面几条深巷,蓝色招牌的药店嵌在一条深巷口。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柜台后的收银员正看着八点档狗血剧。

    听见声响,店员抬眼看了她一眼:“买药吗?”

    路无坷拢了拢随意罩身上的西装外套,问:“治发烧的在哪边?”

    店员正看得入迷,挪不开眼,手指指了个方向:“发烧在最远那片,你自己去货架那边转转,看着对症下药,实在不知道吃什么的话可以到柜台这边跟我说一下你的症状。”

    发烧这种小病路无坷自己解决得了,往店员指的那个方向走。

    每次发烧她都吃那几样,基本不会出错,绕了圈在货架上随手拿了几盒。

    阿释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出来告诉她一声。

    路无坷边回消息边看货架上某个药盒的说明,她正想抽一盒出来,隔着货架,对面忽然传来男人声音。

    “喂。”

    男人嗓音低低的,带着抽烟后特有的嘶哑。

    路无坷愣了一下。

    动作都忘了继续。

    对面的人没察觉这边有人,兀自说着话。

    “他哪边手动的小孩儿?”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所有细节被无限放大,男人话语听着心不在焉的懒懒的,却莫名让人瘆得慌。

    路无坷低了低眸,继续拿自己的药。

    听筒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路无坷想起来那会儿在烧烤店门口抽烟的郭旭。

    听筒那头说完安静了几秒,大概在等他发落。

    那边沈屹西大概从货架上抽了盒什么,在手里垫了垫。

    “右边啊,”他沉吟了会儿,云淡风轻撂下一句,“废了。”

    说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就算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事,但有一件事路无坷倒是多少知道。

    烧烤店老板得罪人的那只手大概是废了。

    听起来应该是碰了沈屹西身边不该碰的人。

    那边沈屹西拿了想拿的,手机塞回兜里走了。

    路无坷没动,慢吞吞挑着,没立即出去,大概五分钟后才从货架后绕了出来。

    意外的是那人还没走。

    看到柜台前那个高高的身影,她愣了一下。

    他应该是在给人买药,收银员问他:“感冒的人男的女的?”

    路无坷没动。

    其实也就是短短一秒,她却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她听见他说:“女的。”

    路无坷眼睫轻颤了下。

    “有药物过敏史吗?”

    “阿司匹林。”

    沈屹西声音平静,回答一丝犹豫也没有。

    他对这个人很熟悉。

    店员从身后的排架上找了盒药和一大包冲剂给他:“就吃这两样吧,吃了能少打点儿喷嚏。”

    感冒吃不吃药都是七天好,吃药单纯就是缓解打喷嚏流鼻涕的症状。

    沈屹西说:“行,您给算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环顾了下周围,许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随口问了店员一句:“店里没卖套?”

    还是和以前一样。

    在跟性挂钩这种事儿上他一直很坦荡。

    丝毫不藏着掖着。

    没来由的,路无坷心里忽然泛了酸。

    店员是个大姐,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而后在柜台后给他指了个货架:“那儿呢,最下面那层。”

    沈屹西回身瞧了眼:“谢了。”

    说完往那儿走了过去。

    那人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眉眼那块儿沾了点儿倦怠。

    他半耷着眼皮,手搭在后颈活动了下脖子。

    像是余光终于注意到这里头还有个人,他十分敷衍地挑了下眼角。

    单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路无坷双脚像被粘在了原地。

    沈屹西看到了她。

    四目蓦然相对,时间在他们之间沉默。

    他眼里是跟包间看到她时别无二致的眼神。

    冷淡的,平静的。

    仅仅短短的两秒,他视线像只是在她脸上走了个过场,脚下都没停,挪开了眼。

    跟看任何一个擦肩的陌生人一样。

    路无坷唇瓣微启,一丝气息悄无声息跑了出来。

    沈屹西走了过去拿了盒套。

    不像他,路无坷没转开眼,还是一直看着。

    他挑都没挑,很熟练地抽了一盒。

    而后他瞥都没往再她这边瞥一眼,回了收银台那儿结账。

    路无坷终于肯低下了眸。

    五年了。

    他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

    收银台那儿他结完了账,拎上药推门走了出去。

    一阵风从门外吹来,路无坷从短靴里露出一小节的腿被吹得发凉。

    挂在门把上的铁链打在玻璃上叮咚响,门阖上了。

    风没再吹。

    他的确放下了。

    路无坷抱着那堆药没再抬眼,胃里的酒又在翻滚着。

    收银员这头还急着看电视呢,见这小姑娘一直没动,催了她一下:“小姑娘,可以结账了。”

    路无坷这才拿着药过去了。

    杨敞眼巴巴地在包间里等沈屹西回来。

    又等了会儿才看到他推门进来。

    今儿车队拿了个奖,老的小的比赛的没比赛的都来凑这儿喝酒来了,男人酒一喝上头就喜欢吹牛皮,一个个吹得脸红脖子粗的,入神到连沈屹西这个教练进来了都不知道。

    就杨敞这个三心二意打着游戏的盯着呢,一瞧他回来了立马收了手机。

    沈屹西进来的时候这帮大老爷们儿还在吹以前睡过几个几个女人。

    他笑哼了声,拎着那袋子药到某个虎视眈眈等着他的小孩儿旁边坐下了。

    他刚坐下,杨敞立马贼兮兮地凑过来了:“哥,我寻思着这药店就在楼下,用不着这么长时间,你这买药是买到隔壁省去了?”

    沈屹西凉凉睨了他一眼:“要不你自己去?”

    “操,这就算了,”杨敞一副做贼了的样子,“老家伙的眼线就坐这儿盯着我呢,给我九条命我都没那个胆儿。”

    杨敞嘴里的老家伙就他爹,也是他们这支车队的创始人杨军浩。

    一般砸钱弄这种烧钱,短时间内又不见收成的投资的,只有一个原因,就那老套的两个字,情怀。

    因为爱玩赛车,所以弄了这么个车队。

    以前的沈屹西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东西。

    不过杨军浩不是职业赛车手,他们那年代没这么好的条件,年轻那会儿基本没得玩。

    现在有那条件又一把年纪了,再加上坐镇企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能忙里偷闲来车队玩会儿车都算好的,更别说抽时间搞训练。

    倒是小儿子杨敞了了他的夙愿,玩车玩成了职业的。杨敞打小跟他爸一样爱碰车,现在是队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就是性格有点浑,天天出去沾女人。

    所以这会儿被他爸的眼线看得死死的,溜都溜不走,跑出去买个套他爸都能知道。

    他压低声儿问沈屹西:“哥,套帮我买了没?”

    沈屹西抄了瓶啤酒往沙发里一靠:“扔你车里了。”

    “谢谢哥,”杨敞简直感激涕零到快给他跪下了,“明儿我刻苦训练!”

    沈屹西从眼皮底子下觑了他一眼:“就明儿?”

