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四百一十七章 法旨
轰!
沈思茵如遭雷击!
她双手死死攥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可面前男人唇角勾起来的讥讽,那么明显,将她剩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萧宗翰眼中划过一抹冷厉:
“像你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你放心,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一定会让整个少帅府都披红挂彩的庆贺!”
“嘭”地一声,房门关上。
沈思茵无力地瘫在了地上,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承受萧宗翰。
手不听使唤,颤抖如筛糠。
林老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夫人,您的身体……如果好生将养,应该还能有一年的时光……”
浑身犹如被反反复复碾压过一样,沈思茵扯过枕套塞进嘴里。
病发起来的疼痛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忍受,肠子像被人扯着,一寸寸地往外拉扯,为了不惊动萧宗翰,沈思茵拼了命咬牙忍耐。
……
夜色。
凉薄如水。
沈思茵站在门外,良久,才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
萧宗翰抬起头,目光落到她身上。
“宗翰,你找我…… ”沈思茵身上穿着如常的衣裳,她头发一丝不苟的挽起。一眼看上去,端庄、贤淑。但萧宗翰可深知她是个什么人!
嘴角一勾,扔过来一只精致华美的礼盒:“把这个送去百乐门,清婉闹了脾气,你去给她道歉,就说,本帅改日再补偿她。”
听到他的话,沈思茵的眸光微黯。
礼盒很轻,她捧在手上,却觉得无比沉重。
深吸了口气,沈思茵强迫自己挂上柔顺的笑脸:“好,我一定会亲自送到她手上。”恭顺,柔弱,以他为天,以他为地。萧宗翰却看得一怒。
这女人,还真是能忍、会演!
既然如此!他恶意的笑:“清婉说她总是唱戏给别人听,你明日准备准备,唱给她听。”说着,他似乎极为满意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对!就这样,清婉一定会十分高兴。”
沈思茵肩膀微微颤抖。
颤抖,从肩膀到双手、再到双脚……萧宗翰,你当真这么厌恶我?恨我?恨到、一点点尊严也不愿意留给我?
萧宗翰眯着眼,满意的欣赏着面前女人突然苍白的小脸、颤抖如落叶的身躯……沈思茵,既然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想当少帅夫人,如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他眼中划过讥讽和得意。
可很快,他的讥讽和得意全部都僵在了脸上。
那个女人剧烈颤抖的身子,忽然地就平静下来。
她脸上重新挂上恭顺的笑,她看着他说:“好,宗翰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天,我就唱给楚姑娘听。”
“唱清婉最喜欢的。”
“好。”
沈思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萧宗翰的房间的,她脸颊僵硬,步伐一步比一步快。
直到最后,“砰”地一声将自己关在房间内。
身子,顺着房门软软瘫倒下去!
心、好痛,这里、好痛!
沈思茵捂着心口,那里、似乎喘不过气来,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眼泪,终于一滴滴从眼眶里砸落下来……
第四千四百一十八章 顺应天时
“纪医生!”
楚清婉脸上挂起笑,连耳廓后也带着红晕。
沈思茵看得恍惚,似乎许多年前,她看着萧宗翰的时候,也常常露出这样的神情……
楚姑娘,应是喜欢这位纪医生的吧……
沈思茵朝纪医生看去,身材挺拔,仪表堂堂,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恰巧伸出手来:“你好,我是纪墨。”
留洋回来的人,身上难免带着些西方人的习惯。
沈思茵为楚清婉感到高兴,这样一个人,的确值得托付终身。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那边,楚清婉已经将沈思茵的打算告诉了纪墨,纪墨听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转头看向沈思茵:“你真想好了?
如果执意保孩子,孩子存活的可能性不大,你的命肯定是留不下的。如果现在打掉孩子,你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嗯……孩子,有多大的几率活下来?”沈思茵神色殷殷。
“几乎为零。”
零……
沈思茵脸色迅速苍白,空气几乎凝滞,没有人说话,良久,她才狠狠吸了口气,抬眼再看向纪墨的时候,眸中已满是坚定:“有劳了。”
纪墨神色复杂。
这个女人,愿意为了几乎为零的机会,放弃生的希望。该说她傻、还是伟大?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劝说的话吞了下去。
“好,那我开几服药,你带走按时吃。有问题一定联系我。”
“好,多谢。”
……
从医院里回来,沈思茵便将纪墨给自己开的药藏好。
她看着自己尚且算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这日起,在萧宗翰看不到的地方,沈思茵和楚清婉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有时候,是楚清婉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有时候,也会一起吃饭……
沈思茵得的是胃病,辛辣刺激的东西根本不能碰,楚清婉竟亲自给她煮一些软硬适中的粥,力求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保证营养……
“今天是山药粥,还热着,你等会喝。”
楚清婉将端着的粥放到沈思茵面前,她身上系着围裙,配上那张妩媚娇艳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思茵却只想流泪……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这样的温暖,第一次感受到……
她有些无措,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回馈。
楚清婉将身上的围裙取下来,“差不多了,快喝。可不能把我儿子给饿坏了。”
“你……”沈思茵震惊:“你要收养他……?”
“你不愿意?”楚清婉挑眉:“还是嫌弃我的身份不够?”
“自然不是!”沈思茵下意识道:“可你一个未婚女人怎么带孩子……会给你招来许多非议。”
“嗤,我一个女人,招来的非议还少?”楚清婉毫不在意的一撩头发:“她们是嫉妒我的美貌。”
“唔……”沈思茵忍笑,点点头。抿了两口粥,突然又抬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都一样。”楚清婉坐在她对面,眼睛直直盯着她。
沈思茵被她盯得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擦擦嘴角:“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没事,你吃。”
“嗯。”沈思茵喝着粥,突然,手中的勺子动了动,一个软软的荷包蛋,从下面浮了上来。她心中一动,看向楚清婉。
“生日快乐!”楚清婉笑着,放在桌下的手往上一举,一个小巧的蛋糕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问过纪墨了,他说你能吃。”
沈思茵攥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鼻头发酸,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等下,我点上蜡烛。”楚清婉说着,自顾自去拿蜡烛。
沈思茵趁机抹掉眼中的湿润。
楚清婉将蜡烛插上点燃,小小的烛火里,映出沈思茵瘦削苍白的脸……
这一天,沈思茵过得很快乐。
她出身虽好,但从小也没有过同龄玩伴,沈星月虽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她母亲因为沈星月的母亲而死,她也和她走得极远。父亲虽疼她,却没时间陪她……
这一天,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第四千四百一十九章 天河
“纪医生!”
楚清婉脸上挂起笑,连耳廓后也带着红晕。
沈思茵看得恍惚,似乎许多年前,她看着萧宗翰的时候,也常常露出这样的神情……
楚姑娘,应是喜欢这位纪医生的吧……
沈思茵朝纪医生看去,身材挺拔,仪表堂堂,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恰巧伸出手来:“你好,我是纪墨。”
留洋回来的人,身上难免带着些西方人的习惯。
沈思茵为楚清婉感到高兴,这样一个人,的确值得托付终身。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那边,楚清婉已经将沈思茵的打算告诉了纪墨,纪墨听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转头看向沈思茵:“你真想好了?
如果执意保孩子,孩子存活的可能性不大,你的命肯定是留不下的。如果现在打掉孩子,你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嗯……孩子,有多大的几率活下来?”沈思茵神色殷殷。
“几乎为零。”
零……
沈思茵脸色迅速苍白,空气几乎凝滞,没有人说话,良久,她才狠狠吸了口气,抬眼再看向纪墨的时候,眸中已满是坚定:“有劳了。”
纪墨神色复杂。
这个女人,愿意为了几乎为零的机会,放弃生的希望。该说她傻、还是伟大?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劝说的话吞了下去。
“好,那我开几服药,你带走按时吃。有问题一定联系我。”
“好,多谢。”
……
从医院里回来,沈思茵便将纪墨给自己开的药藏好。
她看着自己尚且算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这日起,在萧宗翰看不到的地方,沈思茵和楚清婉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有时候,是楚清婉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有时候,也会一起吃饭……
沈思茵得的是胃病,辛辣刺激的东西根本不能碰,楚清婉竟亲自给她煮一些软硬适中的粥,力求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保证营养……
“今天是山药粥,还热着,你等会喝。”
楚清婉将端着的粥放到沈思茵面前,她身上系着围裙,配上那张妩媚娇艳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思茵却只想流泪……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这样的温暖,第一次感受到……
她有些无措,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回馈。
楚清婉将身上的围裙取下来,“差不多了,快喝。可不能把我儿子给饿坏了。”
“你……”沈思茵震惊:“你要收养他……?”
