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姚娘子敲山震虎
谢敬安抬头, 正看到趴在柜台边上睡着的月娥, 那人脸红扑扑的,眉眼恬静合着,嘴角微翘, 睡得安详甜美。敬安一时看得转不开眼,平素里看她木木噔噔的, 又总是拒人千里,叫他难以捉摸, 这种睡着的乖巧样貌真是见所未见。
敬安心头微震, 双脚不听使唤,慢慢地就向前走了两步,只欲靠她近一些, 只觉睡着的这人身上, 似有一股叫人亲近的气质。敬安刚走到月娥身旁,伏在月娥膝盖上的虎头察觉, 顿时一歪头, 看了过来。敬安察觉,便冲着虎头一摆手,示意他安静,虎头从喉咙里发出“唔”地一声,掀动鼻子, 敬安看着月娥,不愿在此刻惊醒她,便又靠前一步, 伸手又做恐吓状,虎头警觉,猛地弓起身子来,站在月娥膝上,“汪”地警惕大叫。
如此不合时宜,谢敬安此刻杀了这小狗儿的心也有了,也正是此刻,月娥被虎头惊醒,一抬头看见谢敬安就站在身边,呆怔之下,顿时站起身来,慌乱的差点将个凳子也撞倒了,虎头趁势跳下地,一溜烟跑地上去玩。月娥初醒,本能地将身子贴在柜台边上,还睡得有点迷迷糊糊,眼睛呆呆地看着谢敬安,还没有想到要说什么。
此刻店内寂静无声,外面行人也少,似乎已经是晌午过后,阳光斜斜地照在半边柜台上,静谧懒散,好气氛十分之好,敬安睡得心满意足,又见了这样美景,加月娥睡容无邪,他本来也是一腔难得“柔情”,也并没有生出什么邪乱心思,只是本能地想靠人近一些,然而见月娥醒来后,首要便是离自己远着些,那眼中虽然仍旧有些懵懂未醒,但身上已经露出些防范态度来,真如本能一般。
敬安见月娥月娥这样,如防备洪水猛兽般对自己,他心底不快,那点子柔情顿时无影无踪,一恼之下,反倒更上前逼近一步。
月娥见他如此,微微慌张,此刻神智清醒,急忙说道:“侯爷你醒了?我……倒水给您喝。”说着,转身要走开,却不防敬安上前,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略微用力向着身旁一扯,整个人向前一步,轻而易举地就将月娥堵在墙边上。
月娥大惊,只得向后身子贴了墙,心怦怦惊跳,仰头看敬安,说道:“侯爷……你这是做什么?是小妇人做错什么?”忐忑不已。
谢敬安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挑眉缓缓说道:“姚娘子好像很怕本侯?”
月娥不知他怎地竟问出这个来,便说道:“这……侯爷是贵人,威仪所致,小妇人乃是无知村妇,身份低微,见了侯爷自然是怕的。”她只要装痴卖傻,叫他自动而退。
不料谢敬安听了这话,眼色一沉,心头隐隐起火,他心中闲暇之时,对月娥也是左村妇右村妇的唤着,无限鄙薄,然而如今听她自己拿这个来搪塞,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刺耳,便挑眉说道:“哪里,我看姚娘子却不似是个胆小之人。”说话间,另一只手便伸出来,抵在月娥旁边的墙壁上,真叫她逃无可逃,月娥暗暗叫苦,不知他想做什么,又想倘若此刻进来个人,那可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敬安近距离看着月娥,又说道:“姚娘子你这脸上的伤,好了许多。”那抵在墙上的手掌探过来,在月娥的脸颊上轻轻地摸过,沿着那伤痕的细细的滑下来,纤纤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无限挑-逗。这时侯才是有心挑拨了。
月娥一手还能动,便将他的手推开,又微微地转开头,说道:“侯爷,请自重。”
“自重什么?”敬安问道,双眼静静地望着月娥神色变化。
月娥皱眉,说道:“侯爷请勿如此轻-薄民妇。”敬安低低一笑,说道:“哟,说出实话来了,你怕本侯,恐怕不是怕些其他冠冕堂皇的,是怕本侯对你不利?你当本侯贪图你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如此,做什么逼得她无法动弹?月娥咬了咬唇,说道:“侯爷既然知道,就请放手。这样倘若被人看见,却不像话。”敬安说道:“有什么不像话的,本侯不懂,本侯不过见娘子如此操劳忙乱,辛苦非常,也于心不忍,一时有点儿怜香惜玉罢了,要知道红颜易老……姚娘子如此资质,倘若知情识趣些,自有那锦衣玉食,毕生无忧的好日子。”他说完之后,便又紧紧盯着月娥反应。
月娥本有些慌张,听了这明显引-诱的话,反而安稳下来,微微一笑,转头直视敬安,说道:“侯爷说笑了,民妇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会入侯爷的眼?何况,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民妇也只是个俗人,只知道自食其力,平生也无大志,只愿吃饱穿暖,除此之外,别无所图。小妇人生性木讷,无法知情识趣,若有说的不对冒犯侯爷,还请侯爷见谅。”
谢敬安见她忽然不慌,双眉微蹙,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么?……哼,当面冒犯本侯,还说你不是的大胆的?”他左手捏了月娥的那只手还未放开,此刻便揉开她的小手,只觉得手心有异,转头一看,却见那本来粉嫩的掌心,此刻已经磨得有点硬茧,不由又哼了声,说道:“暴殄天物。”
月娥用力一挣,却耐不过他的气力,只好垂眉,冷淡说道:“请侯爷高抬贵手,勿要跟区区民妇过不去。”谢敬安见她又恢复了昔日木愣愣拒人千里的样子,心想我纵横一世,竟然连这个村妇也降服不了?可恨她句句透刺,看来又意志坚定,倘若一直如此下去,真如天边望月,可望而不可即?一瞬间心中百转千回,想了无限凶狠可能。
正当两人僵持,却听到有人在外头说道:“是这里了?”
月娥听这声音是冲着店里来的,不由地惊了惊,敬安本是想放开她的,见她忽然露出慌张神色,却偏偏不松手,月娥愤愤看着他,很想要踢他一脚,敬安心头一凛早有防备,双腿向前一靠,他身高腿长,顿时把月娥死死地抵在墙上,这人行为恶质,脸上却越是笑的完美。
只觉得月娥此刻这样生气的样子,看了才赏心悦目,起码不似方才那木头冰山一样,让他的心有种受挫之感。
此刻门外的人已经入内,说道:“掌柜在否?”
月娥闻声无地自容,两颊火热绯红,幸喜谢敬安高大,将她倒是遮了大半,月娥低头,恨不得脚下有个坑,让自己好跳进去。谢敬安却只盯着她一眼不转的看。外面那人见没有声儿,一转头看到墙边这对儿,顿时一惊,急忙后退躬身,才又行礼说道:“属下见过侯爷!”
谢敬安又看了月娥一眼,却见她脸红通通的,羞恼交加,很是可爱,方才那番懊恼才减轻了,便伸出手,在月娥的脸上轻薄摸了摸,见她抗拒,便蓦地低头,在月娥耳畔说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姚娘子何忍……”他嘴唇微动,暖融融的靠着,月娥极力向后仰头躲开他的动作,却躲不开他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湿润的暖意,一点儿一点儿透入耳中,月娥忍不住狠狠地抖了一下,胸口微微起伏。
而谢敬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笑微微地松了手,转过身去,道貌岸然说道:“找到这儿了,定然是有要事,愣着做什么,走吧。”背了手,自顾自走了出去,忽然在门口停脚,回头望着月娥,说道:“对了,还要多谢姚娘子替本侯盖被之情……”说完之后,嫣然一笑,转身得意洋洋而去,身后进门的那两个士兵面露惊讶之色,看了月娥一眼,也跟着急急出去了。
是夜月娥同姚良吃了饭,收拾了东西,虎头在地上乱窜,姚良便说道:“姐姐,最近几日你切勿出镇子去,听闻最近黑松林里闹得厉害。”月娥问道:“是那些强人?”姚良说道:“正是,已经杀害数人,着实凶残。” 月娥冷哼一声,说道:“那不是安远将军的事么?可见是他无能。”姚良对谢敬安的印象倒好,便替他说道:“这也不全是将军的事,那些强人加了官兵,动辄就藏在森林里,那片林子足有六七里广阔,要搜也是不容易的,听闻有进入过一次,却不比那些强人在林中出没熟悉,竟折损了几个兵丁。安远将军也是无法啊。”
月娥想了会,说道:“这路不通,难道他就不会另想办法?”姚良说道:“最近将军也为此很是伤神。”月娥想到白日他的恶劣举止,叹一口气,摇摇头不再搭腔。姚良说道:“这帮贼人闹得很是厉害,不知何时才能将他们靖平,长此下去,恐怕会波及镇上。”月娥听了这个,这才说道:“既然那林子进不去,何不逼他们出来?”姚良摇头,说道:“这谈何容易,那是他们的藏身之处,怎会轻易出来?倘若真有法儿让他们出来,将军也不用这样忧心了。”
月娥想了一会,说道:“这是冬日,枯木之类的想必容易点燃,何不火攻?”姚良吓了一跳,笑着说道:“姐姐你莫要玩笑,那林子怕也存在有几十年近百年了,怎能说烧就烧掉?倘若点燃了,这场火烧起来,也不知要烧到什么时候才停,镇子也要遭殃。”月娥笑道:“不是真的烧,就密谋做个样子,只要造势得当,不愁那些强贼们不敢进往外跑。”
姚良听了,便沉思。月娥又说道:“可笑那什么安远将军,徒有虚名,只有些坏手段倒用心。”姚良呆呆地听着,说道:“姐姐你好似很讨厌谢将军。”月娥怕在他面前露出端倪,便只说道:“哪里,我只瞧他不能为民平乱,光白费力气,所以着急。”姚良说道:“假如真的用火虚张声势的话,那好似事情可成。”月娥随口说道:“这个叫做敲山震虎,成与不成,试试就知道。”说着,便想起一物,回头去了门外,取了个包袱回来,说道:“阿良,你最近可见过谢将军?”姚良说道:“近来我常跟老师送文件去衙门,经常遇到。似乎跟知县商量事情。”月娥便说道:“甚好,下次你遇见,就把这物给他。”
姚良问道:“这是什么?”月娥才说道:“今儿他去店内,好好地衣裳不穿着,只披在身上,不知不觉掉了,倘若遇到他,你就给他送回去吧。”原来自谢敬安走了,月娥才发现他的衣裳留在这里,她本不愿碰,心想倘若留下给别人看到男性衣物,反而不妙,便带了回来。姚良对敬安印象甚好,听了这个,就高高兴兴答应了。
次日,月娥自开店,姚良帮她忙完了一拨,便带着衣物去了办公。果然今日又去县衙,姚良留心看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那人一袭白衣,昂然自廊下而过。姚良急忙拎了包袱追出去。
谢敬安正走间,听到有人身后叫道:“将军请留步。”敬安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却见是昔日相识,忍不住就想到月娘,嘴角一挑,便对姚良笑道:“是小郎,近来无恙?”姚良见他记得自己清楚,心底高兴,双手奉上包袱,说道:“托将军的福,向来甚好。这是昨儿大人落在店内的衣物,家姐让我带来。”谢敬安眉毛一挑,示意旁边人接了,才说道:“令姐有心了。其实本侯自会去取,倒让小郎跑了腿。”姚良见他如此“平易近人”,越发感激,说道:“将军客气了,这不算什么。”
谢敬安有心笼络他,然而身有要事,便故意叹息,说道:“没想到小郎也在此地,本侯本想跟小郎好好叙旧,怎奈……公务缠身,叫人头疼。”姚良急忙说道:“将军自去忙,不须理会小的。”谢敬安便伸手挽了他的手臂,说道:“小郎说什么见外的话……只是最近这黑松林里的强贼闹得厉害,本侯这又要去出外巡逻了。”姚良看他面上一抹无奈,心头一动,问道:“将军没有想到好法子么?”谢敬安点头,说道:“上次入内,反折损了四个将士,实在可恶。”
姚良见他甚是动怒,便替他忧心,忍不住说道:“其实……侯爷……可以用敲山震虎的计策试试看。”
谢敬安一怔,转头看向姚良,这光景眼睛里才带了点东西,玩味说道:“敲山震虎?”
47、黑松林插翅难逃
月娥早上卖完了烧梅, 便上了门板, 准备在内休息一会儿,正要把最后一块按上,忽然之间虎头“汪汪”叫了两声, 月娥停手,向外张望, 却见有人手中敲着一面铜锣,飞飞地跑过街市, 嘴里叫道:“大家留神了留神了, 安远将军准备火烧黑松林,大家千万别靠近松林那边,免得出事!”
街头上的人立刻议论纷纷, 有人惊讶, 有人恼怒,有人说道:“捉不到贼, 竟要烧了松林, 那林子已经有几十年,说烧就烧,未免太鲁莽了。”又有人说:“不然如何?那帮贼人只躲在里面,任凭如此下去,还不知要伤多少人命, 这也算是斩草除根的法子了。”
有那谨慎老成的就插嘴,说道:“这法子虽然一了百了,只是最近风大, 那松林又大,距离镇子上最近的地方不过一里遥远,倘若那火烧起来必定一发而不可收拾,或者转了风向,恐怕连镇子也会遭殃哩。”又有那老人说道:“松林外的北边,就是黄沙野外,倘若烧毁了松林,那黄沙席卷进来,日子恐怕也要难过,唉,这安远将军到底年轻,为了杀贼,竟不顾日后我们怎样过活。”而年轻之辈,便觉得倘若能解决了贼人之患,此举倒也可以容忍。刹那间,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怨有人叹,众说纷纭。
月娥皱着眉,慢慢地将门板上了,便自回到里面去休息,心头想道:“该不会那么巧合吧,昨晚上才跟阿良说过这个法儿……难道那人也是心有灵犀,或者自己不耐烦,真的想烧了黑松林一劳永逸?不过以他那个性格,倒真的是会做得出的。”脑中想起那人的脸,缓缓躺下的身子蓦地又弹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被褥枕头,想到他也曾在这儿睡过,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自说道:“怎么在这古代生活久了,也沾染了那些古怪脾性,难道真的就因为他睡过,所以我就睡不得了?何必为了他,苦了自己?”便赌气似地倒头睡了,虎头见月娥睡了,便也乖乖地偎在炕边上蜷缩成一团儿睡了。
就在有人敲铜锣通知大家不许靠近黑松林的时候,在城外黑松林外,谢敬安带兵驻扎在半里之外,让兵丁们在周围的紧要路口驻扎好了,又看风向,判断了风向无误之后,便命人起火。
士兵们将事先准备好了的草堆,荆棘丛,枯树枝,碎布条们堆积在上风口,距离林子有十几米远的地方,点起火来,只听得劈里啪啦一声响,那火呼啦啦地燃烧起来,顿时之间烈火浓烟,冲天而起,士兵们又特意弄了些湿了的树叶子洒在上面,盖住烈焰的势头,只让那烟冒的越浓,果然浓烟滚滚,火焰倒小了下去,一会风吹过来,便将烟尘一并扫入了黑松林里。
敬安上风口的高处站了,向下看火势,见烟尘小了,就命加料,那浓烟忽忽悠悠,仿佛一条黑龙似的侵入森林之中,起初是小半部分,渐渐地便飞快地笼罩了大半森林,森林树高,自看不到底下如何,只见浓烟将森林罩住,仿佛起了一场大雾般,刹那间那些栖息在林子内的飞鸟们呼啦啦尽数都受惊飞了起来。
敬安见状,又把手下叫来,吩咐两句。手下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一队士兵到了火焰边儿不远,齐声大叫欢呼,有人喊:“火着了,火着了!”有人叫:“闪开些,靠近了的话恐怕烤成乳猪。”有的人则大声喝彩,叫道:“这样一来,那些强贼们恐怕都会烧死在里头了。”众人大声扯着嗓子叫喊,以为造势,声音顺着风过去,夹杂着荆棘堆烧着了的噼啪之声,果然声势惊人。
片刻之后,却又有人叫道:“好大一只野猪冲出来了,大家快快捉住!”这些士兵还以为此人独出心裁,说些新鲜的,纷纷大声鼓噪叫好,却没料想,刚叫完,就见一头雄壮野猪,突突地自林子里跑出来,大家这才知道是真,一阵的慌张。原来这野猪受不了烟熏,便冲出来,于是士兵们又急急操起兵器,拦截这头惊慌失措不辨方向的野猪。
敬安看了一会,见浓烟此刻已经侵蚀了大半个黑松林,便点了点头,正想派人去哨探,却见东,西,北方向派出去的哨探兵们不约而同前后来报,说是见到有人自森林之中慌慌张张奔出,大部分已经捉拿捆绑住,又有几个冲了出去,正在追击。
敬安闻言大喜,便又加派了人手前去,听闻报告之后,知道奔往北边跟西边去的贼人最多,西边是镇子边沿,他们必定想要混入镇子之中,却不料,敬安早就在镇子外围布置重兵,不怕他们冲入,至于北边,却是防范薄弱的地方,因为北边之外便是荒漠,而西北边上地势又险峻,野兽出没,不常有人前往,这些贼人倘若不识路径,恐怕进了荒漠,也是死路一条。
敬安虽然安排了人在北边,但没想到逃往北边的人数超出想象,怕镇守的士兵不够。为了谨慎起见,敬安留下一队人马仍旧留在此地,自己亲自带兵自东边沿着黑松林外围一直向北而去,果然路上见几个漏网之鱼,正在跟兵丁们搏斗,这些贼人虽然落难,却仍旧强悍,乃是些亡命之徒,竟伤了几个兵丁,敬安这几日被他们所苦,早憋足了火气,见状正好如意,将腰间的长刀拔出,大喝一声拍马前去,白马所到之处,刀光雪亮,只见一腔的血向上溅出,敬安长刀斜指,刀尖上血滴溜溜向下滴落,策马而过。那一张本来绝艳的脸,仿佛修罗似的,杀气冲天,等敬安白马疾驰而过,身后那被敬安砍中了的贼人才木然向前,栽倒地上,旁边的小兵看的清楚,那贼人的颈子已经被敬安一刀砍断了,倒地瞬间,那头便吧嗒一下掉到地上,鲜血直冲而出。
敬安头也不回,抿着嘴角,手中紧握长刀提马奔向下一贼人,那跟贼人相斗的小兵见状急忙跳开,敬安长刀挥舞而过,那贼人举刀跟他刀锋抗拒,却见敬安一张脸邪魅非凡,神情更如修罗恶鬼,心神俱裂,那手几乎握不住刀,敬安的长刀磕着贼人的刀,向前直压过去,那贼人的刀脱手而出,敬安宛如菜刀切豆腐,那锋利的长刀在他的脖子上一拖,又是一道血光冲天。
敬安连砍两人,杀性越烈,嘴角笑意更浓,提刀向着下一人策马赶去,那人见敬安如此凶猛,早就吓得胆战心惊,眼见这将军眼里似带着刀光,如夺命修罗般的直冲自己而来,那雪亮刀上兀自带着温热血滴,那人眼睁睁看着,不等敬安刀落下,竟自己大叫一声,昏死倒地。
这些贼人平素杀人掳掠,无恶不作,练就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恶胆,所以纵然逃出,也做垂死挣扎,想着杀死一个赚一个,然而却不料会遇到个更狠手的……贼人见了敬安连砍两人,吓死一人,如此凶恶,个个胆寒,目瞪口呆,骨酥筋软,将前度的凶狠都吓的消了,莫敢匹敌,只想要逃,被兵丁们趁机一拥而上,砍翻在地。
敬安见此地并无危险,便又带兵疾驰向北边而去,果然出了黑松林,就见到前方黄沙滚滚,有几个士兵大声喝骂,正在追赶那向着荒漠里逃走的贼人,敬安见状,策马疾驰向前,赶得差不多了,便轻舒猿臂,将背后那金丝裹着的长弓取下来,自腿边的箭壶当中抽出那生铁裹头的锋利长箭来,张弓搭箭,嗖嗖射出,箭无虚发,远远地中箭的强贼一一倒地,当场毙命,身边的侍卫们大声喝彩。追赶的兵丁们上前,将贼人踢了两脚,见贼人全部后心中箭,死的透了,便轻而易举拖着胳膊,将尸体拖回来复命。
敬安靖平周边,仍不放心,继续叫士兵们守着,自己带了兵亲自进入黑松林搜查,一直从北到南搜查了个遍,除了几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又有些贼人逃走时候留下的各种东西,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这才安了心。
敬安出到外面,吩咐兵丁们将火熄了,一点儿火星也不留下,又把灰烬掘土埋了,才押了十几个生擒的贼人,并十几具尸体,外加从林子里捉出的各种野兽,得胜返回。
这一场仗打得极为漂亮,敬安心底那口气才出了些,回到镇子上,事先得知了消息的民众们早就围满了长街,敬安便命人去安抚民心,言明先前扬声说火烧黑松林,不过是权宜之计,以起到敲山震虎之效果,这样一来,先前那些对敬安此举忧心不满的众人也都安了心,改了口风,连连赞叹安远将军智勇双全。
众民众又见敬安得胜,捉了无数的贼寇,个个拍手称快,有人挑了爆竹便放,长街上围观者一时人满为患,声声喝彩。
敬安回到县衙,贺知县收了风,早率众出来恭候,敬安便将活着的囚犯们吩咐关押入县衙大牢,好生看管,择日审讯,死了的那些,着仵作验尸,有人认领的话,办连坐之罪,被人认出的话,亦要查其家族,若是陌生面孔,验尸之后,拉到县衙广场之上,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这样严厉的处罚,紫云县从未有过,然而贺知县见此人杀气隐隐,兀自未退,也不敢多言。只唯唯诺诺答应,敬安简单吩咐完毕,见众人领命各去各位,才同贺知县入了内,喝茶歇息。贺知县一边又吩咐准备宴席,给敬安庆功洗尘。
48、命劫数当街被掳
贺知县命人准备宴席要给敬安洗尘, 不料这少年将军稍坐了片刻, 便起了身来,说道:“本侯有一人须见。”贺知县愕然,起身挽留之即, 那人却大步流星,已经出了衙门。
敬安出到外面, 翻身上马,急急忙忙直奔天水镇上府衙而来, 原来这镇跟县衙相距不远, 镇上之人正也得了安远将军得胜的消息,寻了鞭炮来放。敬安白马如流星而过,众人退开两边, 不晓得将军为何突然来到。
敬安来到镇府门外方翻身下马, 自有差役忙不迭将马牵了,敬安进内, 惊得一帮差役急急忙忙差人进去通知镇长。敬安只不理会, 却奔着库房而去,转了几个弯,正看到姚良捧着一叠书文,准备拿进去抄写,敬安见他, 笑容可掬,叫道:“小郎!”