    “天天,天天,”杨敞嬉皮笑脸的,“以后天天多跑一个小时。”

    沈屹西掐断录音,一点儿也没有偷录人录音的不好意思:“行,录音了,自个儿说的话明儿自觉点。”

    杨敞:“……靠,哥你这阴招使的。”

    沈屹西笑笑地喝酒。

    杨敞这小孩儿瞧着什么不三不四的他都干,这倒还真冤枉了这小孩儿,他身上有一点就挺好的,不抽烟。

    所以他对烟味很敏感,鼻子嗅了嗅就能闻出猫腻。

    “哥,你刚是去外头抽烟了?”

    沈屹西啜了口酒,瞥他:“不行?”

    这时在旁边听人吹牛听得津津有味的齐思铭插了话:“行,怎么不行,多久没见你抽得这么凶了,就这浑身味儿,得半包了。”

    沈屹西从眼角瞥了他一眼。

    杨敞从旁边探头,提醒了齐思铭一句:“经理,教训人得先把自己的根基除了,你天天那烟抽的。”

    跟沈屹西一样是个老烟枪的齐思铭伸手去揍这小子:“就你有嘴是吧?是不是想扣钱,是不是想扣钱?”

    沈屹西被他俩烦得不行,踢开他俩找了个清静点儿的地儿坐下了。

    路无坷还没药店出来阿释就下来找她了。

    她担心就她那小身板待会儿得给胃疼给折腾晕了,酒量不行还偏逞强。性子跟以前简直没差,服点儿软都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一看就还惦记着那人。

    下来的路上阿释还遇到了沈屹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不会像小孩儿那会儿爱屋及乌,又或者恶其余胥。

    当时两人遇上的时候互相点了下头。

    阿释开着自己那辆黑色丰田到药店接路无坷的时候,她正蹲在檐下拿着瓶矿泉水吃药。

    黑色裙摆曳地,西装外套下的锁骨纤细清瘦,吊带裙胸前露了点儿风光。

    白得晃眼。

    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见犹怜样儿,偏偏她吃药跟吃糖似的,药片往嘴里一塞就就咽下去了。

    回家路上细雨未歇。

    公路上,远山苍黛,草木湿泞,车窗上起了水雾,偶有车灯雾蒙蒙经过。

    路无坷靠在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

    小脸倒映在车窗上,因为发烧,她唇色很红。

    路无坷安静到阿释都以为她睡了,半路却听见她唤她。

    阿释听见她说:“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于熙儿跟我说过一句话。”

    阿释潜意识里觉得这句话不会是什么好话,想阻止却终是没有开口。

    于熙儿说,沈屹西现在瞧着对你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改明儿也能动动手指让你滚蛋。

    阿释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侧头看她:“什么话?”

    路无坷最终却只摇了摇头:“没什么。”

    本来当初就是她先放开他的。

    他不喜欢她了,很正常。:,,,

第57章 chapter 55

    路无坷昨天回来的。

    家里的老房子已经空着放了几年,得脏得不能见人,回来匆忙也来不及打扫,从昨晚路无坷就住在阿释这里。

    阿释受不了被她妈管着,毕业后没回家,在自己工作的地儿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这地段不算贵,阿释每个月拿着自己那点儿工资交房租和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小日子倒是过得美滋滋的。

    澜江这地方天冷的时候没有暖气,从冬天到春天只能生生硬扛。阿释从外头回到屋里的时候还冻得直哆嗦,屋里头不见得就比外头暖和,地砖都渗了水。

    路无坷回来后才发现膝盖肿了,阿释拿着勺子到冰箱刮了一小袋子冰用毛巾包起来了帮她冰敷。

    “怎么弄的啊路无坷?肿这么一大块儿。”

    路无坷这腿跟老人的似的,天气一冷她这腿准得疼上好几天。

    澜江这儿的春湿比其他地方的能作祟得多,它一来谁身上有点儿毛病都得跑出来,况且她今天还爬了山在山上待了一天,肯定冻着了。

    她随口带过:“老毛病了。”

    路无坷腿抻直了放在沙发上,大腿和小腿连成了一条流畅的线条,一双白腿笔直又匀称。

    阿释毛巾压在她膝盖上,问她:“这些年在外头没去治?”

    路无坷神思一顿,突然想起沈屹西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那会儿他抱着她亲,跟她说腿治不好咱们就继续治,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总有治好的时候。

    路无坷视线停在敷着膝盖的毛巾上,吱声:“治了。”

    就是没治好。

    真的难缠。

    人要是被病魔缠上了甩都甩不开。

    不管大病小病,只要是治不好的,都能给人缠到骨子里头去。

    阿释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澜江这春天是不是跟你八字不合,这才刚回来一天,又是发烧又是腿疼的。”

    还倒霉地一回来就遇上了前任。

    这话阿释当然没说出来给路无坷添堵。

    她把这话题扯开了,从自己那一大堆疑问里拣了个问:“在国外待得好好的,这五年一次都没见你回来过,怎么这次一声不吭就回来了?还是下了飞机才给我打的电话。”

    回来得很匆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同学聚会的原因,尘封了的大学旧光景忽然被翻开,氛围里有种泛了灰尘气儿的味道在。

    熟悉的,却又哀淡的。

    阿释说完又不想氛围这么低落,调侃着把那股子感觉赶走了:“难不成你事先一点儿也没准备,说走就走,临时跑去机场买了最近那趟航班回来的?”

    她这话也不是完全没说对,一半对了。

    路无坷听了却只浅浅笑了下,回答了半句:“没那么夸张,在网上买的。”

    冰敷得差不多了,阿释把毛巾从她腿上拿开了,很认真地问她:“路无坷,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还是哪个狗玩意儿胆大包天欺负你了?”

    路无坷喝了酒,身上有点儿懒。

    腿上那阵冷意挪开了,她脊腰松懈了下来,靠进了沙发里,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无语。

    “许婉柔,我有你想的那么弱吗?”

    阿释能感觉到路无坷从在包厢那儿神经就一直是紧绷着的。

    她就是故意那么逗她的,也知道要真像自己说的那样,那路无坷早在五年前就回来了,一个人在国外学习生活工作怎么可能不吃苦头。

    阿释这会儿见把她逗轻松了,笑:“我们无坷当然很厉害啊,都能在洋人那儿领那么高的工资。”

    她开始吹牛:“而且现在把你照片往人面前一放,哪个人不认识你啊,谁不知道这是跳舞的那个路无坷。”

    路无坷听得笑了,眼角有点儿淡淡的红。

    “你好烦啊许婉柔。”

    路无坷这几年虽然没回国,但和阿释网上一直保持联系,所以路无坷在国外那些事她多少知道一点儿。

    阿释知道国外开销大路无坷那钱没撑多久,一直半工半读养活自己。

    也知道她一直在跳舞,毕业后没干专业相关的,去跳舞了。

    大学有时候还排斥跳舞,现在却跟魔怔了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释瞧着她那腿,问:“你这腿这样,那你怎么跳舞的,跳一次肿一次?”

    “没有。”

    阿释伸手去摸她额头:“怎么还这么烫?”

    她去翻她扔矮几上的药,拿到眼前左翻右看:“你这吃的真是退烧药?”

    路无坷有点困,犯懒地应了声。

    但又说:“还没吃。”

    “那你刚药店门口吃的什么?”

