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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神秘的行星     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txt下载     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如愿

    “我赌百钱,押千夫长百招之后惜败。”

    “败?五十钱押小白脸输。”

    声音在军营各个角落响起,气氛很是热闹。

    只有一处地方例外。

    中军大营旁的一处营帐周围,安静得可怕——

    事实上,二月的并州算得上是严寒了,就这么待在野外,哪怕有篝火取暖、牛皮帐篷御寒,孟良此刻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反观守在旁边的精锐士卒,哪怕没有领悟战魂,依旧不惧严寒,站得如标枪一般,默默注视前方发生的战斗,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期待与火热。

    如果有得选,孟良宁可当场自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手筋、脚筋均被挑断,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另外,一旦自己被押送至官军大本营,不仅是插翅难逃,而且还会被精通术法的谋士搜魂,到时候,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慌乱起来,无心去管其它事情,满脑子都是如何自我了断!

    由于演员陆离刻意放水,致使本该一面倒的局势,变得更具观赏性。

    势均力敌、险象环生,那些负责执行看守任务的玄甲军士也不再克制。

    “你说那个白面儒生会使出战魂吗?啧啧,真想不到,看起来如此俊俏的人,竟然……”

    说到这里,那名说话的士卒摇了摇头,心情极为复杂。

    “莫要多想,纵使张召久经沙场磨砺又如何,与领悟战魂的真正武将相比,依旧有着天地之差,你继续往下看吧。”

    接话者颌下三缕长须,收拾得仪表堂堂,右手背在身后,虚握着弯刀,似乎已经猜出了结局。

    事实上,为了保证俘虏不出现任何意外,张辽特意安排了麾下武将看守此处。

    一个沦为残疾的废人,一个处在巅峰状态的边关悍将,再加上身处中军大营,还能让孟良翻天不成?

    与此同时。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已经在故意放水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放大招?

    再拖时间就没意思了!

    身为一名专业演员,陆离深知一个道理:在对方最神勇之际,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其打败,节目效果才会拉满,而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为树立威势。

    毕竟,军中是最崇尚勇武的地方,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武将够强,在两军对峙之前,先斩了敌将可以增强己方士气,减轻伤亡,反之亦然。

    二,为引得张辽亲自出手。

    要知道,他可是五子良将之首,虽说张辽现在的名气仅限于并州一隅,但他将来走南闯北,和各路人马交手时,注定会在中原大地留下无数传说:

    濮阳之战、徐州之战、小沛之战、下邳之战、汝南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

    合肥之战后,名字已经到了止小孩子夜啼的地步。

    而这些,不只依靠统帅能力,个人武力值也是天下一流,能跟各种顶级武将单挑,且不落下风——

    夏侯惇、关羽、张飞、赵云、张郃、吕蒙、太史慈、甘宁、凌统。

    斩杀蒋奇、不到三合击败袁尚、沮鹄,斩杀蹋顿、射黄盖落水、计杀太史慈。

    换而言之。

    张辽状态全开,杀杂流武将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不仅如此,哪怕与顶级武将单挑,张辽照样可以做到五五开、不落下风,属于战力标式的人物。

    思维不由得发散。

    这个时候,张召也发现陆离在交战时分心了,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却没有突然发动袭击,毕竟眼下这是点到为止,而非不择手段的生死搏杀,他大声提醒道:

    “兄弟,小心了!”

    话落,张召便不再犹豫,发出一声长吼,回身侧步,同时手上灌足了力气,环首刀比先前快上了不知几倍,围观的寻常士卒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寒光,根本辨不清其中虚实。

    而守在营帐旁看守孟良的武将轻咦出声,捻胡须的手顿了一下,心中暗叹:有意思了,不出意外的话,近期内,我并州军中恐怕又要多出一名武将了。

    因为这刀法隐隐带着一股势,大开大合,就算领悟战魂的武将突然之下与其相抗,都得严阵以待,以免阴沟里翻了船。

    铛!铛!铛!

    场上,金铁交鸣声接连不断,狂风浩浩。

    可惜,肉眼无法看清的刀身,此时就像被捏住七寸的毒蛇,在陆离面前却无处遁形,毫无威胁可言。

    大概四五个回合,陆离觉得演得差不多了,手腕猛地发力,当啷一声,直接砍断了张召的环首大刀。

    局势瞬间逆转。

    另外,长刀化作一抹亮色,去势不减,从张召喉咙边上带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场外士兵们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环首刀断成两截倒飞出去,形势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太突然了!

    别说普通玄甲士卒了,一时间,就连一些见多识广的武将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而张召看着手中的残刃,心情更为复杂,愣了许久才勉强缓过心神,摸着完好无损的脖颈,呐呐道:

    “我……输了?”

    “承让。”

    说完,陆离将长刀插回刀鞘,上前搭住这家伙的肩膀,笑着说道:“兄弟刀法精湛,一旦明悟己身,拿匈奴人祭祭刀,定会觉醒战魂,到了那时你我再战一场,胜负尚未可知。”

    “……”

    然而,张召依然没能从失败中走出,本以为再怎么说,只要自己倾尽全力,至少可以逼陆离使用战魂。

    可是结果还是那么残忍,一如数年前,他与自家将军交锋时那样。

    “行了,一场切磋而已,莫要坠了心气,坦白来说,孟明的天资世俗罕见,连某见了都自愧不如。”

    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知何时,一身金盔紫袍的张辽出现在场上,话语中尽是温和:“鬼谷子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耐下心来等待一切水到渠成,无非早晚而已。”

    说着,他转而看向站在身旁、连战魂都不曾使用的陆离,又道:

    “你先去下喝些酒暖暖身子吧,我来陪孟明战个痛快。”

    “哈哈,可不能让人小觑我并州军啊。”

第十九章 无锋(一)

    霎时间,大营中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虽说张召惨败的景象确实令人感到震撼,但却远远不及眼前这一幕。

    要知道,这可是并州从事亲自下场邀战,在此之间,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这世间,除了宛如神魔一般的吕奉先,谁人能有待遇?

    也正因为如此,不少看热闹的武将来了精神,他们从角落走出,从营帐上跳下来,渐渐聚在一处,耐心等待着。

    “孟明,你我二人是骑战,还是步战?”

    此时此刻,张辽脸上依旧挂着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其实,先前那话当不得真,张召输便输了,与并州军的颜面可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希望陆离莫要因为一场小胜,便小觑天下英雄。

    事实上,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张辽便将陆离视作了自己人,毕竟他身为并州兵马从事,能将并州出身的豪杰放走,任其去投靠别人?

    而陆离本就打算去追随丁公,如此一来,张辽才愿意放下身段,将他视作兄弟手足——

    世间哪有什么一见如故?

    有本事的人,尤其是武将,谁心中没点傲气,关二爷会跟那些街边泼皮无赖称兄道弟?

    同理,张辽只会对有本事的人青眼相加,倒不是说市侩,只能说英雄惜英雄。

    “黑鬃马神异。”

    这时,陆离按下心中的狂喜,略作思索后,斟酌字句道:

    “兄长,不如你我都换乘普通军马吧,这才方显公平。”

    纵观《三国演义》,武将大多数是在马上交战,步战者实属罕见,所以选择前者,更能称量出自身实力如何。

    另外,对于武将来说,坐骑是仅次于生命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选择抛弃——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为了拉拢吕布,使其杀死自己的死对头丁原,董卓忍痛送出赤兔马,而得到神驹之后,吕布的战力更是更上一层楼,“三英战吕布”也不过是让其“稍稍不支”。

    彼时华夏,无居吕布之右者。

    因此,陆离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唯公平一战尔!

    “想法不错。”

    身为沙场宿将,张辽自然能够理解陆离的心态,只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是,他还是拒绝了,笑着说道: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必要拘泥于这些,再者说,孟明莫非是看不起哥哥?放心吧。”

    经过一番历练,陆离早已改了犹豫不决的性子,既然听张辽如此说,也不纠结,直接吹了声口哨,召唤黑鬃马。

    尖锐悠长的哨声中,怪叫声从后营传来,且越来越近。

    嗷呜呜——

    一时间,烟尘四骑。

    只见四只灰白蹄子把泥土砸得凹陷、纷飞,黑鬃马得意而来。

    自从它察觉到主人有了靠山,不再是单打独斗后,它那爱出风头的本性瞬间暴露无遗,一道道霜辉从口鼻处呼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绝非凡物。

    而在场众人见了这一幕,无不心生羡慕。

    “这家伙……”

    陆离无奈一笑,朝张辽拱了拱手:“此马性格怪异,让兄长见笑了。”

    “哈哈,传闻千里神驹便是如此,颇具灵性。”

    张辽豪爽的笑声响起,他早已忘记了陆离在路上随口作出的承诺,要知道神驹并非路边大白菜,那是说有就有、说送就送?

    一时兴起所说的玩笑话罢了,没必要当真。

    不过,只有陆离一人知道,那些绝非玩笑话,而是肺腑之言。

    “孟明,到时候你随意攻击,不必怕伤了我。”

    说着,张辽从亲卫手中接过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而上。

    他的坐骑是青鬃大宛,虽非神驹,但亦超出普通军马太多,加上与之配合多年、其阵战经验丰富,这次跟陆离切磋,倒也谈不上吃大亏。

    然而,听到他的话陆离反而却犹豫了,一是心生感动,二是担心,翻身跃到马背上后,支吾道:

    “这……兄长,兵器不长眼睛,万一伤了你,反而不美。”

    说句夸张的话,自从觉醒战魂后,他跟谁对战,都是收着来,有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天下无敌了呢?

    “哈哈哈哈~”

    这时,张辽刚从另一名亲卫侍从手中接过武器,听到陆离的话后,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倒不是心存贬低、嘲弄,而是自信。

    “孟明啊,不必担忧,你看兄长我像是那种胡乱逞英雄的人吗?”

    “纵使奉先在此,也不敢放言百招之内必伤我,你且放心吧。”

    说完,张辽不再多言,快速收敛表情,并提起武器横在身前,耐心等待自家小兄弟出手。

    月牙戟,足有一丈长,重达八百斤,通体精铁所铸,状似月牙,故此得名。

    此刻,看着一袭紫色战袍、横戟身前的张辽,陆离长出一口气,将杂念抛诸脑后。

    【曹操:登天山,履峻险,以取兰、成,荡寇(张辽)功也!】

    【曹丕:此亦古之召虎也!】

    【孙权: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

    刚才确实有些飘了,解决两名黄巾贼而已,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但自己一时糊涂,竟在担心会不小心伤着张辽,而这位,可是跟谁都能五五开的隐藏大佬。

    “兄长,请指教!”

    话落,陆离拔出长刀,根本无需吩咐,黑鬃马直接飞身冲去。

    这是他来到东汉末年以来,第一次与名将交锋,并且还是被视作战力标杆的人物,必须凝神静气。

    与此同时。

    一头青色天狼伫立陆离身后,眸中似有皓月当空,体表更是泛着星辉,仿佛能在转瞬间,迸发出滔天伟力。

    这是什么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如此不凡,怪不得能轻易击败半只脚迈进战魂领域的张召。

    电光火石之间,众武将根本来不及交流,但各自脑海中的念头却相差不多。

    唯独张辽不慌不忙,他心知陆离才觉醒战魂、心中又无杀意,不可能胡乱出手,只会将自己当成磨刀石,慢慢适应节奏,而他也乐得如此。

    铛!