姚良听得有人唤他,一转头见到敬安笑如春山, 他也知道敬安黑松林一战甚是得意,却是做梦也没想到敬安会来寻他,当下将手中的书文尽数放下,飞快迎上来,先行礼,说道:“小人恭喜将军大人获胜!”敬安见他恭敬,伸手便抓住小郎胳膊将他拉起来,笑道:“何必如此多礼,本侯特意来寻你,若无小郎你昨日那番说话,今日这功绩也不会轻易做成。”
姚良闻言,甚是不好意思,说道:“小人不过是随口转述……还得将军大人英明布置,若是无万全之策,也是捉拿不到那诸多匪徒的。”敬安听他话中有异,不由问道:“小郎何必谦虚?本侯特意而来,就是想要带你去见贺知县,你出的好计策,本侯才能做成这番,怎可委屈你再留在这里做些杂役的公事。”
他一来想要讨月娥欢心,二来有心提拔姚良,不料姚良闻言,却面色一变,说道:“承蒙大人错爱,然而大人却是误会了。”
姚良是个诚实之人,他自知道那是月娥说的,见敬安如此器重自己,他却不敢就冒名邀功,他又不晓得敬安心底对月娥的那番念想,就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敬安不解,说道:“何来误会?”于是小郎摆手摇头,说道:“小人不敢隐瞒将军大人,那番说话,并不是小人的主意。”敬安一怔,问道:“你这话何意?”小郎便说道:“大人容禀,那些话,是小人家姐对小人所说的……乃是家姐同小人无意中闲谈说起的话,小人记在心里,当日见大人为贼情所困,才一时嘴快,对大人转述了一番,也不知事情能成,这是镇民的福气,上天护佑,也是大人的安排之功。”
敬安听了这话,晕晕乎乎,有些不能相信,便望着敬安,说道:“小郎你此话当真?”姚良点头,说道:“小人怎敢欺瞒。姐姐也并不知道我对大人说过这些哩。”
敬安撒了握着小郎的手,转身向着栏杆边上走了一步,心头惊疑不定,只想:“没料想,这计策竟然是那村妇所出……她倒总是能令本侯觉得意外……只不过,一个乡野村妇罢了,怎会有这等心思计谋?难道是本侯小觑了她?又或者……不过是她误打误撞罢了?不错,定然是她误打误撞……”他一颗心浮浮沉沉,如此劝服自己。
身后姚良说道:“小人惭愧,当日没有同大人说的明白,让大人白跑一趟。”
敬安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回头来,依旧抓住小郎的手,说道:“哪里是白跑一趟,也亏得你同我说那一番话,不然此刻,本侯依旧为那些贼情担忧不已呢。来……贺知县准备了宴席,如今本侯便同你一起去赴宴。”
此刻镇长同张桥也已到,率众慌忙行礼见过敬安,敬安摆手,说道:“本侯不过前来见过故人,不必惊慌,另,本侯见小郎甚是聪明,你也该当好生提拔他才是……”镇长便急忙唯唯诺诺答应了,敬安又要卖小郎面子,便说道:“既然都来了,那便一同去县衙赴宴罢。”
镇长大喜,谢过敬安,便去准备去县衙。敬安又叮嘱了小郎一番,让他务必前去,自己才出了外面。
敬安上了马,狐疑不定地拨马向前,白马踢踢嗒嗒走着,敬安一时有些打不定主意,不知不觉信马由缰,竟走了条极熟悉的路,猛抬头一看,却见前方那一面熟悉的旗子迎风招展,“良记”二字,煞是醒目。
敬安一怔,心想:“我怎地不知不觉竟来到这个所在?不过既然来了,索性就进去看看那村妇……”想到这里,一时心头欢喜,便要翻身下马。
然而低头一看,却猛地见门板都上的整齐,想必是那人做完了生意,便自回去了。敬安那欢喜的心便一时又极快冷了下来。
敬安坐在马上不动,眼睛看着那整整齐齐的门板,心头想到那村妇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各种情态……又想起小郎的话:那计策却是家姐所出……
敬安呆呆地看了许久,也不知心头浮浮沉沉地都想着些什么,只觉得一颗心满满地,里头有什么正挣扎着,拨拉着,似要破茧钻出来。
敬安正在出神,身后侍卫上前,躬身行礼,说道:“侯爷,不知此刻要去哪里?贺知县派人来催了。”
敬安这才醒悟,便说道:“回县衙。”又瞪一眼那上的整齐的门板,咬牙说道:“做生意之人都是这般懒惰么?早早地就走了,哼,还说还本侯银两,这要何年何月才能够。”真个儿因爱生恨,找出最荒唐的借口来贬低那人,然而恨也无法,敬安掉转马头,带人呼啦啦离开。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合该是敬安跟月娥命中劫数。不然的话,只要敬安再留片刻……造化便又有不同。
只见敬安前脚带人刚刚离去,后一刻,那良记的门板微微一晃,一只纤纤素手探出,略微用力。月娥伸手取下一块门板来,探头向外看了看,自言自语说道:“怎地好像听到马蹄声?却又不见人。”虎头在后跟着,汪汪叫了几声,月娥又说道:“睡了许久,几乎不知什么时候了,只是好似听到有鞭炮声响,却不知是为何?”
她全不知前一刻那煞星还在店外徘徊,当下便收拾了东西,带了虎头,出门便要回家去。虎头跟在后面,乱蹦乱跳,不过倒也不跑远,只追着她走,月娥走走便停下来唤他一阵,看他满地乱窜,倒也有趣,正走到一条大街上,四通八达,也有不少人在,月娥见虎头还没上来,就回头招呼,却正在这一回头之间,身前多了个人,低声说道:“你便是姚娘子?”
月娥一怔回头,却见那人身材魁梧,两只眼睛甚是凶恶,月娥心头一惊,却因为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用怕他,就问道:“尊驾何人?”却不料那人笑了笑,说道:“果然标致,想必是没错的了。”说着,手臂向前一伸,便将月娥抱住,月娥实没想到这人当街无礼,立刻叫道:“你是何人,想要如何?怎可如此无礼?!”死命挣扎。
那人狞笑说道:“掳人而已,你还是乖乖的吧。”抱着便走。月娥极力挣扎,双脚已经腾空,被那人抱着紧紧地,又是背对,纵然踢在那人腿上,也仿佛踢到铁板,月娥惊慌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呼救,那人也不理会。
旁边的路人颇多,有见到的,即刻便纷纷叫道:“那不是良记的姚娘子?兀那大汉,怎可如此无礼?”打抱不平,便来相助。
又有几个素来垂涎月娥美色之人,迫不及待冲了上来,要充好汉,那狰狞大汉抱住了月娥,迎面一拳打过去,便将人打飞出去,顿时满街之人都惊呆了,纵然有无数人围着,却不敢上前。说话间,长街头就来了两匹马,其中一人蒙着面,叫道:“得手了?别耽搁,快走!”那大汉哈哈大笑,将月娥向着马背上一搭,翻身上马。周围众人纷纷鼓噪,却不敢上前,见那两人生的凶狠,又皆是腰中带刀,哪里敢造次,眼睁睁听着月娥呼救,无法可想,那两个人拍马冲出去,便带着月娥扬长而去。
且说敬安回到县衙之中,先将月娥之事放下,正同贺知县说话,说道:“这黑松林外的黄沙之地,素来可有通路?”贺知县说道:“那处地势诡谲,等闲的人并不把那里走,倘若不认得来去之路,多容易丧命于斯。”敬安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倘若不认得路而去,多是九死一生?”贺知县便说道:“往常也有些客商经过,但必须找当地之人引路不说,还需要找人护送。”敬安问道:“照你这么说,那黄沙不毛之地,除了天灾,还有**?”贺知县便说道:“侯爷所说极是,那处自来就有一些马匪,然而他们从不来侵犯六镇,只在塞外活动,只有极少数时候才在荒漠之地抢劫来往客商,是以也并不构成什么祸患。”敬安说道:“怪道从没听你提起,本侯也不知……”说着便沉吟。
贺知县问道:“怎么,侯爷莫非对那些马匪有所顾虑?”谢敬安点头,正欲说出心底的话,却见外面有人鸡飞狗跳的进来,说道:“侯爷,天水镇镇长并书记来到。”敬安淡淡说道:“是本侯请他来赴宴的。”贺知县才要开口有请,却不料地上那人说道:“回侯爷话,那镇长说有要事求见,不似是来赴宴的。”敬安一怔,心想他不是来赴宴的么,又有什么要事,当下便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出外一观。”贺知县便也跟随。
两个人出了外头,却见镇长跟张桥,姚良站在一处,三人皆是面色惶然,尤其姚良,两眼红红的望着敬安。谢敬安还不知发生何事,便冲他点点头,姚良咬着唇,眼巴巴望着他,敬安心底微微一怔。那镇长几人见了敬安,也急忙行礼,敬安便问:“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又看姚良一眼。
那镇长说道:“回侯爷,有人当街被劫。”敬安不以为意,随口说道:“这种事情,交给知县办理便可。”镇长未及开口,却不料姚良按捺不住,从旁急忙开口说道:“侯爷,请侯爷做主,被劫的那人,正是家姐。”这一句说出,眼中已经热泪滚滚。
谢敬安听了这个,却好像有人劈头给了他一记闷棍般,惊得怔住,片刻才又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姚良哭道:“听人说,有人在街头上将姐姐掳了,骑马而去,如今不知下落,小人回到铺子看了,姐姐不在,家中也没有人,连那素来跟着姐姐的狗儿虎头也不见踪影了,必定那掳人是真。”着实替月娥担惊受怕,说着忍不住便要大哭,张桥急忙从旁安慰。
敬安闻言大怒,咬牙说道:“光天化日的,竟然会有此事,小郎你勿着急,此事本侯替你做主。”稍微安慰了小郎两句,便又对贺知县说道:“有劳知县,速速派人去追!本侯也立刻回头点兵带人,亲自搜索,务必要保全姚娘子无恙。”贺知县见此人前后态度截然不同,也知道关系厉害,便急忙领命,回头调集衙差四处搜寻。
谢敬安却先不离开,只带着自己的随身众人,返身回到衙后,眼见周遭无人,便才刚站住脚,回过头来,瞪着众人,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还不速速招来?”
你道是敬安为何反而责问自己手下这些人?原来这些近身之人九个,都是敬安自京城带来,最是忠心贴身,熟知敬安心意。如今匪乱刚定,敬安心想绝不会再有他人敢来镇上作乱,而自己这些近身,始终跟随左右,最懂他心的,恐怕是这些人见自己几番亲近那村妇不得,便擅自行动。所以敬安先来问他们。
不料敬安一言刚出,众人面面相觑,齐齐跪倒在地,说道:“请侯爷明察,此事跟属下等无关。”
敬安见状,心头那最后一丝希望也都破灭了,一时心冷,乱乱地想:“既然不是他们,那是谁人如此大胆?难道有那些未肃清的匪徒?只是他们又怎会如此放肆……且又只对着她动手?”敬安想来想去,想不出端倪,便厉声喝道:“本侯不管是谁下手,让本侯捉到,定要碎尸万段。”说着,挥袖出外,带人回了侯府,一刻不停留,立刻调兵遣将,要布下天罗地网,营救月娥。
49、祖帝庙身陷魔掌
黄沙蔽日, 风卷着沙粒, 迷得人眼也难睁开,两个飞贼是惯常走的,都拿了帕子遮住头脸, 只月娥被放在马背上,如放置寻常货物一般, 颠簸的头晕脑胀,眼花神散, 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那两个飞贼一边拍马急行, 一边信口说些话,瘦的那个便说道:“五哥,你只顾将这小娘子信手放着, 小心颠坏了她, 如此俊俏的美人儿,别弄坏了, 自然是搂在怀里妥当些。”那个壮些的便道:“头儿只命我们将她掳了, 让众人瞧见便是,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值当。”月娥隐约听了这些恶声恶气,更觉得如身置绝地,一边极力转头看周围风貌,却多见是黄沙地, 一片黄澄澄的,偶尔风吹过去,那黄沙下面, 却隐约露出些白色的骨头架子来,也不知是人的或是牲畜的,看的月娥心惊胆战。
那瘦的飞贼就说道:“既然如此,你放慢了,把小娘子送与我这边,让我抱着她便是。”五哥就说道:“赵驴儿,你那毛病又发了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刻,倘若身后追兵来了,坏了头儿的大事,让你日后变作一头阉驴,只别连累我!”赵驴儿便笑道:“我不过是说说,就把小娘子交给我,难道我就在马上弄起来?只不过抱一抱过些干瘾罢了。何况咱们都安排好了,只引那小魔王一个,万无一失的。”五哥便说道:“滚你的蛋,前方到了祖帝庙,有你玩乐的时候。”
月娥听到这里,吓得手脚都冰凉了,听他们说话,仿佛此事是早有预谋,那“小魔王”是何人?莫非是谢敬安?只不敢肯定,然而目下却是不能再拖,倘若给他们到了那什么祖帝庙,旁边这瘦子必定不会轻饶自己,月娥暗暗叫苦,此刻一头长发也被一路颠簸震的散了,随风荡来荡去,月娥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之物,心想:也只得拼一拼了。
两匹马靠得不远,向着前方滚滚而去,一阵狂风卷过,对面也看不清人影,月娥心想: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当下攥紧了手头那一根铁簪子,向着身旁那飞贼五哥的大腿上用力刺下去。
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月娥来不及多想,拔出了簪子,狠了狠心,迅速又刺向马肚子,骏马也是一声长嘶,夹杂着那飞贼的怒吼声:“好个泼贱-人!敢动手!”张开那蒲扇大小的手,向着月娥身上抓去,月娥却瞅着前方,将身子奋力向下一扑,顿时便将身子滚入了黄沙之中。
月娥跌在地上,浑身吃痛,眼前一时看不清景物,脑中却警惕非常,支撑着爬起来,也不顾摔坏了哪里不曾,辨了辨方向,便顺着沿路向回飞跑。
那五哥被月娥刺中大腿,尚未反应过来,坐骑又被刺伤,那马吃痛,疯了一样向前飞奔,也不理会他拉着缰绳不放。赵驴儿本在前面,见状急忙将马拉的慢了,大声问道:“发生何事?”五哥骑马一闪而过,一边拼命拉着马缰绳,吼道:“那贱-人伤我,逃了!快去捉回来!”
赵驴儿一听,嘴里吹了个轻狂的哨子,说道:“早说让你把人交给我,不就得了,又吃这番亏!哈哈……”嘴里嘲笑着,手下却不含糊,调转了马头向着来路追过去,只不过一时黄沙遮天,看不清前面月娥在何方,赵驴儿野兴勃发,也不顾风大沙狂,浪声浪气,大声叫道:“小娘子,乖乖地出来!爷好好疼你!”
那边五哥好不容易也制住了坐骑,一并返回来,骂道:“好个泼贱-人,被你五爷捉到,生撕了你!”赵驴儿笑道:“五哥你手下留情,也让我先过过瘾才是。”五哥说道:“闭上你的驴嘴,赶紧捉到她是正经,倘若被她逃了回去,咱们的计划泡了汤,有你我的好看!”赵驴儿说道:“明白明白,这儿地势险峻,若是望西北,又是悬崖断壁,她一个娘们儿,腿又软,能跑到哪里去?这不过是猫捉老鼠,白白添些情趣。”说着,似想到什么不堪的,笑的甚是淫-邪。
两个贼徒一前一后,向来路搜寻月娥。却在路边黄沙堆后,月娥伸手捂着嘴,紧紧地趴在那沙堆上,一声也不敢出。
一直等着两个贼秃过去,月娥才沿着沙堆这边,踉踉跄跄向着来路而回,幸喜没有听到有贼人的声音,月娥走了一会,黄沙已经灌满了脖子,脚下一踩一个坑,猛地一阵狂风卷过,月娥站立不稳,身子一歪,便向着那下面滑下去。
这黄沙坑地,最是险恶,风吹沙堆,变幻形状,旁边地势低的,不一会儿被风吹得就会添满沙子,倘若人下去了,又容易把脚陷住,沙子堆得又快,很容易便活活埋在里面。
月娥顺着沙堆向下滑去,心头想道:“莫非真的要死在这里?”正在慌乱,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身子硬生生地刹住,月娥一惊,转头来看,却听到耳边先有人说道:“这么美貌的小娘子若是死在这儿,岂不是太可惜了。好歹让我尝尝新鲜再说。”这声音说着,便靠近了自己身上,一只手牢牢地围在月娥腰间。
月娥这才知道,是那两个贼人终于又找到了自己,一时心底绝望。赵驴儿捉了人,手在月娥身上摸来捏去,甚是尽兴,又摸向她的嘴边上,月娥也不动,等他的手送过来,才狠狠地咬了一口,赵驴儿怪叫一声。那边五哥听到了,便骂道:“你鬼叫什么?找到了人还不带上来?你敢就在这里做那种事,我就直接阉了你!”
赵驴儿这才悻悻咬牙,说道:“谁要做了?只不过这小娘们挣扎的太厉害,费了点事!”说着,将月娥的手臂扯过来,自腰间摘下那手指头粗的麻绳,在她如雪一样的手腕上牢牢地缠了几圈,将她的双手绑在身后,这才嘻嘻笑了两声,在月娥胸前摸了摸,说道:“小娘子咬的真狠,我却喜欢你这野性……”月娥“呸”地骂了一声,赵驴儿伸手,抱住月娥的腰,将她轻而易举举起来,抗在肩头就向黄沙上而去。
那老五见赵驴儿将人绑了带上来,骂道:“泼贱人,找死!”伸手就向着月娥捉过来,赵驴儿见他目露凶光,情知此刻将月娥递过去,定是被他打的半死,便避开,说道:“五哥,你应了我,要给我玩玩的,死美人却没趣味。”老五才咬牙切齿收了手,又恨恨说:“这贱人如此凶狠,惹得我也恼了,等一会到了祖帝庙,务必要狠干她一番,才出我这口气。”赵驴儿啧啧赞叹,说道:“五哥你向来极少动兴的,这回却是怎么了?”
两人翻身上马,依旧向前赶去,月娥闭着眼睛,泪水流出便干,只想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倘若真个逃不开又没有法子,便找机会寻死也就是了。一时想到姚良,想到虎头,想到了自己种的那些菜,养的那些个鸡,本来还想好好地过日子的,没想到竟卷入这场是非,这是什么命?
转念一想,听这些人的口吻,竟似是用自己来引哪个人上钩一般,自己又何其无辜?这古代的穿越之旅,也太艰难了,才出了王家,看到些希望,却又平白遇到这种事,简直不给人一条活路,月娥越想越怒,又委屈,一时怨天怨地,怨自己少了防备,怨苏青不曾大胆,更怨那个不知会不会“上钩”的人,再坚强的人,此刻也没了法子,真想要嚎啕大哭一场。
两匹马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便见前方有一座不大的庙宇,院墙残破,在黄沙之中若隐若现。两个匪徒打马急急向前,到了门口,便双双翻身下马,赵驴儿将月娥扛下来,望地上一放,嘴里又打了个唿哨,说道:“到地方了!”