    “解酒药。”

    路无坷还是知道自己酒量不行的,吃了解酒药就是不想给阿释添麻烦,她醉起来真的很难搞。

    而且喝酒了也不能吃退烧药。

    阿释明天还得上班,她跟阿释说:“洗洗睡了。”

    阿释手里那毛巾又派上用场了,敷她额头上:“降降温,我去给你煮点儿吃的,肚子里得有点东西才好吃退烧药。”

    路无坷这病秧子隔天起得比阿释还早。

    阿释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当时在梦里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是路无坷在做早饭,煎了两个蛋炒了两份面。

    阿释就是给她淋炒面上面的蒜头酱油给香醒的。

    还挺好吃,她们路无坷都会做饭了。

    吃完阿释就上班去了,阿释在一家机械公司设计研发部门搞机械设备的设计,十天里有九天得加班。

    路无坷平日里一直很忙,突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阿释中午回不来,路无坷没叫外卖。

    她只把面换了个做法,早上吃炒面,中午吃煮面,清汤寡水的。

    以为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下午三点却接到了一个舞蹈中心的电话。

    对方通知她去面试,昨天刚投的简历。

    路无坷答应了对方过去。

    她回来之后行李箱一直摊开在阿释房间里,挂了电话后她从床上下来,丝绸吊带裙肩带松松垮垮地从肩膀滑下。

    路无坷往行李箱那儿走去,吊带裙从脚下褪了下来。

    镜子里一身曲线白皙。

    她从行李箱里挑了件紧身白色薄毛衫和黑色打底裤,最后外面套上了件灰白色毛呢大衣,规规矩矩的一身衣服。

    路无坷带上包和手机就出门了。

    今天还算天公作美,虽然不见太阳,但好歹没下雨了。

    舞蹈中心在市区,离阿释这里不远也不近,路无坷打车过去了。

    这家舞蹈中心有个很俗的名字,舞之魅,可能名字取得比较直观深受家长喜爱的原因,这家舞蹈中心开得挺大的,开设了民族舞,芭蕾舞,古典舞,街舞等课程,年龄从四岁小孩到五十岁的大妈。

    光是打车去那里就花了半个小时,那家舞蹈中心看中了路无坷的履历和实力,说一开始收到这简历还以为是她投错了,直到看到了她本人。

    对方明显对她很感兴趣,问了她一些基础问题后,还是不可免俗地对她为什么回国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以你这么好的条件,在国外明显更利于你的发展,而且你现在也有一点名气了,为什么会选择回国?”

    路无坷以前其实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思。

    人一般从国外回来无非就两个原因,混不下去了,或者想回来了。

    但此刻她自己却给不出答案了。

    她没说那些漂亮话,最终只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后面整个面试走了个流程,路无坷结束面试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了。

    雨后的空气清冽,她却胸口想提口劲儿都难。

    路无坷呼吸都是滚烫的,烧了一整天的高烧还没好。

    小病小痛矫情不得,她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急诊大厅不会因为是晚上来看病的人就少,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路无坷一片吵杂声中去了窗口挂号。

    昨晚的膝盖还没消肿,刚面试的时候又跳了舞,膝盖一阵一阵针刺似的疼,她没管,或者说早已经习惯了。

    这个季节感冒发烧的人很多,路无坷挂完号以为前面还得排很多人,结果她前面就一个人,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走廊上病床随意放在墙边,有病人躺在上头呻吟哀叹。

    路无坷在诊室外面椅子上坐着等叫号,她头脑昏胀,盯着地上看,不断有腿从面前经过。

    国内医院要比国外医院热闹很多,到哪儿都是人。

    很快电子屏上就跳到了她的名字,路无坷起身背着小挎包过去了。

    上个病人还没出来,她还没走近诊室都能听到里头医生和人的交流声,应该是电子屏显示快了,路无坷停脚想回椅子那边坐着。

    里头那道被烟熏得有点发哑的声儿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步子。

    男人声音细听能发现比以前老成了些,像是沉淀了些什么东西在里头。

    “她昨晚感冒了,高烧是这个引起的?”

    “也不全是,这小姑娘这次发烧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肠痉挛,昨晚感冒她吃药了没?”

    这个答案路无坷不用听他说都知道。

    “吃了。”他说。

    果然。

    这时候她明明应该走开的,但她没有,就那样平静地安静地听着,像只是在听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不再像昨晚那样情绪波动很大。

    她对自己向来很狠。

    “感冒就先放一边不处理了,先把肠痉挛和高烧这块儿处理好了,现在她输液室那两瓶吊瓶打完不出意外高烧就能退了,回去别吃辛辣刺激或者太冷太烫的食物。”

    医生应该是递给了沈屹西药单:“这单子拿去一楼窗口领药。”

    “行。”他嗓音似乎有点疲。

    路无坷背靠在诊室外头的墙上,像任何一个在等着被叫号的病人,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里头医生喊了声她的名字。

    “路无坷,可以进来了。”

    余光里从门口出来的人脚步顿了下。

    下一秒,他朝她看了过来。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58章:zxcv “人呢,在不在?”

    沈屹西看了过来。

    路无坷背抵在墙上。

    两秒后,她也抬眼看了过去。

    四眼相对,皆是平静和冷淡,谁眼里都不肯有多余的一丝东西在。

    路无坷白着一张脸,却单纯只是因为发烧头晕不舒服。

    不是因为沈屹西那些话。

    分手后对方有了新生活。

    用以前路无坷听过的沈屹西对严盈盈说过的那句话来说。

    就是纠缠就没意思了,好聚好散。

    这句话现在也适用于他们。

    五年过去了,本就不应该这么死心眼,大家早在五年前就散场了。

    诊室里医生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人呢,在不在?”

    路无坷没在沈屹西面前表露一分情绪,像平静无波的潭水,她撒开了眼。

    沈屹西好像也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同时淡淡挪开了目光。

    路无坷从墙上起身进诊室,两人擦肩而过。

    诊室里是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医生,正在翻着病历本看,见她进来了眼睛从眼镜后抬了起来,例行一问:“哪里不舒服?”

    路无坷走过去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发烧。”

    医生拿了个温度计给她:“先量量体温,身上还有其他不适的状况没?比如喉咙疼啊,打喷嚏这些。”

    路无坷说没有。

    五分钟后医生拿她温度计一瞧:“哟,小姑娘,这都烧到三十九度七了。”

    路无坷手心确实热得发烫。

    医生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后,给她开药:“最近这天气流感病人多,你这发烧也是感冒引起的,病毒还感染得挺严重,不过处理好了也没什么大事,注意后面别着凉就行。”

    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诊室外有什么人起身经过走了,医生下意识抬了下眼,又低下眼写药单。

    路无坷在给阿释回消息,阿释今晚本来要加班的,冒着被老板扣工资的危险跟老板请假溜回了家,路上买了堆吃的想今晚跟路无坷吃顿好的,结果回家门一打开发现人没在。

    路无坷跟她说过会儿就回去了。

    医生唰唰给她开完药后,单子递给她:“到一楼窗口拿药,给你开的这药一天三餐饭后记得吃啊,剂量都给你标好的。”

    “谢谢。”路无坷接过药单,离开了诊室。

    医院离阿释租的那房子不远。

    路无坷打个车过去就十几分钟,她在楼下下的车,顺路在附近买了点儿泡椒凤爪,阿释最喜欢啃这些玩意儿。

    阿释住的这地儿没电梯,她慢慢爬上了楼。

    房子在五楼,走得慢倒不是很累,就是腿有点酸。

    路无坷站在门前轻跺了跺脚,黑色打底裤下的腿线条很漂亮,笔直又匀称。

    她一敲门里头的阿释就听到了。

    阿释那大嗓门隔着扇门都能听到。

    “路无坷,等等啊,马上就来!”