    突然,刀戟相交,声震八方。

    声音从张辽口中吐出:

    “还行,但第一合不够果断。”

    “再来!”

第二十章 无锋(二)

    两匹世间罕见的战马错身分开。

    由于是第一合,陆离并没有用什么杀招,只是端平刃口,利用黑鬃马的冲刺之势冲了过去。

    但必须正视的是,他已经使用了贪狼战魂所带来加成,本以为,即便不能跟张辽斗个旗鼓相当,也能迫使对方觉醒战魂,同级一战。

    可惜,此时此刻,张辽依旧稳坐马上,身后无任何异象显化,与寻常将士一般无二。

    “如此,孟明可曾放心了?”

    “哈哈哈哈。”

    声音远远传来。

    陆离没有回答,拨转马头再度朝青鬃大宛冲去,从裴元绍那里夺来的锋利长刀如春雷乍破,直指张辽脖颈!

    “嗯,气势尚可。”

    张辽细长眼睛一眯,再度点评了一句,同时,招式与先前相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手臂往前一架,重达千斤的月牙戟抵在身前。

    铛!!

    一时间,风尘四起。

    音爆声震得数十米外观战的狼骑将领们耳鸣不已,不由得释放出战魂抵挡,至于那些凑得比较近的士兵,则捂着耳朵,有条不紊地后撤。

    事实上,纵使其他人再怎么瞪大双目,也无法看清战场中央究竟如何,更无法体会陆离的感受——

    胸中一闷,血气翻涌。

    可他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握住刀柄往下一搭。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辽手中黑黝黝的长戟杆子微微下沉。

    陆离虽然经历过几次生死搏杀,但靠得还是力量、速度、反应能力,至今没有掌握什么冷兵器的使用技巧。

    也正因为如此,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震惊,以长刀对战月牙戟,本就有些吃亏,现在竟然还敢角力!

    怕不是想死?

    坦白来说,在顶尖武将看来,这都算不上低级错误了,换成精于战场厮杀的士卒都不敢这样做!

    什么一力破万法?

    那是建立在两者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一方自信可以进行碾压时使用的招数,而他张辽又不是插标卖首之辈。

    不过,要说陆离轻视自己,张辽也是第一个不信,略作思索,他扫了一眼面前这张蓄着短须的清秀面庞,在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沙场磨砺。

    一念至此,张辽决定好好教一下自己刚认下的小兄弟。

    而陆离并未意识到局势即将发生扭转,他见张辽身体微微下沉,以为能迫使其觉醒战魂、认真对待这一战斗,不禁长啸出声。

    下一刻,身后天青色的光芒愈发凝实,而贪狼虚影亦不断长嚎。

    这下,他总该严阵以待了吧。

    念头刚一浮现,陆离便感觉一股巨力从身下传来,只见张辽单手握住戟杆,却根本不与他角力,随意找了个角度往上一翻。

    月牙状的戟刃带着破风声砸了下来,生死之间,陆离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它,赶紧举起长刀格挡。

    下一刻,一缕劲风从喉管擦过——

    张辽早已料到陆离会如此,在月牙刃落下之前,随意变招,戟杆再度在掌上旋舞,改用月牙戟的后半端刺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乃至陆离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脖颈处汗毛乍起,接着,一道声音从身前传来:

    “孟明,你败了。”

    说着,张辽将月牙戟放下,并夹紧马腹、扯了一下缰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

    笼罩在校场上的烟尘开始散去,众将心中一凛,赶紧抬眸望去。

    只见陆离愣在原地,表情极其复杂,而他胯下那匹异常神异的黑鬃马则不断扒拉着土块,垂头打着响鼻。

    差距太大了。

    一如先前与张召较量那般,只是对象与局势发生了调换而已。

    就这样,校场内外安静了下来。

    士卒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猜出结局如何,而那些始终观察战场的武将仅仅确认一点:

    主将张辽未曾使用战魂,轻取对方首级(若不是他及时收招,陆离就是一具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了)

    陆离太弱?

    一刀败张召。

    战魂异象举世罕见,一看便知那绝非凡俗,他们这些沙场宿将都不敢轻易与之交锋。

    这个时候,陆离抬头看着那道在寒风中摇曳的紫色战袍,长叹一口气,拱手道:“兄长武艺精湛,小弟自愧不如。”

    不待他说完,张辽便出声打断道:

    “先前说与张召的话,莫非还要再讲一遍?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

    张辽本就心存指点之意,而今发现了问题所在,自然不会说什么重话,温声说道:

    “辽生于并州雁门郡马邑,而那里是四战之地,为了自保,人人习戎马、畜牧於野。”

    “待见过丁公、讨个出身,你便随我去云中郡,等见得血多了,这战技自然就磨砺出来了。”

    下一刻,不等陆离回应,张辽突然拨转马头,回身看向身后的众多士卒,扬起手中的月牙戟,长吼出声:

    “二十年前,塞外胡人便在檀石槐的统治下变得强盛,他们常常南下杀掠洗劫,而某生于雁门,自幼就经历了边塞战乱。”

    “玩伴、忠仆,乃至族人纷纷死于异族刀下,若是不日夜磨炼战技,哪里能活到现在?早被匈奴贼子砍下头颅,拿去做酒器了。”

    “弟兄们,如今匈奴再度叩边,刺史不顾千金之躯,亲率卫队北上,却被贼子困于云中郡,吾等应卯足了劲赶路,天明前抵达九原县与丁公汇合,北上杀敌!”

    气势陡然转变。

    从锋芒内敛到气吞山河。

    此刻,看着不远处透着浓浓英气的张辽,陆离心情激荡,恨不得飞至边境,与匈奴、杂胡杀上几场,以此来弥补经验上的不足。

    “从现在起,各部埋锅开灶,杀猪吃肉,半个时辰后拔营渡河!”

    “诺!”

    “诺!”

    山呼声响起。

    见士气高涨,张辽点了点头,放下举过头顶的长戟,又恢复了那副儒雅温吞的模样,转身道:

    “孟明,从扎营到现在,你已连战两场,现在随我去大营吃些酒肉吧。”

    “有些话正要说与你听。”

    闻言,陆离立刻收拾心态,将手中的兵器一收。

    “是。”

第二十一章 拜见

    夜半。

    铅云蔽月,冰雾笼罩整条文水河。

    陆离站在高处,俯视下方正在渡河的并州狼骑。

    此时溪流已经完全上冻,若非文水流速湍急,短期内不会被浮冰封住,恐怕他们又得绕道而行,耽搁不少时间。

    “主公。”

    季忠与庞春侍立在一旁,二人自然知晓不久前的那场比斗,心情同样复杂,倒不是觉得自家主公输了,便前途灰暗。

    要知道,弱冠之年便领悟战魂者,世间屈指可数,只需加以磨砺、中途不发生什么意外,日后定是名震天下的猛将。

    可是,二人担心的是过刚易折,万一陆离折了心气,失去争锋天下的锐气,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陆离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随从,轻声道:

    “何事?”

    “……”

    待看到陆离那张依旧神采飞扬的脸,以及那身并州狼骑的制式玄甲,二人瞬间打消了疑虑,拱了拱手后,便不再多言。

    其实,在进入中军大营后,张辽特意单独跟陆离解释了一番:

    一旦领悟战魂,实力上限将会被打破,只要不避寒暑的磨炼自身,实力就会不断增长,哪怕不使用战魂,亦能远超以往。

    这是其一。

    而他能够轻取自己,更是靠战技娴熟,一眼瞥过去,就能找到数道破绽。

    这是其二。

    至于武力娴熟后,能否与之抗衡一二。

    对于这个陆离最关心的问题,张辽笑而不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孟明莫要小看自己,你天资不凡,只要去边境最惨烈的战场上厮杀几场,认真打磨战技,从此天下大可去得。

    因此,陆离瞬间找回了信心。

    毕竟张辽闲的没事做都不会去骗人。

    至于先前那场切磋,同样不必一直纠结,输给五子良将之首,并非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要是胜了,那才是不应该。

    【鉴于本场考试为期中检测,特此提升难度,武将全部参悟战魂,谋士可使用术法】

    【校长评价:滚滚浪花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要知道,眼下可是期中考试的场景,难度系数远超以往!

    时间跨度长达两年!

    陆离自诩自己是个天才,生死之间明悟自身,摆脱杀身之祸,并一刀斩了曾在演义中打过酱油的裴元绍。

    可他还没有自负到小觑天下英豪的地步,输了也挺好,至少能够知晓自己离顶级武将之间有多少差距。

    幸亏没有舍近求远去什么雒阳。

    “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

    这一刻,跃上马背的陆离又看了一眼山下,感慨万千——

    无声无息中,并州狼骑已经列队完毕,宛如黑夜中的幽灵,全部端坐在马背上,耐心等待命令。

    东汉末年,戍守京城的部队虽然谈不上糜烂不堪,但确实也强不到哪里去,绝不能跟并州军、凉州军这两支天下最强的劲旅相比。

    兵如此,将亦如此。

    此刻,尚未接任刺史的丁原羽翼已丰,麾下猛将如云。

    抛开三国第一名将吕布,以及他刚认下的兄长张辽不谈,这位丁公仍有数名猛将可供差遣——

    张杨,《三国演义》中,丁原被杀后,这人碍于形势所迫,暂时投降了董卓,但其却并未为董卓出过一份力。

    在吕布击杀董卓后,这家伙直接领着旧部,攻占了河内,与李傕、郭汜长期交战,非常悍勇,以至于后来曹操率军攻打徐州,吕布没有托大,第一时间向张杨求救。

    高顺,为吕布训练出陷阵营的虎将,他现在也是丁原的部下。

    不仅如此,陆离特意打听过了,原吕布麾下八健将中的魏续、宋宪、侯成同样并州军出身,目前也都在丁原麾下听从调遣。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念至此,陆离抚了抚黑鬃马的脖颈,招呼着季、庞跟上,与那道向北涌去的甲流汇聚在一起,他意气风发地想着:

    并州这舞台足够施展了,静待一年后,与群雄汇聚于雒阳!

    由于大军在侧,根本无人敢拦,加上张辽特意吩咐,此行绕过人口密集的县城。

    因此,在荒原上侦查情况的小股黄巾贼,只看到尘土与雪沙弥漫,然后,远远目送这支足以横扫并州的铁骑远去。

    事实上,若非要拒外敌于国门之外,表面上担任并州别驾,实则掌控全州大权的丁原早就腾出手来,横扫这些杂牌起义军了。

    翌日,天光蒙蒙。

    九原境内的官道上来了几股人马。

    最先一股人数不多,仅十几骑,俱是大宛名马,各个佩刀挎箭、精气外露,看着他们透出的凌厉气势,那些戍守城池的士卒根本不敢造次,验明为首者的身份后,立刻开门放行。

    至于第二股、第三股,由于人数太多无法进城,只能找个地方扎营等待命令。

    恰好城外有个野亭,年逾四旬的亭长正坐在亭舍外处理野味,瞧见这群玄甲骑士后,也不惊慌,反而笑着凑过去。

    如今,战功赫赫的丁公坐镇九原,哪个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犯事?