月娥正哭的昏昏沉沉,闻声睁开眼睛,却正对上赵驴儿不怀好意的双眼,盯着她,说道:“啧啧,这沙子吹得厉害,把小娘子一张俊俏的脸弄得也花了。”伸手就来给月娥擦脸。
月娥急忙躲开,赵驴儿哈哈一笑,将月娥拉了,向着庙宇中去,月娥极力挣扎,却难抵他力大,被他拉拉扯扯,脚下踉踉跄跄,进了破败院落,直入正殿去了。
进了正殿,见神案上头,有一尊彩漆剥落的神像,因年久失修,破败非常,原本雍容的面貌变作狰狞,神案下头,是两个破烂的蒲团。周围也是凌乱不堪,窗户残缺不全,香炉翻倒,那些帐幔也破烂了,胡乱搭着,被风吹的如蜘蛛网相似。赵驴儿押着月娥进入,将月娥向着地上一掼,月娥挣扎着爬起来,咬着唇,打量周围。
赵驴儿望着她,见她一张脸被风吹的黄沙涂满,隐约可见俏丽容色,便说道:“可惜,可惜,看了兴趣也少多,让爷来给你洗洗。”说着,便将腰间挂着的羊皮水壶解下来,走上前。
月娥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向后退,赵驴儿一把抓住她胸前衣裳,将她硬扯到身边,一低头,将羊皮水壶的盖子拔下,水壶向着月娥的脸上一倾,清水流出来,月娥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水把黄沙尽数洗去,重新露出一张绝色的脸来。
赵驴儿看的目不转睛,喉头一动,深深咽了一口口水,这时候老五也进来了,见赵驴儿这般,便说道:“回去还有段路,别把水都用光了。”赵驴儿身子一闪,捏着月娥的脸,说道:“你且看一看值不值得用。”老五扭头一看,那水润泽了月娥眉眼,更显绝妙,水又流下来,把个衣裳也湿了,胸前的衣裳紧紧贴着,她又紧张,胸口起伏,那玲珑的形状隐约可见,一时莽汉也看的眼直,腹中起火。
赵驴儿看他的神情便知,将水壶收了,哈哈笑道:“这宗买卖做的真是好,千载也难逢,这样绝色的人儿,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一个……幸亏是咱们来了,不然便宜了别人。能碰一碰她的身子,就死也甘心。”老五转开头,咬牙说道:“留神,这泼贱-人不是个软脚的,小心真个死在她身上。”赵驴儿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绑的紧紧地,五哥,你先来还是我先?”老五哼了声,眼睛眯了眯,又盯着月娥身上,嘎声粗气,慢慢说道:“我只怕我会忍不住,弄死了这贱-人。”赵驴儿啧啧说道:“连五哥也意动了,幸亏头儿不曾来,不然也轮不到你我……嘿嘿,五哥你既然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便让我先来,你也好看看我的手段。”
50、绝情人冷心冷面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且不说月娥落难, 众人焦急,只问那谢小侯人在何方。想敬安屡有“英雄救美”之心,然而有意栽花花不发, 天总也不给机会,如今大好机缘就在眼前, 怎会放过?自然是要好好表现,趁机赢取美人心的。
却不料,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敬安回府点兵,兵分六路,势必要将紫云六镇翻过个儿来, 也要找到姚月娘。敬安自己带着亲随, 顺着起先发现月娥被掳之地追踪而去,行了一路, 人已经在黑松林边沿, 前面有兵丁来报,说是黑松林中发现有人藏匿,敬安立刻命两个亲随带兵进入搜寻,自己同几个亲随骑马继续向前,行了一会儿, 又有兵丁来报,说是西北边方向似乎有人在逃,敬安又立刻分人前去, 如此出了黑松林,眼前已经是漠漠黄沙之地,自然是什么踪迹也留不下。
敬安看着满目黄沙,忧心忡忡,身边只剩下两个近身亲随,并十几个亲兵。近身其中,一人说道:“侯爷,周围至今都没有消息,莫不说这些贼人带人进了此地?”敬安不语,旁边另一人便说道:“若真个如此,姚娘子可是凶多吉少。”忽然之间手指前方,叫道:“那是什么?”敬安抬眼向前看,那人纵马而出,迎着上去,似要捡取,只见风沙滚滚,卷了一物自黄沙地飘出来,那人伸手一探没有捉到,那物不偏不倚,正滚到敬安马前。
身边亲随周大翻身下马,将那物捡起,敬安一眼看到,说道:“拿来我看。”那人便躬身递过去,敬安伸手接过来,见此物蓝底素白小花,看来有几分眼熟,敬安略一沉吟,猛地想起来,这不是姚月娘素日戴在头上罩着头发的?上次他第一次去良记,便是看她如此打扮。
敬安身子微抖,眼望黄沙,周大便问道:“侯爷,如今如何是好?”敬安说道:“总不成搜遍六镇,连人也找不到,本侯自然要一探这黄沙地才安心。”周大生性谨慎,急忙劝说:“侯爷,这黄沙地极易迷路,侯爷怎可轻易以身犯先,就算要进,也要先找个本地人带路才是。”敬安说道:“休要罗嗦,本侯能等,有人等不得。”周大拦在马前,只是苦劝。
幸喜旁边的另一个说道:“好教侯爷得知,上次属下奉命护送客商之时,曾经从此地过,隐约记得路。”敬安大喜,说道:“既然如此,赵三你速速带路。”当下敬安跟着赵三,带着周大跟十几个兵丁,纵马进入了黄沙之地。
这黄沙之地,果然极为厉害,敬安同众人策马行了一会,只觉得马行的越来越慢,眼也几乎睁不开,敬安手握着月娥的那方素帕,捂在鼻端挡着风沙,大概走了近一段路,赵三忽然叫道:“侯爷跟大家小心,尘暴来了!速速下马躲避!”众人不常在里头行走,不晓得尘暴是什么,正在茫然,赵三纵身下马过来,一把牵住了敬安的马缰绳,大声叫道:“侯爷快请下马跟我躲避!黑沙厉害!”敬安一抬头,只见正前方一堆黑沙,铺天盖地地直冲这边而来,着实声势惊人,敬安来不及多想,翻身下了马,叫道:“大家小心躲避!”身后众人也忙不迭的找地方躲闪,不过是转瞬之间,那黑沙阵已经掠过来,敬安眼看着,头前赵三撇下的那匹马首当其冲,被黑沙阵一冲,站不住脚,一声哀鸣,翻滚倒地,瞬间已经被卷走,黑沙黄沙蔓延,一会儿的功夫,那马就不见了。众人看得胆战心惊。
赵三身边叫道:“侯爷,伏底身子!”说着脚步不停,向前带路。敬安只好紧紧跟随,赵三果然认得路,小心翼翼带着敬安躲开那噬人的沙阵,走了一会,才见眼前清朗许多,纵然仍旧黄沙扑面,却已经没了先前那般凶猛了。
敬安站住脚,心有余悸,说道:“此地果然凶险异常,可怕可怕。”赵三点头,说道:“侯爷千万小心。”敬安回头,却不见自己的人马,不由着急,说道:“周大他们人呢?”赵三说道:“侯爷请勿着急,周大哥聪明,必定带人躲起来了。不会有事。”敬安点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赵三说道:“如今是等着周大哥他们,还是向前?”敬安想了想,说道:“徐徐向前,他们自会跟上来。”赵三点头,仍旧头前带路。
走了一会,敬安问道:“这前方路还有多远?”赵三说道:“再有小半段,就会见到一座祖帝庙,当初是镇民建在此地,求祖帝爷帮忙镇住风沙的,不料这风沙越来越大,于是镇民也不常来祭拜修缮,便荒芜了。”敬安点头,说道:“幸亏你聪明,走了一趟路,就记得这许多。”赵三说道:“属下也不知有一日,会带侯爷前来此地。”
两人没了马匹,走的极为艰难。赵三伸手将腰间的水囊取下,问道:“侯爷要不要饮一口?”敬安说道:“本侯暂不口渴。”赵三便仰起脖子喝了几口,重新盖上盖子,小心拧好了。才又说道:“侯爷定是奇怪为何我随身带着水囊?”敬安说道:“为何?”赵三说道:“只因上次那一场护送,属下亲眼见有人因为缺水而干渴至死,才知道这黄沙地,干的厉害,人在此半个时辰不喝水便受不住,死相凄惨,属下心有余悸,所以日后无论去何处,都带着这个水囊。”敬安叹说:“若不是亲临,真不知这黄沙地如此险恶。”赵三说道:“正是如此,然而侯爷为了那姚娘子竟不惜以身犯险,倘若姚娘子知晓,必定感激。”敬安微笑,走了片刻,赵三说道:“侯爷,我们这一趟似乎寻的正对,这里应有人经过。”
敬安不解,赵三便说道:“侯爷看这白骨,似被人踩断,断口还是尖锐着,可见是新鲜断的。”敬安说道:“果然那帮贼人将姚娘子带了此处。只不过,不知他们有何企图?”赵三说道:“听闻此地有一帮马匪,必定是听了姚娘子绝色,所以前来抢人。”
敬安冷笑,说道:“他们敢当街抢人,声势不小。敢招惹到本侯头上来,却是自寻死路。”赵三点头,说道:“若是能够顺利追上去,将姚娘子安然救回才好。”敬安望着赵三,忽然缓缓说道:“赵三,你果然忠心体贴,你跟了我多久了?”赵三一怔,说道:“两年。”敬安说道:“唉,当初我将你从京城花花之地带到此处,你可怨我?”赵三眉头一动,急忙摇头,说道:“侯爷说哪里话?”敬安说道:“本侯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来到如此苦寒之地,如今想来,都是静瑗那贱-人惹的。”
赵三面色微微一变,继而说道:“静瑗小姐……也是因为对侯爷,这个,说不清对错……”敬安望着他,说道:“其实,我当初也不过看她还有几分姿色,又有点小才情,才略对她假以颜色,不料她竟以为我对她有意,自己撞个没趣,想不开寻死,跟我又有何干?”
赵三闻言不语,微微低着头,牙关紧咬。敬安伸手遮挡扑面的黄沙,兀自恨恨说道:“那贱-人自春-心动了,被我羞-辱,寻死不成又没了脸,自去出家当什么尼姑,工部侍郎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在圣上面前告我个勾-引的罪名,害得本侯跑到这里吃沙子,有朝一日本侯回去了,却要勾搭勾搭那小尼姑,让她作出些伤风败俗的举止来,气死那老乌龟才和我的心。”
说着转头看向赵三,说道:“你以为如何?”
赵三闷头走着,双拳紧握,敬安微笑说道:“想想怎么折腾那小尼姑,才觉得心好过了些,本侯如今吃多少黄沙,回头就让她吃多少本侯的……”他邪里邪气还未曾说完,赵三忽然转头,腰间钢刀刹那拔出,没头没脑,向着敬安当头劈过去。
敬安一扭身闪过,喝道:“赵三,你疯了不成,这是做什么?”赵三双目血红,叫道:“当初是你出手引诱静瑗小姐,此事我看得清楚明白,你勾她上手却又将她丢弃,才逼得她寻死出家,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对她不利!”
敬安缓缓说道:“跟你又有何关?还不快快将刀放下,莫非你要犯上不成?”赵三手中提着刀哈哈大笑,说道:“谢敬安,你死到临头还在做梦,犯上?我做梦也想着要犯上!今日我便替静瑗小姐报仇。”
敬安惊道:“原来你早有预谋?莫非你同静瑗有一腿?”赵三厉声喝道:“静瑗小姐天人一般,谁敢冒犯?只有你这登徒子,才不将她放在眼里。”敬安啧啧说道:“什么天人一般,你可知这天人一般的小姐,在我身下是如何浪-叫不已的?”
赵三闻言,长吼一声,纵身跃起,刀光雪亮,向着敬安身上劈过去,敬安闪了开去,才说道:“你为了静瑗想要设计我,那姚娘子也是你找人掳走的?”赵三虎目圆睁,说道:“不错,你害了静瑗小姐,如今我便毁了你心上的人。”敬安闻言笑起,说道:“心上的人?赵三,你跟随我也有段日子了,难道还以为我会对谁上心?那个村妇,不过是我闲来无趣逗引着玩儿的,就跟当初逗引静瑗一般,你就是毁她千个百个,又跟我有什么相干?”
赵三握着钢刀,手不停发抖,说道:“假如你不曾放她在心上,又怎会为了她以身犯险,随我进入此地?”敬安这才缓缓收了笑容,冷冷说道:“假如不如此,又怎么会让你以为自己得了计,露出你的本相原形来呢?”
赵三猛地倒退一步,说道:“你……你是说……你早就怀疑我?”敬安目光极冷,说道:“我倒是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只不过那黑松林的事情,我一早就觉得古怪,那些匪徒本是乌合之众,怎会那么知道进退,同我打起游击?我按捺许久,就是想看看他们背后是何人。”赵三哑然。
敬安望着赵三,说道:“黑松林之中并无他们的巢穴,他们却能在那作恶良久,可见必定在别处有长久驻扎之地,当初我火攻黑松林,竟有大批匪徒向着此地逃来,其实,他们并非是想自寻死路,而是想返回巢穴,对否。”
“你猜的没错,”赵三面色惊疑不定,兀自镇定,又问道:“只是,你为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敬安一笑,说道:“我原先真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只是猜测自己身边恐怕有奸细,还不肯确实是哪个……是你自己按捺不住,捉了姚娘子,又非要引我进入这黄沙地,如今我只用三言两语,就逼得你忘了形,现了身,你说此时此刻,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赵三呆怔,片刻才又说道:“莫非……你先前为了姚娘子着急,只是……假装,你只是利用姚娘子之事,将我引出来?”敬安笑道:“你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赵三,如今本侯也不给你假装,——你跟我良久,虽然因为静瑗之事想报复本侯,然而靠你自己,绝对不会指使动那么多的山贼野寇,何况你本来也胆子不大……事到如今,你若是能供出指使帮忙你的是谁,我便饶你一命。”
赵三不回答,想了一会,终于笑了笑,自嘲说道:“谢敬安,我知道你向来卑鄙无耻,没想到竟还是低估了你。”敬安说道:“低估了本侯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赵三说道:“你当真对姚娘子一点情意都无?”敬安说道:“谁理会她?可笑你自以为是。”赵三面如土色,却看着敬安,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哈,果然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你这样的人心底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如此也好,只不过可惜了姚娘子。”说着,便转头,看了祖帝庙一眼。
敬安不动声色,说道:“事到如今,你将背后助你的人说了,还可回头。”赵三说道:“回头?回头又是哪里?你当我会相信你会放我一马么?”敬安面色一冷,说道:“你是冥顽不灵了?”赵三长叹一声,说道:“谢敬安,动手吧。”
敬安见他固执如此,便不再相劝,探手按住腰间的长刀,他平日用剑,上阵用刀,只为杀戮痛快。今日出外,便又配了刀,当下杀心起,手一动,将刀抽出,说道:“赵三,念在你曾服侍我一场,本侯就送你个痛快。”
赵三知道谢敬安武功超群,原本也打算将他引到祖帝庙,大家伙儿一同将他解决,却不料,这样兜了一圈,却是谢敬安的计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谢敬安的长刀搁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赵三望着那冷冽的刀锋,似想起离开京城那一日,在城郊燕儿寺外,他偷眼看那静静站在玉兰花下的那人,白色的玉兰花盛放在她的周围,那人淡漠的脸色,也白的如玉兰花相似。
如今他只是痛恨自己,当初为何胆子不肯大一些,上前一步,同她说一句话,什么也好。
果然谢敬安说的没错,他本来胆子就不是很大……
“还不说么?”眼前的人,冷冷地看着自己。赵三微微一笑:“你想杀就杀……只不过,侯爷,我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敬安问道:“你想说什么?”赵三看着他,说道:“姚娘子就在祖帝庙中,侯爷你此刻去,或许能赶得及救她,但你若是去,就必死无疑。”
敬安目光一沉,说道:“你是想用激将法,让本侯前去?”赵三淡淡地看着他,望着这人好看的脸,竟又能想到静瑗小姐的模样,何其古怪,分明一个是魔王,一个如仙子。
敬安笑道:“在你心中,本侯真的有那么傻么?情痴?可笑!”手中的刀用力向前一切,只听得“噗滋”一声,鲜血飚出。
赵三面朝天倒下,血滋滋流出来,很快被身下黄沙吸个干净。敬安将刀一挥,几滴血珠坠入地面,敬安淡淡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恨,就恨自己没有本侯聪明,也没有本侯绝情!”
敬安站住脚,回头看一眼黄沙中隐约可见的祖帝庙。目光几番闪烁。终于在嘴角露出一个讥讽冷峭的笑,低头看了看赵三,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用力向下一挥。
51、危难时相扶相持
话说月娥被那两个贼徒逼着, 叫天不应, 叫地不灵,那赵驴儿便欲硬上,将月娥双腿儿一扯, 轻轻扯到跟前来,双手便要撕她的衣裳。月娥又怕又羞恼, 一张脸纤眉拧着,唇儿也被自家咬的殷红, 眼睛里不知是泪还是方才的水, 水汪汪的欲滴出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娇嫩嫩的似一朵花乱颤。
旁边的老五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瞪得突出, 一眼不眨看着, 似要喷火,恨不得就也过去, 在那玉般的身子上摸上一摸, 肆意妄为才甘心。
赵驴儿手握着月娥的衣领,便欲撕扯,月娥无奈,叫道:“先住手!”赵驴儿一怔,见她不哭, 反而惊奇,问道:“小娘子想做什么?”月娥咬了咬牙,垂泪说道:“我情知落入你们手中, 是逃不出的……只想弄个明白,请两位爷成全。”赵驴儿见她有些柔顺意思,忍着腹中那团火,问道:“什么?”手便捏上月娥胸前。
月娥手被绑在后面,动弹不得,只好尽量侧身躲开,一边问道:“我自认跟两位无怨无仇,为何要捉我前来?就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赵驴儿耐着性子,说道:“你自然跟我们无怨无仇,只不过,你相好的那个姘头,却跟我们有仇的很。”
月娥心头一惊,说道:“小妇人乃是下堂之人,哪里有什么相好,什么……”那“姘头”两字,怎样也说不出口。赵驴儿眼睛一瞪,便说道:“倘若那魔王不是你相好的,为何要我们捉你好引他前来?”月娥叫苦说道:“小妇人从来不认得什么魔王,更哪里有什么相好。”赵驴儿说道:“就是驻守这紫云六镇的安远将军,你敢说你不认得?上次黑松林折损了我们几十个兄弟,我们堡里的人都恨得他牙痒痒呢。”
月娥听到“安远将军”四个字,好似心头炸响了一个爆竹,想道:“却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因为那个人而沦落到如今地步,真可算是我的命中克星了!”
旁边的老五吼道:“只是跟她率裁矗俊闭月慷赝芬豢矗猿孕Φ溃骸拔甯缛滩蛔x耍俊崩衔逅档溃骸氨鸬8槭焙颍然岫巳衾戳耍阆敫梢膊怀伞!闭月慷闼档溃骸跋肜疵荒敲纯斓模甯缛羰堑炔患埃蝗绱蠹乙黄鹄郑俊崩衔濉芭蕖绷艘簧档溃骸氨丈夏愕哪褡欤
月娥正在憎恨谢敬安,听了这话,吓得汗毛倒竖,急忙说道:“两位爷,我跟那安远将军真个素来没有往来,更不是什么相好,两位是不是弄错了……小妇人并非是想逃命才这般说,只是我跟那安远将军形同陌路,你们若是打算让我来引他上钩,却是打错了主意了,他是将军,我自是无关紧要的村妇,他怎会为我犯险?”
赵驴儿跟老五听了这个,才略微吃惊了片刻。月娥见状,便慢慢地向后退了退,换了个姿势。赵驴儿一把捉住她肩头,说道:“别动。”月娥说道:“小妇人不敢,只是有些累。”赵驴儿看向老五,说道:“五哥,你说她这话是真是假?”老五暴躁说道:“人已经捉来了,就算错了,又能怎地?”赵驴儿哈哈笑道:“说的也是……只不过,引不来那个魔王,回头头儿面前须不好交代。”老五说道:“不好交代的岂止我们两个,那负责引人前来的才是首要……”
月娥心头一动,想道:“原来他们竟安排的这样紧密,这两人来掳我,却又叫人引谢敬安前来,然而那人是谁?能够引动他的话,莫非是他身边的人?可恨,可恼,我明明跟他什么关系都无,居然白白扣了个‘相好’的帽子,那报信设计的人莫非是脑子进水了么?”
赵驴儿淫-笑了两声,手摸着月娥的腿,自脚腕处探手进去,尽情摸索,说道:“何况有了这个绝色的小娘子,就算受点罚又如何?大不了咱们轻着些,留她一条命,将她献给头儿,头儿一欢喜,怕也就不会问我们的罪了。”
说着,便拉住月娥的腿,俯身压下去,说道:“耐不住了,小娘子,我来伺候你舒服。”手握着月娥的领子,用力向下一撕,那老五也瞪大了眼睛,却见美人儿颈间往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果然是欺霜赛雪,看的人口干舌燥,不知浑身又是个何等美景。
赵驴儿也看的呆呆怔怔,他们都是些黄沙里出没的莽汉,哪里见过这等绝色娇嫩的人物,赵驴儿舔了舔嘴唇,说道:“好个美人……”又看月娥一眼,便将嘴凑过来,向着月娥唇上亲吻过去。
月娥转过头避开,赵驴儿的嘴唇便凑在她的脸颊上,只觉得娇嫩光滑,妙不可言,便顺着月娥的脸颊向着她的嘴亲吻过去,又怕她闪躲,便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逼着她不动。
老五捏着双拳,见那美人儿被赵驴儿压在身下,俏脸上无助痛苦之色,更是诱人,老五忍不住双腿阵阵颤抖。又听赵驴儿咂咂有声,一时忍耐不住,便欲也上前,却听得赵驴儿一声惨叫,猛地跳起身来,伸手捂住嘴。
老五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却见赵驴儿的手指之中渗出血来。老五问道:“这是怎么了?”赵驴儿回头瞪着月娥,却见她正试图起身,雪白的脸上,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赵驴儿怒道:“这簪人竟敢咬我!”被咬伤了舌头,吐字不清。
老五哈哈大笑,说道:“我说过她不是软脚蟹。”赵驴儿大怒上前,将欲起身逃走的月娥揪住头发一把拉回来,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胸,说道:“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探手进去,便想要扯她的裤。
月娥被揪住头发,疼得眼泪流出,察觉赵驴儿的手摸进自己腰间,便拼命挣扎,赵驴儿见她反抗激烈,一时搞不定,便叫道:“老五,一起来!”老五正有此意,便即刻上前,正面将月娥抱住,他身如铁塔,硬硬地抵上来,好似撞上一堵墙,月娥顿时一动也不能动。
身后赵驴儿又气又急,先褪了裤子,便握住了月娥的腰,要扯下她的裤儿来便上。月娥情知大势已去,一时绝望,泪眼模糊,哽咽着大叫一声:“该死的谢敬安,你害我!”
正在此时,却听到有人说道:“啧啧,大家玩的挺高兴么,多一个人给你们添乐子如何?!”
里头的三个人都惊住了,赵驴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嗖地扑面而来,他倒是反应迅速,急忙伸手去抓,没想到出手软绵绵的,又黏糊糊的,手感极其怪异,毛骨悚然,低头一看,顿时撕心裂肺大叫一声,吓得急急扔掉,整个人跳了出去,跌在地上,惊魂未定,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之物。
与此同时,那老五也松开了月娥。月娥回头一看,先看到地上一个血呼啦碴的人头,双眸紧闭,牙关紧咬着,被赵驴儿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会才停下。
月娥跌倒地上,泪眼模糊地转头看,却依稀见在庙门口,有个人手中拄着一柄长刀,正望着现场,隐约还见他嘴角有一抹笑,那声音说道:“怎么?不乐了?”声音有些冷飕飕的。
老五咽一口唾沫,哑声说道:“是那魔王!”赵驴儿也反应过来,只不过一时受惊过度,有些动不了,哆嗦着说:“不……不错……我……他杀了那带路的!”老五说道:“把裤子提上!”赵驴儿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竟还光着两条腿,很是狼狈,便急忙跳起来,将裤子提上。
谢敬安手中拄着刀,望着场中之人,缓缓说道:“敢对付本侯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老五跟赵驴儿各自心惊,赵三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犹在两人之上,如今看谢敬安威风凛凛,宛如天神出现,又先被那人头吓破了胆,一时战战兢兢,不知要跟他拼了好,亦或者赶紧逃走好。
谢敬安站着不动,说道:“本侯知道你们乃是黑风堡的马匪,本侯也知道,是有人暗地里指使你们,你们才敢同本侯作对,如今这人已经被本侯所杀,本侯就饶你们一条命,让你们回去给黑煞神报个信,让他以后不得再来紫云县犯案,否则的话,下次遇上,本侯绝对不会手软。”
那两人听谢敬安的话,竟似放了他们两个,顿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双双对视一眼,赵驴儿便说道:“谢将军,你此话当真?”
谢敬安淡淡说道:“本侯向来一言九鼎,若不是念在先前黑风堡从不侵犯紫云六镇,此刻,本侯身后所带的三百精兵,便会直接前往黑风堡。”
赵驴儿同老五听得“三百精兵”,都是一惊,赵驴儿便同老五使了个眼神,说道:“这件事的确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有人指使的……多谢谢将军美意,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两个就先回去,将此事禀告我们老大知道。”
谢敬安眼神一冷,说道:“趁着本侯没有改变主意,还不快滚!难道还想要多带一个人头回去?”
赵驴儿跟老五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都觉得心头打鼓,当下也不敢再说硬话,更不敢从谢敬安旁边走,便只到了旁边的破窗户边上,两个人相继跳了出去,匆匆而去。
这边上,月娥跌在地上,一时竟然动弹不得,谢敬安疾步向前,奔到月娥身边,低头问道:“你怎么样?”月娥泪眼朦胧看他,怒气攻心,却又骂不出来,只说道:“还没有死!”又骂,“你为何不杀了他们两个!”