    她应该是在忙活什么。

    楼梯转角的声控灯灭了,路无坷眼前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两秒后,她跺了跺脚。

    灯亮了。

    路无坷盯着那灯看,过会儿灯又暗了,她又跺跺小脚。

    跟个灯就这么无聊地玩着。

    阿释来开门的时候迎面扑来一阵热气,她头上箍了个绿色青蛙发带,脸上还挂着水,明显刚在洗澡。

    阿释大学那会儿什么奇奇怪怪的发色都染过,大红色染的次数最多,现在进入职场了还是这个样儿,想染什么发色染什么发色,毕业找工作那会儿还跟国外的路无坷吐槽过一公司因为她那头不算很绿的原谅绿把她给刷了的。

    现在她是一头奶奶灰,发尾还滴着水。

    阿释抹了把脸上的水,让开身让路无坷进来:“路无坷,你看姐姐我多爱你,我这澡才洗一半呢就来给你开门了。”

    路无坷进了门,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问阿释:“你做饭了?”

    这话连阿释自己听了都不信:“怎么可能?”

    她带上门:“炖着汤呢,我妈远程视频教学的。”

    阿释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不是吃泡面就是叫外卖,跟大学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她那头发没一会儿就把地砖给滴湿了,急匆匆往浴室跑:“我去把澡洗完啊。”

    阿释小客厅矮几上放了几个买来的菜,都还装在一次性塑料盒里,路无坷过去把买的泡椒凤爪放下了,进了房间。

    这几年在外头奔波来奔波去,她有个经常把跌打损伤药带在身边的习惯。

    路无坷在行李箱旁边坐下,卷起了右边裤腿。

    她拿了里面的喷药对着膝盖喷了一通。

    阿释没一会儿就从浴室出来了,在外头喊她。

    路无坷放下裤腿起身出去了。

    阿释在拆矮几上的塑料盒,路无坷到料理台那儿洗手后拿了两副碗筷过去。

    阿释盘腿坐在瓷砖上的小垫子上,用嘴把一小袋调料给撕开了:“你今天去哪儿了?瞧你腿都成什么样了,居然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路无坷也在一张毛垫上坐下了,没瞒着她:“去一舞蹈中心面试了。”

    阿释把酱汁挤调料碗里的手一顿,一脸茫然:“什么?”

    路无坷笼统地给她说:“临时找的工作。”

    阿释给她说懵了:“等等,你这趟回来不是待几天就走?你不是回来玩的?”

    也不怪阿释不知道,这次她回来得匆忙,也没事先说一声,别人要辞职什么的好歹都会跟家里人和朋友说说,路无坷却就这么回来了,一声不吭的毫无预兆的,阿释哪儿能知道她这次是回来就不走了。

    “那你工作怎么办?就你们那舞团不天天都得跑各种剧院和活动?”

    被请去剧院表演,受邀去参加很多活动,舞台剧已经被很多公司签下了到一些场所商演。

    越是出名和专业的歌舞团越是难请,路无坷他们那个舞团就是这样,不够格的上面的人不会接。

    阿释总开玩笑说他们这行来钱来得简直跟现在纸碎金迷的娱乐圈有得一比,这工作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所以听到路无坷说已经把工作辞了的时候,阿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辞、辞掉了?路无坷你是不是疯了?!”

    “你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去教小孩儿?”

    路无坷一边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下巴,玩放在面前的小玻璃杯。

    半晌只说了句:“可能吧。”

    阿释知道她这句话指的什么,她声音放软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路无坷一开始没说话,后来又开了口,声音跟抓不到似的,没什么所谓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回来了。”

    “你这意思是你以后不打算回去了?就在澜江了?”

    路无坷因为发烧,眼睛有点水蒙蒙的。

    黑色瞳孔干净纯粹,一层剔透的水,她就那样撑着下巴点了点头:“是啊。”

    阿释看着她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会儿突然问了她一句:“后悔吗?”

    路无坷没什么犹豫的,轻摇了摇头:“不后悔。”

    人各有命吧,没什么好后悔的。

    路无坷晚饭后吃了药,洗澡后在药效的作用下很早就睡了。

    那天晚上她没有梦见沈屹西。

    路无坷到舞之魅上班后接手了一个芭蕾舞班,原来那老师因为要回老家结婚辞职了。

    澜江这地方晴没个几天又开始大雨滂沱。

    这种天气出门无非找罪受。

    当然有人不这么认为,比如那帮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仍想方设法把孩子往舞蹈中心里塞的父母。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

    舞蹈室里大雨冲刷落地玻璃窗,雨痕密密麻麻,逶迤落下。

    现在是下午,外头却暗得跟晚上六七点似的。

    教室里炽光灯下,一个个女孩绷紧牙关死命压着两条细瘦的小白腿儿,不少脑门上已经疼出一层薄汗。

    路无坷走在她们中间,脚尖轻碰了碰一个女孩小腿:“腿伸直一点。”

    小女孩使劲咬牙绷紧了腿。

    这些女孩儿不过六七岁,里头甚至还有几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们都刚送进来不久,没什么舞蹈基础,学起来自然吃力一些。

    又有一个动作不怎么标准的,路无坷轻踩她脚背微微往下压。

    “脚尖绷紧。”

    走了一圈大部分动作还是规范的,路无坷瞥了眼墙上挂钟,道:“还有三十秒。”

    冷静声线和学生泛白的脸相比起来有些冷漠无情。

    她靠上玻璃镜面,捞过桌上手机,低头沉默摆弄。

    有几个女孩快忍受不了筋骨拉扯带来的疼痛,时不时抬头看她,三十秒后没见她喊停,一个个愣是没敢动。

    又过了个十五秒后路无坷才又掀了眼皮看挂钟。

    她开口:“停。”

    女孩们呼地松了口气,整齐的队列瞬间跟盘散沙似的,一个个弯着腰驼着背,双腿僵硬酸胀得她们一时缓不过来。

    等学生们缓过来列好队路无坷才收起交叠的腿,站直身子朝她们那边走过去。

    她拍了拍手掌:“今天课上到这里,回家别忘了练习。”

    “好的,谢谢老师。”女孩儿异口同声回答。

    这帮孩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路无坷,还有点认生,也不知道这个老师温不温柔,但却本能地很喜欢这个老师。