    匈奴不敢,羌人不敢,杂胡不敢,更别提那些多以乌合之众为主的黄巾贼了。

    “这应该是护佑我并州安宁的狼骑,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丁公即将带兵出征,杀尽那帮从北边来的畜生。”

    随后,老亭长回忆起了半个时辰前从亭外路过的十几骑锐士,又心道:“可惜了,当初没有在意,那些恐怕是前去拜见别驾的军中将领。”

    与此同时。

    一身武士打扮的陆离从黑鬃马背上跃下,与兄长张辽一同跨入县衙大门。

    据说,此处正是丁别驾暂居之地。

    只见一队身披重甲的劲卒手持长戈立于门前,哪怕有张辽带路,依旧需要先行通报,得到准许方可进入。

    而进入衙署后,巡视者不减反增,或持刀、或持戟,甚至能看到高墙上站着数十名弓兵——

    列队整齐前跨,手中铜胎铁背弓高举,森然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冷茫。

    这些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从进门到现在,陆离至少能感觉到不下十处暗哨。

    守卫之森严,可见一斑!

第二十二章 官职(一)

    虽然九原谈不上富庶,但它却是个拥有万户人口的大县,衙署自然修得气派。

    白墙黑瓦。

    大型建筑之间还用廊道勾连,只不过士兵旋来旋去,没人这么心大,停下脚步慢慢欣赏。

    哒哒哒……

    军靴踏上木板,目前还是一介白身的陆离,自觉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尽力让自己变得不起眼,但相比其它将领,他那张过分俊秀、年轻的脸庞还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一些身穿曲裾深衣的侍女停在路上、回廊上,偷偷指着陆离,低声交谈几句,见他看过来,又赶忙散去,不过,等这支由狼骑将领组成的队伍渐渐远去,她们又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这个陌生且过分年轻的少年将军。

    “各位将军这边请,丁公在书房。”

    引路者并非军士,而是两名高冠黑衣、长袖飘飘的门客。

    由此看出,丁原并非一个单纯的武夫,比较讲究排场。

    一想到那些侍女对自己的态度,陆离又在心中加了一句:

    不拘礼节。

    毕竟,真正讲究规矩的豪门大家,可不会纵容家中女眷如此。

    寂静中,一行人来到了一间院落,黑衣门客不再引路,他们站在外面,躬身示意众人进去。

    张辽也不啰嗦,显然是来经常拜见丁原,径自走在前面引路。

    院子面积不小,青砖铺地,前后约三十步,左右延伸到墙边,还种着一些忍冬、几簇枯黄的竹子,倒不是主人不花心思,而是天气太过寒冷,花草难以存活。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有人特意在荒草堆中放了一只铜雀小日晷。

    或许是丁公特意吩咐,以此来表明自己关心时间、热衷于处理政事军务,无暇休息。

    好吧,这一点确实没什么依据,纯粹是陆离的脑补。

    实在难以想象,前天这个时候,他还在与黄巾贼厮杀,准备跑路去雒阳找尚未发迹的曹老板混,现在却出现在一方枭雄丁原的别院内,等待兄长张辽代为引荐。

    命运是否已经暗中注定?

    坦白来说,即将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并州之主,那个一言可以决定自身命运的人,陆离心中难免开始激荡。

    “主公。”

    “主公。”

    在张辽的带领下,十余名将领鱼贯进入书房,陆离跟在后面双手深揖,同时趁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前方。

    火炉熊熊燃烧,坐在桌案旁批示公文的男子双鬓斑白,但体态魁梧,看不出一丝老态。

    此刻,他已经停笔,正捻须打量台下众将,口中徐徐说道:

    “老夫以为你们最早也得今晚抵达,一路辛苦了,都坐吧。”

    “诺!”

    张辽应了一声,再度率领众人向前,分别坐在一个席子上。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这种拜见主公的重要场合,坐在下首的陆离不由得挺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张辽向丁原介绍自己。

    “如今这局势已无需赘述了吧?”

    “是,黄巾贼自河西郡起兵,与羌人勾结,向北攻打太原,南匈奴与杂胡兵合一处,正在围攻云中、雁门二郡,刺史张懿被困边境。”

    可惜,两人一见面就开始谈正事,陆离只能跪坐在软席上,耐心听着。

    “不错。”

    丁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啧了一声,忽然说道:“文远,你觉得眼下这局势该如何处置?”

    张辽缄默不语,倒是对面有名将领没有忍住,直言道:

    “分兵两路,一路南下与郡兵汇合,剿灭黄巾贼,另一路北上救援刺史,御敌于国门之外。”

    砰!

    紧接着,拍桌声响起。

    陆离抬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约莫三十许,脸庞方正,生着两道浓眉,一脸络腮胡子,给人一种粗犷豪放的感觉。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家伙要凉,其实不难看出,身为并州别驾的丁原不太想去救援刺史,否则还用等到现在,早就征发附近的郡兵北上驰援去了。

    下意识地,陆离又偷偷扫向坐在上首位置的丁原。

    此时此刻,他把眼睛一垂,说道:“老夫也想如此,奈何手中兵力有限。”

    话落,丁原抬了抬手,自有一名护卫会意,行至桌案旁,将摆在上面的一份公文传递下去。

    大概是内容不多,张辽瞥了一眼就将其往下传,同时,陆离注意到,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可惜,这种内部军情肯定是密不外泄。

    正因为如此,陆离恢复了原先的姿态,如同局外人一般继续正襟危坐,直到张辽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孟明,你也看看吧。”

    闻言,陆离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这位待他不薄的兄长,又看向坐在正堂上的丁原。

    与此同时,十几名将领视线俱向此处望来,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事实上,自从亲眼见识过陆离在校场时的手段后,这群糙汉已将其当成了自己人。

    见爱将引荐之人看向自己,丁原紧绷着的脸上露出笑意,点了点头,抚须说道:“孟明?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好字,而今一见,确实名符其人。”

    一副好颜值,易登天子堂。

    从先秦的世袭制,到两汉的察举征辟制,官吏选拔方面,虽然大多主张以德取人、以贤取才,但也讲究出身门第,以及相貌五官。

    同理,哪怕是选拔武将,颜值也算是一个加分项,银枪白马赵子龙、气宇轩昂吕布……

    因此,模样清秀且本领不凡的陆离,丁原自然是越看越喜欢。

    除此之外,弱冠之年便能觉醒战魂,并受到张辽写信举荐,丁原觉得,只需将其好好培养一番,自己麾下很快又要多出一员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听到大佬在夸赞自己。

    陆离看丁原也多了几分亲切,先是拱手道了声诺,然后不再犹豫,从身旁将领手中接过案牍。

    【休屠各胡整兵十万,寇云中,南匈奴左部胡陈兵十五万,寇雁门,二者隐有合兵之势】

    二十五万大军?

    陆离不禁皱眉,这数目有水分,但肯定不会太多,加上胡兵善于骑射,北边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第二十三章 官职(二)

    不多时,陆离将公文合上,放在身前的木案上,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表明自己已知其意。

    而丁原似乎心存考较之意,将问张辽的问题,又说了一遍:

    “孟明,你如何看待如今的形势?”

    闻言,陪坐上首的张辽不由得皱眉,他担心陆离太年轻,不知轻重,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很显然,黄巾贼与杂胡狼狈为奸,试图瓜分并州……”

    第一次论策,陆离根本不怯场,由于熟读《三国演义》《三国志》,他几乎是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且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丁原心中所想,顺势说道:

    “这次黄巾军复起,有西边的羌人出兵增援,声势定然不弱于张角在时,因此必须派兵增援太原,遣军中大将镇守交城、清徐、晋阳,以免其与北方各胡合兵……”

    听到这里张辽暗自松了口气,只当陆离误打误撞与主公的心思相合。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由于亲自交手过,陆离知道渠帅郭泰麾下的士卒大多是农夫,一旦遇到成建制的官军,大概率望风而逃。

    不过,谁让丁原想做刺史呢?

    正史上明明白白写着,中平五年三月,并州刺史张懿在抵御外敌进攻时,战败被杀,朝廷下令由别驾丁原继任。

    演义中没有提及这些,但丁原出场时,其人就是并州刺史。

    因此,那个张懿没人能救。

    “哈哈哈……知我者,孟明也。”

    丁原并不知道陆离已经提前知道了正确答案,见他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不由得笑出声来。

    “太平道最擅蛊惑人心,汝等莫要忘了第一次黄巾之祸,那可是席卷了整个天下。”

    说到这里,丁原当即手写军令一道,交给侍从。

    “速命我儿奉先亲率狼骑坐镇晋阳,在黄巾贼渡文水时,半道击之!”

    得。

    好不容易赶过来,又得原路返回。

    有些将领在心中暗叹,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太大的抵触:

    第一,此行的主将为别驾义子,只要一想到那个宛如魔神在世的吕布,哪个敢说不服?

    第二,正如先前分析的那样,黄巾贼来势汹汹,绝不能让其成功北上。

    第三,军令如山,不容违背。

    在场众人中,唯独张辽与陆离知晓这件事不简单,暗藏玄机。

    不过,丁原接下来的话,又令陆离感觉迷惑起来。

    “昨夜前线传来消息,大军退守郡城,依仗地形御敌,而休屠各胡没有云梯、攻城槌,刺史安全无虞。”

    “另外,本官已下令抽调乐平、新兴两郡的士卒,命其在火速赶赴九原,到时候本官亲自率兵北上,驰援刺史,杀尽那些异族贼子!”

    话落,众将心中疑虑全无。

    不仅如此,原先那个提议立刻北上的汉子也面露笑意。

    云中郡城池坚固,刺史再怎么说也能撑个十天半个月,而集合士卒需要两天,从九原出发赶往增援,最多只要三天时间。

    有什么比别驾不顾千金之躯,亲自上阵,更能鼓舞士气的呢。

    不由得,陆离开始思索:

    自己投靠的主公究竟是什么人?

    视线飘向前方,落到了兄长张辽身上,此刻他面色如常,令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这个时候,丁原浑厚而清朗的声音传了下来:“行了,尔等奔波近千里,先下去歇息吧。”

    “文远与孟明留下。”

    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还有权势,因为,坐在刺史位置上的那个人不过是个空架子,他才是并州之主。

    “诺!”

    众将收敛心神,深揖到底。

    见状,陆离同样照做,心中不仅感慨道:幸亏穿越到了汉朝,不用动不动就行什么跪礼,省得心里膈应。

    至于跪坐?