“你不愿意?”楚清婉挑眉:“还是嫌弃我的身份不够?”
“自然不是!”沈思茵下意识道:“可你一个未婚女人怎么带孩子……会给你招来许多非议。”
“嗤,我一个女人,招来的非议还少?”楚清婉毫不在意的一撩头发:“她们是嫉妒我的美貌。”
“唔……”沈思茵忍笑,点点头。抿了两口粥,突然又抬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都一样。”楚清婉坐在她对面,眼睛直直盯着她。
沈思茵被她盯得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擦擦嘴角:“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没事,你吃。”
“嗯。”沈思茵喝着粥,突然,手中的勺子动了动,一个软软的荷包蛋,从下面浮了上来。她心中一动,看向楚清婉。
“生日快乐!”楚清婉笑着,放在桌下的手往上一举,一个小巧的蛋糕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问过纪墨了,他说你能吃。”
沈思茵攥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鼻头发酸,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等下,我点上蜡烛。”楚清婉说着,自顾自去拿蜡烛。
沈思茵趁机抹掉眼中的湿润。
楚清婉将蜡烛插上点燃,小小的烛火里,映出沈思茵瘦削苍白的脸……
这一天,沈思茵过得很快乐。
她出身虽好,但从小也没有过同龄玩伴,沈星月虽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她母亲因为沈星月的母亲而死,她也和她走得极远。父亲虽疼她,却没时间陪她……
这一天,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第四千四百二十章 无上真佛
“不宗翰、你别怪姐姐……”沈思茵摇着头,就要往外走:“我不能留下,秦海他不会放过我……我不能给你和姐姐添麻烦。”
脸色苍白,瘦弱的身躯颤抖。
此时的沈星月,惶恐无助的样子,和当年的神色重合。
萧宗翰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留下!”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因为记忆中的沈星月,最害怕他这样的口吻……
果然,看到他冰寒的脸色,沈星月虽然还犹豫,却不再提离开的事。
萧宗翰迅速命人为沈星月准备了房间。
大而舒适,看着沈星月一副不敢触碰的样子,萧宗翰心里略过一抹不忍。
大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乖,你就留在这,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护着你。”
沈星月双肩轻微的颤抖。
半晌,才突然用细弱的声音泣道:“宗翰,我好怕这一切都是梦……”
纤细的手环住他的腰,萧宗翰的身形顿了顿,终究,没有将她推开。
夜色深沉。
沈星月的脸埋在萧宗翰身前,似在拭泪般摩挲,手也越环越紧……
“少帅!”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响起:“少夫人不见了。”
少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沈星月的眼睛闪了闪。
而萧宗翰的注意力,却是放在后面三个字上,“不见了?”她能去哪?
萧宗翰推开沈星月的身子,站起身,大步迈出去。
“宗翰!”怯怯的女声响起,萧宗翰转身,看到沈星月盈盈含泪的眼睛。
“别怕,你安心住下,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他承诺般,带上门离去。
门一关上,男人脸上的笑便倏然不见。
冰寒的夜风,吹到萧宗翰的身上。
让他的心也跟着迅速冰冷坚硬下去。
那个女人、居然不见了?
一听说星月回来,所以、害怕得逃跑了?
一想到沈星月身上纵横累累的伤痕,他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青筋,从结实的手臂上绷起,萧宗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脚下的步子也越迈越大。
七岁,他成为沈家的外围,为沈城河打探消息;
十七岁,便已经无数次为沈城河拿到消息,无数次死里逃生。
他不欠沈城河的,可沈城河的女儿,却真真切切的毁了他的爱人!
一样的出身、相似的容貌,沈思茵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而星月呢?她穿着沈思茵淘汰的旧衣裳,吃着冷掉的饭菜,她卑微小心的生活在那个宅院里。
到最后、却还是被那个女人算计!
年少的心无法洞悉爱情,却能分辨仇怨。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中秋。沈星月衣不蔽体躺在秦海的身下,秦海的嘴脸,沈星月的眼泪,这些年一遍遍又一遍遍的在他脑海里盘旋、转圜。
他恨沈思茵!
从那天起,一年、两年、十年!
从未停止。
他要沈思茵终生都为他的星月赎罪!
“砰!”的一声,偏房的门被男人用力踹开。
空荡黑暗的房间里,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人,果然不见了!
萧宗翰在门口站着,阴翳的眼神一一扫过面前跪着的人:“还不去找。”
“属下们这就去找!”
一时间,少帅府内灯火通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月上中梢,管家弓着身侯在萧宗翰的面前,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
“少帅,没有!”
“少帅,没有!”
……
随着一次次无功而返的回禀,男人的眉越皱越深。
沈星月、居然真的敢逃跑!
敢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手指节捏紧,瓷质杯子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男人的唇勾起来,划出残忍的弧度:“找!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给本帅拖过来。”就算是死了,他也要让她给星月赔罪!
第四千四百二十一章 回家
夜风冰冷,沈思茵的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暖笑容。
她手里拎着一件崭新的围巾,这是楚清婉送她的,她第一次,收到的朋友的礼物,她爱惜地紧了紧。
朋友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竟然也有朋友了……
推开面前的门,她脸上的笑意戛然凝滞在脸上!
沙发上,男人修长的腿交叠坐着,冰寒的眸子看过来,一片阴翳的冷……
“宗翰。”沈思茵的脸迅速苍白下来:“你怎么会……”
“怎么会怎样?”萧宗翰站起来,一手掐住她的脖颈,逼视:“本帅还不知道自己的少帅夫人,深更半夜不回、是在外面又勾搭哪个的男人了?”他说着,一用力,便将沈思茵扯过来。
砰--
沈思茵被甩到沙发前,双膝磕在地上,手却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萧宗翰的眼神愈加冰冷,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阴翳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说,这是哪个野男人送的?”
他指的是那件价格一看便不菲的围巾。
沈思茵脸色苍白:“是,是楚姑娘送的,我和她在一起……”
“楚清婉?”男人冷笑,“清婉什么时候和你这么好了?她能看得上你这种人?”
“……”沈思茵面色惨白,“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楚姑娘……”
“嗤,”萧宗翰嘴角讥讽地一笑,他自然不相信楚清婉会和沈思茵关系很好,甚至好到送她礼物!他深寒的目光紧紧盯在沈思茵脸上,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这个女人,居然敢骗他,敢对他撒谎了!
想到这里,萧宗翰心中无端涌起一股磅礴的怒意。
一言不发,一把扯过沈思茵的胳膊,手指从她脸颊滑下……没有温柔,只有粗暴。冷风不知从哪儿吹来,沈思茵浑身冰凉。
“不!”她无比惊恐,使出全身的力气推拒:“我不要!”她现在有了孩子,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现意外!
可她越是推拒、越是拼尽全力,萧宗翰心头的怒火烧得越盛。
“该死的!”
他这段时间忙着南伐之事,这个女人,居然敢趁着他不在时常常外出,甚至今天,她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在他面前一直装成情深似海的样子,背地里却背着他……
这女人、真是令他恶心!
现在、她居然还敢堂而皇之把野男人送的东西带到少帅府来!
他冷笑,一手固定住她的手,在沈思茵惊恐的尖叫中毫不留情!
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留情的?
第四千四百二十二章 渡世
翌日。
萧宗翰果然在府内搭了台子,请楚姑娘进门听戏。
男人搂着美人坐在主位,底下伺候的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口。
“清婉,这个提子甚甜,你也尝一颗。”眼角瞥到门外的一片衣角,萧宗翰嘴角勾得邪气,说出的话却无比温柔。
沈思茵的脚步微顿,眸子落到男人俊美的脸上,心底,忽地升起一股酸涩。
成亲七年,他也从未曾这样温柔待过她……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男人抬眸,已没了方才的半点温柔:“本帅和清婉已经等了半晌,你怎么才出来?磨磨唧唧,是觉得给本帅唱戏委屈了?”