    毕竟路无坷长了张让人一看就想跟她温声细语的脸。

    而且刚有动作没做好的她也没有凶她们。

    家长早就等在楼下,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

    一些比较小的小孩儿就在舞蹈教室里等着父母上来接。

    孩子没走光路无坷还不能走,她坐在沙发上等孩子的父母把她们接回家。

    沙发就在落地窗边,路无坷看着窗外模糊的高楼大厦发呆。

    忽然的,旁边有一小孩儿叫她:“老师。”

    路无坷这还是第一天当老师,第一声还没意识到小孩儿是在叫她。

    直到小孩儿叫了第二声路无坷才转头看了过去。

    小女孩儿白白的,黑溜溜的大眼睛跟葡萄似的,长得很可爱。

    路无坷记得这小孩儿。

    不仅仅因为她长得可爱,还因为这女孩儿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她有点跛脚。

    不清楚孩子的父母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把孩子送到了这里学跳舞。

    不过路无坷刚上课的时候观察过了,这小女孩儿除了腿有点不方便之外,其他方面天生条件很好。

    如果不是腿的原因,这女孩儿是个学跳舞的料。

    路无坷蹲下身,微仰头看着小女孩儿。

    “陈安宁,怎么啦?”

    小女孩儿才五岁半,脸上有点小小的婴儿肥,她有点鼻塞,委屈地瘪了嘴:“老师,我肚子痛痛。”

    路无坷愣了一下,其实她打小没怎么跟小孩子玩过,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

    半晌只挤出了一句:“老师给你倒杯热水喝好不好?”

    陈安宁白肉肉的小手擦擦眼睛,点点头。

    路无坷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坐着,给她倒了杯热水。

    小孩儿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子啜,路无坷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一大一小就那样坐在那里。

    路无坷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舞蹈鞋。

    过会儿教室门突然被敲了敲,一道喑哑又带着点儿懒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陈安宁。”

    男人嗓音里带着一丝惯有的笑意。

    路无坷愣了一下。

    旁边荡着两条小腿的陈安宁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去:“爸爸!”

    路无坷抬眸。

    沈屹西靠在门板上。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59章 chapter 57

    路无坷抬头那瞬间发现沈屹西也看到了她。

    他手插兜里靠在门板上。

    不像以前任何一次的,他眼底除了冷静就是漠然。

    这次他微蹙了下眉头,眼里有了点儿其他的东西在。

    那点儿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探究,又或者是其他。

    但这点意外仅仅在一秒间,很快就消失无影踪。

    陈安宁扑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过去。

    她跑起来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沈屹西靠门边儿上,也没让她停下来,让她自己跑。

    路无坷只坐在沙发那儿看着。

    她当然不会真傻到相信五岁半的陈安宁是沈屹西女儿。

    五岁半,这孩子得在他们在一起那会儿就生了。

    别的路无坷可能不知道,但沈屹西有分寸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陈安宁这小孩儿看到他明显很高兴,跟个小矮瓜似的,咚咚咚跑到了他面前挂到了他腿上。

    沈屹西垂了眼皮,动了动腿。

    没几斤的小孩儿也跟着动。

    “小矮瓜,你奶奶来了。”

    陈安宁听了这话压根不怕,抱着他腿仰头看他:“我要荡秋千。”

    陈安宁很喜欢挂沈屹西腿上,以前沈屹西有事没事就把她晃荡一通。

    他开始瞎扯:“你现在胖了,我荡不动了。”

    陈安宁这小孩儿很好骗,小手拍了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脸。

    软软的。

    她真的胖了。

    所以乖乖地从沈屹西身上下来了。

    沈屹西觉得好笑,蹲下身瞧她,两条胳膊挂在腿上,平视她用大人的方式跟她对话。

    “今天身上穿这么点儿还冷不?”

    她摇头,因为发烧奶奶在舞蹈服里给她穿了好多衣服,她好热。

    她指指肚子:“是肚子痛痛。”

    沈屹西微皱眉,肠痉挛这孩子居然没哭。

    他问:“现在还痛?”

    她又摇头了,声音脆生生的,音调拖拉的:“不痛了,老师倒了热水给我喝了~”

    舞蹈教室里空旷安静,那头的路无坷也听到了这话。

    沈屹西原本看着小孩儿,提了眼角。

    路无坷还是原来那样子坐在沙发上。

    她穿着黑色纯棉的t恤,柔绵的布料裹着她纤细腰肢。

    脚上穿着舞蹈鞋,两条腿放松地搭在地面上。

    沈屹西看过来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没有回避,就那样看着。

    但里头没有看旧情人的意思在,前任这种东西,除开真正的念念不忘,到头来不是用来厌恶就是用来释怀的。

    这三种情绪路无坷眼里却一样也没有。

    回来会所聚会那次见到,是她情绪最外露的一次,之后她基本没再有过很大的情绪波动。

    饶是上次在医院,她情绪也没能收到百分百。

    有时候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的冷淡,反倒会用力过猛,有些压抑的情绪会偷跑出来。

    但这次她眼里单单只有看学生家长的那种意味在。

    拿捏得当的,平和冷静的。

    在外头几年长本事了。

    沈屹西这人自然也不相上下,头都没转一下,视线晃了下又回到陈安宁这个小孩儿脸上。

    小孩儿这种生物很可爱,好像有个漂亮老师都是学校送给她们的礼物似的。

    陈安宁笑起来婴儿肥肉肉的,跟沈屹西说:“跟你缩哦,我们新来的老师好漂亮。”

    沈屹西:“……”

    他没再看路无坷,索性起身,牵过小孩儿的小肉手:“走吧,送你回去。”

    陈安宁小小的身体背着个比她人都要大的书包,被牵着往外走还不忘拧着身子回去跟老师拜拜:“老师再见。”

    他转身那瞬间,路无坷眼里滑过一丝微弱的波动。

    陈安宁还在对她笑。

    路无坷也提了提嘴角:“再见。”

    楼下大雨还没停。

    沈屹西车就停在旁边,拎着陈安宁进后座帮她扣上了安全带,自己绕到了主驾那边上车。

    回到车上车门甩上的时候肩头已经落了雨。

    陈安宁晃荡着小脚丫:“爸爸,我想吃糖。”

    沈屹西正起车,有条不紊打了半圈方向盘出停车位,随口说了一句:“老叫我爸爸,不怕你奶奶揍你?”

    陈安宁是怕的,奶奶可凶了。

    但是她说:“你是我爸爸。”

    沈屹西听笑了,以前都没问过陈安宁这个问题,今天问了:“我怎么着就让你这小孩儿盯上了?”

    陈安宁哪儿听得懂大人口中的调侃,还掰着小短指很认真地数着:“你买糖给我吃,带我去游乐园,给我跳舞,给我买房子。”

    最后她笑着大声地说:“你还陪我玩儿!”

    这小丫头嗓子跟个小喇叭似的,沈屹西嘶了声:“你这小孩儿,拐卖人员的重点目标。”

    又说她,一副教训口吻:“在外头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糖,知道不?”