    大家都这样,就算是坐在主位上的丁别驾也同样如此,一点屈辱意味都没有,根本谈不上吃亏。

    接下来,那些一路同行的玄甲将军离开座位,来到厅前再度拱手,然后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片刻以后,书房内安静下来。

    陆离知道重头戏来了,这位雄踞并州的诸侯该如何安排自己。

    高官?

    厚禄?

    美人?

    亦或者,神兵利器?

    各种念头涌上心头,陆离忍不住抬起头,刚好发现,丁原一对锐利的长目正好看向自己。

    第一次进古代副本,遇到的也都是身份不如自己、或者平辈相交的人物,无需多礼。

    可现在该怎么做,先前还可以跟着别人一起照做,现在……不如笑一个?算了,庄重肃穆一点比较好,毕竟华夏是礼仪之邦。

    坦白来说,在来的路上已经预演过各种情况了,什么同塌而眠,什么收为义子,最差不过遭到轻慢、愤然离去,可就目前而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在陆离纠结之时,丁原率先有了动作,跟张辽聊了几句家常,以示亲近,而后又看向下首位置。

    “你特么说话啊!”陆离暗想,反正不可能是“可愿做我的义子”,也许是“籍贯何处,出身寒门还是世家,另外,兄长应该跟他提及过自己已觉醒战魂一事。”

    这时,丁原的声音已传至耳畔:“孟明不必拘束,近前说话,文远可是派人告诉我,你是我并州未来一等一的豪杰。”

    “诺!”

    陆离起身,直到现在他才确认,自己这位兄长特意派人给丁原传递消息,并且,说了不知多少溢美之词。

    一念至此,陆离停下脚步朝张辽拱手,想要说些什么,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可又觉得这样做太过矫情,不如留待以后用实际行动来报答。

    而张辽一眼便看出陆离所想,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他有这份心思就已经很好了。

    “哈哈哈……”

    丁原爽朗一笑,也不打算让他近前叙话了,直接起身说道:

    “太原陆孟明听令。”

    陆离心中一凛,知道期待已久的事情来了,立刻单膝点地:“在!”

    “你杀敌有功,生擒贼将孟良,又是主动来投,许你牙门将一职,战时率领亲卫护我左右,可好?”

    牙门将?

    如果没记错的话,日后刘皇叔就是给了赵云这个职务!

    一念至此,陆离起身,深揖到底。

    “为国杀敌乃在下荣幸,不敢臧否挑剔。”

第二十四章 坑

    牙门将。

    并且还是率领亲兵、护卫主公左右的那种,非亲信之人不可担任!

    坦白来说,坐在一旁的张辽都感觉这等宠信,有些过了。

    要知道,这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可惜,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被丁原如此对待,肯定会涕流满面,恨不得稽首效死,但陆离只是心中有些激动,怀着几分感念。

    一身勇武拿来保护丁原?

    绝对不行。

    先不谈担任牙门将能否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光是掌控军权这一项,就足以让陆离犹豫了,因为亲卫队地位虽高,可效忠的直接对象却是丁原本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历史大势不可逆,往后去了雒阳,丁原依旧死于吕奉先画戟之下,这亲卫队该归谁管?

    到时候不是作鸟兽散,就是直接被其它部队强制接管了,哪里轮得到他陆离。

    除此之外,在这个时代,有一句话让陆离深以为然,那就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所以念头急转之间,陆离再度揖手,话锋一转:“保护主公乃某之荣幸,不敢臧否挑剔,唯独牙门将一职,末将有话说。”

    话落,张辽握杯盏的手一僵,若非顾及场合,他早就因心情激荡,将其一把攥碎了。

    一时间,各种猜想接二连三在张辽心头闪过:

    昏头了?

    嫌官小?

    但两天相处下来,张辽又感觉陆离并非一个不知进退的人。

    “呵呵,孟明有什么话,说吧。”

    丁原抚着胡须,脸上笑意依旧。

    “孟明刚入丁公麾下,寸功未建,直接担任将军怕是不妥。”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

    丁原抚须的动作一顿。

    起初,他认为陆离是年轻气盛,觉得牙门将这个杂号将军的官职,与自身实力不匹配,想要换个更威风的名号。

    毕竟有本事的年轻人如此行事,完全可以理解,但此刻看上去……

    “末将愿担任都伯,用异族首级来换取战功,这样方可服众。”

    咔哒。

    杯盏碎成数片,张辽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孟明糊涂,都伯不过是一个百夫长而已,更何况,军中早有规律,领悟战魂者立升将军!”

    “兄长,离心意已定,只待两日后杀敌立功,凭战功封官。”

    陆离语气坚决。

    这时,站起来的丁原微微颔首,心中似乎有所感怀,长叹一声道:

    “想当年,老夫出身贫寒卑微,因会写文章,被任用为官吏,后来异族叩边,便主动请缨前往塞外,当时心思就如孟明这般,也是从都伯做起。”

    闻言,陆离内心一喜,这事怕是成了。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乱世之中,在外独领一军,不比做个保镖强?

    紧接着,丁原爽朗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那便遂了你的心愿,他日北上驰援时,便在前军做个杨武都尉吧。”

    杨武都尉,品秩六百石。

    地位高于都伯,低于将军,但最关键的是,都尉可以领兵一千。

    因而,陆离不再犹豫,把头深深埋下:“末将领命!”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张辽只当陆离少年意气,丁原同样如此,并且还把他视作了曾经的自己,叫来两名婢女,带其去后宅更衣,说要设宴接风。

    与此同时。

    后宅某处,响起一道道清脆婉转的声音。

    丁秦予时年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孩韶年正盛的时节,发结垂云髻,与侍女一般,同样穿着通身紧窄、长可曳地的曲裾深衣,只不过颜色更为鲜艳,上面还绣着一些水禽、花卉。

    “府中真来了个俊俏少年将军?”

    “这还能有假,我们亲眼所见,他走在一群糙汉中间可显眼了。”

    “是啊,感觉那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也远不及他那般……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玉质皎然!”

    见侍女们争先恐后,恨不得自荐枕席的模样,丁秦予迈步扶住廊桥栏杆,看着池边盛开的忍冬,故作矜持道:“比之蔡公子如何?”

    蔡公子是九原有名的美男子,由于其父为县令,最近常来拜见,因而,丁秦予见过对方几面,在她看来,这已经算得上俏郎君了。

    闻言,有一名侍女忍不住答道:“蔡公子虽然称得上姿容俊美,但总透着一股油滑卑贱的气息,相比之下,那位将军才称得上世间第一流的人物。”

    事实上,这些侍女虽然出身不好,但因为是在丁府做事,又长随丁原独女左右,见惯了各路世家俊彦,眼光可谓一等一的高。

    正因为如此,丁秦予愈发好奇起来,回忆自己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些美男子,拿出来一一比对,可是,又俊俏又英气的实在寥寥无几。

    一念至此,她不由得毛躁起来,顾不上矜持,追问道:“人在哪里?”

    “应该在书房拜见主公。”

    听到回答后,丁秦予眼中泛起一丝喜意,心想:

    如此年轻的将军,以父亲的性格肯定会对其格外礼遇,说不定会安排他来后宅住下,再不济也会宴请时将自己召过去……

    坦白来说,要是那少年将军有侍女描述的七八分相符,她就缠着父亲,直接嫁过去了——

    与其给吕布做次妻,倒不如另找他人。

    而那些侍女见自家娘子望着远处愣神,便知其心中所想,下意识地收敛表情,变得安静起来。

    有传言说,主公似乎想把独女嫁给义子吕布,而对方已久家室,正妻为严氏,因此,丁秦予嫁过去只能做个次妻,虽然地位不低,但确实委屈了,哪有别驾之女给主簿做小?

    不为凤尾这个道理,并非陆离一人知晓。

    此时此刻,他正在后宅一处厢房内更换衣物,主公说下午要为诸将接风洗尘,他得换上正衣,也就是汉服:三层,小衣贴身穿,再穿中衣,最后再外面套个大衣。

    据说,这套衣服为丁原所有,尚未穿过,由于两人身材差不多,索性赏赐给他,以示恩宠。

    可惜,面料确实好,但……没有胡服那般轻便、修身,最关键的是没有裤衩,走起路来,胯下很是凉快,令人本能地抗拒。

第二十五章 挡箭牌

    后宅,花园。

    “娘子,那位少年将军正在后宅偏舍歇息,要去看看吗?”

    前来传递消息的,是丁秦予身边最宠信的户婢,刚才她恰好在书房附近,于是被丁原点去,为陆离引路。

    闻言,丁秦予顾不上其它,直接抓住报信的户婢,追问道:“样貌人品如何?”

    “可曾有婚配?”

    这副模样,让人不禁想到了恨嫁的女子。

    而户婢回忆着陆离的气度,一时间竟痴笑起来,她觉得,像陆离这种言行举止如士子、气质又如武将般踏实的人,实在是难得一见。

    尤其是进屋之后,按照规矩,侍女应该为其宽衣解带,可对方却下意识地站到墙角,透着一股拘谨劲儿,想必是个良家子。

    这个时候,丁秦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语气中微冷:“怎么不说话,莫非尔等刚才是在诓骗我?”

    要知道,丁原也是草莽出身,从基层小吏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到并州别驾这个位置上的,不太看中什么礼法,加上妻子死得早,无人帮其管教独女。

    在这后宅之中,丁秦予的话很有分量,有时候都比主公丁原更具威慑力,所以,哪怕她平时经常跟户婢一同嬉乐,但只要冷下脸,无人敢与之开玩笑。

    见状,那个见过陆离的户婢连忙按下心思,说道:“没有、没有。”

    “那位将军的仪容风度不凡,不知会令多少并州女子芳心暗许,情思怅结……”

    大概是久居闺中,这些户婢跟自家主人一样,恨不得找个合适的男子嫁了。

    见身边人都这么说,丁秦予亦不再犹豫,抓着户婢的袖口,风风火火道:“带我去看看。”

    如果可以,她希望赶紧把事情定下来,以免父亲昏了头,为拉拢义子卖女儿,把自己嫁给吕布做小。

    疾行片刻,有一名户婢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赶忙上前拉住满脸急不可耐的丁秦予,低呼道:“娘子……你就打算这么过去?素面无妆,怕是要让那位郎君感觉怠慢了。”

    “没错。”

    “跟我回去,团儿,你去那边盯着点。”

    此时此刻,陆离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正将佩刀挂好,跪坐在桌案旁盯着一堆旧公文发呆,无所事事地等候下人通知。

    【十余年间,太平道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鉅鹿张角自称天师,弟子数十万人。始起兵,皆着黄巾以相识别,故世谓黄巾贼】

    【州县发遣兵募,人身少壮、家有钱财,参逐官府者,东西藏避,并即得脱;无钱参逐者,虽是老弱,推背即来】

    这里应该是丁原曾经的住所,摆放着一些黄巾起义时期的旧公文。

    随意翻看了两下,陆离便来了兴致,因为,日后有资格逐鹿中原的诸侯,大部分都是在这场乱战中捞到了起家的资本。

    另外,进入副本世界后,碍于身份限制,陆离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而现在,他如愿得到官身,勉强算是拿到一年后雒阳争锋的入场券了。

    因此,眼下这堆公文,倒是一场不小的机遇,可以通过比对,看看跟《三国演义》《三国志》有什么不同,更加偏向哪一方。

    换而言之。

    可以由此推出,校长如何安排剧本走向。

    大概率是演义为蓝本。

    念及此处,陆离翻开下一份公文,快速浏览起来。

    【汝、颍贼困迫,走保宛城。坚身当一面,登城先入,众乃蚁附,遂大破之。儁具以状闻上,拜坚别部司马。】

    这是孙坚?