谢敬安苦笑一声,也不解释,只说道:“既然没死,赶紧起身。”月娥见他如此冷漠,咬着牙爬起身来,敬安见她双手被缚住,便说道:“我帮你解开。”说着便转到月娥伸手,欲给她解开绳子,月娥也站着不动,没想到谢敬安解了半晌,那绳子纹丝不动,月娥疑心他另有企图,便说道:“你磨蹭什么?!”却不料刚说完这句,身上一重,却是谢敬安压下来,月娥一个站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去,刹那目眦尽裂,若是这一下摔到,不死也重伤。
谢敬安伸出双手将她抱住,千钧一发之时转了个身,便立刻换作他在下,月娥在上。
月娥顿时将敬安牢牢地压在底下,她扭身欲起来,心底只以为敬安色-欲攻心,便骂道:“你这个禽兽!你……”刚骂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
也正在此时,听得外面脚步声轻轻响起,似乎有人蹑手蹑脚的逼近了。正在这时,敬安忽然低声说道:“姚娘子……劳烦……靠在我胸口!”
52、连环计潮潮迭起
幸得敬安来的是时候, 月娥虽恼他, 此即却仍心有感激。不料敬安在她身后磨磨蹭蹭,几度解不开那绳索,月娥只觉他的手不时碰着自己的手, 不知是有心亦或者无意,不由烦恼。
月娥被那两个匪贼折磨, 起先的好性儿早就飞到爪哇国去,只疑心谢敬安又在这当儿色心起了, 便骂道:“你这禽兽, 磨磨蹭蹭做什么?”却不料一语刚完,敬安的身子便重重地压下来。
月娥嘴里尚自骂着禽兽不休,惊魂未定扭头去看, 一看之下, 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敬安躺在地上, 脸色雪白, 并非寻常那种素净,反是毫无血色,双眼也并非先前出现时候的亮且有神,却是一种飘忽的眼色,仿佛心神不属, 也不得起身,手在地上撑着想动,却又跌回去。
他素来强悍机敏, 怎么竟会如此无助?月娥见状大惊,她双手被绑,无法扶他,便靠过去,大着胆子问道:“你怎么了?”敬安目光一转,看向月娥,说道:“姚娘子,我……”忽然之间侧耳倾听,皱了皱眉头,说道,“劳烦姚娘子你……靠在我胸口!”
月娥哪里会听这个,原先还以为他受伤不妥,听了这句,便确信他不过是引自己入彀,即刻嗤之以鼻,便想起身,却不料,敬安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略用力。
月娥未曾站稳,便轻而易举被他抱住,敬安低头,向着她脸上亲吻过来。月娥想到他先前对自己的举止,一时慌张,便大叫道:“禽兽,放开我!”敬安一路亲过去,靠在月娥耳边,低声方说:“别怕,我不会怎样,你只管大叫,他们……在外面……此是保命之策。”月娥心头一动,低头看敬安,正对上他无神的双眼,但见他嘴唇亦微微发白,睫毛微抖,仿佛强忍痛苦,月娥心头大乱,低声说道:“你怎么了?受伤了?”敬安闻言微微一笑,抬眼看月娥,月娥对上他那双眼,顿时也红了脸。敬安低低说道:“继续叫,只别离了我身边。”月娥抖了抖,才勉强高声叫道:“侯爷……你做什么?别……别这样儿,住手啊!”声音也是微微颤抖,却因为心底羞怕,所以这声音也带了几分真切出来。
敬安低笑说道:“好的很……”却又提高声音,戏谑说道:“本侯按捺不住了,趁着人还没来,先跟娘子取乐片刻,等跟着的人来了,却讨厌了……其实这旷野之处,倒也别有风味。”说着,又“吧唧”在月娥脸上亲了一口,月娥见他虽然这般高声浪气的说,然而脸上却全无调笑放松之意,反而是暗暗警惕之色,心底才信他不是故意调戏自己。
这功夫,月娥也听到外面那的声,心头颇为震惊。此刻敬安抱着她,换了个姿势,将月娥压在身下,低头望着她,说道:“骂我。”月娥怔了怔,即刻骂道:“放手,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别这样,不要,啊……”便做惨叫状,脸红如火,都不敢看敬安。敬安目光一动,嘴角微抿却又未曾笑出来,说道:“动一动。叫的再凄惨些方好。”
月娥心头嘀咕:“这还不够么?”真是无地自容,便只好扭动身子,一边大声叫道:“放开我,不要……别碰我,你这色狼,禽兽,登徒子!滚开!来人啊,救命啊!啊……呜呜……呜呜……”身子靠在敬安身上,到最后本是装哭,不料一想到自己经历的这些事,竟不由自主,真的哭了起来。
月娥哭了一会,只听得耳边低低的一声叹息,说道:“别哭了。”月娥眨着眼睛,看着敬安,问道:“人走了?”敬安不语,双手勉强抱了月娥的肩,说道:“外面暂时没动静了,只是这些人狡猾异常,竟会去而复返,定是发现了破绽……但愿方才这番骗过了他们。”
月娥只好靠在他的怀中,说道:“你是怎么了?”敬安苦笑,说道:“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竟然……”
话没说完,却见敬安变了脸,双眉一扬,喝道:“你们又回来做什么?”
月娥身子一震,微微发抖,敬安将她抱入怀中,月娥感觉他双臂无力,便暗暗用力,将他身子顶起来,敬安自己也暗自使劲,终于坐了起来,心底大声叫苦,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月娥转头,却见到那两个先前走了的匪徒,赵驴儿跟老五,正站在庙门边上,也不靠前,手中各自握着刀,听敬安一声喝,本来迈进门槛的脚又双双退出去。两人面面相觑,赵驴儿便壮起胆子说道:“将军好兴致啊……外面风沙大了起来,我们兄弟还是暂留一会再走不迟。”
敬安一手抱月娥,一手便将自己的刀握住手中,微微转头,目光冷肃,说道:“此地黄沙,难道更比本侯的刀锋利几分?”
赵驴儿愁眉苦脸,看了老五一眼,老五双眼一眯,望着敬安说道:“小的们自然不敢冒犯将军,只在这外头就是了。”
敬安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油滑,情知他们两个心头忌惮自己,所以不敢靠前。但他们乃是积年的劫匪,自然是经验丰富,必定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才敢如此大胆,这般留下来,摆明是为了试探敬安。假如他是无恙的,必然提刀而起,而此两人在外头,就算是跑也来得及,假如敬安无法动弹,却正如了他们的意思。
然而敬安此刻头晕眼花,支撑这么多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又怎能起身同他们相斗?
果然,赵驴儿跟老五见敬安手中握刀,却不起身,两个人都是奸恶之辈,顿时胆子又大了些,便迈步进了殿内,先在外围徘徊,忌惮敬安那柄刀,便不靠前,过了一会,赵驴儿□□邪调的说道:“怎么将军只抱着美人儿,却不动手?看的小人们心痒。”敬安拼着精神同他们对峙,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也多亏月娥支撑着,人才未曾倒下,此刻不敢分神说话,生怕一开口便泄了精神。
赵驴儿又说道:“倘若将军不愿动手,不如就赏给小人们尝尝?”敬安不语。月娥把心一横,说道:“两个贼徒!滚!我自同将军一起,哪里轮得到你们了?”转头望着敬安,说道:“将军勿同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自乐我们的。”说着便低头,自己对上敬安的嘴唇。同他缠绵亲了一会儿,才又到他耳边,含泪低低说道:“撑着啊。”
敬安身子一抖,手上略用力,抱住了月娥,便与此同时,赵驴儿跟老五两个互相使了个眼神,赵驴儿身法敏捷,一个箭步跃到敬安身边,抓住月娥的肩头向后一扯,敬安叫道:“姚娘子!”
月娥尖叫一声,身子腾空,已经被赵驴儿掳走。赵驴儿极快的倒退几步,抱着月娥不放手。敬安手中握刀,撑了撑,却仍旧无法起身。
赵驴儿抱着月娥,哈哈大笑,说道:“老五,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将军是装腔作势,什么三百精兵,你看那外头可有个踪迹?早听闻他是个绝情狠辣的性子,倘若能够,怎么会轻易放我们两个活路?必有蹊跷!”
老五也面露轻松之色,说道:“果然奸诈!差一点中了他的空城计!幸好,幸好!”
敬安见大事不好,却仍旧沉稳,冷笑说道:“很好,你们只试着来近一近本侯的身,看本侯是否在唱空城计便是!”
两个贼徒见敬安如此镇定,身上更是凛然一股杀气,不由地同时心头一梗。你冲我使眼色我冲你使眼色,谁也不敢先靠近敬安一寸。
尴尬中,那赵驴儿灵机一动,说道:“我们自是不敢冒犯将军大人的,不过这小娘子却又不同。”
敬安一怔,赵驴儿伸手抚摸月娥身子,说道:“我们兄弟生平也没见过这般绝色的人儿,前回本想好好地尝尝新鲜,却被大人打断了美事,如今倒是正好儿再续前缘。”
老五看了赵驴儿一眼,两人目光相对,顿时也明白赵驴儿心意。便也笑道:“这贱人伤了我的腿,又伤了你的舌,我也正想干死她泻火。”
赵驴儿哈哈笑着,说道:“五哥你总是这样粗鲁,这般金贵娇嫩的人儿,自然要好好地疼才是。”说着,手便摸着月娥的胸,故意用力,眼睛却盯着敬安。
月娥自赵驴儿开口之时,就明白他的用意,他们不敢靠近敬安,却拿自己来当引子,想探敬安的虚实。赵驴儿的手捏过来,月娥吃痛,急忙咬着唇忍着。
赵驴儿见敬安没有动静,心一狠,说道:“五哥,动手吧,将军大人慷慨的紧,把这个花一样的美人送给我们享用,别辜负他的美意。”
老五走到月娥身边,说道:“能给将军大人戴绿帽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两人便将月娥簇拥其中,月娥拼命挣扎,身上衣裳终究给扯得七零八落,两个贼徒起了火,身下也都硬邦邦的,纵然还忌惮敬安在侧,不过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便有几分放松了。
正在此刻,却听赵驴儿说道:“老五小心!”老五闻言急忙回头,却见谢敬安不知为何宛如猛虎一样,自地上一跃而起,长刀嗖地划了过来,老五惊慌失措,急忙躲避,身上却仍被那雪亮刀光扫到,顿时脊背上出现一道血痕,惨嚎一声,赵驴儿抱着月娥后退,心惊胆战,眼神闪烁,便想着是否要丢掉人逃走。
月娥定睛看过去,却见敬安的左手手心隐隐地流出血来。敬安手握着刀,宛如修罗再生,一步步逼近赵驴儿,双眼发红,说道:“把人放下!”赵驴儿双腿发抖,正想扔掉月娥,却听得老五叫道:“别放,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说着,老五纵身而上,大着胆子举刀同敬安的长刀相撞,只听得“噶”的一声,月娥暗叫不好,果然见敬安手中的刀斜飞出去,落在地上,连敬安也站不住脚,顿时跌在地上,头顶的金冠摇摇欲坠,头发微微散乱。
赵驴儿一看,又惊又喜,胆气大壮,叫道:“好个奸诈狡猾的将军!”老五得手,便上前,飞快地将敬安压住,说道:“早看出他有些古怪,没想到竟如此!他定然是中了领路人的软筋散,方才他自己划伤手心,就是为了用痛来压制软筋散的药力。”
赵驴儿啧啧赞叹,说道:“也亏得五哥眼睛厉害,才没有被他诓骗了过去!”说着,心满意足,低头亲了月娥一口,说道:“我前度还想,到口的美人儿白白飞了,如今看来,这美人儿好端端还是我们的,哈哈哈……”一时猖狂大笑。
月娥只望着地上的敬安,见他头发散乱倒在地上,全不似平常那样骄狂鲜明,委实心酸,只恨自己是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定要将这两个恶徒尽数杀死。
老五低头看了眼已经全不能动的谢敬安,说道:“如今好了,捉了这安远将军,那紫云六镇无人敢再跟我们作对,回去将这将军杀了,头儿带着兄弟们,将紫云六镇统统踏平!”赵驴儿也喜不自禁,说道:“正是如此,真是大功一件。”
赵驴儿同老五捉了敬安,再无忌惮。赵驴儿便说道:“老五,如今去了心事,也该尝尝这美人了,闷得我心底痒痒的难受。”老五说道:“你先,我看着这将军。”赵驴儿笑道:“你倒是慷慨,如此我便来了。”
月娥心如死灰,身子又累,却仍旧不肯叫他就范,只尽量躲避,赵驴儿说道:“这小娘子真是倔性。”正要动手,却听得敬安冷冷说道:“你望着我做什么?”
赵驴儿一怔,低头看过去,却见敬安正对老五说话。赵驴儿手下动作,便问:“五哥,这小子在说什么?”老五却不语,敬安又冷声说道:“你看着我,心里想如何?”赵驴儿心头警惕,又因月娥不停反抗,他便停下来,看向那边。
敬安望着老五,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女子,你喜欢男风,哈哈。”赵驴儿听了这个,乍然一惊,也顾不得月娥了,只呆呆看着,却听那老五怒吼一声:“滚你的胆,你再说一句!”敬安淡淡地说道:“这本也不是什么丑事,羞恼什么?”说着,嘴角忽地露出一丝笑容来,望着那老五,冷笑着说道:“看你生的倒也魁梧,只这样没胆,你若是个有胆的,就来碰一碰本侯。”
这话一出,赵驴儿不知不觉竟放开了月娥。原来敬安此刻头发散开,身后的披风也坠落地上,因先前跟月娥厮缠,衣裳有些儿凌乱,他本来生的就如玉人相似,如今春风一笑,眉眼之间,越见勾魂妖娆之意,连赵驴儿也看的怔楞了。
赵驴儿走到两人跟前,低头一看,忽然惊呼叫道:“五哥,你!”却见老五身下,那根棍子已经直愣愣地撅起来。赵驴儿低声吸气,说道:“五哥……怪道你平常不太喜欢小娘子,原来你更喜欢……哦,先前你留恋不走,难道就是因为看上这魔王……”
敬安声音微弱,无力说道:“纵然捉了本侯又如何?”嘴角一挑,轻蔑而笑。
赵驴儿看着敬安,万没想到一个男子也能如此荡人魂魄,如此一颦一语,便能惹人心火。他木木愣愣回头看看月娥,却见两人同样玉容生光,真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美人儿,而这将军之色,竟丝毫不比那小娘子差。
53、刃恶徒双辔并行
老五牙咬的紧紧地, 被敬安之色勾引的几欲发狂, 忽然之间纵身扑过去,将敬安抱住,吼道:“如此, 就让你瞧瞧老子有没有胆!”
赵驴儿吓了一跳,没想到老五竟真的会做出, 本能地急忙叫道:“五哥!”老五兽-性大发,抱了敬安, 将他压下, 便去撕扯他的衣裳,敬安好似已经全然无力,一动不动, 竟如砧板上的鱼肉般, 任凭他为所欲为。赵驴儿本想拦阻,见状也忍不住咽一口唾沫, 站在边儿上只是看。
月娥在一边看这种变故, 刹那目瞪口呆,浑身发抖,身子向前一动便想拦阻,却又急忙停住。
那边厢老五解开自己衣裳,眼望着敬安的脸, 望着他双眸微微闭着,桃花粉面,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儿, 身下那物已经铁硬,便伸手将敬安的腰抄起来,手摸过去,狞笑说道:“好细的腰!”
赵驴儿舔了舔嘴唇,一时觉得干渴异常,只觉得这场景倍加刺激。老五将敬安抱住,觉得他浑如死人一般,毫不反抗,更是心痒难耐,低吼一声,便想扯了他的裤儿直入。
却不防在这瞬间,原本绵软如羔羊的人儿忽然睁开眼睛,老五对上他冷冽的双眼,顿时一愣。敬安嘴角一挑,伸手向着老五的身下一抄,老五还不知他要怎样,本能地一哆嗦,敬安出手如电,手上用力,他惯常拿刀张弓,手劲何其厉害。顿时之间,老五无限爽快变作一声惨嚎,整个人蓦地停手松开敬安,身子猛地弹开,跌到一边去,双手捂着下-体,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一会儿便停下不动。
赵驴儿见此变故,吓得手足无措,急得跳上前去,叫道:“五哥你怎么了?”老五眼睛发直,鼻孔放大,嘴角流涎,已经奄奄一息,哆嗦着断断续续说道:“杀!杀了他,杀了他!”脸色铁青,随即再无声息,竟然昏死过去!
赵驴儿吓了一跳,低头将老五的手扭开看过去,却见老五的胯-下,那物已经颓然低头,鲜血溅出,竟已是被扭断了!
赵驴儿大叫一声,吓得向后跌过去。身后敬安低低一笑,宛如鬼魅修罗,阴阴说道:“你也想来么?”赵驴儿转头,望着敬安撑着手在地上,看那绝色,真个儿雌雄难辨,却又如此辣手,果然是魔王!赵驴儿胆战心惊,又恨又怒,看看老五,又看看谢敬安,伸手提起刀便冲着敬安冲过去,说道:“我杀了你,替五哥报仇!”
敬安咬着牙皱着眉,可到底不能够动一动,赵驴儿来的甚快,手下不留情,提刀就欲劈下去。敬安捏着拳,想道:“幸而杀了一个,也算白赚的。”实在动弹不得,只有坐着等死。
电光火石之间,却听得赵驴儿一声惨叫,敬安一抬头,见他双目瞪大,雪亮的刀尖正从他身后一闪而过,敬安大惊,不知这又是如何,心想莫非是救兵来了?
赵驴儿脖子上被砍了一刀,汩汩流血,他霍地转过身去,瞪着身后那人,与此同时敬安也看到,在赵驴儿身后,手中握刀那人,赫然正是姚月娘!
敬安大惊。赵驴儿牙咬的格格作响,盯着月娥,恨不得生撕了她,说道:“你这贱货……老子……”手中刀便要提起来,敬安急忙说道:“危险,快补上一刀!”
月娥咬着牙,抡起刀来,在赵驴儿动手之前,拼力向着他脖子上又砍过去,鲜血四溅。赵驴儿的身子晃了晃,霍然倒下,眼睛兀自死死地瞪着。
月娥一时手软,手中的刀带血跌到地上,敬安仍爬不起来,月娥惊魂未定,见状急忙过去,伸手将敬安拉起来,问道:“你怎样?”敬安如在梦中,问道:“你……你怎么逃脱……”月娥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有法子。”敬安狐疑不定,那绳索绑的如此紧,他是亲手经过的,她怎么会逃开?
敬安心底思忖着,蓦地低头,望见月娥缩着左手,敬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仔细看过去,顿时浑身发凉。
只见月娥左手的拇指,自虎口向外,已经被掰断,颓然垂着,已经不能动!敬安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说:“你……你故意掰断手指?”月娥将手自他手心拉出来,低头说道:“没办法……掰断了的话,才可以脱出绳索来。”又转开话题,说道:“我们快走。免得还有人来。”敬安盯着月娥,这自断手指该有多痛,他想象也能想象的出,只怎样也料不到,如此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壮士扼腕”的举动来。
敬安来不及多说,月娥拉着他便要走,敬安停了步子,说道:“等一下,拿我刀来。”月娥便让他靠着柱子,去捡他的刀,蓦地见敬安的披风被扔在一边,心头微动,便也捡了起来。
敬安拿了刀,说道:“我此刻没力气,你帮我,杀了他!”说着,一指地上的老五。月娥怔了怔,先前她杀赵驴儿,是一时情急,她连杀鸡也都不敢,何况是人……如今却有些下不了手。敬安拉住她手,让她握了刀,自己伸手握了她的手,说道:“倘若他醒了,对你我仍会不利。”月娥看了敬安一眼,闭了眼睛,把心一横,走到那老五身边,敬安从旁相助,说道:“一鼓作气,用力砍下去。”月娥大叫一声,刀挥下去,自然是直中老五脖子,顿时将老五杀死在地。
敬安这才收了刀,说道:“做得很好。”月娥心头乱颤,却强忍着,便扶着敬安出了庙,迎面风沙而来,月娥站着脚,说道:“侯爷,这件披风借我穿穿。”敬安点头,看她的确衣衫不整,春光外露,说道:“我……脱件衣裳给你。”月娥摇头,伸手撩了撩自己散乱的头发,忽然一笑,说道:“不必了。”双手拢着头发,在头顶上很快地挽了个独发髻。敬安的头发却仍旧散着。
两人见庙门口拴着那赵驴儿跟老五的两匹马,便一路过去,敬安问道:“你可会骑马?”月娥说道:“侯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普通村妇,哪里会骑马,不过这是非常时候,不会也要会。”便扶着敬安,说道:“侯爷上马吧。”敬安点点头,拉着缰绳,翻身上马,伏在马背上喘息。月娥也到了另一匹马跟前,拉着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去。敬安冷眼看着,见她姿势颇为熟练,哪里像是她所说的“普通村妇”,便问道:“你先前骑过马?”月娥一笑,说道:“并没有。”她却是没有对敬安说实话。现代的时候,她的确是骑过马的,不过也只有那一次,是在去外游玩的时候,有个养马场,月娥便在朋友的撺掇下,跑了一圈,只能说是略微熟悉而已。
两人迎着风沙行了一段路,月娥用披风捂着嘴,问道:“侯爷,我们可以走出去么?”敬安说道:“这两个贼人是惯常走这条路的,他们的马必定也认道,自会带我们出去。”月娥才放了心。
两人走了一段路,一阵狂风沙吹过,对面看不清人,月娥一转头的功夫,就见马上不见了敬安,月娥大惊,急忙下马,伸手将两匹马牵住了,回头就走,走了两步,果然见敬安倒在地上,昏昏沉沉,一动不动。月娥大叫:“侯爷,侯爷!”伸手将敬安拉起来,敬安迷迷糊糊的,睁眼说道:“我怎么了?”月娥说道:“侯爷你从马上掉下来了。”敬安说道:“原来如此。”月娥扶着他送他上马,敬安爬了几度,终于上了马。两人又慢慢向前。
这回月娥不敢大意,只是不停地转头看他,见敬安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她心底担忧,就想该同他说话,别让他昏昏沉沉的,万一真的昏迷过去,可就大事不妙。
月娥便叫道:“侯爷,侯爷!”敬安自风沙声里听到月娥的声,便答应了。月娥便问道:“侯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敬安说道:“跟着赵三……”月娥问道:“我听那两个人说,是有人故意引侯爷前来的,难道那个人头,就是赵三的?”敬安说道:“嗯,就是他。”
月娥见他始终无精打采的,知道药性发作的厉害,便又说道:“侯爷,你既然认出赵三是奸细,杀了他,怎么还要去祖帝庙?是想斩草除根么?”敬安慢吞吞说道:“要你管?”