    陈安宁早就趴窗口上看雨去了,嘴里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屹西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刮雨器在挡风玻璃上晃着,摩擦出有点儿刺耳的声音。

    到半路,车堵在红绿灯前。

    小孩子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陈安宁早从书包里拿了个洋娃娃在玩妈妈和孩子的游戏。

    沈屹西从那儿离开后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他开口叫了后座那小孩儿一声。

    陈安宁玩得很入神,回答他的时候还抱着洋娃娃玩得爱不释手。

    车外路灯落了盏在沈屹西眼底。

    他黑色的专注的瞳孔里有一点光影,眉间凝着点严肃。

    “今儿教你们跳舞的老师新来的?”

    陈安宁说:“是呀,我们今天进去,就是这个老师压我们腿。”

    沈屹西沉默。

    陈安宁说:“爸爸,你今天好奇怪。”

    沈屹西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小孩儿不会说违心话,真话说得光明正大,说完兀自玩着她的洋娃娃。

    沈屹西没再说什么了。

    陈安宁家小区那套房还是沈屹西给他们买下来的,他带着陈安宁上楼的时候试图矫正她老喊他爸爸的毛病。

    “小矮瓜,跟你商量个事儿。”

    电梯往上走,陈安宁仰头看他。

    “什么?”

    沈屹西眼皮搭了下来:“行行好,以后爸爸这词儿改个口。”

    陈安宁很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他生的。

    但沈屹西没这么说,而是说:“把我叫老了。”

    “那要叫你什麽?”

    沈屹西没皮没脸的:“哥哥。”

    陈安宁一下子就被拐进坑里了,有样学样:“哥哥。”

    沈屹西闷声笑。

    结果这小孩儿出了电梯到家门口后就把这话甩到脑后了,当时是她奶奶来开的门,一看到沈屹西没有好脸色,把自己孙女扯了进去。

    陈安宁回身就是爸爸再见,下场就是被她奶奶一顿呵斥。

    “叫什么爸爸,你自己是没爸吗?!”

    门从沈屹西面前甩上的时候还在骂。

    “这人就是个凶手,不是他害你的你都不会变成这样!”

    红木门嘭地一声在沈屹西面前关上了。

    他倒没怎么放心上,毕竟已经被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沈屹西还是那副懒散样儿,抬手搔了搔眉心。

    他又瞧了眼前的门一眼,转身走过去按了电梯。

    路无坷不止带了这一个小龄班,还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和两个十五六岁的,四个班,够她忙的了,有时候一天挤三节课的话会很忙。

    陈安宁那舞蹈课一个星期两节,一节在周四晚上,一节在周六下午。

    从上周六那次见面后路无坷就没再见过沈屹西了,周四晚那天也没见到,来接陈安宁下课的男人是个很黑很瘦的男人,后来听同事说才知道这才是陈安宁父亲。

    下课后路无坷到办公室换下舞蹈服后就从舞蹈中心离开了。

    到公交站正好碰上往阿释租屋那个方向开的公交,她上了车,在后面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澜江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变了个样儿。

    除了市区的关键地标没怎么变之外,高楼越来越多,人车也越来越热闹,连以前那条被市民骂了很久没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都有红绿灯了。

    高楼林立万家灯火,喜怒哀乐如同蝼蚁。

    可能因为从小很少在一个城市久待的原因,路无坷很难对一个城市有归属感。

    澜江是少有的一个她走了还会回来的城市,奶奶和妈妈都在这儿,她断不了根的,当然她不可否认有别的原因。

    沿路经过郊区,老房子和高楼参差不齐,灯火在田野尽头隐隐灭灭。

    公交站停站后,路无坷下了车,慢慢顺着路口往下走,经过楼下超市她顺路进去买了两瓶啤酒,想着阿释一瓶不够喝,又给她带了两瓶。

    她拎着一塑料袋啤酒回家的时候阿释已经回来了,正躺在沙发上翘着腿敷面膜。

    路无坷拿钥匙开门进去,她顶着那张黑乎乎的面膜看了过来。

    “回来啦?”

    路无坷应声,钥匙挂在了玄关,换上室内鞋进来。

    阿释那耳朵灵的,探头看了过来:“什么玩意儿?你买酒了?”

    路无坷把酒放在了矮几上,啤酒瓶碰出哐哐当当的声音:“你喝吗?”

    阿释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当然喝了,哪儿有酒就有我。”

    又打开外卖软件:“得叫点儿吃的,这酒待会儿喝起来才带劲。”

    “你想吃什么啊路无坷?”

    路无坷蹲在地上捣鼓阿释的音响,放了首歌:“都行。”

    阿释就随意点了几样。

    外卖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当时两个人正趴在小阳台那儿喝酒聊天,阿释去门口取了外卖后放在了桌上,又拎着酒出来和她趴那儿了。

    说是阳台,其实就单人床大小的占地。

    阿释边喝酒还边拿着手机在回复消息,过会儿忽然问她:“路无坷,改天去看拉力赛吗?”

    阿释就是有什么好玩的都会想到路无坷,有什么好事第一个就是叫上她,等意识到口无遮拦的时候已经刹不了车了。

    她十分尴尬地闭了嘴。

    还没想好怎么把这话题转移开的时候路无坷却接过了她的话头。

    “邵司泽让你去的?”

    阿释被她一猜即中:“晕,路无坷你人精啊?”

    “我出国那会儿你不跟我说过么,你们没事会约出来睡一觉。”

    “这都几年过去了?差点儿都忘了跟你说过了。”

    阿释酒瓶口搭在唇上,哼了声:“小弟弟真难搞。”

    阿释第一次见到邵司泽还是几年前齐思铭酒吧生日聚会那次,当时兴头上沈屹西和还没成年的邵司泽来了场比赛。

    那会儿阿释就跟路无坷说了,邵司泽那鼻子一瞧床上就很厉害,长得还是她的菜。

    后来两个人还真遇上了,在一次拉力赛上,阿释当时找了个赛车公主的兼职,阴差阳错的就和邵司泽这个弟弟滚上了床单。

    如今还一直保持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直白点说就是**。

    阿释是个利落人,说:“我妈最近催婚催得紧,过没多久这人都睡不上了。”

    路无坷看了她一眼,问:“前段时间你勾搭的那人怎么样了?”

    阿释知道她说的书呆子,耸耸肩:“能怎么样,黄了,就一闷油瓶,聊起来老费劲了。”

    小时候还有心思搞什么暗恋,各种偶遇巧合小心机,现在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

    路无坷既然挑开了,阿释就直问了:“去吗?”