他眼中尽是讥讽。
沈思茵的脸色苍白,“不是,”强压住心底的苦涩,她一甩长袖戏声袅袅……
随着她的声音,萧宗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搂着楚清婉腰的手也越来越紧。
“少帅?”楚清婉抬眸看着他。
他却似乎闻若未闻,眼眸一眯,冷冷盯着下方瘦削的身影:“没想到沈大都督的女儿,唱起戏来也真是像模像样。”
沈思茵眼睫微颤,无论什么,只要他说,她就去做。
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顺从、这样的逆来顺受,却让萧宗翰心中霍然升起滔天怒气!
“来人!”
“少帅。”
“去,拿一千个钢镚来!”
“是。”
下人匆忙领命而去,剩下伺候的人们更加惶恐,唯有楚清婉,看着萧宗翰的眼中却有了一抹深思。
很快,那人捧着一个大托盘上来,托盘上,满是钢镚。萧宗翰看着那些钢镚,突然一把松开揽着楚清婉的胳膊,伸手接过那托盘……
“少帅!”一道声音响起,萧宗翰的目光看过来,楚清婉声音带着探寻:“您真的很讨厌她?”
萧宗翰冷眸一眯:“自然。”
“那如果她死了,少帅会如何?”几乎是下意识的,楚清婉问出这句话。
萧宗翰眸光一闪,眼睛瞥了一眼仍在唱着的女人,声音陡然冰寒:“她若死了,本帅便披红挂彩,开宴庆贺!”
话落,他手下一动,叮叮当当满屋子钢镚乱蹦的声音。
“沈思茵,你今日唱的甚好,这一千大洋,便是本帅赏你的!”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沈思茵脚步被乱滚的钢镚扰乱,重重跌倒在地,却连痛也不喊出来。
她只是死死低着头,眼底的泪和绝望再也无法掩藏。
良久。
“夫人,少帅已经走了。”楚清婉的声音传来。
沈思茵没有抬头,只胡乱地点点头,便撑着身子站起来。她转身,撑着所剩无几的自尊步伐笔直。
只是,她的步子才刚迈出两步,身后,一道带着惋惜与悲悯的声音便叫住了她:“夫人。”
她顿住。
“善恶终有报,其实夫人不必自艾自怜,您往日算计少帅、算计自己亲妹妹的时候,也早该想到今日的情形才对。”
唰!
血色刹那从沈思茵脸上褪去。
她忽地回过身:“我没有!”一双眼睛明明通红,却冷然地和楚清婉对视,看着她,她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
第四千四百二十三章 可得长生否
脱靴,洗漱,上床。
这一夜,没有沈思茵在身边令人反胃,萧宗翰只觉得自己睡得特别好。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被外面佣人细碎的脚步声吵醒。
下了床,眼里还有惺忪的睡意。抬头一看,石英钟的指针已经指到十。
该死,那个女人呢?怎么不早点叫醒他?
心里低咒完,萧宗翰才突然愣住,想起,那个女人昨夜、似乎是跑出去了?逃跑?大晚上的,世事不太平,她在这里没几个熟识的人,能去哪?更何况,她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人间疾苦。
萧宗翰冷笑,等着沈思茵自己乖乖滚回来。
先去沈星月那里陪她用了早餐,又安抚一阵,萧宗翰才坐车去了办公厅。
年轻的少帅,行事狠辣果决,手下的兵像铁杆一样握在手里。他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敢抬头看他。即使,曾经这个人的身份比他们还要低下。
从跑腿的外围,到实权在握的少帅,人人都羡慕他遇上了沈城河,除了他自己。
坐在特意定制舒适宽大的椅子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乐荣挤眉弄眼地上下打量他:“哟,昨晚上是哪位美人?这么**蚀骨,让我们萧少帅都舍不得起床了?”
乐荣和萧宗翰是真正过命的兄弟。二人原本都是沈城河的外围,一起出了几年任务,萧宗翰后来成了少帅,便把乐荣也要了过来。在他跟前,乐荣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身份贵贱,说话也不怎么讲究。
兄弟就是兄弟。
萧宗翰瞥了他一眼:“你有事?没事就滚出去。”
“得嘞!说话这么难听,怪不得会遭人恨。”乐荣神色正了正,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将手中的一封信往萧宗翰桌子上一扔:“秦海让人送来的,话说,你是不是扣了人家的二姨太?不是我说你,沈星月都嫁给秦海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想着?就不能好好和……”
萧宗翰一个冷眼瞪过来。
乐荣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下去。
不过,萧宗翰和沈星月、沈思茵的事,再没人知道的比乐荣更清楚。
他看着萧宗翰的脸色,忍了几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不是,
你这样可就实在太没意思了,沈二小姐再好也嫁为人妇了,沈大小姐再不好,也当了你好几年妻子,她一颗心可是全系在你身上。”
“滚出去。”萧宗翰这次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轰人。
乐荣却无所畏惧。
沈城河再怎么说也算是救过他,在他快饿死的时候把他给捡了,
投桃报李,他可以不管沈思茵和萧宗翰的感情,但该劝的还是得劝着:
“沈大小姐对你是真好!我都羡慕了,那么多青年才贵给她选,她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处处给她难堪也没见她怨过你……”这样的妻子哪里找?
后面半句还没说出来,
“唰!”地一声,一只上好的端砚便险险擦着他头顶飞过去,落到他身后的毯子上。
回头一看,幸亏毯子够厚……
砸了咂嘴,感受到萧宗翰周身透出来如有实质的冷意,乐荣终于还是老实的摸着鼻子,溜了。
门在面前关上,没了乐荣的叽叽歪歪,空气又沉寂下来。
只是,萧宗翰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却越来越重。
第四千四百二十四章 长河遨游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萧宗翰抽身而退,他身上的衣衫依旧整齐稳妥,而她却躺在地上,像个破碎的娃娃。
男人的眸落到她身上,闪了一闪,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禀报:
“少帅!沈二小姐来了!”
星月!
沈思茵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星月……她、她怎么回来了?!”
萧宗翰本来是转身就走的,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沈星月,但听到沈思茵这一句话,他却猛地停了下来,冷笑一声,回头睥睨着她:“是,星月回来了,本帅以后自然会好好弥补她。
至于你,你做的那些事,本帅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沈思茵唇齿间一股血腥铁锈味儿,她看着萧宗翰眼角眉梢突然染上的狂喜和迫不及待,早已冰冻的心脏狠狠地、猛烈地颤动了几下。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上一秒还对她索求、下一秒,就要为别的女人而去?
凭什么他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却执意将那些错误强加在她身上!
她都要死了,他为什么不能为她留下来?
眼前的人影已经出去,门在面前猛地关上。
“砰!”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猛地震醒了沈思茵,她从地上爬起来,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裹着单薄的衣裳冲了出去!
她要留住他!
留住他!
可还没等她冲出去,门,又“哗”地一下被拉开。
男人的身影冰冷的立在面前。
“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冷冷地打断:“你不准出来,如果敢让星月看到,脏了她的眼睛,本帅一定要让你后悔活着!”
沈思茵的身子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
他回来,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沈星月,为了……不让沈星月看到自己……
可是,她不欠沈星月什么!
沈星月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是双生姐妹。
当年,她母亲怀孕时,被沈星月的母亲抓到机会,爬上了父亲的床,这才有了沈星月。而母亲却因为这件事,积怨成疾,在生下她后便去世了。
父亲觉得愧对发妻,愈加弥补她这个大女儿,对沈星月也并不亲近。
但扪心自问,他们却从未苛待过沈星月。
如果不是七年前,沈星月自己无名无分地和秦海发生了关系,父亲也不会做主将沈星月嫁给秦海……
“可我是你的妻子!沈星月也早是秦海的姨太太!”她喊出这句话,声音中满是决绝。
萧宗翰的周身更冷,看着沈思茵的目光也恨不得将她撕碎。
“如果不是你,星月怎么会嫁给秦海!”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恶毒的下药给星月,星月怎么会和秦海发生关系,甚至,成了他的第三房姨太太。
秦海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些年,他不断扩大兵力,等的就是这一天,他要将星月从秦海那混蛋手里抢过来!还要,让沈思茵这个恶毒的女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来人!”萧宗翰霍然出声:“把她给本帅关起来!绝不能让她出现在星月面前!”