月娥有些啼笑皆非,却仍旧大声问道:“那么侯爷怎么中毒的?”敬安哼哼叽叽,最后恼怒说道:“赵三的水囊……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喝过水之后,再往里面下毒……本侯没有带水囊,杀他之后就拿了他的,谁知不慎,中了他的奸计,怪道他临死前说……本侯若是去祖帝庙,就必死无疑。”
月娥听了这话,心想总算他肯多说几句了……既然如此,就证明他头脑清醒了很多,然而听了这些话,心头一动,便又问道:“侯爷明知道去哪里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去?难道是为了我么?”敬安沉默了一会,月娥疑心他昏迷了,便大叫:“侯爷,侯爷!”敬安才慢慢说道:“嗯,为了你。”月娥听了这一句,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隐隐地有点儿欢喜,又有点说不清,就问道:“侯爷为什么要为了我冒险?”敬安又哼哼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话。月娥听不清楚,就略靠近了些,问道:“侯爷你说什么?”敬安才略大了声,说道:“本侯还没到手呢,怎能叫你死。”
这一句话,听到真的还不如听不到。月娥气结,心头那一点欢喜好像风中残烛,被敬安这一口大气给吹的熄灭了。当下月娥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拉马回来。也不愿意再同敬安说话,心里恨不得他再掉到地上去,那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下马,在他身上踩上几脚。不料,敬安却再也没有掉下去过。月娥白白期望了一阵儿。
两人大概走了过半,月娥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传来,回头一看,却见滚滚黄沙之中,起了一阵烟尘。正想开口,却见敬安猛地自马上挺身而起,跟着回头,看了片刻,顿时说道:“快,打马急行!”月娥不知发生何事,敬安说道:“身后有人追上来了,许是那些马匪后援!”月娥浑身一颤,敬安说道:“策马急行!抱住马脖子,千万别掉下去。”月娥匆匆答应一声,敬安抽出刀来,在月娥的马屁股上用力一拍,再回手再自己的上面一抽,两匹马长嘶一声,迎风向前狂奔。
54、拼一怒三军齐发
月娥同敬安纵马狂奔, 逃了片刻, 身后那雷霆般的声音越来越近,竟不曾甩开。敬安双眉紧蹙,情知不好。定然是群匪发现了祖帝庙里两条尸体一个人头, 故而特意报仇来的。
饶是敬安心思深沉,临危不惧, 此刻也有些慌,身后那群匪越来越逼近, 隐隐地听着那只言片语, 说道:“看明白,是那少年将军了,大伙加把劲, 并力捉住!”吼得凶猛, 宛如群狼追逐一只受伤猛虎。
敬安情知对方已经知晓自己身份,心中叫苦不迭。正在没理会处, 却听得身边月娥说道:“侯爷, 这帮马匪追的越来越紧,如何是好?”敬安本在无法,听了她问,却横眉说道:“本侯难道怕他们不成,若追上来, 便同他们拼了就是!”月娥说道:“侯爷果然英勇,不愧是安远将军!”敬安哼哼笑笑,说道:“还用你这乡野村妇说!”
月娥拉起披风掩口, 又说道:“只不过侯爷英勇是英勇了,却有点有勇无谋。”敬安听的真切,心头一腔欢喜变作恼怒,怒道:“你这村妇说甚么?”月娥说道:“群匪人多势众,侯爷纵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架不住,侯爷若是损了,这紫云六镇,又有何人护卫?却是连累百姓。”敬安恨得牙痒,说道:“你这村妇懂得什么……”心头却也承认她说的对。然而此时此刻,逃不出的话,不尽力拼了,难道坐以待毙?举手投降?却都不是他谢敬安的作风,倘若要死,亦要杀个痛快。
月娥说道:“侯爷莫恼,我记得前方有一条路,是可以抄近道回到镇上的,若是早些赶到,可以通知那些兵丁出来救援。”敬安闻言微微喜悦,说道:“此话当真?”月娥点头,说道:“村妇怎敢愚弄将军?”敬安啼笑皆非,说道:“你这村妇,倒真有几分意思,路在何处?”月娥说道:“那条路侯爷不认得,还让我去。”敬安说道:“你可以么?”月娥说道:“危急之时,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敬安说道:“你一个人去,可使得?”月娥说道:“我还担心侯爷你自马上摔下。”敬安又恼又气,大声说道:“你这村妇!本侯不会!”
两人向前奔了一会儿,后面追兵越急,敬安想道:“这帮马匪只是为了追我,倘若姚月娘另寻了路逃去,会逃出生天也未可知。倘若她真个早些回去,唤了救兵来,就算我战死此地,也有人替我报仇。”便说道:“那好,片刻到了,你就另寻路回镇子,回去之后,立刻传本侯命令,唤三军杀奔此地,将这帮匪徒剿灭一个不留!”
月娥说道:“民妇知道了。”敬安一探手臂,将手上的长刀倒转过来,刀锋对着自己便递过去,说道:“你一介村妇,无人相信,你就拿本侯的佩刀去,自会有人认得,才会信你的话。”
月娥并不伸手去接,目光闪烁片刻,敬安说道:“拿着!危难时候,也可防身。”月娥这才伸手接过,说道:“多谢侯爷!侯爷亦要努力向前,倘若侯爷比我先到镇上,便带兵回来,杀这帮人一个措手不及才好。”
敬安哼道:“本侯心底有数!”这片刻,身后那帮马匪的呼喝之声越发清晰,月娥眼望前方,说道:“侯爷,前方便是岔路。”敬安只看不清楚,说道:“你认得了方好,此地地势险要,莫要弄错了。”月娥说道:“我自认得……”敬安心头一阵紧张,忍不住转头看她。却见月娥正也看着自己,此即微微一笑,说道:“侯爷,……保重!”
说完之后,一声清叱:“驾!”强行调转马头,直奔那茫茫黄沙地而去。敬安自仍向前去,一边眼望月娥,只见那大红的披风在风中摇曳招展,烈烈有声,人很快地遁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敬安忍着困意,纵马向前,一气儿奔出了六七里,渐渐地只觉得耳畔风也小了,沙势也弱了许多,而身后那雷鸣般的声音也消失无踪。敬安大喜,心想定是那帮匪徒见他逃了出来,便不敢再追。
敬安打马,再过片刻,果然见黑松林就在眼前,隐隐地有几个兵丁身形出没,见了这边有人来,急急地都冲过来,有人叫道:“哪来的女子!”又有人喝道:“什么人?还不下马?!”
敬安一怔,将马定住了,喝道:“大胆,不认得本侯了么?”
众兵丁大惊,面面相觑,敬安伸手摸了摸脸,一脸的黄沙,微微一恼,抬袖子擦了擦,众人先前不曾看清楚敬安服饰,又因他长发披散,只以为是女子,见他脸容清晰起来,衣裳虽有些残破,却果然是戎装,才纷纷翻身跪倒,大叫:“将军饶命,属下等一时没看清楚。”
敬安翻身下马,说道:“无妨,都给本侯滚起来,马上传本侯的命令,叫三军集结,准备迎战!”自有传令官去了。敬安心想起一事,便说道:“再派个人去镇上,告知姚娘子,让她安顿下来勿忧。”麾下校尉问道:“侯爷,姚娘子回了镇上?”敬安说道:“她抄近路而行,此刻应该到了。”这校尉略一迟疑,问道:“侯爷所说的近路,是哪一条?”敬安正接了侍从递过来的披风抖了上身,闻言一怔,说道:“黄沙地中不是有一条近路通往镇上么,你难道不知?”校尉低头说道:“侯爷容禀,属下着实不知竟有这样一条路,自来出那黄沙地,只一条路而起,其他处处不过死路。”
敬安听了这话,手中一松,那披风颓然落地。校尉不知何事,茫然看着。却见敬安面色陡然而变,狰狞如鬼,上前一步将那校尉的胸前衣裳揪起来,颤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那校尉听敬安的声音有异,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说道:“侯爷,这黄沙地自古来的确一条出路而已!属下从未听闻有什么近路。”
敬安狠狠松手,校尉跌在地上,不知何故,急忙跪地。敬安不屑一顾,喝道:“一派胡言,她明明说……”
风吹的紧,敬安见自己长发向前飘出,刹那间心念一动,猛地顿住。只觉得一股冷气自脚心里嗖嗖向上攀爬,双腿冷的似僵住,敬安咽一口气,向前勉强走了步,竟站不住脚,身子一晃,手想要捉住什么,却未曾到手,胡乱一划,便向后狼狈倒去。
旁边的几名近身闻讯赶来,急忙向前将敬安扶住,敬安双眸圆睁,直直盯着虚空,耳畔似乎听到那一声“侯爷,保重”!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翻涌,敬安伸手捂住胸口,身子向前一挺,“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出,绽放一团血雾,近身众人皆是慌了,急急唤道:“侯爷,侯爷!”又叫:“传军医!”敬安摇摇头,吐了这口血,心头才觉得轻快了些,狠狠推开众人,双脚用力,径自站了起来,咬牙切齿说道:“姚月娘,你好!”
他双眼圆睁,嘴角残血明艳,面色凄厉的很。众近身跟士兵都惊得呆了,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敬安闭了闭眼睛,眼前闪过她嫣然一笑,转身拨马离去一幕,那红色披风在黄沙之中烈烈有声,她还将头发尽数挽起梳成一个独发髻,自己当时心中还笑她无状。他竟然还借了自己的刀给她……如今,的确是配备齐全。那帮马匪,远远地怎看的清,只见了他的披风,他的长刀,自然是追着她而去了!她那一声“保重”,岂非正如诀别?!这个村妇!
怎会没有想到!
敬安将事情滚滚想通,一时毛骨悚然,浑身冰冷,如刀插入心。又似被人狠狠耍弄了一番又扔弃了。他自小心高气傲,要什么都顺风顺水,顺利得手,在黄沙地内,狠辣斩杀赵三,虽然说不会中他的计策,到底还是不信邪,一来是为了月娥不曾到手,二来却因他是个极自负的。所以才去。
他在祖帝庙中关键时刻,刻意引那老五动火,却也并非是完全为了月娥,只因他是个极聪明的性子,知道就算月娥被糟蹋,自己也是逃不出的,所以索性反客为主,故意引那老五意乱情迷,在他不防备的时候杀之,也是因他生性狡猾且狠,只想就算死亦要杀一个是一个。
他做事从来都只先为自己,倘若是对自己无用的,绝不会去沾手。又是个自负过度的性子,只当世人都被掌握在他的手心,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一人,屡屡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他这条命,亦是拜她所赐才活着逃出。
他是堂堂将军,堂堂侯爷,名满京城,人人敬畏爱慕的谢敬安谢小侯,却用她拼了自己的命来救?一次她断了拇指,二次她拼了一身……这个村妇,何德何能!
然而为何竟没察觉她的用意?只是因为……太小看她了!他曾对赵三说:“错就错在你没有本侯聪明,亦没有本侯绝情。”如今,竟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加绝情更加聪明的人!是否是冥冥之中,赵三也在嘲笑他?想到那人容貌笑语……敬安只觉心寒至深,恨得眼中湿润。
敬安眯了眯眼,昂头厉声说道:“再传令,留一千人马囤积防范,其余三军即刻赶来此地,人马多配水囊准备出发,再传三十名带路之人跟从,随本侯直入黄沙地,剿灭黑风堡!”
传令官再去。敬安转身,望着地上的披风,红艳如血,敬安缓缓弯腰低头,将披风捡起来,用力一撕,撕下一块长条,将披风扔了,抬起双臂,将自己的长发攥起来,紧紧地绑了,两只已然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黄沙纷扬、宛如妖兽出没之地,心头想道:“倘若……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让这黑风堡的所有人为你陪葬。”伸手捂向胸口,此处微微酸痛,难以形容,幸亏风吹的大,一点泪沁出即刻被席卷而去。
敬安怔怔站在原地,眼望着黄沙滚滚之处,“汪汪,汪汪!”身后有叫声传来,敬安回头,却见到那黑色的狗儿虎头,不知何时跑来,此刻正在身后跳来跳去,望着那黄沙地疯狂大叫,敬安心头一痛,慢慢走过去,那虎头却不理会他,只是冲着那边叫个不停,敬安慢慢蹲下,说道:“怎么,你也知道她在那里?”虎头大叫两声,两只爪子刨着地面。敬安伸手,将他抱入怀中,说道:“你放心,她若有事,本侯也没面目苟活,这条命就也还给她便是了……”
虎头仍旧汪汪叫了几声,听了敬安的话,竟不再叫,最后只高高地仰起头来,小小的狗儿,在敬安怀中“嗷”地叫了起来,竟如同受伤的狼只发声。
安远将军率一千五百人,浩浩荡荡穿越黄沙之地,直奔黄沙漠中的黑风堡而去。途径祖帝庙,敬安特意进去看了一番,心头惊跳,生恐见到什么不该看的,幸而里头什么也没有,连赵三的头,也已不见。敬安提着心出来,望着天上日头,竟有点感激。
三军向前又行了足足半个时辰,哨探兵回来,说道:“将军,前方已经见了黑风堡!”敬安点了点头,一马当先向前奔去,果然眼前黄沙消退,前方一座绵延如村庄般的城堡出现眼前。
三军加快步子排列整齐,此刻黑风堡中众人也惊动,城头无数人影窜动。敬安眼望着那边,丝毫不停,策马向前疾驰出百米,长发伴着红色丝带,空中烈烈飞舞,敬安回身将弓握住,张弓搭箭,一连三支,箭无虚发,铁箭破空而去,那城头上矗立的人躲闪不及,三人几乎是同时倒下气绝,其余众人大声惊呼,敬安见状,伸手将长刀拔-出来,当空一挥,厉声叫道:“击鼓!儿郎们随我攻城!”说罢,身后众兵丁大喝一声,手持武器,如群狼一样向着黑风堡冲过去。
这黑风堡矗立黄沙地外几年,一直屹立不倒,一来是因为他们从来不去进犯紫云六镇,二来却是因为黄沙地如天然屏障,寻常的紫云守将,谁也不肯费这种功夫,闯那险要之地,如今他们受了挑唆,不合作出这等事,终于惹怒了敬安,才招来这番无妄之灾。
敬安带兵穿越黄沙地,虽然有本地几十人领路,仍旧折损了近百名将士,然而敬安此刻双眼血红,哪里会在乎那些,长刀一挥,手下的兵丁得令,个个奋勇向前,那黑风堡中的人惊慌失措,有那些匪徒便冲上来守城,然而他们从来不曾经历过如此大阵仗,何况敬安所带的士兵,比黑风堡中所有人都多出几倍,因此这黑风堡中众人只负隅顽抗了一会儿,大门便被众士兵攻破,敬安挥刀纵马而入。
敬安攻破了黑风堡,直上聚义堂,一边派人去搜寻姚月娘,一边传令将几名匪贼头目擒了上来,敬安亲自审问。说道:“你们自外掳来的姚月娘人在何处?”其中一名匪贼头目,甚是强悍,说道:“倘若不是那贱人,你这粉团儿将军又怎么能跑的出去?”敬安心头怒极,面上却反而笑出来,只问道:“如今人在何处?说出来,便饶你性命。”那人咬牙说道:“那贱人果然是你的相好,哈哈……她早就被我们兄弟奸死!”敬安闻言,笑得越艳,说道:“果然如此么?”那人说道:“果然如此,那贱人的滋味我也尝过,委实妙不可言!”
55、黑风堡血流成河
敬安听闻此话, 哈哈大笑, 似甚畅快,那匪徒莫名,周围熟知敬安性情的三军将士却都悚然无声, 敬安仰头笑了一会,笑声已逐渐转为凄厉, 手中长刀缓缓拔出,一溜儿锋利白芒。
那贼人着实强悍, 见状便昂着头说道:“你杀了老子又如何, 二十年后依然是一条好汉!”敬安笑的两眼泛出泪光,望着那贼说道:“本侯怎会杀你?啊?本侯怎么舍得?”说着,手下长刀一挥, 猛地便砍在那人的下-身, 那人冷不防,“啊”地叫了一声, 低头一看, 却见自己胯-下鲜血淋漓,正在惊恐不信,疼得发颤,敬安将刀缓缓地拖过去,宛如凌迟一般, 速度极慢,那人浑身发抖,惨嚎起来, 敬安将刀拖过,又是一刀过去,那人惊骇欲死,只是惨烈呼号,再不复先前的强装好汉。
敬安哈哈长笑着,刀刀不停,片刻之间,那人自腰往下,下-身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哪里是双腿所在,鲜血跟碎肉飞了一地,那人却仍旧不曾断气,始终在惨嚎,声音惨烈已经并非人声,敬安只置若罔闻。旁边众人看得毛发倒竖,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那人呼号许久,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敬安哈哈大笑着,持刀向另一人身边过去,眼睛红的滴血,却仍笑吟吟问道:“你又怎样?嗯?”
那人见敬安处置先前那人,吓得心悸颤抖,差些呕吐,几番欲昏死过去,如今见敬安冲着自己过来,双眸血红盯着自己看,偏又笑着狰狞,恍如地狱鬼怪……他心惊胆裂,更欲昏厥,急忙哆嗦着说道:“将……将军饶命,那人说的不是真话,那小娘子无事,无事,我们并没有对她如何!”
敬安听了这个,微微一怔,静了好大一会,那双眼中的红才缓缓地退下去,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说道:“你想蒙骗本侯?那……你说,她如今在何处?”这人乱颤,说道:“如今人在地牢里。在……在黄沙地,她伤了我们几个兄弟,本是要动她的、可……可有人不让,我……我们就没敢……”敬安听到这里,也顾不得继续听下去,只厉声喝道:“带路!倘若她真个没事,本侯便饶你一条狗命!”
头前士兵押着那贼人,敬安脚步匆匆跟在身后,一时焦急,恨不得叫那人飞起来带路,那人慌张之极,脚步踉跄,却终于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地牢,敬安撩起袍子跟着进去,一股发霉气息扑鼻而入,敬安不由地心头发慌,那人领着众人转了几个圈,终于停下,指着一间牢房说道:“将军,那女子便在里面。”
敬安急急上前一步,见上面铁链锁着,便举起刀来,将铁链劈开,拉开门进去,地牢内光线昏暗,门口一盏油灯昏昏欲熄灭,敬安心神震动,惶惶然一眼望过去,果然见有人靠在墙边,敬安来不及多想,疾步过去,将人抓住,叫道:“姚月娘!”
那人不语,随着敬安动作,头耷拉着低下,已经是个死了的样儿。敬安大惊,眼睛瞪得生疼,摇晃着此人便大叫:“姚月娘!”几番摇晃,那人都是低头垂眉,丝毫不觉。敬安哆嗦着伸出手指,在她鼻息下一探,触-手感觉人都冷了,敬安大叫一声,后退跌倒,浑身亦发凉。片刻才醒悟过来,又跪着冲过去,将人抱住,伸手捏住她的脸,叫道:“姚月娘,醒来,醒来!”
如此叫了几番,那人怎会有声响?敬安心凉如水,原来所有的期望不过是奢望,世间尚有些事是不在自己掌握的,再怎么提着心,期望上苍垂怜,不过一场镜花水月!迟早成空!敬安咬着牙,望着怀中如死灰的面孔,眼泪啪啦啪啦地打落下来,却只死咬着牙关,不肯出一声,默默无声落了半晌泪,才咬牙,颤声说道:“你敢戏弄本侯,你这村妇,就这样死了?然而你……死了又如何?你敢给本侯死……本侯也不叫你安宁,你尚有小弟,尚有那狗儿……家禽,本侯一一不放过……你……”一时大恸,虽然口里说着这些发狠的话,但此人再也听不到了,又如何?敬安眼前一片水光,喉头哽咽着,一个字儿也说不下去。
门外众将士鸦雀无声,不敢上前,只听敬安声音哽咽,却只得眼睁睁看着:谁也不曾想到,这向来强悍冷漠的将军,竟会为一个普通女子,哭成这样,纵然他未曾放声,众人又哪里看不出来?
敬安抽泣片刻,也不知自己为何而哭,正在绝望,心如死灰,忽然听到有人叫道:“侯爷?”敬安吸一吸鼻子,本能吼道:“给本侯闭嘴,把那贼徒拉出去凌迟……”那人又叫道:“侯爷?”敬安一怔,听得这个声音这般熟悉,便泪眼朦胧转头去看,却见旁边的角落里,有人正怔怔看着他。
敬安望见那人的脸,对上她的双眸,顿时大叫一声,低头又看怀中的人,瞪着眼睛看了片刻,才猛地跳起来,将怀中那尸体远远扔到一边,怒道:“哪里来的丑八怪!竟然敢蒙骗本侯?”
墙角那人冷冷地看着他,敬安回头看她,蓦地转怒为喜,脸上泪痕未干,便扑过去,说道:“姚月娘,你没有死?本侯就知道,上天……”一句话没有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谢敬安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外面围观的众将士见状,顿时个个呆若木鸡,眼珠子唏哩哗啦掉了一地。一个个惊悚不安,不知道是赶紧抱头鼠窜跑出去的好,还是赶紧跪地低头装看不见的好。
敬安被打的停了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你这村妇,你敢……”月娥望着敬安,冷冷说道:“侯爷你方才说什么?”敬安怔了怔,呐呐。
月娥瞪着他,说道:“我拼死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连我家的虎头跟鸡都不放过?”敬安毛骨悚然,语塞说道:“本侯……本侯只是……”月娥恨恨,说道:“早知道便放你去死!”