    她跟她说了:“邵司泽现在在沈屹西那车队里,沈屹西是他教练。”

    所以邵司泽比赛沈屹西肯定会在场。

    路无坷松松地握着酒慢慢喝着,手腕单薄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皮肤白得晃眼。

    像夜色下的一朵白玫瑰。

    半晌她摇了摇头:“不了。”

    两人后来聊着聊着进了屋吃宵夜,阿释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摸着肚子直叹气明天得去跑个两千米了。

    路无坷则趁酒劲儿还没上来之前拿了衣服到浴室洗澡,热水砸在人脸上让人透不过气,浴室里热气腾腾,一个澡洗得路无坷越洗越头晕。

    她冲完澡出来就钻进了被窝里,阿释还没睡,翻身过来搂她,大学那会儿阿释就很喜欢抱她,说她抱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路无坷,你怎么还是这么好抱。”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会儿,阿释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路无坷今晚却有点奇怪。

    喝了酒一点儿也不困。

    直到两点多快昏昏欲睡的时候,却被床头一阵手机振动声吵醒。

    她根本就没睡熟,慢悠悠睁开了眼。

    手机又嗡嗡振动了两下,路无坷才伸手拿了过来。

    却在看到来电备注后睡意全跑光了。

    这些年她从没换过号码。

    这是沈屹西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路无坷犹豫几下后,按下了接通。

    她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那边一片安静。

    只有呼吸声,沉稳的,又像是不清醒的。

    一下一下和她的逐渐重合了起来。

    他喝酒了。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了冰冷的嘟嘟声。

    他挂断了。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第60章 QWE chapter 58

    这两年谁都没换电话号码。

    却谁也不肯低头给谁打个电话。

    一通电话隔了五年。

    手机那头嘟嘟声自动挂断,周围又陷入一片安静。

    暴露在空气里的指节被冻得发冷,耳边手机没再亮过。

    足足一分钟过去后,路无坷才拿下了耳边的手机。

    屏幕是黑的,手机机身泛着凉。

    屋里没开灯,四处化不开的浓墨。

    路无坷按亮了手机,一小方白光落在她脸上,皮肤冷色调的白。

    睫毛细尾巴微翘,鼻尖小巧挺翘,被冻红了一小点。

    她看着手机,按下他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然而几秒寂静过后,那边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女声。

    他关机了。

    臭脾气。

    路无坷吸吸鼻子,倒不是因为难过,只是因为冷。

    她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拉过被子翻身睡了。

    路无坷醒来白天没事干,今天两节课全排到晚上去了。

    一大早她又起来捣鼓早餐,阿释被闹钟吵醒惺忪着眼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路无坷早餐都做好了。

    阿释一个不吃早餐的人这几天胃都给路无坷养成了不吃早餐不行。

    路无坷还在那儿弄摆盘,阿释连妆都化好了。

    她走过去从盘子上拿了块烤面包咬进嘴里:“路无坷,你昨晚几点睡的?”

    路无坷扎了个丸子头,穿着宽松的白毛衣,一截天鹅颈又白又直。

    她弯着身往黄瓜片上叠了片胡萝卜:“不知道。”

    阿释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她摆盘:“弄的什么玩意儿呢?”

    路无坷:“……不知道。”

    “我寻思着你这是拿我当试验品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

    “好你个路无坷,等着养我吧你。”

    路无坷笑。

    阿释在看手机里的消息,刷着刷着吐槽:“这邵司泽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发消息问我家地址。”

    她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这肯定下半身又忍不住了,搁平时屁都不跟我放一个。”

    阿释吐槽邵司泽的话有一箩筐,一顿早饭吃下来就光骂人了。

    她吃完饭在玄关那儿穿鞋准备去上班的时候问路无坷:“今天白天都没事儿干,准备干嘛去呢?”

    路无坷还在餐桌那儿慢吞吞吃早饭,瞧了她一眼:“回老房子看看。”

    “你没把那房子卖了?”

    她摇头。

    阿释上班还得搭车过去,时间快来不及了,她去开门:“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儿啊,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没等路无坷回答门就在她眼前嘭地关上了。

    阿释性子一直这样,风风火火毛毛躁躁的,凡事不拖到最后她浑身不舒服。

    阿释走后路无坷还一个人吃了很久的早餐。

    把碗筷给洗了之后,她换了身衣服后拎上包就出门了。

    其实打回澜江那天起路无坷就一直想回老家看看,奶奶走的时候不仅给她留了一笔钱,连房产证都给了她,那上头是写的她的名字,奶奶什么都没有留给路智远。

    从这儿过去还有段距离,路无坷跟以前每一次从学校回家一样到客运站买了张大巴票。

    上车她照旧挑的后面的位置坐,就这么件小事,却突然让路无坷很想很想奶奶。

    她刚上大学那会儿每次奶奶都会把她送到客运站,千叮嘱万嘱咐她上车后别挑四个车轮上头的位子坐,说那几个位置就算人不晕车也得给它颠吐了,每次她上车前奶奶这句话总得重复上好几遍。

    路无坷很听奶奶话,大学四年就没坐过那几个车位。

    到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

    人啊,灵魂都是刻在过去里的。

    大巴车晃荡着一路行驶在路上,耳边引擎声轰鸣响,车辆和房屋流水似的往后倒退。

    以前坐过某人的赛车后,有一段时间坐什么车都觉得很慢,后来花了一段时间才渐渐适应过来。

    到区客运站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客运站乱哄哄的,拎着行李箱的,背上甩着个大袋子的,吆喝着卖车票的,人摩肩接踵,乱成一锅粥。

    路无坷什么行李都没有,走得轻轻松松,到外头打了辆车回镇上。

    镇上不比市区,发展要慢很多,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甚至人肉眼可见地少了很多,人都往外跑了。

    街上小摊小贩,店铺卖着卤味小菜,那卖烧鸭鹅肉的阿叔已经白了头发。

    小地方的人有个外来人他们瞧一眼就知道,路无坷这些年没回来却有好几个大人还是认出了她,之前那卖饺子的张婶就是,笑着问她回来啦,说上一次见她还是几年前过年她去她店里买面粉。

    是她买不到饺子皮,买了面粉回家饺子皮做失败了的那次。

    那回她连奶奶走前做的最后一顿饺子都没吃上。

    路无坷不是个擅长跟长辈寒暄的人,以前奶奶也经常惯着她,有什么街坊邻居或者亲戚想找她说话,奶奶基本都会给她挡掉,因为知道这不是她这孩子喜欢的。

    路无坷不知道跟张婶说什么,正好是中午,她索性进她店里点了盘饺子吃。

    她慢吞吞吃着饺子,嘴一忙起来张婶也就不好意思找她说话了。

    张婶做的饺子馅儿不算多,调味就是往里撒了点儿盐。

    路无坷又想奶奶了。

    从张婶店里出来后她就回了家,几年没回来却一点儿也不陌生,楼梯底下停着自行车,楼道破旧泛黄,她爬到了三楼。

    当初走的时候家里头换了锁,路无坷故意的,因为不想让路智远这东西回来。

    就奶奶走的时候他没回来看奶奶这点,足够路无坷记仇上他十几二十年。

    但钥匙插进去后门却开不了,路无坷拧着钥匙转动半天,打不开。

    她微皱眉,又试了试。

    没用。

    楼梯有人上来的声音,路无坷没管,却听见人脚步停了下来,发出一道不是很友善的挑衅。

    “你谁?”