    应该是了,陆离不禁皱眉:

    看来这个世界是以正史为主,同时引入战魂、术法。

    幸亏老子当初长了个心眼,特意挑灯夜读《三国志》。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又让陆离心中直骂娘,这些都是朝廷关于第一黄巾之乱的总结,具体来说,主要讲了如何封赏有功之臣。

    如果按照正史,刘皇叔应该会被提及,他因功拜安喜尉,官位与演义中相同,可是,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时间线,差了好几年。

    【曹操拜济南相,傅燮拜安定属国都尉……卢植、董卓免罪】

    陆离翻了好几遍,终于确认刘皇叔根本不在其中!

    他长叹一口气,只能说不愧是校长,恐怕这是将正史跟演义杂糅在一起,虚虚实实,让人知道一些内幕,又不至于全知全能。

    正当陆离烦闷时,一道低呼声从门外传来:“将军,外面有人找。”

    通报者是先前引路的户婢。

    正因为如此,陆离没有多疑,合上手中的公文,使其恢复如初,口中应了一句:“来了。”

    接着,起身朝屋外走去。

    兄长张辽,还是主公丁原。

    总不可能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战神吕布吧?

    出神思索时,陆离已经走入庭院,除了十几名户婢,以及一个衣着艳丽的古典美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什么意思?

    通知去赴宴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只一眼,丁秦予就挪不开视线了,她恨不得现在就书房去找阿翁,把自己的终生大事给定下来。

    不过,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风。

    丁秦予长袖一搭,朝陆离行了一个标准的肃拜礼:“妾见过将军。”

    陆离偏头望去,按下各种疑惑,尽力让笑容变得真诚一点,拱手答道:“见过娘子。”

    她的脸上明显施过粉黛,黛眉画得如柳叶般细长,朱唇上涂抹着艳丽的口脂,如同焰火,头上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垂云髻,哪怕没有繁复的簪钗搭配,依旧难掩风姿。

    其实,这种艳丽的搭配很难驾驭,若非本身姿色出众,很容易给人一种媚俗的感觉,不过眼前这个女子无疑驾驭住了,不仅五官明艳,眉梢之间还透着一丝俏皮,想必年龄不大。

    丁公的女儿?

    除此之外,陆离实在想不出来,并州这种苦寒之地,有谁能凑齐这套装束。

    不止如此,这女人口中还特意含了香丸,不过说了一句话,立刻就有各种香味传来。

    太讲究了。

第二十六章 绿了

    相貌堂堂、前途坦荡,只要没有婚约在身,不,哪怕有了,只要没有娶入家中,什么都可以改变。

    对于丁秦予而言,这件事不值得纠结,原先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嫁给吕布做次妻,依照父亲的意思,来个亲上加亲。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她是家中独女,地位特殊,依旧无法为自身大事做主。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在丁秦予绝望之际,突然出现的陆离为她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

    如此年轻便能随众将一同进入书房议事,肯定深受父亲丁原看重,只要自己愿意嫁,事情就能成。

    所以,两人对视之际,丁秦予脑海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望着陆离微笑道:“可否请将军移步花园?”

    陆离听到这话,心弦却是一绷,满脸狐疑,古代女子这么开放,第一次见面就约异性出去?

    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搞出什么花样出来,也许是丁公有什么吩咐。

    想到这儿,陆离按下各种疑惑,回答道:“自无不可,还请娘子带路。”

    从礼节上讲,邀请客人前往后宅入住,是一种表示亲近的行为,丁原这么做,无疑是想拉拢人心。

    而知道这些的陆离,内心并没有飘飘然,时刻注意自身举止,以免给主公留下浪荡轻佻的印象。

    正因为如此,行走之间,他刻意拉开与女眷的距离,生怕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而丁秦予则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等待,故作若无其事,却不断用视线余光打量陆离,心中愈发满意。

    【离,长七尺五寸,白皙,疏眉目,美须髯】

    这是写在古代版身份证【节】上的原话,相当于官府认证。

    加上学校为了使学生更好的融入时代,在细节方面费了不少心思,特意给陆离加了短须,不仅不影响自身颜值,反而体现出威严与士气。

    换而言之。

    陆离只靠这张脸,以及自身不弱的武力值,随便找个势力加入,也能在东汉末年闯出不弱的名头。

    当然了,他从来不是靠脸吃饭的人,陆离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提升实力、建功立业、加官进爵、扩大军权。

    由于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等到了花园,见气氛依旧如此沉闷,丁秦予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她微微顿足,转身浅笑道:

    “将军身有春风娱人,可惜过于死板,不敢靠近说话,莫非是怕妾身吃了你不成?”

    “……”

    陆离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自然能察觉到对方一直在自己看,加上眼下这句话,他有个大胆且靠谱的猜测。

    坦白来说,能被一个出身显贵、美艳动人的古代美女撩,陆离心中多少有些美滋滋。

    可惜,有缘无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只是一个尽力搅动风云、希望能够留下浓墨一笔的过客,不愿留下太多牵挂。

    事实上,时至今日,只要陆离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世界,那些人、那些事,就会感觉到深深的遗憾。

    其实,对于这种状况,陆离有一个很有效的应对之策——装傻。

    不管你怎么表示,我自巍然不动。

    “娘子何必言此,离,愧不敢当。”

    话落,陆离不动神色地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后,转而看向已经结冰的池塘。

    严冬时节的并州除了冰雪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好景致,能有几棵松柏、几株忍冬,已经是难得了。

    但是,陆离看得格外认真,仿佛置身风景迥异的江南。

    与此同时。

    一名户婢快步走过来,在丁秦予耳边,用手掩住,压低声音嘟囔了两句:

    “娘子,可以了。”

    可惜没什么用。

    话语落入陆离耳中,令他感觉莫名其妙,也许是出于本能,内心产生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并且愈发强烈。

    若是主公秘召,行事匆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可现在明显什么事都没有,而对方先前却火急火燎地叫自己过来,连姓名都不曾通报,细思极恐,分明是有圈套!

    一念至此,陆离心中升起浓浓的警惕,拱手说道:“娘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话落,转身便走。

    “等等。”

    丁秦予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心知不妙,赶忙拉住陆离的长袖,不待他有其它举动,直接说道:“我阿翁是并州别驾、你的主公。”

    “末将猜出来了。”

    见对方表明身份,陆离心中暗骂一声,别无他法,只能克制住甩开对方、闪身离开的危险想法,以免生出什么事端,得罪丁原。

    可是,留下来也肯定没好事。

    此时此刻,陆离心中已经没有半分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转而说道:“丁娘子,离突然想起有紧急军情需要去禀告主公,先行一步,以后再聊。”

    毫无作用。

    那双素手依旧紧紧攥着他。

    见陆离冷着脸,丁秦予把心一横,不再顾及其它,稍稍贴近后,柔声说道:“有一事,还请将军帮我。”

    “这香囊为妾身拙作,内隐香饼,由多种香料碾捣成细末,酒沥阴干,调以白蜜,团合而成。”

    说着,便单手摘下腰间的绣囊,塞进陆离怀中。

    整个过程,丁秦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眉宇间尽是笑意,仿佛能用眼神把人给融化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一个身高八尺开外,剑眉星目、面似傅粉的男人转入花园,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打扰了一桩好事,朝满脸无辜的陆离拱了拱手,权当打了声招呼,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这……吕布?

    能在后宅随意走动的人,恐怕只有他这个丁原义子了!

    一念至此,陆离脑子嗡地一声。

    他曾经预演过无数情况——

    宴席上,因意气相投而结为兄弟,或者,由于对方性格桀骜,两人关系直接恶化,亦或者,相安无事,成为点头之交。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狗血烂俗的破事,竟然发生在自己头上。

    我绿了奉先?

    对了,拱手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七章 鬼才陆离

    【布大怒,潜入卓卧房后窥探。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忽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极长大,头戴束发冠;偷眼视之,正是吕布。貂蝉故蹙双眉,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眼泪】

    孤男寡女、花园、香囊。

    再加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这种烂俗的故事,在演义中又不是没有原型,董卓和吕布的关系就是这么被挑拨的!

    陆离要是再看不出其中的原委,那他还是趁早找个偏远山区落草为寇,混到剧情结束吧,还努力闻达于诸侯?

    不被谋士们玩死就死好事了!

    坦白来说,这件事确实大意了。

    可是,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代枭雄丁原的后宅中,竟然会有这种狗血事发生。

    “娘子口中的要紧事便是送香囊?”

    事已至此,陆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吕布是否会因此心生嫉恨,想来应该不至于。

    静下心来一想——

    刚才打照面时,吕布表现得进退有礼,看不出一点愤怒。

    笑里藏刀?

    心怀记恨?

    不可能。

    无论是哪个版本的吕布,都不是心思深沉之辈,反而喜形于色,心中始终遵循一个原则:

    人所犯我,我当场还回去,从来没有隔夜仇。

    念及此处,陆离心中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那可是三国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经常遭到一群顶级武将的围殴。

    一言不合开无双、平a即是大招、能够让刘关张三人刷足名望的存在……

    以上都是吕布的标签,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丁秦予察觉到陆离脸色转霁,美眸一转,俯下身子,亲自将香囊给他系上。

    “妾并无他意,赠此香囊,只愿将军起居怀馨。”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将陆离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开丁秦予。

    由于对方身份非比寻常,陆离一直收着力气,没敢有太大动作,然而这也给了丁秦予更进一步的机会,片刻之间,蓝色罗带已然系了上去,出现在他的腰间。

    东汉版绿茶?

    念头急转之时,她又抬起头笑道:“妾知道将军心中一定觉得秦予轻贱,奈何世间无双全法,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说丁秦予单单解送随身香囊,刻意叫吕布撞见,那只会让陆离认为自己被当成挡箭牌、平白无故增添麻烦,至多,日后疏远她,不再与之有瓜葛便是。

    可是,眼前这招以退为进的举动,倒是令人心生恻隐,忍不住想要听其解释一番。

    而陆离思忖,既然已让吕布心生误会,不如听其道出实情,想想如何应对。

    “愿闻其详。”

    闻言,丁秦予心情跌宕起来,断绝父亲的念想是一回事,嫁给为妇则是另一回事,婚姻大事左右要听人安排,倒不如趁此机会挑个自己中意的丈夫。

    换而言之。

    她对陆离贼心不死,而强扭的瓜不甜,必须借此机会挽回自身形象。

    在陆离的注视下,丁秦予抬袖掩面,叹息道:“妾性喜自由,不愿嫁与他人做次妻……”

    随着低沉的叙述声,几个待在一旁侍奉的户婢纷纷附和,替其赌咒发誓,还帮着补充。

    渐渐地,陆离僵着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笑意,心中疑虑消失大半。

    两者之间并没有婚约,只是身为一家之长的丁原有这个想法,在私底下试探了女儿几句。

    而吕布已有正妻严氏,伉俪情深,且育有一女,在遇到貂蝉之前,哪里想再娶一个?