“是,少帅。”
沈思茵慌了,她看着萧宗翰,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挣扎着,一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萧宗翰,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条围巾、真的是楚姑娘送的!你不信可以查、我也没给星月下过药、你不信、也可以查!”
她一番话说得极快,萧宗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她的生日与他何关?
她有没有做的事,他自然清清楚楚!
那些照片,她和一个男人谈笑的照片,能是假的?
他眸中冷意急蓄,如肆虐的海,席卷一切,“都死了吗、将她给本帅关起来!”
“萧宗翰、我没做过!”
“萧宗翰,我后悔了、我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上你!”
下辈子?萧宗翰的嘴角划过一抹讥讽,这辈子,他就要她后悔爱上他!
第四千四百二十五章 道友请留步
翌日。
萧宗翰果然在府内搭了台子,请楚姑娘进门听戏。
男人搂着美人坐在主位,底下伺候的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口。
“清婉,这个提子甚甜,你也尝一颗。”眼角瞥到门外的一片衣角,萧宗翰嘴角勾得邪气,说出的话却无比温柔。
沈思茵的脚步微顿,眸子落到男人俊美的脸上,心底,忽地升起一股酸涩。
成亲七年,他也从未曾这样温柔待过她……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男人抬眸,已没了方才的半点温柔:“本帅和清婉已经等了半晌,你怎么才出来?磨磨唧唧,是觉得给本帅唱戏委屈了?”
他眼中尽是讥讽。
沈思茵的脸色苍白,“不是,”强压住心底的苦涩,她一甩长袖戏声袅袅……
随着她的声音,萧宗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搂着楚清婉腰的手也越来越紧。
“少帅?”楚清婉抬眸看着他。
他却似乎闻若未闻,眼眸一眯,冷冷盯着下方瘦削的身影:“没想到沈大都督的女儿,唱起戏来也真是像模像样。”
沈思茵眼睫微颤,无论什么,只要他说,她就去做。
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顺从、这样的逆来顺受,却让萧宗翰心中霍然升起滔天怒气!
“来人!”
“少帅。”
“去,拿一千个钢镚来!”
“是。”
下人匆忙领命而去,剩下伺候的人们更加惶恐,唯有楚清婉,看着萧宗翰的眼中却有了一抹深思。
很快,那人捧着一个大托盘上来,托盘上,满是钢镚。萧宗翰看着那些钢镚,突然一把松开揽着楚清婉的胳膊,伸手接过那托盘……
“少帅!”一道声音响起,萧宗翰的目光看过来,楚清婉声音带着探寻:“您真的很讨厌她?”
萧宗翰冷眸一眯:“自然。”
“那如果她死了,少帅会如何?”几乎是下意识的,楚清婉问出这句话。
萧宗翰眸光一闪,眼睛瞥了一眼仍在唱着的女人,声音陡然冰寒:“她若死了,本帅便披红挂彩,开宴庆贺!”
话落,他手下一动,叮叮当当满屋子钢镚乱蹦的声音。
“沈思茵,你今日唱的甚好,这一千大洋,便是本帅赏你的!”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沈思茵脚步被乱滚的钢镚扰乱,重重跌倒在地,却连痛也不喊出来。
她只是死死低着头,眼底的泪和绝望再也无法掩藏。
良久。
“夫人,少帅已经走了。”楚清婉的声音传来。
沈思茵没有抬头,只胡乱地点点头,便撑着身子站起来。她转身,撑着所剩无几的自尊步伐笔直。
只是,她的步子才刚迈出两步,身后,一道带着惋惜与悲悯的声音便叫住了她:“夫人。”
她顿住。
“善恶终有报,其实夫人不必自艾自怜,您往日算计少帅、算计自己亲妹妹的时候,也早该想到今日的情形才对。”
唰!
血色刹那从沈思茵脸上褪去。
她忽地回过身:“我没有!”一双眼睛明明通红,却冷然地和楚清婉对视,看着她,她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
第四千四百二十六章 封神榜
威严的少帅府被人团团围住。
萧宗翰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精锐近兵,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在和秦海的人对峙。
数百人的对峙,没有一丝声响。
仿佛此时,只要一根针落地,维系着的微妙平衡场面就会被猛地打破。
他面色不动,迈着沉稳的步伐,军靴在脚下发出铿锵有力“咔咔”的声响。
秦海还是和几年前见到时一样,头发有些秃,个子略矮,腰背挺得笔直,见到他,那双精明狠辣的眼睛眯了眯,露出了一口略微发黄的牙齿:“哟,是你呀。
几年不见,你也靠着你岳父的帮衬,鸟枪换炮,不同凡响了。”
他话说的讽刺。
萧宗翰却不受丝毫影响。
这一切,都是他靠着自己的一身血肉挣来的。
“秦都督来不是专程为了看我吧?”他淡淡问道。
“废话!”秦海呸了一声,直截了当的问:“沈星月那个小贱人在哪?我的人看到她来你这了。”
“贱人?”萧宗翰声音冷沉下去。
秦海又呸了一口:“可不,背着我偷人不是贱人是什么?没弄死她是老子我心善!”
“滚!”萧宗翰掷地有声:
“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你小子跟谁……”秦海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帅府内,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秦海!你不要为难宗翰。”
萧宗翰的眉皱了皱。
回头,沈星月已经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是沈思茵的衣裳,发髻也和昨日大不相同。
远远一看,萧宗翰还以为是沈思茵那个女人!
“宗翰,你没事吧?”看到萧宗翰,沈星月煞白的小脸缓了缓。
“小贱人!”秦海怒不可遏:“在老子面前就勾搭男人,看来……”
“秦都督!”萧宗翰猛地喝断他:
“你看清楚,这位可不是你的二姨太太,她是我萧某人的妻子,沈思茵。”
秦海一愣。
他倒是知道沈星月和沈思茵同父异母,两人母亲又是双生姐妹,所以两个人长得也十分相像。再看眼前的女人,他一时间竟真有点不敢确定。
阴冷的目光在沈思茵身上上下逡巡,沈星月的身子不断地发抖,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了要倒下的时候,萧宗翰一把抽出腰间的配枪:
“砰!”一声巨响。
周围顿时乱了起来!
“滚!”
男人的声音,沉稳好听。
沈星月惊惶的心猛地颤了颤,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而不是那个秦海!
枪子落在脚前,秦海脸色阵红阵白,他不愿意退缩,但不知为何,看到萧宗翰冰冷冷的神情,他心里感受到了恐惧。
这里毕竟是萧宗翰的地盘 。
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狠狠哼了一声:“都给老子走!”
末了,还留下一句:“萧宗翰,要是小贱人三天没自己滚回来,老子一定闹得你平城底朝天。”
他转身,沈星月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了下去。
她害怕、恐惧!
秦海那个人简直是个恶魔!
她才二十多岁,她不要和那个恶心的恶魔一起!
扑进萧宗翰的怀里,沈星月的身子抖得厉害,她抱住他,这个男人才该是自己的依靠。沈思茵?那个女人夺走了自己那么多!听说她不见了,所以她才故意穿成她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她知道萧宗翰会护着自己、是的!他护住了自己。
至于沈思茵……
她眼里恨意一闪而逝:
就让那个女人去死吧!
第四千四百二十七章 道友再留步
“你没有?”楚清婉皱眉。
“是!”不再躲避、不再回避!
这一次,沈思茵毫不示弱的抬头,与楚清婉对视,这一次,她坦坦荡荡,对着楚清婉一字一句道:“过去的十几年里,萧宗翰恨我、骂我、怨我,可是,我从没有算计过他、从没有,做过哪怕半件对不起他的事!”
“不管你信不信,”她嘴角一弯,含泪的双眸里满是执拗:“我没做过!”
“我只是爱他,哪怕他恨我、怨我、恨不得我死,也从未动摇过。”
楚清婉心中愕然。
沈思茵这个少帅夫人,她曾因她的病对她有些怜悯同情,但,却从未喜欢过。
她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曾经的恶毒、算计。
而是因为她的畏畏缩缩,在萧少帅面前,她似乎永远都是畏缩、怯懦的。
可此刻,她眼中那个畏缩、怯懦的沈思茵,却唇角带笑,脊背挺直:“萧宗翰恨我,怨我,我没办法解释,就算我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
“我在等,我以为只要我一直等下去,他终有一天会主动相信我 。”
她的笑越发明艳夺目,嘴角的苦涩却深重:“可是,我怕是等不到了……”
浑身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胃部绞痛着,往外拉扯,沈思茵苍白的面颊上,细汗一颗颗渗出来,双手紧握,皮肤下的青色脉络肉眼可见……
楚清婉眼底是一片复杂的神色。
她以为的沈思茵,卑鄙无耻、自私懦弱。
可眼前的沈思茵,却执着的犯傻、执着的令人心疼……这个沈思茵,是她知道的那个沈思茵吗?