敬安看着她的样子,他从小到大,没被人动过一根指头,本来吃了一巴掌,换作平常早就暴走杀人,如今望着月娥恨恨的样子,微微惊之后,反倒觉得欢喜,恨不得她多打两下,让她多骂上几声。见她说完,便伸出双臂,将她牢牢抱入怀中,宽宏大量,笑着说道:“本侯福大命大,怎会死,你也是,本侯不许你死。”真个心满意足,万事都觉得是好的。
月娥被他抱住,挣扎说道:“我本已经死了,却被你气的活过来。”敬安知道她是赌气,便呵呵笑道:“你就算死了,我亦去阎罗殿拉你回来。”月娥说道:“放手!你要勒死我了!”敬安急忙略松开手,问道:“你受伤了?伤的怎样?”紧张地上下打量,又去掀她衣裳,不是轻薄,却如轻薄。
月娥忍无可忍,说道:“住手!我无事,只是小伤。”敬安发觉她胸前果然殷出一团血来,顿时双眼冰冷,沉声问道:“是谁做的?本侯把他凌迟处死!”月娥苦苦一笑,说道:“当真?”敬安咬牙,说道:“绝对。”又回头怒视外面那贼人,说道:“是不是他?”月娥见他凶相毕露,才叹道:“罢了,”低声说道,“……是我自己做的。”
敬安闻言一怔,急忙转过头来,对上月娥的眼睛,身子一僵,猛地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眼睛刹那又红起来。月娥转开头不看他,只说道:“你能来此,这黑风堡已经被攻下了?”敬安点头。月娥这才微微一笑,说道:“果然是有勇有谋的安远将军。”敬安无语,想到在路上她“激将”之事,眼中只是湿湿的,又不愿意她看到,便伸手仍旧将她抱住,只小心翼翼避开她胸口的伤。
月娥伸手,本推在他的身上,然而到底累的很,先前也是过度疲累,又加上伤口作祟,昏睡过去,没有察觉有人来到。只听到他发狠之声,才惊醒过来,见这人抱了个先前死在牢中的女尸当作自己,不由一时啼笑皆非。又听他打算着要对自家的小弟虎头什么的不利,又大怒。此刻见敬安抱着自己,却心头一宽,想道:“终于无事了。”索性便由了他去,又不放心,模模糊糊说道:“我睡一会,你敢动我家中的什么……不能跟你甘休。”敬安拥着月娥,听她声音渐渐小去,心又提起来,急忙伸手探她鼻息,感觉她微微呼吸,才放了心。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才将人打横抱起来,拥在怀中,起身大步出了牢房。
敬安踏平了黑风堡,命人将黑风堡历来敛就了的财物之类都尽数搬出来,用车辆装载了,将那些匪首并匪众们尽数斩了,一时之间血流遍地,哀嚎四起,刹那尸横遍野,敬安无动于衷,正是魔王本色。其他有些妇女并孩童便押了回县衙,日后变卖为奴。这黑风堡众匪徒,本来可以安安分分再过个几十年,却只因为一念之差,引来这魔王,导致一个血洗灭绝的下场。
敬安命人斩杀了为恶的众匪徒,士兵将银两、女子孩童押出来,敬安便下令放火,顿时之间,风引着火,将好端端的一座黑风堡烧做了白地!
敬安才命三军上路,三军久而不战,一战成功,自然群情激奋。敬安又下令回到紫云之后,论功行赏,顿时三军儿郎个个欢喜,人人踊跃,押着囚犯,推着车辆载满财宝启程准备返回。
敬安早命人在黑风堡内找了辆极舒服的马车,将月娥抱入里面,静静躺着,敬安布置完返回事宜之后,便命副将带兵,自己进了马车内。
一声令下,大旗招展,三军儿郎高声歌唱,顺利开拔返程。敬安转身进了马车,见月娥闭目睡着,他自轻手轻脚过去,也不敢动,只低着头仔细看,见她脸颊上有点伤,看了一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伤口,又觉得她会痛,只好忍着。
马车向前徐徐而行,风沙都被遮蔽在外头,敬安静静地望着月娥,时不时地替她拉一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如此目不转睛地,竟盯了半路,好似天上掉了个活宝贝,一时不看,人就飞了。正看着,忽然见那人眉睫一动,仿佛是个要醒来的光景,敬安见状,蓦地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将脸转开做正襟危坐状,隔了一会儿,那人却不见动静,敬安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却见那人仍旧安静躺着,方才大概不过是动了一下,敬安才松一口气,仍旧盯着人看。
56、凯旋归若即若离
车行半路, 月娥略动了几番, 身上被子偶尔滑落,敬安便伸手拉起,替她盖好。忽听外面有人叫道:“这阵风沙急, 暂避一避,把将军的车拉到边上。”众人齐齐动手, 外头一阵风沙鼓入,敬安心惊, 急忙合身上去, 将车厢门关起,不料在沙中本就不稳,车轮歪斜, 月娥的身子便自车厢着边向着另边颠去, 敬安大惊,抢身扑过去, 将月娥抱入怀中, 一手撑着车壁,稳定身形。
外面嘈杂声渐停,众人忙着躲避这场突然而至的沙暴。敬安见车厢门关的紧紧地,才松一口气,低头看向怀中月娥。
月娥双眸闭着, 此刻眉头皱了皱,却不曾睁眼,敬安见她脸上头发一缕搭着, 便伸出手指替她拨开,一瞬间想起在祖帝庙外,她伸手挽了个独发髻,却又跟平素的娇弱气质不同。敬安略略一怔,手指在月娥的脸上略作停留,一时转不开眼睛,动不了身。
恰在此时,月娥睫毛抖了抖,忽地缓缓睁开眼睛,双眸同敬安的眼睛对上,两人皆是心底一惊。敬安还不曾觉的怎样,刚要开口问她如何,月娥身子一挣,抢先说道:“你……做什么?”
敬安不防备,又怕抱得紧弄伤了她,竟被她挣扎出去,敬安一时脱口说道:“方才车子颠……”月娥离开敬安,将身靠在车壁上,皱着眉望着他,敬安同她目光相对,顿时察觉她双眼中的不悦。谁想到他无意行事,居然也会让她误解?想来也是……上次她被王婆子伤了脸,他便是不管不顾,劫了人上车,也是趁着那颠簸功夫,将人狠狠地抱了一抱,暗自里得意轻薄。正是他先前做下的孽障,因此叫月娥处处提防。敬安想通此节,心头一堵,竟然无言。
这便是:老虎进了城,家家都关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月娥看了敬安片刻,见他始终没有其他动作,才算放心。她方才忽然挣开,触动胸前伤处,此刻缓和过来,禁不住觉得疼,便伸手去捂住胸前,有些无力地靠在车壁上,双眉微蹙,微微喘息。
敬安望着她,问道:“可是伤口疼?”月娥哪里便会给他机会,只摇摇头,说道:“多谢侯爷,无事。”又转头看看周围,问道:“这是何处?”
敬安见她面色沉静如水,双眸冷漠,心头便觉得微微地冷。说道:“回紫云的路上。”
月娥点了点头,说道:“小妇人何德何能,竟劳侯爷如此相待……不如让小妇人去别处……”敬安见她如此冷淡,便说道:“不如把你扔在黑风堡更好。”月娥一怔,便垂了眸子,不同他相对。敬安说道:“姚娘子此即倒是处处有礼起来了,那黑风堡地牢下,打了本侯一掌,斥责本侯的,不知是何人?”
月娥听他忽然翻起旧账来,不由暗暗叫苦。当时她只自忖要死,正在迷迷糊糊,直奔奈何桥路上,听到此人诸多恶毒言语,便想:“就算是死,亦要骂他一顿在先。”何况她本质仍旧是个现代女子,生死之际,且又气恼,也顾不得那许多,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当时此人也并没怎么发作,没想到此刻竟忽然提起。
月娥只好垂眉低眸,说道:“当时……小妇人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完全不曾记得。倘若有冒犯,侯爷大人大量,必不会跟小妇人计较的。”
敬安咬了咬牙,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当时姚娘子是混沌出手,自己不知啊?”月娥硬着头皮,强作无辜状,说道:“正是。请侯爷见谅。”敬安笑得不怀好意,说道:“姚娘子,你可曾听说,本侯是有名的小心,睚眦必报。”月娥肩头微抖,低低咳嗽一声,说道:“小妇人向侯爷赔礼。”敬安说道:“怎么赔?”月娥心想:“这厮忒无赖了,好歹他的命是我救得……如今竟反过来咄咄逼人,只可恨我想同他拉开距离,所以也不好就拿此事情做挡箭牌。只不知他要如何?”
月娥便说道:“大不过……侯爷也打小妇人一耳光便是。”敬安笑道:“本侯是个怜香惜玉的,怎么舍得?”月娥说道:“那侯爷想要如何?”敬安两眼烁烁,盯着月娥,说道:“本侯要你……”
月娥几乎要吐一口血出来,敬安又慢悠悠接着说道:“本侯要你别防贼似的盯着本侯。哼,你当真以为本侯饥不择食。”月娥呼一口气,才略觉放松,如此表情,却正落入敬安眼底,敬安哼了一声,说道:“你的伤如何?”月娥说道:“回侯爷,伤的不重,不妨事的。”
敬安说道:“当时情形必定惊险万分……”便看着月娥。月娥轻描淡写,说道:“侥幸没死。”敬安说道:“我在黑风堡审问了几个匪贼,都说有人指挥他们作恶……连黑松林的事,也是这人出谋划策,赵三也是听他命令行事。——你可见过那人?”
月娥想了想,说道:“当时他们追的紧,我逃不过,用刀也伤了几个人,惹怒了他们,我便想自裁了事……却有个人出手将我制住,又命众匪徒不可伤我,才被关入牢中。只是他自始至终都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眼睛,声音也是陌生的……所以我不认得。”
敬安听她说罢,诸多感触,点头说道:“也罢了,不知是哪个对头针对我的。此番却是本侯连累你了。”月娥摇摇头,将头转开去。敬安看着她,说道:“当时你定是很怕?”月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早有准备。”敬安目光闪烁,说道:“我有一事不解,你不过是个女子,怎么会……想到扮本侯将那些人引开?”月娥垂眸,说道:“侯爷身系六镇百姓安危,倘若侯爷折了,那些匪贼自然趁机掳掠六镇,到时候百姓遭殃……相比之下,我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若是平时听了,却正是敬安的心声,牺牲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原也无他。然而此刻,听来却总觉别别扭扭,不甚顺耳。
敬安叹了口气,哼道:“你倒是很懂大义。”咬牙切齿的,不似赞叹。那边儿月娥靠在车厢边上,只当不曾听到,也硬挺着不肯躺下,双双沉默片刻,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好了,风沙过去了,大家齐力些,将马车推上去。”说着,车厢一歪,慢慢向上再行。
月娥身子不由晃动,急忙撑着。也是听了外面这话,才知道小侯爷所言非虚,先前倒并非他故意轻薄,因此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敬安冷冷清清坐在对面,正也看着自己,月娥一怔,便低下头去。不妨双眸一对之下,敬安便缓缓地过来,月娥警惕,说道:“侯爷你……”敬安说道:“车内不稳,小心你的伤。”月娥默默无言,敬安张开双臂欲抱她,月娥低头向后躲,说道:“侯爷,我自会小心……”敬安目光如刀,说道:“你怕什么?”月娥说道:“这个,小妇人只是不想劳烦侯爷,又……总该避嫌的。”
敬安双手握拳,想抱又不能,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有天涯之隔的感觉,片刻,月娥到底支撑不住,微微闷哼,面露痛苦之色。敬安急忙伸手握住她肩膀,说道:“怎么了?”却见她的手捂着胸口,敬安心惊,急忙将她的手挪开,却见胸口本来干了的血渍,又渗出来。
原来月娥起先受伤,虽然被人即使阻止,到底是刀刺进肉里,又无人替她疗伤。就算被敬安救了,敬安随军也无女大夫,敬安先前见她轻描淡写,又不肯让自己碰,只以为伤的也无碍,便想回镇上再说。
此刻一见,敬安不及多想,便将月娥抱住,一手去解她的衣裳。月娥察觉,推他的手,说道:“侯爷!”敬安怒道:“住口,本侯若是想对你不轨,你叫也没有用。”月娥怔住,敬安将她的胸前衣裳撕开,顿时心头一凉,见月娥胸口一道血痕,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伤口绽裂着,也无上药,也无包扎,流了大量的血。敬安咬了咬牙,当下暗骂自己糊涂。
月娥被他撕开衣裳,原本惨白的脸上才浮现绯红,又不敢反抗他,恐怕触怒这人性子,敬安望了一会儿,也不放手,便转头,大声说道:“把随军军医传来!”外面侍从答应一声,立刻就去,不一会功夫,军医已到,恭候聪明,敬安说道:“将你的止血伤药给本侯。”军医闻言,急忙将伤药翻找出来,送上车厢,敬安开车厢门取了进去。
敬安小心放下月娥去取药这一会功夫,月娥已强撑着身子,想把衣裳拢起来,敬安拿了药回身一看,恨得一时想把她打昏了事,便只冷笑说道:“你真的当本侯是禽兽?”
月娥撑着说道:“民妇怎么敢?”敬安说道:“既然不敢,就乖乖地躺着别动。”月娥羞红了脸,说道:“这伤委实没什么……等回到镇上……”敬安鬼使神差地说道:“等回到镇上,好请那小苏大夫来替你疗伤?倘若是他,你就不如现在这般想避着躲着了?”月娥没想他会突然说这个,便仍摇了摇头,心底却不禁想起苏青来……她生生死死这番颠簸,心头便想到苏青诸般的好,想到可以再见到他,一时面露微笑。
敬安一双利眼,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望着她乍然而现的温柔笑面,却是为了别个男子。当下敬安牙关咬的出声,便不由分说到了月娥边上,将人抱过来搂在怀中,报复般用了力,说道:“却是要叫姚娘子你失望了。”
月娥惊慌看他,敬安双眸沉沉,将她半幅衣裳都撕下来,月娥又羞又怕,叫道:“侯爷!”敬安说道:“我此刻并不想对你如何,姚娘子你若是总这样叫,却容易惹火。”月娥只好咬唇不语。敬安望着怀中半裸佳人,见她因紧张胸口不停起伏,那样微露的半边玉-乳,颤颤而动,正是无上春-色,以他心性,换平常早不可收拾。然而如今见她伤的那样,倒只是心疼,又恨她心系别人,心头水火交加的煎熬着。只好按捺。
敬安用干净帕子沾了水,替月娥擦拭伤口周围血渍,尽量不去碰疼了她。月娥见他双眸只盯着自己胸前,起初还羞恼,后来见他果真专注于伤,才缓缓地放松下来,胸口起伏也不似先前那样厉害。只尽量让自己不动,全当躺在手术台上。
敬安擦拭了三条帕子,才将残血收拾干净,又将伤药取来,在伤口上厚厚地撒了一层,伤药触到伤口,月娥只觉得一阵剧痛,火辣辣地,仿佛又被刀割过一般,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上出了一层的汗,身子簌簌发抖。
敬安知道她疼得紧,自也心疼,竟如感同深受,只抱着她,说道:“一会就好,忍一忍。一会就不疼了。”月娥只是想哭,却咬着牙关忍着,略略抽泣。片刻脸上便汗渍渍的,眼角也沁出泪来,敬安又掏了干净帕子替她擦脸,望着她双眸微闭的虚弱样子,又怜又爱,无限温柔。
敬安帮月娥收拾了胸前伤处,见她气虚体弱,已经不能动弹,便抱了她不放,将半湿了的帕子放下,却见她左手无力垂着,敬安心头一动,握了她的手腕来看,果然见拇指还是耷拉着,敬安一时感触,鼻子微微发酸,双眼发热,便将月娥的手放在掌心里,虚虚攥着。
车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听外面有人叫道:“好了好了,出来了!”敬安闻言精神一振,果然觉得马车也走的快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声鼎沸,隐隐地还有犬吠之声。
不一会功夫,有传令官来报,说道:“侯爷,外面是姚娘子的弟弟姚良,并苏青苏大夫,要求见侯爷。”
敬安想了想,低头看着昏睡的月娥,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抹过,便沉声对外说道:“你去传,就说本侯说的:姚娘子受了点伤,身子劳累,需要好生休息,暂不方便移动,本侯就直接带姚娘子去侯府上,将养一段日子,若是想见,便直接去侯府即可。”
那传令官自去通报。车内敬安牢牢地抱着人,怎舍得放手。然而看她双眸合着,此时是个乖乖安静的样子,一想到她先前的冷漠,又不由地皱起眉来。
57、心防备似冰似雪
不说敬安凯旋归来, 百姓们知道了黑风堡被灭, 顿时欢欣鼓舞,夹道欢迎,锣鼓喧天热闹之状, 难描难写,连向来轻视敬安的贺知县也对这少年将军另眼相看, 觉得他自有一番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大将之风。却没料想敬安如此干净利落的大动作,起因却是一个姚月娘。
且说当时月娥在马车上那一折腾, 伤口上药时候那痛非凡, 竟令她昏睡过去,全然不知敬安已自作主张。等醒来之后,却发现周围景物全非, 月娥一惊便起身, 不料眉头一蹙之际,仍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便是这瞬间, 有人急忙上前来,将她扶住,柔声说道:“娘子勿动。”
月娥抬头,却见面前是个俊俏丫鬟,全不认得, 再见自己身处所在,身下高床大枕,周遭布置华丽精致, 鼻端香喷喷的,隐约带点药香气。
月娥心下忐忑,问道:“劳烦这位姐姐,不知……这是何处?”丫鬟说道:“愧不敢当,娘子只唤我小葵就是了,回娘子话:这是将军府上。”月娥一听,拧了眉头,顿时明白必然是因为先前自己昏迷,那谢小侯便不由分说将自己带了进来。当下微怒,急忙起身,欲下地。这一动静,却忽然又发现自己身上衣物已换,竟然是些绫罗绸缎的宽衣,月娥又是惊心。
小葵见月娥起身欲下地,急忙扶着她肩膀拦住,说道:“娘子别动,伤口还未痊愈,扯裂了的话就大不好了,侯爷一再叮嘱,让我们小心服侍,倘若有个万一,便了不得。”月娥咬着唇,拧着眉,问道:“请问小葵姑娘,我这身上的衣物,是谁换的?”小葵机灵,说道:“好教娘子知道,这是我换的,只为娘子养伤舒服。”月娥闻言,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却仍旧借着小葵之力,起身下床。
小葵急忙问道:“娘子这是如何?”月娥说道:“我的家不是这处,我自然是要家去的。”小葵说道:“可是娘子的伤还未好……”月娥说道:“能动就无妨了。”
小葵急得变了脸色,偏又不能强自拦住,急忙向着门口的丫鬟们使眼色,有个丫鬟匆匆忙忙又跑了出去,小葵便只拦着,说道:“娘子如此擅动,这养的半好的伤怕是不妥当。”月娥说道:“姑娘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乡野之人,惯常粗皮潦草野惯了的,这点子伤不算什么。”
小葵见她自顾自去穿鞋子,来不及多说,急忙跪倒地上,说道:“求娘子且慢动。”月娥正咬着牙欲弯腰,只觉得胸口沉重非常,也吃力之际,见小葵如此,便问道:“姑娘这是为何?快快请起,我怎么敢当。”
小葵跪着不动,仰头说道:“侯爷派我们来伺候娘子,言明了的,倘若娘子有丝毫损伤,便要我们十倍痛楚,娘子昏迷之时,奴婢们尽心尽力伺候着,不敢有丝毫差错,如今娘子醒了,我们松一口气,然而娘子如此,倘若真个儿伤了自己,侯爷必定饶不过奴婢等。娘子就算要走,求娘子也等侯爷来了再说。”敬安选这个丫鬟来伺候月娥,自是知道她能说会道,很贴人心,可用上力的。
果然,月娥见这丫鬟说的泪眼汪汪,显然是急了,月娥心善,也明白敬安那性子,她不想为难别人,这才缓了动作,说道:“姑娘别急,既然如此,我便等候片刻。”小葵这才松一口气,见月娥垂着腿儿,她乖觉,便不起身,捡了鞋子来,替月娥穿上。月娥不习惯如此,脚一动,小葵知机,便说道:“娘子有伤,不宜弯腰,让奴婢来伺候。”月娥只好罢了,却又见这双鞋儿也是新鲜绣花的锦缎鞋子,自己先前那双布鞋,早不知撇到哪里去了,此即月娥不怒反笑。
果然片刻,外面脚步声响,顷刻之间,有人进了里面来,说道:“醒了么?”猛地跟月娥打了个照面,此人笑容满面,说道:“姚娘子无碍了?”
月娥此刻已经扶着小葵的手起了身,缓缓勉强行了个礼,垂眸做个淡淡的样儿,说道:“多谢侯爷挂心,民妇已经无碍了。向来亏了侯爷照料,如今民妇大好,自是该回家去的,在此向侯爷告辞。”敬安眉头一皱,看了小葵一眼,略一挥手,小葵松开月娥,行了个礼,并些丫鬟悄无声息出去了。月娥转头看着,也不做声。
敬安说道:“姚娘子何必如此急躁?就多将养些时日又如何?”月娥双脚着地,只觉头重脚轻,便缓缓向着边上移步,伸手扶着桌子,说道:“有劳侯爷……区区一介乡野村妇怎能叨扰侯爷?请侯爷自去唤我弟姚良,让他来接民妇回去。”
敬安见她微微气喘,便上前一步,欲自扶她。月娥说道:“侯爷且勿靠前!先前经历重重,皆是因为情势危险,势不可免,如今又非是身在龙潭虎穴,请侯爷记得男女之防。”
敬安站定了脚,说道:“姚娘子,你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本侯只是感念你当初义勇,这伤算起来也有本侯之因,所以本侯想留你下来,等伤好了,自会好端端送你回去,也算是尽一尽本侯的心意。至于小郎,他晌午时候已经来看过娘子,不过当时娘子仍在睡中,所以看过之后便离开了。”
月娥见他侃侃而谈,心中只觉得烦恼,说道:“侯爷纵然一片好心,怎奈于理不合,请侯爷放小妇人回去罢。”
敬安见她果然冷若冰霜,油盐不进,心头长叹一声,便也冷冷说道:“姚娘子不是第一日认得本侯,自明白本侯的性子,你便是说一万道一千,本侯已经决定了的,绝无更改!姚娘子还是专心养伤罢了,等伤好了,本侯即刻送你出府。”
月娥瞠目,知道此人的无赖性情又发作了,先前送些家具之类的去她家也是如此,不由分说,不给人选择的机会,他只是自说自话!然而却又能如何?