    路无坷停下了转动门锁,转头看了过去。

    楼梯转角那儿一个一米七多个子的男人,眉目不善,浑身腱子肉,皮肤是晒出来的古铜色。

    男人下巴微抬,吊着眼角眉梢瞧她。

    路无坷却一点儿也不见怕,盯着他眼睛,说:“这是我家。”

    听了他这话男人眯起眼睛盯着她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松了眉头,之前脸上那种想揍人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但面相在那儿,他瞧起来还是有点凶。

    这春寒料峭的,男人却穿着个背心,手里拎着个一次性饭盒,明显刚是下去买饭了。

    他一边手插兜,踩着楼梯上来,说:“这么一说我还看过你照片。”

    路无坷微皱眉。

    男人转眼就上来了:“老路女儿是吧?”

    路无坷却没回答他,眼神也同样算不上友善:“路智远把房子卖给你了?”

    男人这都还没掏钥匙呢,有趣。

    他看着她:“聪明。”

    他挤开路无坷,从兜里掏钥匙开门,上头挂了很多钥匙,碰起来叮当响。

    男人三两下就开了门,推开:“不进来坐坐?”

    路无坷看着他那条大花臂:“他没有房产证,怎么卖给你们的?”

    男人手搭在门把上,瞧着她:“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看她看了过来,他往里撇了下头:“证据在里头,就看你瞧不瞧了,别一个劲儿说没路智远没房产证不能把这房子卖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门开着,也没管她进不进来。

    屋里是熟悉的家,对着门那面墙上还挂着奶奶以前老用的那副老花镜。

    路无坷在门口站了会儿,走了进去。

    男人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饭盒摊开在面前,烧鸭饭的味道飘了满屋。

    她进来的时候男人抬眼瞧了他一眼,又低下扒拉了两口饭。

    里头的陈设基本没变,奶奶贴的那满墙奖状都还没撕掉。

    路无坷不客气地走过去,在旁边那张单人的沙发上坐下了,她问:“证据呢?”

    男人看了她一眼,搁下了手里的一次性饭盒,从茶几底下拿了个铁盒子出来。

    铁盒子是装月饼的盒子,上头已经生了锈,男人咔哒一声打开,里头一堆纸张,混乱地堆叠着。

    他翻着那堆纸张,最后停在一页上,抽了出来放在桌上,视线落在她脸上,食指在上面敲了敲。

    路无坷都不用拿起来就能看到上面的字。

    是路智远那手七歪八扭的字,上面写着欠了高利贷把这房子当给了一个叫虎哥的人,最后还印了个指纹。

    虎哥想必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路无坷没说话。

    那男人见她差不多看完了,收了回来:“路智远自己写的,谁想赖账都不行。”

    路无坷不服软:“他没有房产证,这房子他卖了不算。”

    男人拿过饭盒,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脸:“小姑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这是这行约定俗成的规矩,既然你爸敢来跟我跟借高利贷,他就担得起这个责。”

    “你要不认也可以,这几年来他借的这笔钱连带利息全算上,你都把钱给我结清了,我就把这房子还你。”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男人都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别想用打官司那套,闹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到时候也别怪我们做得过分,我想大家都不想看到一些见血的事儿。”

    路无坷却很冷漠地说:“如果你们想对路智远千刀万剐,随便你们。”

    房子归我。

    男人抬眼看了过来。

    路无坷却已经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了,起身往外走。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她腰腹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勒着扔回了沙发上。

    男人手劲很大,路无坷被甩到沙发上皮肉一阵疼。

    她还没爬起来就已经被男人压到了沙发上,男人一只手就能控制住她,另一只手从茶几上抽了张纸过来。

    他把那张纸怼到了她面前。

    “你以为路智远就借了那么一笔?”男人浑身气质是那种被血浸染过的残暴,不用大喊大叫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这是第二笔。”

    路无坷在看清那张纸上写着什么的时候背后已经起了一阵凉意。

    男人把那纸扔开了:“看完了吧,他借了这么多,就他一个人都不够我砍的。”

    路无坷就要使劲挣开他,被男人掐着压了回去,额头撞上了扶手。

    她眼前一阵发晕。

    他还在说:“就照你刚那么说,路智远把你卖给我了,你是不是也随便我了。”

    男人话落就要去扯她衣服。

    路无坷心里一阵恶寒,在他手碰上她的时候膝盖拼命挣脱桎梏,往上顶了上去。

    男人闷哼一声,手上顿松,路无坷猛地推开那具身体往外跑。

    但女人体力终究不敌男人,还没跑到门边,路无坷头发被男人扯住了:“还想跑?”

    路无坷一阵吃疼,手抓住了门框,男人勒着她腰往里扯,掰掉了她的手。

    眼看门就要眼前甩上,路无坷手一顿乱摸摸到了鞋柜上一个烟灰缸,往后死命往男人头上一砸。

    男人爆了句粗口,显然是没想到这女的这么猛,丝毫没防备才让她钻了空子。

    路无坷趁着这个空当拉开门跑了出去,结果就撞上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的沈屹西。

    视线对上。

    她一愣。

    沈屹西那双一碰上她尽是冷漠的眼睛却在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后骤然一暗,往她身后看了过去。

    路无坷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已经没时间去想他为什么在这里了,脚下没停,抓上他手腕就往楼下跑。

    不多时楼上也传来了往下跑的脚步声,夹带咒骂声。

    两人跑到楼下,路无坷抓着沈屹西的手往外跑。

    却猛地被沈屹西扯进楼道里,压到了墙上。

    沈屹西手抓着她肩膀,路无坷只觉肩膀都快要被他掐断。

    他胸口起伏,腮帮子隐忍地动了动,视线将她整张脸上下打量了一遍。

    从头到尾他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松开她抄上了地上一条钢管。

    路无坷伸手去拽他:“沈屹西。”

    沈屹西却甩开她手冲了出去。

    “沈屹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434/ 第一时间欣赏退烧最新章节! 作者:舒虞所写的《退烧》为转载作品,退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退烧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退烧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退烧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退烧介绍:
晚十点左右更新分手多年后,同学聚会上路无坷见到前男友沈屹西。大家都知道大学那年校草沈屹西把路无坷宠上了天,如今却是没看路无坷一眼。后来玩游戏,沈屹西选了真心话。班长问:“你有放不下的人吗?”沈屹西笑了下,十分坦然:“没有。”路无坷鼻子一秒发酸,这人再也不会惯着她的臭脾气了。也就是当天晚上,朋友看沈屹西喝到酩酊大醉。男人晃了晃酒瓶,无奈笑了声:“白疼了。”见着面都敢不跟他说话了。痞坏浑男主×长相清纯实则腹黑少女——下本预收《缺氧》郁晚年少时对一个男人求而不得,某天却因为母亲出卖她的一纸婚约,当上了他的秦太太。身为丈夫男人该做的都会做,唯独不会爱她。后来郁晚提出要走,却不知道哪里触碰了男人的禁忌,连那个门都没踏出去就被关了起来。关起来的第三天助理告知:“郁小姐今天高烧还是没退,您用不用亲自去看看?”秦贞转着指上戒指:“不用,苦头吃多了,就不会想跑了。”腹黑深城府男主×妖孽大美人女主先婚后爱。退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退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退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