“楚姑娘,听到这些,你满意吗?你相信吗?”沈思茵咬着牙,身体绞痛的颤抖,她却竭力忍耐,甚至扯出一个笑容。
楚清婉深吸一口气。
她看着沈思茵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反而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
沈思茵没有接。
楚清婉将纸片往她手里一塞:“这是我妹妹的主治医生,从西洋回来的,医术不错,人也不错。”
沈思茵低头,看着上面的联系方式,“多谢。”
“去看看吧,现在,我陪你一起去。”
沈思茵的眼底划过一抹自嘲:“楚姑娘不信我?觉得,我连这病也是骗你的?”攥紧纸片,她脊背挺的笔直:“不管你信不信,与我何干?”转身便走。
但下一刻,身子却如同风中跌落的蝴蝶一样,坠倒在地。
……
医院中,入目的纯白。
沈思茵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便看到了在她身边站着的、一脸莫名神色的楚清婉。
“这里……是医院?”沈思茵的声音干哑异常,楚清婉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
“谢谢。”沈思茵接过水,抿了一口。
“你……”
“你怀孕了。”一句话,石破天惊。
沈思茵手中的水杯砸在身上,水打湿了她身上的被子,她声音颤抖,却又隐藏着无法掩饰的狂喜:“你、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是,你怀孕了,孩子已经四个多月。”真难为她,几次三番被萧宗翰刁难也没有出事:“你不知道?”楚清婉又问。
“不、我不知道。”沈思茵尚在狂喜中。
楚清婉看着她的神情,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开口:“你保不住这孩子。”
“不,”沈思茵嘴角扬起笑,她抬眼看着楚清婉,眼神闪闪发亮:“我要留下他!”
“你疯了?你胃癌晚期!你根本生不下来的!”楚清婉简直震惊。
第一卷 第4428章 对弈
大殿幽深,帝者高渺,威严看似无形,却仿佛笼罩了每个角落,沉甸甸压在谭平心头,让他又是慌恐,又是畏惧。
如果这只是时光长河内用来维持历史变迁的天帝烙印,行动会异常呆板,面对封神榜丢失之事,只可能直接出手抢夺,哪会像如今般改天换地,另立乾坤,将自己与水祖同时拉到面前,高深莫测?
故而祂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帝,不知当年为何没有陨落,在末劫神秘归来!
封神榜之事终于惹出了一位彼岸大人物!
接下来的变化,谭平已经无法想象,绝望弥漫,冷汗直冒。
不仅他如此,水祖亦是忐忑不安,战战兢兢,刚与天帝的宿敌成汤见面,就被祂逮个正着,而且还以无法抵御的玄妙让自身诡异改换了时空,陷入了难求援助的窘境!
这一手超越了水祖对天帝的认知,心中猛地冒出了一个荒唐但又合理的想法:
身旁的年轻人说他来自未来,是自己摆脱先天神灵桎梏的转世身……天帝的境界实力与以往陡然有了天渊之别……若前者为真,是否说明目前属于历史,而天帝在“未来”成就了彼岸,因此能在任何想要的时候表现出俯视苦海的水准?
如果不是先天神灵没有所谓的汗水,水祖已然冷汗淋漓,自己之所以暗通成汤,举棋不定,两边都不想得罪,就是因为“目前”的天帝与成汤都是造化圆满者,对彼岸有着探索,积累了感悟,日后谁登彼岸谁苦海还很难说,但眼前的事实告诉自己,“将来”天帝获胜,横压一世!
想到这点,水祖只能默默祈求天帝千万不要临时改变了想法,最好像“以往”般饶过自己,让自己活到当前节点,转世为旁边的年轻人……
天帝静静看着水祖与谭平,看得祂们忍不住双股战战,想要祈求饶命,然后才淡漠开口道:
“封神之事,还是不做改变得好。”
祂右手淡金一闪,谭平芥子环内的封神榜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祂的掌心,安静驯服,流光温和。
紧接着,封神榜飞出,坠入下界,重新张挂于岐山之台上。
………
扶桑古树顶部,两位彼岸对弈,一青一玄,除了圆光明净,皆宛若常人。
赵富贵两指夹着枚白棋,一边看着棋局,一边悠然说道:“自弥勒之事后,‘黄粱枕’与谭平就彻底暴露在了诸位彼岸道友眼中,这次送他回封神年间,就是想打草惊蛇,看看哪些道友希望将封神榜从金皇手中夺走,拿到后又有何盘算。”
封神榜非彼岸之物,不是过去现在未来唯一,当前节点在金皇手中,不表示以往就归属于祂,因此若涉及封神榜的历史出现极大变化,很可能导致祂失去封神榜,也就是说,祂会竭力维持相关的进程。
如此一来,若在当前节点打封神榜的主意,由于它被金皇“拿”在手里,只能彼岸者直接动手,没法迂回,但于历史里抢夺,可以仅派出手下大能大神通者们互相试探试探,有回旋的余地,免得遭遇意料之外的变化,受到不必要的损伤或减弱。
青帝看见赵富贵冲了一手,随意还了一子道:“金皇的应对相当聪明,不等你的试探,自己就将封神榜借申公豹送出,极大改变了历史,让诸位道友一时迷惑,看不清后续的变化,互疑彼此,没有贸然插手,于是顺利将此物送到了天帝手中。”
殷商覆灭后,虽然天庭众神一直以封神榜有名者为主体,但这件宝物始终不属于天帝,榜单悬挂于周朝国都附近,打神鞭则归姜子牙及他的后裔执掌,算是元始天尊与道德天尊牵制天帝的一手,而这一次,封神榜切切实实经过了天帝之手,被祂留下了烙印,微妙改变了历史。
赵富贵把玩着手中棋子,微笑道:“天帝的应对也颇出乎意料,仅留下点烙印便将封神榜归还,除了与金皇有了某种默契可以确定外,暂时窥视不出相应的未来变化。”
若非让彼岸者们继续疑惑着,哪怕开始没有贸然插手封神榜之事,祂们也能回溯时光再来。
青帝没有答话,仿佛在思考面前棋局。
“金皇就如此有信心,不怕天帝强留封神榜,让祂的阴曹地府失去支撑吗?”赵富贵不疾不徐说着。
青帝淡雅笑了笑:“祂一贯擅长布置与谋划,向来比我有帝君之
相,又得了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遗法与诸多秘密,若小觑了祂,就会像之前阿弥陀佛、菩提古佛、魔佛阿难祂们一样吃个大亏。”
“善。”赵富贵布下一子,抚掌笑道,“当初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前往道尊之渡世宝筏取走贫道原本身躯时,还以为这个秘密是元始老师遗留透露,但金皇已然承认,两位天尊行踪成谜后,祂们出现的种种痕迹都是祂所伪造或扮演,也就是说,祂早就知晓道尊渡世宝筏所在,能窥探道尊遗府,但竟一直隐忍不发,让魔佛都未曾察觉,大意失算。”
“而自贫道登岸以来,祂虽然看似没受什么损失,反倒让做减求空有望更进一步,但明面上确实是被逼得先弃掉了真实界内的真空家乡,后龟缩局限在阴曹地府,如今还分享了封神榜,当真步步退让。”
“越是如此,贫道越是警惕于祂,担心祂一直胜算在握却故意示弱,以求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青帝提了几子道:“胜算何在?”