月娥气愤愤地望着敬安,两只眼不由地也蒙了层水汽,敬安看着,心底十分怜惜,便上前来,也不理会月娥躲避,将她半拢着身子,说道:“你瞧你,倒好似本侯欺负了你……快别如此,我只是为了你好。”声音陡然温柔起来。
月娥闭了闭眼睛,说道:“侯爷你留下我来,又有何用?”敬安说道:“我……只是为了娘子好。”月娥说道:“只怕侯爷是白费了心了。”敬安说道:“那也是本侯乐意。”月娥想了想,说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如侯爷这般,能随心所欲就随心所欲。”敬安说道:“我生来便是这个性子。”
月娥不由一笑,低声说道:“到底是小孩。”敬安耳朵灵,立刻说道:“你说什么?”月娥摇摇头,说道:“民妇是说,有些想小良。”敬安狐疑看着她,最后说道:“你且放心,姚良约了晚间再来。”月娥这才点点头,无奈何,对付眼前这人是不可硬碰硬的,便说道:“既然如此,且请侯爷让小葵姑娘进来,侯爷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
敬安见她终于答应留下,顿时一团欢喜,说道:“好好,我便叫小葵进来。你睡了半日,也该饿了,想吃些什么?”月娥垂了眸子,说道:“这些琐碎之事,何劳侯爷挂心?”敬安说道:“好罢,倘若你有想吃的,便只让小葵去传。”月娥到了床边,缓缓行礼,说道:“多谢侯爷,相送侯爷。”敬安皱了皱眉,看她一会,到底是出去了。
敬安前脚走了,后脚小葵就同几个丫鬟进门来,无微不至地伺候月娥,又端了熬好的药来给月娥喝。月娥便自喝了。她不惯被人团团围着伺候,喝了药就说自己要睡一会,便让丫鬟们都出去了。
月娥卧在床上,虽然合着双眸,心中却不平静,只想谢敬安如此举止到底想要如何?总之她是不能留在这里的,此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不说,家中的鸡狗都等着,还有种的菜,她很是想念自己那宅子…而此地再好,毕竟不是久恋之家。
其他,小良必定忧心……另外还有……
月娥的脑中浮现苏青青衫的俊逸模样,先前还不觉得他怎样,只以为他过于温柔,又不想害他,所以总是有意避着,此番经历生死,才觉得自己心底对苏青仍是有一份渴慕的,苏青就宛如一株大树,不言不语,静静地,是可以叫人倚靠,在关键时候挡风遮雨的,他的温柔言语,可亲笑容,仿佛有治愈之力,让人十分流连。
月娥想到敬安,便皱眉,很是忧心,转念想到苏青,却又微笑,温馨十分,一忽儿地狱一忽儿天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到月娥醒来,正想问是什么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犬吠,月娥一怔,听到外头有人低低说道:“虎头,别吵,姐姐睡着呢。”月娥听了这个声,又惊又喜,急忙说道:“是不是小良来了?”旁边丫鬟们见她醒了,急忙上前来扶持,小葵说道:“娘子听到了么?外面正是小郎君来了,还带了只狗儿。”
月娥欢喜无限,急忙说道:“快让他们进来。”自有丫鬟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小郎抱着虎头进了门来,四目相对,小郎的眼睛即刻红了,扑上前来,跪地叫道:“姐姐!”那虎头一窜落地,也认得旧主人,就在床榻前汪汪叫着,不停地向上跳跃,似乎想要跳到月娥的身上去。
月娥伸手轻轻拥住小郎,说道:“傻孩子,我又没事,哭什么。”小郎啜泣着,抬起袖子擦泪,低着头,说道:“姐姐,先前我好担心,你总是没有消息,后来才听说将军将你带了回来,偏又昏迷着。”月娥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这不是好端端的么?快起来。”小郎这才缓缓起来,只看着月娥,月娥望着他一笑,又看地上不停跳跃的虎头,便伸手将虎头抱住,虎头被月娥抱住,才停了动,静静地在月娥手中,发出低低的呜鸣之声,又伸出舌头舔月娥的手。
小郎低头,望见月娥被白布裹着的左手,又是惊了一跳,问道:“姐姐,你的手……”月娥低头看了看,将袖子稍微一拉遮住,说道:“不慎折到了……承蒙将军照料,过几日应该就会大好。”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小郎怎会相信?眼泪刚停,此刻又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月娥只好细声安慰。
两姐弟说了一会儿话,小郎便说道:“姐姐在此也好,我听说将军特意派人去京内找了个名医要来此,可见将军用心。”月娥怔了怔,皱眉说道:“往返也须许多日子,这是做什么?谁耐烦等那些。”小郎说道:“姐姐多养些时候也是好的。”月娥说道:“就算是养,也要回家去,无缘无故留在这里,恐怕会有人非议。”小郎说道:“有人说便由得他们去,我只要姐姐安然无恙。”月娥哑然,继而又说:“小良,我……”刚要说话,外面有人说道:“小郎来了?”
敬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月娥一见他,就把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姚良却赶忙上前行礼,敬安特特将他扶起来,说道:“你来了便好了,你姐姐一直记挂着你,不肯安心。”姚良说道:“还要多谢将军照料姐姐。”敬安说道:“这是应当的。”又看月娥,月娥只垂着眸不看他,敬安看着月娥膝头上的虎头,不知为何,十分嫉妒,却仍笑着,说道:“狗儿也带来了?”姚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本是不带他的,不料他总是跟着,打也打不退。”敬安说道:“带来也好,姚娘子很是喜爱这狗儿。”酸溜溜的。
月娥听了这话,便转头看向姚良,问道:“小良,我家中的三只鸡如何?”姚良急忙说道:“我日日喂着,都很好,也下蛋呢。我积攒了些,等姐姐回去,给姐姐做了吃。”月娥欢喜一笑,说道:“你别留着,自己每天煮一个吃呀,那么我那些菜呢?”姚良说道:“每日松土,长的也肥大了,等姐姐回去,就也可以摘了吃了。”月娥更是高兴,想了想,还有一宗重要事情要问,看了敬安一眼,苦苦地忍住。
不料敬安正盯着她,看她绽放欢颜,自己心头也高兴,猛地见她一脸关切想问什么,却忽然看自己一眼,又停了口。敬安心头一盘算,顿时想明白她要问什么,不由心下一冷。
58、为红颜此计安出
敬安人在书房, 垂眸沉思。自剿灭黑风堡群匪, 凯旋而归后,各地士绅纷纷相请,以为庆祝, 耳闻无限阿谀奉承之语,觥筹交错之极, 敬安心中所思所想,却无非是一人。
越是花团锦簇, 越是被众人捧到高高在上, 敬安越觉不安,他最为清楚,倘若不是那人, 今日紫云六镇恐怕一片愁云惨雾, 遍地哀鸿,哪里会是如此高朋满座, 笑语喧哗, 他也不会好端端在此,恐怕早就沦落一具死尸,而灵堂亦备好了……
敬安勉强应付了一日,便失了兴趣,闲暇就呆在府内出神。开始还去见了月娥两次, 只见她每每不是睡着就是恹恹地不理自己,他也无法。偏生又不能如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将人抱了便是。敬安心底对月娥, 已经并非当初单纯亵玩之情,似多了一份敬畏,如同面对同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一般。
敬安思来想去,想动手又忌惮,不知如何是好,深为苦恼。
这日他借口在书房内读书,换了数十本,堆了满桌,却不想理会。衙门中有递过来的文书,闲闲看了一翻,亦扔在边上。心头焦躁非凡,怎样也无法定心。目光在书房内逡巡来去,看了片刻,终于望定了一物,略微一喜。便叫人带了,出了书房,双脚顺风似的,直奔月娥养病之处,未曾进门之前,先有丫鬟出来迎接,敬安低声问道:“人怎样?”丫鬟回答说道:“回侯爷,娘子刚醒,精神尚好,现如今正喝药着。”敬安听了,甚是欢喜,急忙迈步入内,里面小葵正伺候月娥喝药,因药极苦,月娥双眉微蹙着,只是忍着,敬安一见,心头又爱又怜。
敬安还未及说话,小葵放了药碗,躬身行礼,敬安看了看药碗,说道:“已喝完了?去找些甜品来给娘子吃,免得嘴里苦味不休。”小葵先前也是这般做的,闻言便也答应,端了碗告辞出去了。
月娥见了敬安,便依旧垂了眸子下去,行了个礼,敬安上前欲扶起,月娥却又侧身躲过。敬安只好回身坐了桌边上,月娥才也坐了。两两相看,敬安无事找话,问道:“药果然极苦?”月娥沉默了会,才说道:“侯爷可尝一尝。”敬安说道:“那下回熬好了,我先尝尝看。”月娥本是堵他的,没想到他竟然坦然应了,一时无语。
敬安望了望,故作欢喜,说道:“你在本侯府里养伤,未免郁闷,本侯陪你下棋如何?”说着,外面的丫鬟便将敬安随侍带来的棋盘之物捧了进来,月娥目瞪口呆看着,丫鬟将棋盘放在桌子上,敬安转过身去,随手摆弄那黑白棋子,说道:“姚娘子可对下棋有兴趣?本侯陪你过两盘如何?”
月娥抬头看了看头顶,心底颇为无语。见他期盼般望着自己,才又说道:“侯爷玩笑么?民妇怎会下棋?”敬安一怔,那手指捻着一枚黑子,手指白的如玉一般,僵在半空不动。
敬安只想要用下棋来逗她解闷,并无想到她不会这一则,一时脸上几番风云变化,最后手一动,那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哒地声响,敬安笑了两声,又说道:“不会也无妨,我教你如何?”月娥将脸扭到一边去,说道:“不劳侯爷费心了……民妇对这些不甚感兴趣,且天性驽钝,学不会的。”
敬安喉头发干,想了想,便说道:“那你喜欢什么?琴棋书画本侯什么都会一点……嗯,那些不好,不如玩猜谜?又好玩又有趣,你如此聪明,一定会。”月娥低头,说道:“这些费脑筋的事,民妇一概不懂。”敬安想来想去,退而求其次,便说道:“那么你会什么?本侯陪你就是了。”
月娥听他如此问,嘴角才一挑,看向敬安。敬安见她终于露出笑容,也觉高兴,尚以为自己寻对了路,便问道:“你说就是了。”
月娥一笑之后,淡淡说道:“民妇会的事情也颇多,比如喂鸡喂狗,种田养菜,扫地煮饭,算账开店,样样都也会一点。”说罢,便一眼不眨地看着敬安。
敬安听了这个,木呆呆地同月娥相看了半晌,才察觉她眼中透出的一丝笑意,敬安咬了咬唇,说道:“你是成心捉弄我?”月娥说道:“民妇怎敢,只不过也是实话实说罢了。”敬安说道:“本侯是想陪你解闷……”月娥说道:“倘若真个如此,还请侯爷送民妇回去就是。”敬安一怒说道:“你这是妄想。”月娥看他一眼,冷冷地转开头去,自此不再开口。
敬安坐了半晌,月娥都不理他,敬安无趣,袖子一挥,将面前满棋盘的黑白子扫乱,才起身,气愤愤地离去。
身后月娥望着那一棋盘的黑白子落索,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小葵才端了盘子回来,见那落下的棋盘,又看床边上出神的月娥,便问道:“娘子,用点甜点吧。”又先捧了一杯清水给月娥,月娥喝了口水,才吃了块点心,觉得心底好过了些。小葵察言观色,便笑着说道:“侯爷对娘子很上心呢。”月娥摇了摇头。小葵见她并不生气,又说道:“我是侯爷自京里面带出来的,知道爷的脾气,侯爷从不曾对个人这般上心。”月娥说道:“他的性子是这样的,一时热血上来,就会任性而为,过后忘了也就忘了,如此而已。”小葵听了,想了想说道:“侯爷这番并不似任性,是动了真了。”
月娥只是摇头,不以为意说道:“罢了,管他动不动真,我只是在这里暂时将养两日,跟他也无甚瓜葛,明儿就叫小良来,接我回家。”
小葵说道:“娘子的伤还未好呢,若不好生养着,怕留下疤痕。”月娥微笑说道:“怕什么,横竖命在就可。”小葵说道:“小葵大胆说一句……”月娥问道:“什么?”小葵说道:“小葵也未曾见过娘子这样的人,分明是个女子,却不输给那些男人们,虽然我不知娘子是因何受伤,不过看我们侯爷这么紧张,就也猜到几分,可惜爷那样聪明的人,对着娘子,竟会不知如何是好……也是的,要知道侯爷先前在京中,可是只有他做主意的份儿,不知多少人都为侯爷着迷呢,也没见过侯爷对哪个这样用心过,想必越是用心,就越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的确是旁观者清了,倘若敬安听了这番话,定羞死不可。
月娥听着,也不做声,小葵见她始终淡淡的,适可而止,便也不说了,月娥吃了两块点心,便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这两天总这样,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又有人伺候的无微不至,她向来劳碌惯了,还真不习惯,生怕骨头都懒了。
且说敬安气愤愤地甩袖回去了,很是不服,心想寻常他要欢喜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偏这回上了心,却总碰钉子,真不知哪里做的差了,她竟总是不欢喜,甚至处处敌对,难道只因为当初他有意轻薄了些?可他所作那些,也不算太过罢,她怎么就如此记恨了。
敬安想不通,在书房内转了一圈,恨恨自语,说道:“若不是看在你相救本侯的份上,哪里跟你多这么些废话!早就把你……把你……”这个“把你”的下文却迟迟说不出,百般无奈,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桌上的古筝嗡地跟着发生,弦儿乱抖。
正在此刻,身后有人轻声说道:“侯爷在发什么脾气?”敬安回头一看,却见是自己的随侍文如,于是不语。文如轻悄走到敬安身边,笑容可掬,说道:“侯爷哪里吃了气?小心别气坏了身子……这穷乡僻壤的,又是谁那么胆大,给侯爷您气吃?”
敬安见她软语温存,便哼了一声,也不言语。文如怎会不知?她来此之前早就探听明白,说是侯爷从那养伤的民妇房中出来,面色就极为不好。文如才来的……先前她听说敬安让月娥在府内养伤,还只以为是个普通蠢妇,不以为意,后来派人一探听,听说那民妇竟然生的极好,又加上敬安对她关怀备至,文如并非傻子,一看就知这位爷又是对人家动了心了,想勾搭上手。
只因这是常事,所以文如也并不怎么关心,而且敬安惯常要做的,向来都是所向披靡,无有不从,他又喜新厌旧的,爱上了也就丢开了,如此而已……不料这两日的所见所闻,竟然是敬安屡屡吃瘪,文如这才有些惊诧起来。忽然之间,不免联想到前几日敬安的反常举止,文如暗想道:“难道前些日子他召我来泻火,却偏又不肯碰我,却是因为外头引了火气?当初我也想过大概是因如此,但这紫云县苦寒地方,哪里有令他入眼的人儿,如今想来,莫非就是这个姚月娘么?如此看来,她倒的确有些手段,竟然叫爷留恋这么多日子不肯撒手……”
所以今日文如特意来探听。文如见敬安不语,便又施展那温柔手段,柔声说道:“敢惹侯爷生气,真是该死了……侯爷别气,有什么火儿,可望如儿身上发么……”说着,身子娇颤颤地凑上去,有意无意,只在敬安身上轻轻地蹭动。
不妨敬安对此视而不见,却只是问道:“如儿,当初你第一次见本侯,心底作何想法?”
文如一怔,缓缓停了动作,不明敬安的意思,想了想,便柔声回答说道:“奴家第一次见侯爷,其实并非在楼中,而是在楼外……当时奴家还只是清倌之身,同众姐妹玩乐之时,听她们倚窗指点,说楼下的客人事事非非,奴家也不放在心上,不料一日,她们皆轰动起来,声声赞叹,并非寻常的玩乐口吻,奴家好奇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侯爷自楼下经过……一看便爱上……”
敬安却不晓得这番,怔了怔,只问道:“你一见就喜欢本侯?”
文如说道:“侯爷天人之姿,哪个不爱?当时我卖身那日,又见侯爷前来,当时我便向天许愿,倘若老天开眼,叫侯爷买了奴家,奴家这一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没想到,果然侯爷将奴家买下,楼里的姐妹,不知何等羡慕。”这本也是文如毕生最为荣耀之事,说起来,便面带笑容,心满意足。
敬安望着她,想了想,不由地有些心灰意懒。文如见他不悦,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便问道:“侯爷,莫不是我说错话了?”
敬安淡淡说道:“没什么,只不过你们人人都爱我,不过是爱我的容貌罢了,倘若我生的丑陋,你们哪里会欢喜。”文如大惊,原来敬安生得好,本是众人皆知的事,他自己也常常以此为傲,怎地今日竟然生出这等司马牛之叹?
文如想了想,隐约明白了几分,便说道:“其实也不然,如今这世上,绣花枕头多的是,纵然第一眼相爱,日后相处,日久见人心,也是会不喜的……然而侯爷却不同,侯爷的确是生得好,但是侯爷文武双全,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正是那等内外兼修之人,侯爷为何如此菲薄自己呢?”
敬安听了这个,才略略意动,忽然又想起月娥说什么“种田养菜”,不由地心烦意乱,想到:“我再精通那些又如何,她只是不感兴趣,难道我要跟着去种田养菜,喂鸡喂狗,唉……那村妇真是大煞风景,全不通风情。”
文如见敬安双眸一亮,却又暗淡下去,便又说道:“想当初,我刚被侯爷买下,也有些不熟侯爷性情,心中颇为忐忑,那第一夜,侯爷翩然而至,见我正抚琴,便也意动,自己亲手抚奏一曲,奴家在边上看着,侯爷那种端然而坐,潇洒俊逸之态,固然让人心折,但若非是有不凡的操守品格,又怎么会将琴曲抚的那般动听?奴家当即便庆幸上天果然厚待奴家。……当晚之事,侯爷待奴家那般温存……也是证明。”说到后面两句,想到自己初-夜承欢,虽然是青楼出身,到底是红了脸颊,悄悄低声,又想让敬安念起旧事,总有三分娇羞,也作出七分来。
不料全然是“明珠暗投”,敬安听了这个,却全不理会文如心底绮念,只问道:“你说本侯弹琴的样子好?”文如一怔,便点了点头。敬安想道:“我有十八般武艺,如今什么也没施展出来,那村妇自不知我的好处,她不会下棋,也就罢了,难道曲子的好听不好听,她有耳朵也听不出?我务必要叫她见识一番,为我心仪才是。”
当天晚上,月娥用饭之后又吃了药,又在屋子里缓缓走动,小葵进来,见状说道:“娘子要活动腿脚,何必只在屋子里,这晚间无人,我陪娘子出去走一走便是了。虽则风有些冷,多穿些儿衣裳便是了。”
月娥也正闷得慌了,平常只怕出去,会撞见不该见的,如今心底不耐烦,便点了点头。小葵取了披风来,给月娥披好,才扶着她出外行走。
月娥起初担心,便只在附近慢慢走了两步,小葵在边上指点着将军府的景物,倒也不觉得寂寞,且周围并没有闲人骚扰。月娥便放宽了心,一步一步,正走着,忽地听到耳畔一阵幽雅琴音传来。
月娥一怔,侧耳一听,只觉得那琴声悠悠扬扬,若有若无,时而低郁,时而昂扬,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好听非常。正是如现代那些“高雅音乐”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现代之时,多是自电台电视上看得,如今却定然是真人演奏,何其难得?月娥欢喜,便循着那乐声向前,全当听现场演奏会,一时也忘了计较那弹奏者会是谁人。
如此走了片刻,月娥才停住脚步,放眼看过去,却见前方乃是一座水中亭阁,遥遥地隔水相忘,灯笼点点,浮光掠影,在那亭子中央,坐着个白衣胜雪的人儿,正低着头,两只纤纤的手,长指在琴弦上拂动来去,那潺潺动听、仿佛天上之音的音符曲调,便自他的妙手之下,缓缓而出。
古琴美人,白衣如雪,长发如瀑,丹唇明眸,静坐如松,且又一副君子端方有教之相。倘若不认得此人是谁,这可算是天上人间,最为美妙的一副场景,亦是月娥来古代之后,所见最为动人心的美人美景了。
59、说知音惊彻君心
敬安打点精神, 作出那君子端方之相, 夜坐水阁抚琴。但见那风姿出众,恍若谪仙降世,难描难写, 风吹白衣影动,一丝两缕长发飘摇, 而他眉眼低垂,寂然庄严, 长指于琴弦之上, 舞动曼妙,指尖汩汩曲调流出,似高山流水, 似白雪阳春, 似万凤朝凰,似蝶舞妖娆, 百种人, 能听出百种意思,种种皆妙不可言,着实用心良苦。
敬安琴艺师从名家,他又是个聪慧绝顶、一点就通的性子,但凡感兴趣之事, 稍加用心,既有不凡造诣,京城中多少王孙公子, 名媛淑女,对此津津乐道,想一闻而不可得,如今他要打听佳人芳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丝儿也不能懈怠。
如斯良臣美景,衬着如斯妙人,真真“道是无情晴还有情”,又或者“任是无情也动人”。
月娥乍然见这场景,耳闻清雅动听乐声,不由地心头震撼,黯然**,站在水廊边上,遥望那边“佳人”抚琴,一时忘了言语,静静地只管倾听,一时心神恍惚,被琴音勾起诸多心事,那琴声黯然低沉时候,她便想到自己来到古代,吃了许多苦头,一时鼻酸,恨不得大声哭出,那琴声略微高扬,却又似带来无限希望,月娥便也随着点头微笑,那琴声似泉水奔腾,一泄而出,月娥也觉得畅快,想到自己现在脚踏实地,养好伤出去,自有一番天地。
月娥便不由地随着那琴声喜悦而喜悦,随着那琴声悲怆而悲怆,这便是敬安的造诣所致,也是古往今来,但凡天籁之音,都有让人情绪融通共鸣的妙用。
一会儿那琴声才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有人细细在耳畔说着什么,月娥靠在栏杆边上,怔怔地看着那边那人,这才微微地出了口气,耳畔的乐声逐渐低下去,眼睛却仍旧舍不得移开,只看向水阁中那仿佛神仙似的人,隐约有梦幻之感。
却见那人双手在琴弦上一停,手向下垂着,乃是个收手姿势,薄薄的衣袖垂下,渐渐地将他手拢了,这姿势,隐约带几分寂寞之意。
继而又见这人敛了袖子,金山玉柱般的起身,风自水上而来,掠过水阁,越见他长身玉立,蜂腰纤细,腰背挺得笔直如剑,如竹,他隐隐地叹了一声,仿佛也是出了无限心事。
月娥将敬安的样貌看的仔仔细细,心头无限感叹:原本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料武功极好,琴也弹得极好,倒有几分内涵。白日他兴冲冲而去要同她下棋,说自己琴棋书画各都懂一点,当时只以为他卖弄,如今看来,却是他谦虚了。这哪里是懂‘一点’?堪称大家风范。
在这个年代,此人也的确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也怪道他总是一副骄傲至目中无人的样儿。
正在出神,忽然见他慢慢地竟抬头起来,仿佛察觉有人在听一般,电光火石间,眼睛便同月娥的对上。
月娥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眼睛转开,这功夫,敬安已经迈步自水阁那边过来了。
月娥转过身,本想离开的,小葵说道:“侯爷似看到娘子了,娘子何妨等候片刻?”月娥说道:“等的什么,我也是无意来此,却打扰他抚琴雅兴了。”小葵只细细说道:“侯爷虽然善音律,但平常里却极少抚琴,只说知音难求,今晚却是巧了。”
月娥看了小葵一眼,这功夫,敬安已经过来,小葵急忙躬身行礼,说道:“见过侯爷。”敬安点头,却看着月娥,说道:“夜寒露重,娘子怎么出来了?”小葵不语。月娥只好说道:“刚吃了药,不愿就睡,出来走走,打扰侯爷了。”敬安说道:“哪里,琴技拙劣,娘子肯听,才让我喜出望外呢。”
月娥点了点头,说道:“不敢再打扰侯爷,小妇人这就回去了。”敬安说道:“本侯相送娘子回去。”月娥说道:“不劳烦侯爷,自有小葵姑娘照料。”小葵说道:“娘子,就让侯爷送你回去,我如今想起来,先前让厨房里熬着一点东西,怕他们忘了,得去看看。”月娥望向她,敬安说道:“那赶紧去。”小葵便自去了。
当下敬安伸手,相扶着月娥往回走,却又不敢直接就握下来,只虚虚的笼着,又说道:“怪道方才琴音里有异声出现,本侯还以为是错听了,原来是主娘子在侧,娘子必定是本侯的知音了。”月娥淡淡说道:“侯爷玩笑了,我们乡野之人,懂什么叫知音?只听过从未曾听过这个声,所以一时觉得新奇。”敬安说道:“娘子可喜欢?”月娥想了想,说道:“很好听。”敬安说道:“既然如此,日后我天天替娘子抚琴。”月娥摇摇头,说道:“这却不能够了,我明日便想回家。”
敬安听了这话,顿时站住脚,说道:“明日就走?”月娥转头看他,说道:“正是如此。”敬安说道:“何必如此着急?”月娥说道:“小妇人总也要安身立命,不似公侯小姐,不事生产,小妇人只有自己双手操劳。总是在侯爷府上闲散着,像什么话?”敬安说道:“你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就算小郎少了东西,跟本侯要就是了。”月娥说道:“侯爷越发玩笑了,我们跟侯爷非亲非故,先前承蒙侯爷青眼,送了大量东西过去,至今还欠着侯爷的,只想着勤勤恳恳地将这帐还清了,怎么还不思进步,又要侯爷的东西不成,”
敬安说道:“你何必同我分的那么清楚?”月娥说道:“不然如何?我同侯爷,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总搅在一起?”敬安说道:“你说什么?”月娥说道:“侯爷也该知晓,民妇同侯爷,一个地一个天,本是生生世世都不可相遇的,偏偏阴差阳错遇了。不过是冥冥之中,上天开的玩笑,过后就忘了便是。就像侯爷您,擅长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但是小妇人如何?会的是喂鸡养狗,种田种菜,如同‘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根本同侯爷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再比方说,侯爷方才所弹的曲子,小妇人听了,的确觉得如同仙乐,但也只是这样而已,要让我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侯爷用心而弹,但是对小妇人而言,侯爷这一番辛苦,却只是对牛弹琴。”
敬安听她说话,月娥说一句,他的心就凉一层,说到最后,这颗心已经凉的彻骨,愣愣说道:“你说什么,对牛弹琴?”月娥点点头,说道:“先前侯爷曾经也对小妇人说过,像我们这等人,侯爷还并不放在眼里。小妇人也知道,只因为黑风堡之事,偶然的相救,才让侯爷起了怜悯之心,收留小妇人再府中,如此大恩,没齿难忘,但起初我救侯爷,也只是为了六镇百姓着想,并非是单为了侯爷,此事换做别人,恐怕也会如我这般做。侯爷也明白。另外,小妇人也有自知之明。总不能赖着侯爷一时怜惜,便一直留在这将军府之中。早散了,早好。侯爷说是不是这样?”