    如此,刚才吕布刚才那个态度就很好解释了。

    一个追求婚姻自由的闺中女子。

    一个与妻子举案齐眉的边陲猛将。

    两人都对彼此无意。

    想到这里,陆离心情大好,总算没惹上麻烦,还提前与吕布结下了一份缘。

    “望娘子往后行事,切勿率性而为,三思而行。”

    说完,陆离朝丁秦予拱了拱手,转身朝花园外走去,心想:这后宅是不能待了,随便找个清净的地方静一静,顺便等待酒宴开始。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丁秦予内心极其复杂,看得出来,冰释前嫌后,一切又回到原点,跟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武将尽是榆木脑袋?

    听不懂一点暗示?

    更何况,随身香囊都送出去了,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因此。在分别之际,她脑海里又泛起一个大胆的念头,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在场后,语调变得无比决然:“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猝不及防之下,陆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阵势,而今见到了,后背冷汗直沁。

    不是说古代女子保守吗?

    怎么如此恣意大胆。

    “咳咳,娘子用错典故了,这话是出自《诗经·邶风·击鼓》。”

    难消美人恩,所以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陆离决定用知识化解尴尬:

    “这是卫国平定作乱的陈、宋二国时,从军之士,与其伍约: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要独自逃跑而不顾对方。”

    声音远远传来。

    陆离渐行渐远,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丁秦予却没有从震惊中舒缓过来,立在廊桥上久久未曾动弹。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身侧传来户婢们的低语声,她终于没有绷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一想到自己刚才赠香囊,表达心事,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丁秦予身躯陡然一颤,纵身一跃……

    被早有准备的户婢们拦住了。

    与此同时。

    站在房顶远眺花园情况的陆离,长叹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

    此刻,他恨不得大军立刻集结完毕,赶紧北上与匈奴、杂胡交战,最好打到从雒阳来的使者过来传递天子诏书,宣并州军入城剿灭十常侍。

    幸运的是,自此以后再无幺蛾子发生。

    当晚,别驾丁原设宴款待诸将。

    张辽与吕布陪坐上首位置,因为陆离是新入伙,同样受到了高规格礼遇,没有按照军职高低,坐到次席,反而坐在前排。

    席上菜肴尽是并、幽二州的特产,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

    酒更是北方特有的马酒——

    将马奶盛在容器里,用棍搅撞后自然发酵而成。

第二十八章 憾事

    《容斋续笔·汉郡国诸官》:“太原有挏马官,主牧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名官也。”

    这马酒不仅深受并州汉人喜爱,连那些北方游牧民族,如匈奴、杂胡等,同样爱饮这种后劲颇大的酒中珍品。

    而席间在座的又尽是边关悍将,酒量极大,在主公丁原频频劝酒和舞女频频奉酒之下,陆离无法推脱,只能一番痛饮。

    当然了,由于神石改变了不少人的体质,什么千杯不醉,并非夸张,几坛子酒下肚,除了微醺之外,陆离感觉并无其它不适。

    毕竟,这主要考验的不是肝功能,而是胃容量。

    酒酣之时,又有几名将领喝高兴了,桌案一推,起身旋舞。

    坦白来说,跳舞这种事根本谈不上什么自降身份,相反,只有高官贵族,那些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在宴会上如此。

    然而,这种风雅、有品味、时尚的活动,糙汉们非要拉着陆离一起,说什么众人中他最年少,理当跳舞助兴。

    身为新加入社团的小弟,没什么资历,陆离也不好拒绝前辈们的一片好心,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至于拒绝……

    还是算了吧。

    这种行为无异于当众打那些将军的脸,因为陆离在考试前,有去特意了解一些汉朝礼仪,知道一则故事:

    曾在《三国演义》中多次露脸的陶谦,年轻时,在一场酒宴上,因不配合时任郡守的张磐跳舞,直接惹怒了对方,往后的仕途堪称坎坷。

    再说了,不就是跳舞吗?

    此时此刻,陆离适应得很好,正跟着众将的节奏,一步,两步,转圈……拍胸膛……迈步,继续转圈……

    堪称大型返祖现场。

    因为没有熟人在旁边看着,加之气氛火热,在兄长张辽的带领下,陆离放得越来越开。

    尤其是掌握规则和技巧后,只见他抓起酒瓮,一边跳舞,一边往空中扔,再后来,连酒樽这些东西也一起上了,随接随抛、随拍随舞。

    诸将看去,红烛影动中,佳肴美馔间,一个仪容俊美的青年舞姿英健,进退之间,飒飒生风,烨然若神人,引得满堂喝彩。

    见状,有几名旁观到现在的将领不甘示弱,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力量、反应能力,开始了表演各种高难度舞蹈。

    到了后来,连身为主公的丁原都没有忍住,叫众人腾出位置,他亲自下场,时而扭身扬臂,时而甩动袖袍,一人独舞。

    而尽了兴的陆离回到坐席之间,继续与兄长张辽一同饮酒。

    “孟明,你先前不是向我打听奉先吗?现在,人近在眼前。”

    这个时候,张辽举起酒樽,看向邻席的陆离,说道:“来,共饮一觞!”

    由于两人对首跪坐,陆离一抬眸便能看见吕布。

    他与先前在花园相遇时的装束一样,穿着袴、褶,并没有戴标志性的三叉束发紫金冠,只是裹了一块青色帻巾而已。

    但,吕布本身就生得器宇轩昂,身高八尺有余,即便在这遍地都是昂藏汉子的并州,依旧如此显眼,令人不敢轻觑。

    此刻,独饮独酌的吕布听到了此话,脸上浮现出笑意,也不犹豫,举杯对陆离说道:“往后便是袍泽兄弟了,来,饮此圣人!”

    文人墨客喜欢称酒清者为圣人,浊酒为贤人,而丁原用来设宴招待众将的酒,自然是酒中圣品。

    由此来看,吕布没有染上轻脱的习气,反而像是饱读诗书之辈。

    与此同时。

    坐在对首的陆离,见这位绝世猛将如此客气,笑着拿起酒樽,口中回了一句“同见”,然后大袖一拂,将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在张辽的引导下,三人连连举杯,谈着各自遇到过的奇闻轶事,聊至酣处,便恣意而笑。

    自始至终,对于后园中发生的事,吕布都没有提及,只当从未发生过。

    不仅如此,等主公丁原跳尽兴了,他又拔出肋下配剑,特意舞了一曲,丝毫没有摆绝世猛将的架子。

    是夜,连续畅饮了六七个时辰的并州诸将,方才三三两两散去。

    吕布本是想与陆离、张辽同塌而眠的,却因军情要事,必须趁着夜色掩护,率万余狼骑精锐赶往太原郡增援,只能作罢。

    而席间大部分将领也是这样,根本顾不上休息,必需连夜赶往指定郡城镇守,用丁原的来说:

    坚守城池,等待他从北边回来,携大胜之势,前后夹击,一举歼灭黄巾余孽。

    赶走前来搀扶的户婢,陆离独自一人走在回厢房的路上,他觉得脚步有些发飘,倒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心情所致。

    当初若是一意孤行,前往雒阳投靠曹老板,哪里有机会结交如此多的猛将,何时可以掌控军权、独领一军打仗?

    不过,今夜最大的收获还是结交了吕布,多亏兄长张辽多次举杯相邀,才使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远超席间众将。

    那句同塌而眠,也许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但,能将其说出来,便足以印证吕布心中确实对陆离颇有好感,否则,以他的性格、本事,何必如此?

    纵观《三国演义》,关系好到同塌而眠的,都是哪些人?

    刘关张三人,绝对名列其中。

    周瑜与蒋干,肯定要算进去。

    【第四十五回:瑜曰:“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

    孙权与鲁肃,这对君臣也跑不掉。

    【一日,众官皆散,(孙)权留鲁肃共饮,至晚同榻抵足而卧】

    因此,陆离曾在笔记上如此总结:只要一起睡过觉,关系肯定铁。

    由此推断,若是以后吕布反水,只要自己不作死,他应该不会下狠手。

    不过,在悲剧还没有发生前,一切都尚有转机。

    不知不觉中,陆离走到了廊桥上,他驻足原地,看着冒着寒气的水池,心中思忖:若是事先宰了那个前来利诱吕布的李肃,再联络那十八路诸侯,一同讨伐董卓,大事成矣!

    可,世间变数太多。

    且看看再说吧。

    另外,不曾看到吕布出手杀敌,倒也是一桩憾事。

    长叹一口气,陆离抛下各种杂念迈步向前,他清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随主公北上抵御外敌。

第二十九章 英雄冢

    一场酒宴,无一人醉酒。

    虽然丁原年事已高,但再怎么说他也是领悟战魂的武将,几斗马酒下肚,只是微醺罢了。

    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他回到卧室,正准备睡下,就看到屋外回廊上有人在徘徊,且身影极为熟悉。

    “尔等退下吧。”

    “诺。”

    闻言,负责在旁侍奉的户婢纷纷行礼告退,至于那些护卫,护送主公回房后,根本不敢在后宅停留,直接离开了。

    待房间内只剩自己一人,丁原侧坐在床榻上,揉着太阳穴,装出一副年岁已高、不胜酒力的模样。

    坦白来说,对于自己这个独女,他确实有些怕了。

    前段时间只不过跟她提了一下那件事,自此之后,便不再与自己说话,而现在却突然出现在门外,恐怕又要整出一些事端来。

    不过,略作迟疑,丁原蹙眉叹息道:“这么晚了,何事?”

    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心。

    大晚上的不去休息,还要忍受严寒,这位盘踞并州的封疆大吏知道,女儿心中肯定又有什么怨气郁结了。

    不多时,轻微的推门声响起。

    屏帷几重,绕行片刻,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原本侧卧在床榻上,故作醉酒的丁原看到女儿后,瞬间坐直了身子。

    此时此刻,丁秦予满脸泪痕,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这么立在原地,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何人欺我阿女!”

    丁原勃然大怒,赤足跳到地上,哪里有半分老态,只待听了名字前去杀人。

    崛起于微末,靠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妻子。

    当年,他家境贫寒,因识字而被选拔为小吏,再后来,贼寇劫掠县城、匈奴叩边,他亲犯锋镝,冲在最前面追击贼寇,依靠这种悍不畏死的勇气,勉强改变了命运,做了个百石小官。

    若不是妻子不顾门户之见,下嫁给他,哪里有今天这般光鲜?