“能瞒过我等彼岸的关键并不多,贫道挣脱苦海时,金皇已亮出了不少,剩下的应该是涉及元始老师、灵宝师叔的秘密了,比如祂们道果的法门和如今的状态,变数委实难测。”赵富贵尖了一手道,“就像封神之时,贫道始终不明白阿弥陀佛与菩提古佛为何要站在元始老师、道德师叔这边,共同对付失去了妖皇这位盟友的灵宝师叔,让彼岸者之间的对抗失去了所有悬念,从大道之争的角度而言,帮助势力最弱小的灵宝师叔,拖住最古老的元始老师,才是祂们必然的选择。”
“我当初也不明白为何有此衍变。”青帝微微点头。
有的事情,不是回溯了过去就能明白,因为某些交易某些隐秘只存在于彼岸者之间,若没有契机,很难窥视到。
“可惜,你我还差了火候,否则可以‘帮助’灵宝师叔,再演封神,投石问路,逼出‘天机’。”赵富贵含笑看着青帝,飞了一子。
如今元始天尊与道德天尊都只是烙印,再演封神可以不做考虑。
青帝平静看着棋盘,放下手中棋子,占据了这一局的优势:
“希望有这个机会。”
第一卷 第4429章 历史的涟漪
封神榜物归原位,即将汹涌到来的历史变迁戛然而止,时光长河重新平静,缓缓流淌,收束与反噬就像以前般正常。
天帝高渺威严的身影与幽暗深邃的大殿一层层瓦解,仿佛梦幻泡影,消失于了谭平与水祖眼前。
可是谭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多点醒水祖几句,周围一切已然迷迷蒙蒙,黑暗无垠,不见别的事物。
他霍然惊醒,发现自身正靠着黄粱枕,躺在长门岛某座院落里,之前的经历,方才的惊心动魄,都如同一场深刻的梦境,似真非真。
“谭大哥,你这次回到了哪个时代?”旁边的夏秀看着谭平惊魂未定的模样,好奇询问。
就在谭平定了定心神,准备开口回答之际,黯淡的黄粱枕忽地裂开,化作了一片片飞絮,像是蝴蝶满空,迅速烟消云散。
“黄粱枕碎了!”一道道惊呼响起,洋溢着浓浓的沮丧与失落。
谭平也有着类似的心情,但震惊失望之余竟忍不住泛起几分欣喜,黄粱枕碎,不再能回到过去,算是与玉虚宫那位或者假扮了祂的那位彼岸者因果两清了,不用时时担心会卷入彼岸之间的谋划与争锋,死无全尸,甚至无法复活!
黄粱枕既是机缘,也是负担!
这一点,夏秀等人差距太大,懵懵懂懂,难以体会,谭平却是深有感触,以这次封神之行为最!
轻吸了口气,谭平环视一圈,抚掌笑道:“碎得好,碎得好,机缘可得而不可久,可依而不可赖,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行。”
夏秀被点醒,半是失落半是感慨道:“也对,如果始终依赖黄粱枕才能成长,日后根深蒂固时一旦遭遇今朝的事情,后果不敢想象,武道之路有着不同的阶段,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机缘,依靠自身的努力来串连,黄粱枕的失去不用太遗憾……”
其他朋友跟着喟叹唏嘘,想着这些年来自身靠着黄粱枕各有收获,修炼进展极快,也就勉强了缓解那种遗憾与郁闷。
“谭大哥,你这次没有收获?”等到众人情绪平复,夏秀打量了谭平几眼,疑惑开口。
谭平微微笑道:“为兄此次回到封神,学到了一些神通,算是收获吧。”
日后可以将水祖秘藏里的传承神通光明正大使用出来了!
至于真正的收获,回到过去,见到以往的自身,出言点醒了祂,这样的收获还不够大?这是不少造化大神通者梦寐以求的奇遇!
交流了一阵,谭平看着众人道:“黄粱枕碎,各位有何打算,是继续留在长门岛,还是前往东海别处,另寻机缘?”
“我准备加入大周。”夏秀毫不犹豫回答
,“人皇昭告全境,求贤纳才,即将征伐三霄岛所在海域,一旦有了占据某处岛屿的功劳,就能分享人道之力。”
谭平最近对人皇之事关注不够,闻言怔了怔,心头陡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再起封神的预演?
东海浩瀚,光是尽头便有七海二十八界,不乏待价而沽或者反对高览者,其中便以三霄岛为代表。
当初三霄娘娘复活,有赵富贵的助力,因此她们一直多有回报,但整件事情主要还是依赖于“灵宝天尊”的指点与谋划,而上古末期开始,“灵宝天尊”就已经是金皇扮演,也就是说,金皇对她们有着最重的复活之恩。
因此,在真相揭穿后,多宝天尊选择作壁上观,静居自身所得定海珠所化天界,三霄娘娘则招揽了部分灵宝道统,帮助金皇延缓高览一统东海的进度。
到了今时今日,双方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在目前彼岸者无亲自出手迹象的前提下,在岛屿众多,分散汪洋的情况下,招揽强者,稳扎稳打,步步进逼,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见谭平沉吟不语,夏秀追问了一句:“谭大哥,要一起吗?”
一起加入这次的战争?谭平顿时陷入了犹豫不决的状态。
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自身能够参与,但有不小可能衍变成彼岸大人物之间的争锋,到时候死一堆蝼蚁根本无人重视!
但身在末劫,怎么可能事事都逃得开来,总会被逼到不得不应劫的境地,而且要想成长,少不了磨砺,这也逃避,那也逃避,就失去转世重修的意义了!
他沉默许久,缓缓点头道:“好!”
………
玉虚宫内,张灯结彩,何暮与九璃的婚事正隆重进行。
广成子、文殊广法天尊、玉鼎真人等玉虚大能大神通者带着门下弟子纷纷来贺,与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小狐狸青丘、孔雀太离、凤凰辉光等妖族大圣小圣们论道**,将婚礼变做了两大势力高层把酒言欢的舞台。
吉时一到,玉清殿洞开,赵富贵与夏红颜端坐云床,脑后悬挂着明净完满的圆光,四周浮沉着盏盏金灯和璎珞。
气氛当即变得肃穆庄严,在宾客目送下,何暮与九璃携手入内,三步一叩,九步一拜,谢过掌教师恩。
而在人群里,有一道目光看得却不是他们,哪吒眼中暗火沸腾,死死盯着牛魔王。
经过祂多年的探察与追索,总算确认了“妖乱大地”时代重创自家师父太乙真人,让祂在上古末年难以突破,寿尽坐化的罪魁祸首,那便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牛魔王身为造化,对哪吒的目光自有感应,心头
一哂,暗自想道,玉虚宫与妖族交好是大势所趋,哪吒能弄出什么乱子?
而且太乙真人寿尽坐化的主要缘由在于他自身,有没有自己的重创,都不会改变他难以突破的结局,否则以玉虚宫掌教苏天尊的性子,早就回溯时光,将此事阻止,复活太乙真人了!
婚礼继续进行,宾主尽欢。
喧嚣热闹总有散去,一道道遁光相继离开了玉虚宫,哪吒满腹怨气与愤恨,回到了自家洞府,横枪膝上,咬牙切齿不停。
突然,祂心头似有一道青碧慧光闪过,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幻景,菩提摇曳,洒落清净,宽袍大袖的韩广立在枝条之下,手里握着妙树。
“你想做什么?”哪吒眯着眼睛道。
韩广悠然笑道:
“给你一个机会,但不会让你做任何回报,因为你知道是什么机会,也知道把握机会的后果。”
哪吒一下坐得笔直。
………
离开昆仑界玉虚宫后,牛魔王没有返回妖族,而是一个闪现,化作身材魁梧的青袍汉子,降临了东海某处岛屿。
祂生性喜好女色,被镇压在灵山万古后,铁扇公主等原配与姘头又都早已坐化,因此脱困后憋了一阵才找到满意的对象。
岛屿偏僻,奇花盛放,一派异香,牛魔王落到洞府之前,也不敲门,自行打开,进入了卧房,看到了一副海棠春睡的旖旎景象。
美人衣衫单薄,轻纱覆体,若隐若现,分外勾魂,脸庞红润不退,似燥热似做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也的迷梦。
咕噜,牛魔王喉头蠕动,吞咽了口吐沫,先拿起桌上茶杯灌了一口,才摸到床边。
几番颠鸾倒凤,祂满意躺下,粗大的胳膊搂着美人。
就在这时,祂脸色突变,只觉力量凭空消失,当即厉声喝道:
“你做了什么?”
“你究竟是谁!”