敬安愣愣地听着月娥说完,先前他在烧梅铺子里,因贪看她睡容,却反被她误解,一时之气,说出“对她并无企图想法”之类的话,她的记性却是极好,竟然在此时拿出来堵他的嘴。偏偏又拿黑风堡的事,来压迫他。竟果然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娥说完,便说道:“侯爷不语,那边是默认了。我在此住了这几天,侯爷颇为用心,我也于心不安,因此就打算明儿走。侯爷若是同意了,就还劳烦明日请我弟弟前来,接我回家。多谢侯爷。”
月娥说完,便转了身。她心底知道自己跟这个少年将军是绝对没有结果的,所以绝不肯给自己或者敬安一点余地。但是说话间,却见他的脸上露出了又是伤心又是震惊的神情,却让她不忍看下去。
敬安伸手,一把抓住月娥的胳膊,说道:“你当真要走?本侯……你心中一点儿也没有本侯?”月娥听他这么问,便说道:“侯爷是六镇守护之人,小妇人心底自然是敬畏将军的。”敬安说道:“你知道我所指不是这个!”月娥说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敬安手一紧,月娥疼得微微一抖,敬安咬了咬牙,说道:“姚月娘,你究竟是不解风情,还是无心?”月娥咬了咬唇忍着痛,说道:“大抵两者皆是。侯爷自有万种风情,可惜我并不是知音之人。”
敬安喉头一梗,手便松开,月娥向前一步,说道:“我已到了,侯爷请回。”
说罢,再不回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回了房间里去了。
月娥自回了房间休息。一夜无梦。第二日早上,小葵来伺候。月娥说道:“劳烦姑娘了,幸喜我今日就走了。”小葵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月娥说道:“姑娘怎么了?”小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月娥怕有事,便又问道:“姑娘不愿说?那么我便不多嘴了。”
小葵这才说道:“娘子,我看侯爷对娘子是真正动了心的,娘子真个不能留下?”月娥一怔,随即说道:“不是这样的。明知不可能的事,及早断了才好。”小葵鼻子红红,说道:“才过来时候听人说,侯爷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夜未睡,那珍藏的琴都给摔了。手也给琴弦割破了。”月娥呆了呆,想说什么,又停下。
小葵望着她,忽然跪倒在地,说道:“娘子,小葵求你留下,小葵从未见侯爷如此亏待自己,正是为了娘子之故。”月娥急忙伸手,想扶她起来,小葵却低头,微微地啜泣,月娥叹了一声,说道:“你伤心什么?你们侯爷是那样的脾气,你既然是久跟着他的,怎会不明白?他再怎么厉害,人人敬畏,也不过只是个被从小宠坏了的孩子,但凡他有点喜爱的东西,就想到手,倘若到不了手,就觉得懊恼,这也是人之常情,只需等他这阵儿热血过去之后,也就好了,又或者遇上了另外喜欢的事物,比先前他未曾得手的那个还好,他也就欢欢喜喜上去,同样将前情忘了。”
小葵听得模模糊糊,不甚明白。月娥又说道:“再者说,我留下来做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呵,小葵姑娘,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是下堂之身,但自有双手,我从来也不想要靠别人过活,只勤勤恳恳的做活,守着一间屋,几只鸡,狗儿跟我弟弟便心满意足,就算将来……当真要嫁人,那也要找一个真心疼我,以诚相待之人,至于侯爷……他就算有千般好,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小葵听月娥这么说,看她温和神色,却自有一股坚定态度,情知无法挽回,便也缓缓站起来,擦了擦泪,说道:“我就知姚娘子是个不同的……只是我们侯爷……”月娥不愿再提敬安,便说道:“罢了,我今日就回家去了,承小葵姑娘你一番照顾,你若是以后有时候出将军府,可以去我家里坐坐。”小葵见状,也只好露出笑容答应了。
月娥跟小葵在里面说完。便又说些别的。却没有想到,有人一直站在门口的帘子后面,将这一番话听了个真真切切,一直听月娥说完了,这人也不进门,只转身出门去了。
快要到晌午时分,姚良才来了,相接月娥回家去,月娥欢喜出外,小葵扶着,上了车,姚良自进内相谢了敬安,两人在门口道别。月娥坐在车内,掀起帘子悄悄向外一看,却见敬安站在门口,神情淡淡地,也看不出什么来。她暗自点了点头,目光一扫,望见他手上缠着白布,不由地又一叹,悄悄地便将帘子放下。姚良才上了马车,车辆徐徐向前,归家去了。
车子行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小水巷,月娥在车内假寐,听车子停下来,才睁开眼睛,姚良在外说道:“姐姐,到家了。”月娥缓缓地向外出来,姚良跳下车,从旁扶着,这功夫,有人自屋内出来,见了月娥,说道:“月娘!”疾步过来,姚良见状便闪开,那人伸手扶着月娥,月娥才下了车来。
姚良将赶车的打发离去,月娥只转头看着身边之人,问道:“苏……大夫,你……怎会在此?”苏青说道:“听闻你今日回来,我便来看看,伤怎样?”月娥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已经无事了。”苏青便扶着月娥进门。
60、小侯爷洗手羹汤
回了家里, 不过只隔几日, 就觉许久未归相似,月娥哪里坐得住,脚不停下前院后院的转, 看着那些鸡还活蹦乱跳,养的精神之极, 园地里的菜也肥大许多,更加上虎头, 在月娥脚边上转来转去, 片刻不离,果然亲热,才觉得放心。
月娥看了一会, 开心之余, 隐隐地觉得胸口有些疼,便伸手轻轻捂了, 情知还是不能乱动。正靠在墙边微微喘息, 苏青过来,一眼见了她面色不对,便过来搀扶,急着说道:“你这时还不能四处走动,先回去歇着。”月娥说道:“多谢你……”苏青看她一眼, 说道:“谢什么?别说这些。方才我在前面写了张药方子,叫童儿去抓药。”月娥越发觉得过意不去,然而心底却又有点甜丝丝的, 便说道:“让你这般劳心,怎可不谢一声?”
苏青便微微摇头,不再说话,只是面上笑容淡淡的,看了叫人安心。扶着月娥回到了房间,让她坐了,苏青说道:“你歇着,我倒杯水给你。”这时侯姚良进来,急忙说道:“我来就好,苏大哥你坐一会。”便将杯子接了过去。苏青无法,只好坐在床边上,亦不知要说什么,一时两两相望。
沉默片刻,苏青终于说道:“这一番甚是惊险,以后可要小心着些。”月娥说道:“一番无妄之灾,然而平定了外面这股匪患,倒又是好事。”苏青说道:“你只想那么多……倘若你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月娥微笑说道:“这不是无事么?”
苏青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劫后余生,这相处时光,倍加珍重。
过了一会儿,苏青说道:“自你回来,便养在侯府之中,我也见不到你……只不过,听他们那些同谢将军吃过酒的人说,这一次能够顺利剿灭黑风堡群匪,其实也有你的功劳。”
月娥一怔,问道:“什么?怎么说?”苏青说道:“似是谢将军亲口承认,说若非是你,也不会如此顺利诛灭群匪。此事乡里都知晓了。”月娥皱了皱眉,说道:“我也未曾做什么……”苏青说道:“不管怎样,总归你现在无事,一切就好了。”说着,又笑微微说道,“另外……经过此事,父亲的态度有些松动,若我所料不错,这两日定是会松口了。”
月娥一时未反应过来,便问道:“什么?”苏青看她一眼,笑容淡淡,一派温柔,说道:“没什么,过两日再同你说……”月娥心底只想谢敬安去了,也没留意,只点了点头。
两人说了片刻,小良端了水进来,一人一杯,也才说道:“姐姐你这番实在怕人,若无苏大哥在旁劝慰我,我会疯了不可。”月娥便看他,说道:“年纪轻轻,别一惊一乍的,只说胡话。”小良说道:“是真话,姐姐你要多谢苏大哥,我为了姐姐事情,日夜忧心,起初连虎头跟鸡也不记得理会,是苏大哥来,帮我喂了他们,又整理了院子,苏大哥说姐姐定会回来,叫我不要担心,我才打起精神。”
月娥听了这话,才看向苏青。苏青微笑说道:“这些些微之事,何必再提。”说着,便又看了月娥一眼,说道:“片刻童儿将药送来,教小郎熬了就好,我先回铺子,改日再来。”月娥欲下地,苏青急忙拦着,说道:“别如此。”顿了顿,又说道,“横竖并非外人。”说了这句,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向外而去。
月娥怔了怔,急忙叫小郎相送,小郎便奔出去,相送苏青。
留下月娥在炕上,心底反复想着苏青那句“并非外人”,回想他当时似笑非笑的样子,一时惘然。
果然不多时候,苏青的药童便将药送了来,小郎便生火熬药,到了中午时候,月娥想起身做饭,却不料小郎已经勤快做好了,虽然简陋,却是心意难得。两人坐在桌边,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因姐弟团圆,也只觉温馨无限。吃过了饭,小郎就将熬好的药给月娥端来,喂她喝了。
当夜,小郎又嘱咐月娥,这几日不可劳累,伤并未养好,留神再坏,其他家务,只等他自衙门回来来做。两人便各自安歇。
第二日,小郎大早起身,出集市买了一日所用的菜回来,先简单熬了米粥,给月娥喝,自己也吃了些,又喂了虎头跟鸡,他才去了衙门。月娥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就起身来,简单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觉得比昨日好了些,只是身子仍然倦怠,想必是这几日歇的太过之故。
月娥叹了声,想道:“总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才可重新开始一切。”便又回身去屋子,不料刚迈步进了里屋,忽然觉得身下有些异样。
月娥怔了怔,想到一事,不由地皱起眉来,回到里屋,将裙子撩起来试了试,果然一指头的红。于是肩膀微沉,叹了口气。
月娥只以为这月事来了,麻烦些而已,只留神便是了。幸亏她这几日不用劳动,也不必出外东奔西走,倒是好应付……然而将到了中午,那肚子竟疼得翻江倒海起来,起初还钝钝的疼,月娥只忍着,后来便好似有人抄了刀子,在那肚子里一片一片的割着肉,疼得月娥咬着牙,捂着肚子,一声一声的呻吟,在炕上蜷曲着身子,翻来覆去,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都见了汗,那股痛从肚子发散开去,牵扯全身,月娥伏在炕上,只张开口吸气,丝毫不敢大动。熬了不知多久,感觉整个人似死了一半,软软地横在炕上,神智昏昏,只盼自己死过去倒是容易的。
正在半昏半睡之间,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叫道:“没有人在么?”听的模模糊糊,纵然听得清楚,月娥也无法发声,只仍乖乖地伏着如死一般。
你道外头那人是谁?自不是外人。
原来,自月娥离开将军府,敬安安静了一天。月娥临去之前同小葵说的那一番话,他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倘若他是第一日认得月娥,自然会将这些话嗤之以鼻,当她是村妇野语,胡说八道,只依旧会按照他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罢了。然而两人几度过招,甚至一并经历生死。这话听来,味道又有不同。敬安只觉得她那些话,说来虽则一片知心懂事之意,细想却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着实绝情的很。
敬安昔日在脂粉堆中所向披靡,到月娥这里屡屡碰壁,虽则不甘心,然而也知道月娥的确是个跟自己昔日所见完全不同的女子,他最初是猎奇,欲心作祟,到现在,对她那片赤-裸裸的**,却成了一种渴慕,仿佛不知不觉便要接近她。然而越发接近她,就越知道自己无望。越无望,就越是发狠……
简直如个循环的怪圈。敬安听了月娥那一番话,心头便告诫自己:世上女子何处没有?如她所说,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者,从来不缺,她又算什么?日后自有更好的落在他手中。
敬安便熄了那一腔心思,安安稳稳了一天。忙于公务,交际应酬,走马练功,倒不寂寞,也没有甚么空暇去想那“村妇”之事。到晚饭时刻,敬安一思谋,自己真的一日都未曾想过那人,不由大乐,呵呵吃了饭,自安静回房内休息,默念“静心静心”,睡了半夜,无论脑中想些什么,最终却总会出现那人容颜。
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洪水泛滥,事关她的一颦一笑,举止行为,他细细地想,想至不知不觉笑出声,又察觉回来,于是笑意转做恼怒。
第二日敬安打着哈欠起床,只觉精神不振,出了将军府便去衙门公干,蓦地望见已经被调到县衙的小郎,才双眼一亮。
敬安情知小郎今日事忙,他心头有鬼,聊来聊去,隐约透出要去探望月娥之意,小郎不知他的心思,见他诚恳殷勤,又因他身份高贵,小郎也不会想到他对月娥心怀鬼胎,又担心月娥独自在家。因此便欢喜答应了。
敬安得了小郎松口,一夜倦怠不翼而飞,也不带随从,打马便向着小水巷而来。
一直下了马,看面前熟悉的门墙,敬安心头略带忐忑,忽然懊悔自己来的鲁莽仓促,无缘无故,来做什么?别又被她笑话冷脸。便又翻身上马,不料才想要拨转马头,硬生生却又停下,只想:来都来了,何不见她一面?怎能空归?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情者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决策。这也是敬安自有先见之明没叫随从跟着,否则的话,真要笑死众人。
等敬安定了心,便下马来,将马栓在门口石狮子上,才开门进去,整个院子静静地,敬安忽觉得自己有做贼的感觉。
猛地一声狗叫,虎头冲出来,冲着敬安摇头摆尾,小狮子般的狂吠,敬安狠狠地瞪他一眼,手势一挥,做出个杀人的样子来,虎头到底是小,敬安又是个将军,上阵杀人,乃是常事,身上自有些煞气,虎头叫了一阵,见没人出来帮他,就慌得也跑了。
敬安这才迈步入内,一边东张西望,却只没见到人,敬安心头一动,想到:莫非她伤没有好就去了铺子?
如此想着,人才放松下来,前院后院地看了一番,见那几只鸡在笼子里咕咕乱叫,敬安便蹲下来看了一会,想到月娥在将军府之时,自己问她会什么,她只说“喂狗养鸡”,敬安一时哈哈笑起来。
敬安饱看了一番,溜溜达达地向外,刚要出去到铺子看看,忽地听到耳畔似有低低呻吟。敬安耳朵极灵,听到这个,微微皱眉,便转过身,循声而去。走了片刻,才知自己走的正是月娥的房,他骤然有些紧张,步子也放轻,却不曾再听到那呻-吟声传来。敬安不敢贸然进入,便只唤道:“有人在否?”
里头儿静静地,也没有声响,敬安只以为自己错听,犹犹豫豫地要走,却又不放心,便上前一步,将月娥那房间的门微微地一推。
那门扇本是虚掩着的,被敬安一推,便应声而开,敬安吓了一跳,忍不住咽口唾沫,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敬安迈步入内,只看了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月娥。
敬安一惊,急忙退后一步,说道:“姚娘子,我……”便要解释。不料月娥躺着,一动也不动,敬安一怔,便上前,叫道:“姚娘子?”月娥仍旧不动。敬安吓了心怦怦乱跳,上阵也不曾这样儿过,也不顾她会生气,箭步上前,伸手便扳住月娥的肩膀,叫道:“姚娘子!”
猛地更是大惊,只见月娥双眸紧闭,脸色煞白,本来樱桃般的嘴唇,被咬的渗出血来,敬安手足俱冷,叫道:“姚月娘,姚月娘!”拼命地一阵乱晃,声音都变了调。
月娥被他一阵乱摇,腹中更是刀绞一般,痛的叫了声,勉强睁开眼睛,见是敬安,便说道:“别动……别动我。”
敬安见她睁眼说话,心头微喜,又听她有气无力的,便说道:“你是怎地了?别怕,我即刻带你去找大夫。”月娥闻言,皱着眉,小声说道:“没事,不用……”敬安哪里肯听,便将她一抱,就要走。月娥见他莽撞,急忙伸手死死抓住他肩膀,说道:“别!放下,不是病了……”敬安站住脚,说道:“你脸色甚差,还说这些?”月娥又痛又急,眼泪都流出来,只说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跟你说。”
敬安这才半信半疑,将月娥抱了,放回炕上。问道:“你莫骗我……”忽然说道,“难道是伤口裂开,你不愿我看?”一急之下,便去解月娥的衣裳。月娥手足俱软,疼得只是丝丝吸气,没半分力气,说一个字儿也是难得。敬安手脚利落,顿时将月娥衣裳解开,低头细细一看,伤口养的好好的,并无绽裂。敬安才松一口气,又问道:“不是这里,那是哪里不妥?”又握住月娥的左手去看她那拇指。
月娥心怕了他,便攒了力气,小声说道:“我……我肚子疼,没事……没大碍。”敬安眼睛一睁,说道:“肚子疼?怎会如此厉害?”见月娥满头的汗,**地一丝头发也贴在上面,便抬起袖子替她擦拭,又见她胸口还敞着,脸上一红,赶紧给她再把衣裳整理好。才又抬手无摸她的肚子,说道:“是不是被那些贼人伤到了,我一时没发现?”
月娥缩了缩,说道:“不是……”心想他怎么还不走?疼得她咬牙沁泪,恨不得嚎啕大哭。
敬安低头打量了一番,着实想不到症结所在,便说道:“就算是肚痛,也不可不见大夫,你又疼得这样厉害,我带你去。”月娥见他厮缠不休,又羞又急,又是痛得狠了,实在忍不住,便哽咽说道:“我真个没事……侯爷你……自忙你的。”敬安见她落泪,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说道:“你这样儿,我怎能走?好歹说怎样才能好些。”
月娥知道他性情固执,自己捂着肚子缓和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你帮我去,弄点姜汤来喝,就会好些。”这也是个叫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料敬安听了,便说道:“这样简单?那我去,你好生躺着。”说着便出了门。
月娥扭头看他匆匆走了,心头一宽,缩了身子偎成一团,迷迷糊糊地想:此一刻,真不如死了干净。
月娥痛得难熬,不知半梦半醒多久,却听到有人叫道:“姚娘子,姚娘子。”声音轻轻,月娥勉强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花脸儿在跟前,手中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什么……月娥吓了一跳,刹那竟忘了痛,仔细一看,却是敬安,月娥怔道:“侯爷……你怎在此?”敬安见她懵懂,咧嘴一笑,说道:“我熬姜汤去了,来喝一口。”月娥吃了一惊,这才依稀想起自己为了敷衍这位爷,就随口说了一句,难道他真个自己动手熬了?月娥迟疑看他,敬安伸出手臂将她抱起来,揽入怀中,说道:“你尝尝看,我尝了点,虽然有些味道难闻,不过我从未喝过,估计喝不惯,你来试试看,若不好喝,我再去……”月娥看着他白皙干净的脸,脸颊上老大一块灰不说,额头上还红红地,有些儿头发乱糟糟地竖起来,好似燎伤了的模样,吓了一跳,低头再看手中这碗姜汤,倒有几分样子,闻了闻,姜味浓浓,月娥着实难受的狠了,便点了点头,就着敬安的手,一口一口喝那姜汤,喝下去后,果然只觉得一线暖暖的下去,肚子里热乎乎的,慢慢地觉得有些舒服起来。
敬安见她喝了,说道:“好喝么?”月娥点了点头,总算缓了一口气回来,才看向敬安,手指伸过去,在他额头上微微一碰,敬安“嘶”地一声,微微避开。月娥问道:“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敬安说道:“没……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月娥手指向下,在他脸颊上一划,抹了一指头灰,问道:“侯爷莫非是跌到锅灶里去了?”敬安脸腾腾红了起来,月娥目光向下,望见他的手指头上,竟然还带着新鲜伤痕,越发惊了,问道:“这手呢?”敬安急忙缩手。
月娥慢慢说道:“侯爷这一跤跌得厉害呀……”敬安咳嗽几下,红着脸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