    正因为如此,妻子死后,他成了一州别驾,手掌大权,依旧没有续弦的念头,只盼着独女可以嫁个良人。

    而今,丁秦予却哭成这样,丁原恨不得以身代之——

    此时此刻,他正左右寻着武器。

    后宅之中无非几个户婢而已,最多加上那些进来传递消息的护卫。

    奴犯上。

    先不谈王法,只是这一条,他杀了人又如何。

    可惜,爱女只是不断啜泣,什么话都不说,急得丁原不断徘徊。

    等了好一会儿,自责声响起。

    “阿女可是不愿嫁与奉先?”

    “那不过是酒后戏言而已,当不得真,自此以后,这婚姻之事由你自己做主,为父只有两点要求,找个有本事,且家声好的郎君。”

    话落,丁原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莫不是女儿被哪个负心汉给骗了吧?

    绝无可能!

    念头刚一浮现,旋即被否定。

    即便丁府之中的规矩再少,也不会有女眷单独与男人相见的事情出现。

    左右猜不出答案,丁原索性拎起挂在墙壁上的环首刀,准备出去寻几个户婢,问清楚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状,丁秦予立刻停止了哭泣,拉住几欲杀人的父亲,吞吞吐吐道:“阿翁……”

    这个时候,丁原顿住脚步,见事有转机,按下心中的交集,温声道:“我儿莫哭,为父定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要知道,他膝下只有一女,虽说义子勇猛无敌,又十分孝顺,可骨子里始终没有淌着自己的血。

    因此,两者相比之下,终归是丁秦予更甚一筹。

    就这样,在慈父的宽慰声中,丁秦予将后园内发生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这一刻,正在卧房内思索未来大势的陆离突然打了个寒颤,脊背一阵发凉。

    事实上,他很久没有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了,心中瞬间升起警惕。

    谁要害我?

    吕布、张辽是吾兄,并州别驾丁原是吾主公……

    自从回到东汉末年,陆离自诩待人亲厚,除了杀裴元绍、擒孟良,跟黄巾军起了冲突外,与其它势力无任何交集。

    可是,黄巾贼能威胁到现在的自己?大贤良师张角复活,倒还有几分可能。

    难道是北边的匈奴以及杂胡?

    一时间,陆离睡意全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胡乱猜测着。

    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肯定有什么不明吉凶祸福的大事要发生。

    另一边。

    丁原坐回床上,拄着环首大刀,表情很是奇怪,时不时瞥一眼身侧,并发出叹息,一副怒其不争的架势。

    不明真相的陆离应该感谢丁秦予,她自知理亏,没有胡搅蛮缠,更没有添油加醋地编故事。

    “你连名字都不通报,便把人约去后花园了?”

    “嗯,那位将军可能以为是阿翁要找他,没有多疑。”

    事到如今,丁秦予依旧在为陆离辩解,生怕他被父亲责怪。

    其实,搞清原委之后,丁原心中疑虑尽消,反而被女儿的各种行为气得不轻,指着她斥责道:“孟明赴危蹈血,过平陶、渡文水,率领随从前来投靠我,此乃忠义也!”

    “你……”

    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丁原又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发出一声叹息。

    “幸亏奉先与孟明二人大度,酒席上照顾为父颜面,不曾计较此事,否则……”

    当啷。

    环首刀坠地,丁原低头捏着眉心,一想到自己趁着酒兴,招手摇送、旋转腾踏的样子,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砍死。

    失态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两人没有因此心生嫌隙,反而约为兄弟。

    一念至此,丁原摇了摇头,像是在宽慰自己一样,低语道:“罢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做此小儿女态。”

    这个时候,坐在旁边的丁秦予心中倒是一喜,吕奉先是父亲的义子,那位少年将军呢?

    “阿翁……”

    不待她把话说完,丁原便站了起来,声音充满了疲惫:“且去歇息吧,往后切勿如此。”

    “对了,为父出征在外的日子里,你多读些书,别再乱用典故。”

    “那,婚事该怎么办?”

    丁秦予拉住丁原的袖袍,娇声软嗔:“女儿只认他了。”

    “且去,且去。”

    见父亲说话时面带笑意,丁秦予瞬间会意,不再纠缠,乖顺告退。

第三十章 点兵

    这一天,杀气凝云。

    号角声中,来自新兴、乐平二郡的士卒正在集结,而营帐里也是一片匆忙。

    此时此刻,留在丁原身边的将领们,一扫宴饮时的松散,正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作战。

    “兄长,兄长。”

    身披玄甲的陆离见众将还在争吵,无暇注意自己,便凑到张辽耳边,低语道:“小弟不知兵法,又不熟悉地形,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出去透透气?”

    从早晨到晌午,众将一直在讨论边境形势如何,是否让骑兵先行,应该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刺史麾下还剩多少兵马。

    不过,在主公丁原出现之前,这些筹谋只能算是纸上谈兵,是否会落到实处都尚未可知。

    正因为如此,耳朵听出老茧的陆离决定出去逛一逛,看看从附近郡县抽调的士卒究竟如何,是否可堪一战。

    见陆离那闲不住的样子,张辽不由得一笑,挥手道:“去吧,主公半个时辰后抵达大营,你记得提前回来,不能耽误大事。”

    “诺!”

    不多时,陆离掀开挡风的厚帘子,弯腰走出营帐。

    满天大雪飘飞,北风呼啸而过,比起两天前,天气愈发寒冷了。

    此刻,一面面颜色纹样各异的旗帜高高竖起,而下方,不多不少刚好坐着一百人。

    “别驾有令,三日后大军必须打到云中城,弟兄们,开拔之前都给我卯足了劲吃,下午加紧时间赶路!”

    不远处,一名身穿两当甲的都伯正在训话,而伙夫则忙着埋锅开灶。

    哼唧唧!

    营房各个区域,都有猪叫声冲天而起,有些动作快的队伍已经吃上菘菜炖猪肉了。

    此战共征发两万并州青壮。

    其中,战兵一万四,杂兵六千。

    这是兄长张辽亲口所说,而匈奴人与休屠各胡,号称大军二十万。

    虽说其中肯定存有水分,但五万骑兵总有吧?另外,这些来自草原上的异族,个个善于骑射,并非酒囊饭袋之徒。

    古来征战几人回?

    其实,结局已经注定,匈奴此战必败,但,陆离有种预感,官军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可能是惨胜。

    因为,与并州狼骑不同,眼前这些郡兵的来源很复杂,有平时老实巴交在家种地的田舍汉,有贪图官府衣粮的浪荡子,有戴罪立功的罪犯,以及一些赘婿——

    从春秋战国时代起,赘婿就被视为社会渣滓,始皇帝曾把这种人单独编成一军,派往满是瘴气的岭南戍边,以达到“不诛而害除”和“有益于边”的双重目的。

    到了汉朝,赘婿的地位再降一等,因为他们依附于女家,不立户籍,从而逃避农事、逃脱赋税,为了惩罚这些人,每次国家遇到战事,不管兵员是否充足,抓赘婿去当炮灰总归没错。

    鉴于此,陆离希望自己麾下多一些老卒,少一些炮灰。

    就这样,他怀着审视的心态,绕着大营转了一圈,其间,看到不少身形佝偻的田舍汉,也看到很多力能举鼎的昂臧汉子。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大黄弩,相传,这种武器需要十石之力才能拉开,而一石约30公斤,非军中勇士不可使用。

    总体来说,比劫掠平陶县的那伙黄巾贼要强上一大截。

    兵对兵,将对将。

    飞将吕布无法随行,但此战却有张辽压阵,想到这里,陆离心中的那点焦虑,瞬间消失一空。

    至于刺史张懿,此人的结局也已注定,否则丁原如何上位?

    陆离始终认为,虽然防止黄巾贼势力扩散很重要,但根本用不着派精锐狼骑去做,更没必要将飞将吕布调去守城。

    “孟明,你怎么不在大营待着?”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略显沙哑,但绝对听不出什么苍老的味道。

    在一堆亲卫的护送下,丁原快步走来。

    “见过主公。”

    陆离揖手行礼,回答道:“末将未曾修习过兵书,与其留在营中碍事,不如出来巡视一番。”

    自从那夜宴饮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毕竟身为一州别驾,尤其是在刺史被困的情况下,丁原确实很忙。

    至少,陆离是这么想的。

    “士气如何?”

    丁原人未至陆离身前,欢畅的笑声已率先传入耳中,他自言自语道:“匈奴杂胡,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连黄巾贼都不如。”

    “……”

    陆离不语。

    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话语权。

    一是没有与匈奴交过手,不清楚他们的成色如何,一切判断仅凭个人猜想,二是丁原常年镇守边疆,无疑是这方面权威人士,虽然这番话或许有藐视敌人的嫌疑,但确实具备可信度。

    另外,东汉末年中原大地内乱不断,似乎并非爆发异族大规模入侵劫掠的事件,其中缘由值得推敲。

    “孟明,一同进去吧。”丁原不知陆离内心所想,挽住他的手以示亲厚,口中却说道:“这前军先锋一职,暂且交由宋宪担任吧。”

    “我对你别有重任。”

    陆离垂首谦语,不管主公说什么,都不做反驳,更不多问。

    要知道身处军营之中,主将的话便是铁律,纵使心有疑惑也得憋着,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孟明且放心……”

    说到这里,丁原挥了挥手,示意亲卫散去,“此地非叙谈之所,入了中军大营再详说。”

    “诺。”

    片刻之后,陆离掀开布帘,落后丁原半个身位进入大营。

    “见过主公。”

    “见过主公。”

    本有些嘈杂的营帐瞬间安静下来,站在上首的张辽率领众将迎了上去。

    “无需多礼。”

    话落,丁原收敛表情,快步走到舆图前,又拿起桌案上的军情奏报翻阅起来,略向内陷的两眼明暗不定,嘴唇微动。

    这是从云中郡传来的案牍。

    刺史张懿在城头督战时,不幸左股中箭,而城中药石难觅,守城校尉冒险打开城门,派出为数不多的骑兵,前往九原紧急求援。

    换而言之。

    刺史中箭之事发生在昨日,现在伤情如何无法判断,反正不容乐观。

    因此,众将才会在丁原出现之前,发生一些争执。

第三十一章 点将

    银银青绶,唯有秩比两千石以上者方可佩戴,别驾权重职低,按理还不够资格使用,刺史同样如此,但丁原又是朝廷册封的骑都尉,所以才能在这并州稳压刺史张懿一头。

    此刻,这位年逾四旬的老将整盔贯甲,双目湛然,放下手中案牍,环视众人。

    按照职位高低,陆离站在下方最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等待着命令。

    同时心中各种念头翻腾。

    宋宪担任先锋并非不可,但自己该何去何从,负责后方的辎重部队,以免粮草被断?

    亦或者,随兄长张辽一同镇守中军大营?

    总不会兜兜转转,又去担任什么牙门将军,做个保镖头子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要事需要搞清楚,回想当初主公那语气,自己担任前锋一事,分明是板上钉钉了,可,短短两天不见,竟然会出现扭转!

    中途究竟发了什么事?

    由不得他不多想。

    “宋宪何在?”