美人浅浅一笑:“妾身原是观音菩萨坐下童女,因着读经读歪,出来自创一派,得了天帝庇佑,算是颇有名声。”
“你是欢喜菩萨!天帝想做什么!”牛魔王一时竟生出所有“他我”都失去了力量的感觉!
“多亏天帝吩咐,玄女一脉才收留了妾身的道统,今时今日,天帝有旨,岂能不遵?”美人眼波泛媚道,“那杯三生三世忘情水与妾身的姹女*阴种单独分开都无有异常,不具危险,反有补益,但如果同时遭遇,就难免短暂为妾身所制。”
“至于杀你之人,非是妾身。”她仪态万千起身,披上轻纱,赤脚走到洞府门口,伸手打开。
外面站着脸色阴沉的哪吒。
第一卷 第4430章 得见元始
哪吒没有缠绕混天绫,亦未挂着乾坤圈,仅仅手持火尖枪,脸色阴沉地站在欢喜菩萨的洞府门口,眼中如有暗火喷薄,熊熊燃烧着痛恨与冲动,但又藏着挥之不去的犹豫和挣扎。
看到是祂,牛魔王悄然松了半口气,瓮声瓮气开口道:
“俺知你与太乙真人感情深厚,但他之死怪不到俺的头上,主要是修为停滞,无法突破,延寿丹药又已尝遍,这才寿尽坐化,即使没有那次的重创,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顶多能让他多活个百把年。”
“你看你们掌教赵天尊不也没有试图复活他吗?”
还好是这桩事情,若欢喜菩萨直接将自己交给天帝,那后果不堪想象,连让妖皇娘娘复活的机会都未必有!
哪吒眼中情绪复杂,心头如有漩涡,但祂的双脚艰难却坚决地往前迈了一步,踏入了洞府,似在遵循着某种本能。
见此情状,牛魔王刚才的乐观顿时消失了大半,脸色变得沉重,多了几分恐惧:
“哪吒,你要想清楚,即使目前有天帝遮掩变化,也不可能始终瞒过妖皇娘娘与赵天尊,你得手了又如何,到时候祂们自会逆转时光将俺老牛复活,你所作所为不仅毫无用处,反倒会担上责任!”
他不怕哪吒动手,就怕自身因此陨落后会出现莫名变化,让复活成为奢望。
欢喜菩萨掩嘴轻笑,似在嘲讽牛魔王平日嘴上说的英雄无双,实际还是贪生怕死,与此同时,她飞快退出了洞府,遁入星海,消失无踪。
哪吒眸子里的暗火越来越沉,近乎凝固,手中火尖枪一抖,缓缓迈开了步伐,声音空洞,仿佛来自天外:
“我知道这没有意义。”
“我也知道师父的彻底陨落主因不在于你,但过去我误杀石矶门下,抽筋东海龙王三太子,肆意妄为时,师父的护短也没什么意义,一样改变不了我身死道消,借助混沌青莲子才能复活的结局,可他还是做了,今时今日,让我看着曾经重创过他,间接导致他身亡的家伙风光在眼前,就因为没什么意义放弃报仇?”
“改变历史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那我心头那股意气为何无法平复?”
祂脑海内闪过了封神年间一幕幕场景,亲生父亲视如敝履,恨不得让自己彻底身亡,唯有师父,始终护持。
“反正我一贯混账,大不了以命抵命!”
哪吒低喝一声,火尖枪一抖,刺向了牛魔王眉心,坚定果决,毫不犹豫。
“你……”牛魔王才吐出
一个字,便感觉了眉心的刺痛,那是万古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痛苦与害怕。
祂视线迅速黑暗,躯体腾起了无形火焰,化作了寸寸飞灰,临死时的恐惧与绝望深深种植在了祂的心头,接着一切归于虚无,无思无想,无感无受。
哪吒收回火尖枪,清秀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泪水,纵身一跃,遁往玉虚宫,要向掌教天尊请罪。
………
一日前,牛魔王正考虑着观礼完毕后如何去温柔乡享受,忽地看见狐狸青丘架起香风,降临在自家门口。
“娘娘有令,召平天大圣前往妖皇殿。”青丘含笑说道。
她一颦一笑皆有媚态,仿佛浑然天成,就算心无杂念,举手投足间依旧惑人心神,看得牛魔王心头摇曳,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这才领命赶去妖皇殿。
进了内殿,祂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俺老牛?”
“你有杀劫,在此静坐一日化解。”妖皇的声音自层层帘幕后传出,不怒不喜。
杀劫?牛魔王吓了一跳,知道妖皇娘娘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慌忙坐下,甚至不敢移动分毫,一直待到了当前节点。
这个时候,另外一段历史化作记忆呈现在了祂的脑海,那种恐惧那种绝望那种痛苦历历在目。
“该死的天帝!该死的欢喜!该死的哪吒!”祂失去了常态,咬牙切齿诅咒道。
还好有娘娘庇佑,否则自己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想到此节,牛魔王猛地站起,凄声道:
“娘娘,您得替俺老牛做主啊!”
天帝是彼岸大人物,不经过酝酿与准备,妖皇娘娘也不敢直接发难,欢喜菩萨托庇于祂,得等待机会,但哪吒破坏玉虚一脉与妖族的联合,杀了自己一次,总得做出惩罚吧?
“天帝行得是阳谋,不要自己跳进陷阱。”重重帘幕微动,妖皇淡淡说道,“哪吒就交给赵洛道友处置吧。”
牛魔王心有不甘,但见妖皇其意已决,也不敢多言,躬身行礼道:
“那希望赵天尊秉公处罚。”
祂告辞离开了妖皇殿,事情像是从未发生过,但每当想起临死前的那种痛苦那种绝望那种黑暗,祂都不寒而栗,咬牙切齿。
此时此刻,一位位妖圣强者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神色各有不同,但皆将注意力放到了玉虚宫,等待着那边的处置。
………
玉虚宫内,哪吒跪在大殿中央,前方深处圆光高悬,
明净浅照。
“请掌教师叔处罚弟子。”祂冷静说道。
圆光之下,身影模糊,赵富贵看着祂道:
“处罚?何罪之有?”
“难道我们玉虚宫不准替师报仇?”
哪吒先是诧异,旋即心头一热,眼眶一红,哽咽道:“弟子怕坏了掌教师叔大事。”
赵富贵微微笑道:“贫道对妖族与人族会一视同仁,但不表示就得干涉私人恩怨,就算人族内部,也无法禁止冲突,除非都入了地上佛国或者真空家乡,总之,贫道行事只求不违本心,于此基础上再尽力争取。”
哪吒顿时咧嘴笑道:
“当初看到掌教师叔斩向金皇的那一刀,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等到祂安然离开玉虚宫,返回自家洞府,一位位妖族强者都阴沉了脸色。
赵富贵静坐混沌之中,忽地叹了口气。
………
九幽之内,漆黑峰顶。
魔佛阿难含笑看着远方,看着躲在某处的韩广,传音道:“赵洛成于他的本心,自然也会受限于此,我们不求立刻能搅动局势,只求将脓包挑破,埋下裂痕,关键时刻必定能发挥作用。”
“而且经此一事,牛魔王心结难消,恐惧难忘,我就有把握暗中引祂堕落了。”
这次行动最重要的却是将其他彼岸者的目光集中到自身与天帝的暗通曲款,再加上封神榜之事上金皇与天帝的默契,足以掩盖住别的事情,这一点就无需对韩广说明了。
韩广听得若有所思,感慨道:“足下不愧是当世邪魔之首,难怪天帝愿意暂时放弃前嫌。”
“但祂很可能关键时刻反戈一击。”魔佛嗤笑道,“故而我留下你,栽培你,就是为了将来钳制祂的不时之需。”
祂坦然直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韩广背叛。
韩广想了想,忽然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何事?”魔佛挂着淡淡的笑意。
“金皇言上古末年之后的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皆是祂扮演,而足下被镇压于中古,菩提妙树之下还有一重三宝如意封印,这究竟是真的元始天尊所为,还是金皇假装,又是怎么越过得佛祖菩提妙树布置?”韩广对这件事情印象极其深刻。
魔佛沉默了一下,突地嘿了一声:
“当然是真正的元始天尊!”
“而且当时除了最开始将我击溃的是佛祖,后续的五指山封印、三宝如意和菩提妙树都是元始天尊所为!”