    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营帐中响起,只见丁原挺直腰背,开始发号施令。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鱼鳞铠,内衬皮甲的将领鱼跃而出,单膝点地,朗声道:“末将在。”

    “你任左虞侯,领一军担任前锋,选战兵一千九百人,辅兵九百。”

    由于丁府后宅不宁,这两天陆离索性跟兄长张辽厮混在一起,并趁机请教了一些行伍之事。

    不求成为总揽全局的统帅,毕竟这又不是可以速成的事,只愿领军打仗时不闹出笑话。

    考虑到自家兄弟初次上战场,张辽耐心讲解了很久,先是叙说军纪,而后是军制,最后是一些浅显易懂的行军技巧。

    就拿眼前来说,陆离知道,营帐外由两万郡兵组成的部队,将会分成七军:

    中军四千人,其中战兵两千八百人,居中调度一切,视战场情况,随时策应其它部分。

    左、右虞侯各一军,每军两千八百人,麾下可战之兵一千九百人,其中弓手三百,弩手三百,骑兵五百,步兵八百,担任前锋,负责侦察敌情,发起试探性进攻,同时它的发挥也会影响己方士气——

    先锋是整支部队的精锐力量,若发挥出色,一击破敌,挫了敌方锐气,无疑会鼓舞士气,若运用不当,被敌人击破,尤其是全歼,军心将会不稳。

    因此,陆离才会争取这个职位,既磨砺自身,又可以立下军功。

    可惜,主公突然变卦,说对他别有重任。

    “郝萌何在?”

    “末将在!”

    在陆离念头纷飞之时,又一人飞身而出,生得腰阔肩直,无疑是一员悍将。

    “你任右虞侯。”

    丁原面色冷淡,不复前日独舞时的放浪形骸,令人下意识地敬畏。

    郝萌揖手,答道:“诺!”

    “成廉何在?”

    “你领左厢军一营。”

    “魏续何在?”

    “你领左厢军二营。”

    ……

    丁原一连点出十名将领,而这十人各掌管近千名士卒,其中,并没有陆离的名字。

    左、右厢各二军,合计四军,每军两千六百人,其中可战之兵一千八百五十人,内有弩手二百五十人、弓手三百人、骑兵五百人,步兵八百人,负责守卫大营的左右两翼。

    以上七军,有战斗力的士卒共计一万四千人,而剩下来的那六千人,要么是性格驽弱的赘婿,要么是纪律散漫的罪犯,一般用来守淄重,搞搞后勤工作。

    换而言之。

    此次北击匈奴的主要职位已被瓜分完毕,想要独领一军,建功立业,实在是希望渺茫……

    由于主公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陆离的面色依旧如常,至于心中如何想,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反倒是张辽,他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为自己的小兄弟仗义执言。

    可余光一扫——

    主公依旧在挥斥方遒,面色凝重。

    陆离立于队末,神色如常,仿佛心中早有准备。

    一瞬间,精通人情世故的张辽便看出了端倪,亦不再多想,耐心等待着。

    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主公?

    与其看守辎重,倒不如做个牙门将军,至少后者象征着主公对自己的信任,以及对武力的认可。

    不仅如此,丁原有身先士卒的习惯,一旦遇上硬仗,便还有机会。

    可是,会有转机吗?

    在陆离心神跌宕之际,一个名字蹦进了他的耳朵。

    “杨武校尉陆离何在?”

    霎时间,十几道目光落了下来。

    对于自己认下的兄弟,张辽从来不吝溢美之词,而且,在狼骑士卒们的宣扬之下,陆离俨然成了并州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所有人都好奇主公对他有何安排。

    牙门将军?

    念及此处,担任右虞侯的郝萌不由心生羡慕,要知道,这差事可是护卫主公左右。

    君臣之义、生死之交。

    有了这两者,何愁将来不升官?

    “末将在!”

    陆离丝毫不显慌乱,从队伍中走出,单膝点地,揖手等待着命令。

    “孟明,老夫知你心存大志,且赴危蹈血,过平陶、渡文水,亲冒锋镝来投靠我,此乃忠义也!”

    当着帐中众将的面,丁原再度夸起了陆离,“杀贼将裴元绍,使汾阳免于兵戈,生擒贼首孟良,又是大功一件,凭此资历,已不弱于文远、奉先……”

    捧杀?

    老子何德何能跟这两位比。

    陆离顾不上其它,一躬到底,沉声道:“主公言重了,为国杀敌者尽是铮铮好汉,孟明怎敢专美于前。”

    “嗯,进退有度。”

    丁原脸上浮现出笑意,抚须叹道:“生子当如陆孟明。”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饶是张辽也忍不住在心中揣测:

    莫非别驾想收其为义子?

    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如此年轻就领悟战魂,轻取两名黄巾将领,假以时日,未必弱于奉先。

    几乎是同一时间。

    陆离也想到了这种情况,心情很是复杂,来到东汉末年,多出一个便宜老爹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一个义父。

    或许,在虎牢关之战前,他可以考虑收个义子,凑齐祖孙三代,达成特殊成就。

    “老夫先前说了,不会亏待你,暂且做个牙门将军,待战事结束,我便上报朝廷,许你杨威将军之职。”

    丁原语气坚决,看着陆离的眼神满是欣赏。

第三十二章 兵临城下(一)

    是夜。

    云中郡。

    插在土墙缝隙间的火把往下滴着油脂,朦胧之间,依稀可以看清城头上有一面旗帜在前方——

    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杀者赤帝子,故上赤。

    呼啸的北风中,好大一个【汉】字迎风飘扬。

    而夜色掩映下,守城汉军根本看不出远处有什么异常。

    两里开外的地方,明晃晃的刀斧戈矛森然夺目,一队队骑兵排列整齐,等待着头领下令。

    此时此刻,金氏双唇紧抿,正出神地望着前方高达三丈的城墙。

    匈奴人善于骑射,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但却不擅长攻城——

    哪怕有那些越塞亡人帮助,他们依旧不会架设云梯、制作攻城锥。

    眼下这种情况,最常使用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围城,待城中粮食消耗殆尽,城池自然不攻自破,二是收买细作,趁着夜黑风高,将城门打开。

    “头领,何时才能入城?要是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汉人的援军就要到了,毕竟,黄巾军靠不住……”

    “等。”

    话落,金氏眯了眯独眼,死死盯着汉军城门,等待细作传讯。

    虽然烧杀抢掠,确实是他们胡人的行事风格,但,只要那些有本事、会手艺的汉人真心归附,都不会被亏待。

    这一次,为攻下云中郡,金氏拿出部落积了攒数十年的财货,多次威逼利诱,才买通了数名贪生求活的守城校尉,约好亥时开门。

    唏律律~

    由于首领没有发号施令,那些匈奴骑兵一个个端坐在马背上,一边安抚战马,一边耐心等待着。

    突然,城头上的火把灭了两束!

    金氏脸色一喜,又旋即收敛,只见他从身后抽出一副长弓,摸出两支造型奇特的骨箭,对准天空,大拇指紧扣弓弦,眼中尽是寒意。

    “咻!”

    两支特制鸣镝冲天而起,声传数里,惊醒了城中熟睡的军民。

    “敌袭……”

    一名汉军守卒下意识地吼出声来,却被满天飞来,犹如蝗虫般密集的箭矢瞬间扎成了刺猬。

    铜箭揳入城门,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那些被强征过来守城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个个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

    城中。

    刺史张懿猛然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噩梦,匈奴人真发动夜袭了!

    与此同时。

    七百里外,定襄城。

    “王师威仪,赫赫天威!”

    “王师威仪,赫赫天威!”

    “王师威仪,赫赫天威!”

    夜已经深了,县民却聚在一处,看着城外漫无边际的火光,大声叫嚷着。

    虽说此地属于新兴郡管辖,但,由于与雁门、云中二郡搭界的缘故,经常能看到一些难民踏着冰河而来,口中言称,匈奴此次来势汹汹,数量足有百万之巨。

    如此夸张的话,定襄百姓竟然信了,因为不仅难民这么说,那些侥幸未死、带着家奴的士绅同样如此。

    不过,一切不幸都将过去。

    王师已至,他们定会与从前一样,将来犯的异族杀尽,拿它们的头颅、尸体筑成京观。

    朱旗绛天,长戟如林。

    看着在城前扎营的大军,不少准备再度南逃的难民痛哭流涕,口中嚷着要去拜见主将。

    一个老人缩在城角,声音哽咽:“异族破城后,大肆屠戮,我家十几口死了大半,女眷被他们尽数抓走了……”

    “将军,求你一定要为我家报仇,杀贼平乱。”

    闻言,一身玄甲的陆离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化为一声长叹。

    他朝老人拱了拱手,而后,扯动缰绳,黑鬃马瞬间会意,朝中军大营狂奔而去。

    不知为何,大战在即,陆离脑海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去看看这边境百姓过得如何。

    可是,行至城门处,见到眼前这副光景后,他又不忍心继续往里面走了。

    异族该杀!

    以后遇到,视其为畜生便可。

    ……

    两万士卒,听起来不多,如今摆开阵势,足有十数里之长。

    尤其是步卒,每隔十步便有一人持戈站岗,在其身后,为搭设好的帐篷,占地面积为方圆五步,可以容纳十人同睡。

    【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其中的火伴,便是指这十人。

    不过,木兰代父从军之事,也只能在南北朝时期出现了,因为主公丁原治军极其严,曾明确规定:

    士兵的随军行囊上,不仅需要注明其所携带的衣服、杂物数量,还得登记所领取的武器、护具、军需物资,并写明其所属州、县、营、队及其本人姓名、相貌,由营官整理成一本档案。

    如果有损坏和耗用,火长应该知道其用处,予以登记,每三天向营主管部门汇报一次,隐瞒不报者,军法从事。

    而这,仅仅是数十条军纪中的一条,张辽曾告诉陆离一个道理:

    想要当一名合格的将军,十个士兵里得杀掉三个,如此才能震慑敌人,再不济也得杀掉一人,这样各营官兵才会不打折扣地听从号令。

    在严格的军法,木兰能隐藏多久?

    “见过将军。”

    这个时候,有士兵察觉到陆离打量的目光,下意识地行了一个军礼。

    闻言,心思杂乱的陆离收回视线,说道:“无需多礼。”

    坦白来说,他不是当将军的料,无法做到视人命为草芥,而且兵书、军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厘清的东西,需要阅历。

    另外,身为一名时代乱入者,经过张辽的提醒后,陆离已对自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既无法做到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亦不能连数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

    因此,他现在能力极限就是担任先锋官,不用管其它杂事,杀穿沿路遇到的敌人,挫其锐气,亦或者,担任一名亲卫,保护主公安全。

    但尴尬的是,他并非世间一流武将,缺乏实战经验。

    不知不觉中。

    黑鬃马停了下来。

    陆离又一次回到大营,而帐内已经挤满了人,有革带配剑、腰悬铜印的文官,有拄着拐杖的老者,甚至还有几十名衣着寻常的百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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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望之际,陆离收到了一封录取通知书,自此以后,一扇通往诡异世界的门开了……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