第一卷 第4431章 彼岸之战
历史改变,牛魔王未曾到欢喜菩萨洞府,未曾喝下三生三世忘情水,也没遭遇姹女*阴种,但欢喜菩萨还是按照天帝吩咐,在一时三刻之前离开了洞府,试图遁入星海,藏匿仙界。
她遁光刚起,耳畔忽地听到了一声轻叹,像是来自混沌之中,又仿佛回荡于未来,感慨着用诸天万界为棋盘,以众生命运为棋子的无奈与繁杂,哪怕能够“悔棋”,也有力穷之时,也有该为而不为的坚持!
声入心头,欢喜菩萨莫名惊惧,只见眼前天地陡然昏暗,高空垂下了一只袖袍,浩浩荡荡,将万事万物尽数笼罩,再立着乾坤!
不罚哪吒不表示赵富贵在这件事情上就什么都不做,敢于算计玉虚门下,真当元始天尊是忍气吞声之辈?
尤其直接动手的欢喜菩萨,那必然不会放过!
袖袍张开,代替天地,欢喜菩萨立刻就陷入了无法言喻的黑暗,就在这时,一点波光突兀亮起,像是从虚幻的时光长河之水里无声无息跃出,将袖里乾坤染上了一层空濛,清辉游动,错乱了快慢,倒退了光阴。
天帝出手!
黑暗一点点褪去,袖袍循着原本的轨迹往高空返回,缓慢沉重,直至抵御住光阴刀对时光的“倒带”,“放”出了一脸茫然的欢喜菩萨。
刀光高渺,似在四面八方共振,割裂着袖袍与时光长河的关系,让它再也无法降临于滔滔河水内,也就不能直接干涉真实界。
这一刀玄妙难言,足见天帝横压一世时的强横!
幽幽暗暗的玉虚宫内,一道清气冲霄,化作了一尊青蓝色琉璃佛陀,右手垂下,正面往外,做出普度众生的姿态,与此同时,那袖袍一缩,露出了一只五指虚握的有力拳头,拉扯蜷缩着时空,带来最初的混沌最早的无极!
佛光与无极共落,似暗非暗,似亮非亮,一下便与莫测的光阴中和,带来云淡风轻与碧空如洗。
斩出真定如来后,赵富贵能硬抗昔日横压一世的天帝了!
这时,妖皇殿内,一张图卷飞出,包含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自有仙界与九幽,替代了欢喜菩萨周围真实,要将她封禁于内。
然而高空忽地暗红,漩涡重重,像是一只又一只疯狂而混乱的眼睛,九幽内则跃出了一枚神秘诡异的小印,让山河社稷图内的诸天万界陷入了轮回,化作了抵御,魔佛与天道怪物合力,分别挡住了图卷与妖圣枪!
一时之间,在其余彼岸者未曾插手的情况下,双方近乎平手,也就难以改变欢喜菩萨目前的状态!
赵富贵端坐玉虚宫内,目光幽深,未曾放弃。
两三百年前,**仙界中,他潜入了欢喜一脉的宫殿,试图袭杀镜言菩萨。
掌刀一立,紫电缭绕,忽然膨胀,陡升变化,原本只能斩开面前外景禁法的雷霆化作了可以毁天灭地的闪电!
轰隆!
半个**仙界即将被雷海淹没,欢喜一脉的每寸土地都在颤栗,感受到了灰飞烟灭的“恐惧”,苟延残喘于深处禁地的欢喜菩萨猛地惊醒,却感觉逃无可逃!
轰隆!
沉闷响声迸发,波光自**仙界无穷高处倾泻而下,将雷霆包裹,让时光倒退,让紫白青金的各色闪电凝聚成最初的一点,彼此中和,消弭于无形。
两位彼岸的战斗,不仅在当前,也会不断延伸往过去,一边是试图把握每一个契机,一边是消弭任何一点隐患!
这样的战斗已非苦海众生能够观察,万界通识天地内自无描述。
轰隆,轰隆,轰隆!赵富贵与天帝的战斗在欢喜一脉相当风光的千多年前,在她们还未被玄女一脉收留的中古早期,在天庭陨落的上古。
轰隆!
几十万年前,南海紫竹林内。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端坐莲台,为净土内的童子童女、罗汉金刚们讲解着《心经》,外界电闪雷鸣,大雨滂湃,时而昏暗,时而灿烂,仿佛末日已然降临。
无极印、开天印、紫电神雷和几式如来神掌接连施展,与三生三世尽在刀中的天帝激战于紫竹林外,三十三重天之上,而妖皇与魔佛、天道怪物僵持在当前节点。
轰隆!
雷声一响,万物蛰伏,紫竹林内,有童女浑身一颤,眼睛滴溜溜转动,乌黑泛媚,偷瞧着转眼就被粼粼雨水吞没的灿烂闪电。
她本就无法专注听讲佛经,此时更加不能集中精神,想着自家的见解与上次偷偷下界时的经历,想着身心修为都得到满足的快美,竟有燥热之感。
轰隆!
这童女毫无危险之感,紫竹林内无风也无雷,平静而安宁。
双方近乎实力相当时,不让改变发生的彼岸明显更占便宜!
当前杀不掉欢喜菩萨,过去也不行!
就在这时,端坐莲台的白衣大士突地将目光望向了这位童女,眸子深处闪烁紫电,威严肃穆开口道:
“孽障!”
她一指点出,正中童女眉心。
年少时的欢喜菩萨双眼尽是茫然,不敢相信大慈大悲的菩萨会莫名击杀自己!
自己也就是违背了几条不重要戒律,顶多被逐出师门,不至于送命吧……
外界波光陡
然大盛,但又被似一点似无边的混沌所吞噬,被琉璃佛光层层加固。
这一次,换做赵富贵来守了!
在几百年前,在赵富贵初次进入天柱山,拜见不死妖神时,在他于九幽回溯光阴,前来此地的两界缝隙询问不死妖神时,只是烙印的他从袖中抽出了紫电绚烂的霸王绝刀,并运转了道一印,瞒天过海,将这彼岸绝世交给了不死妖神。
不死妖神飞出真灵,藉此回溯时光,依靠彼此间的联系,暂时占据了紫竹林内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金身,在关键时刻,一声孽障清理门户,让赵富贵化被动为主动!
指中眉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童女模样的欢喜菩萨带着茫然与惊恐被无形火光笼罩,燃烧殆尽,再无一点痕迹。
轰隆!
时光长河猛然咆哮,奔腾汹涌,历史内的欢喜菩萨身影一个皆一个化作梦幻泡影,她留下的道统亦如春*梦一场,醒来寥无痕迹,一直蔓延到近古,蔓延到当前节点,没了肉色布施天下的众位天女,也没了大补小步药渣零嘴的经典划分,只是时光收束,相应生出别的采补道统,部分顶替了欢喜一脉的作用,让历史改变不大。
当前节点,欢喜菩萨脸现恐惧,身躯陡然虚幻,眼见便要连痕迹都消失。
算计玉虚宫者,岂能不付出代价!
时光长河奔涌,分离出几条新的未来。
这个时候,高空响起天帝的冷哼,波光凝聚成球,轰然盖落,笼罩了欢喜菩萨虚幻的身影,化虚为实,并往前追溯,制造出一道道烙印般的身影,改变着长河。
烙印不断逆着时光长河往前,欢喜菩萨“这一次”不再是观音座下童女,而是欢喜庙采补对象出身,但天赋异禀,颠倒乾坤,反倒吸干了诸多欢喜庙高僧,叛出了门派,后又得到不少上古道统,最终于赵富贵证道彼岸前成就传说。
别的彼岸是抹掉以往,改变历史,天帝却能够伪造过去来维持存在!
但这对祂来说,亦是有所反噬,非轻易能够施展。
欢喜菩萨身躯重归凝实,活了过来,但以往痕迹都是虚假,日后自然无法更进一步了!
见此情状,赵富贵收回了袖袍与霸王绝刀,让不死妖神回到了原本轨迹,当然,她亦因此算点醒了过去。
然后,坐在玉虚宫内,明净圆光高悬的赵富贵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过去,投向了假扮少林方丈时的韩广!
藏在洪荒碎片内的韩广猛然心悸,寒毛耸立。
只是这个时候,融合了阴曹地府的真空家乡内有皎洁清辉飞洒,让一切紧绷归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