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了结
林凡好说歹说,废了好几斤的口水,才总算是把王子良拉上了自己的战车。
营中事务还有很多,都等着他去安排和处理,因此在得到知州大人表态之后,他也就没有再多留,在两人又商议了一些这件事到底应该如何解决的具体事务以后,林凡就告辞离去。
而从知州衙署出来的时候,说服了王子良的林凡却并没有显示出多么高兴的神色出来,反而是在独处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
林凡很少会有这种心情,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他明白这件事其实就是一场交易。
这是一场他与王子良或者说他与整个申州官场所有人的交易,而且是一场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交易。
从表面上来看,他用来说服王子良的那些话把账算的很清楚,也并没有给申州各级官员留下多少伸手的余地。
其实不然,在有意无意之间,林凡还是给那些人留下了不少的空子可钻。
就拿那句“折损一些”来说,就颇有一些不言自明的意味在里面。
这个具体“折损”多少,说到底还是由经手的地方官员说了算。哪怕他们把两万八千石扣下两万来,说是都“折损”掉了,上面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除此之外挣钱的地方还有不少,比如说那些大户们历年总共到底欠了朝廷多少钱粮本就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大户们为了少出一些钱粮,就必然会上下打点。
而那些负责清查此事的各级官员们只要笔杆子一挥,就又是一笔不菲的银子入账。这样的诱惑有多少人又能忍得住?
还有按照王子良的要求,等所有的田地清查完毕,林凡还必须把他抓得那些人移交到州衙大牢,以此作为他支持林凡的交换。
谁都知道大户们想要捞人,就又得出一大笔银子,参与的官吏们就又能饱餐一顿。
总之,王子良的意思就是钱不能全都让林凡一个人全都给挣完了,必须得分润给其他衙门一些。
上面的留下的这些空子,每个都是各级官员们挣钱的好机会。
而等这场交易结束以后,林凡和王子良以及申州官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林凡不仅收回了被大户们侵占多年的军屯田亩,还在王子良的默许下得到了对申州各营彻底的掌控权;对王子良来说也是如此,除了一笔可观的钱财之外,他还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官声和名望;各级官吏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大捞一笔,他们几辈子的俸禄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有这一次赚的多。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林凡所预料的一样,大户们想要鼓动百姓们闹事的计划,因为没有人参与,只能宣告破产。
只是这些大户们在本地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主,向来都是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哪里能甘心就这么被人给欺负了,一定得想办法欺负回来。
于是不愿放弃的他们拉起一些本族人凑数。虽然人数仍是不多,但也像了点样子,他们就带着这样一群人前去州衙哭闹。
可任凭他们这些人在衙门外面哭哑了嗓子,已经被林凡说服的王子良就是躲在后衙不露面。
得到王子良授意的各级官吏也是能躲就躲,尽量不出现在他们这些人面前,等于是他们闹也白闹。
没想到这些人还不死心,竟然打算冲击州衙,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被早就不堪其扰的衙役一阵杀威棒打的落散而逃。
挨了顿打,总算是让那些大户们彻底想明白了,那些官吏们是已经吃定他们了。
他们这时已成了锅里煮好的肥肉,锅边围坐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下筷子,不可能会有人站在他们这边了。
事已至此,明白过来的大户们也老实了,他们也知道,再闹下去事情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其实别看那些大户面上闹得凶,其实心底也虚的很。
有句话说得好,官官相护。而且他们犯法在前,在被抓到证据的情况下,在申州他们还能折腾一下,但若是真要闹到上面去的话,对他们也绝没什么好处。
于是大户们只能老老实实认栽,乖乖的拿钱赎人。
各级官吏也达成了默契,就算以前收过那些大户的好处,这时候也不讲什么情面了,该下手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反正已经得罪了这些大户,以后再想从他们手里要到好处很难了。
想到这里,官吏们也就放开了,顾不上是不是杀鸡取卵,趁现在让大户们多放点血才是正经事。钱进到兜里才是自己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于是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从大户那里勒索钱财,恨不得把那些人吸干榨净才作罢。
一下子要出这么多银子,对那些大户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为了让官府放人,他们中卖房卖地的不再少数。往后一段时间,恐怕有不少人就得系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当然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依然还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富家大户。
不管林凡做这一切的出发点为何,但最终还是成了申州官场上的一场狂欢,从上到下的每个人都吃到满嘴流油。
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林凡不愿意见到的,他更愿意这些大户受到的是朝廷国法的惩处,而非这种花钱消灾式的所谓惩罚。
但他无可奈何,从他离开州衙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在州衙的时候,他甚至没向王子良没说过一句要将他们绳之以法的话。
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整个申州官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等着分而食之,已没有了他插手的余地。
直到很久之后,林凡依然记得他离开时在不经意间看到王子良的那种眼神,里面闪现出来的,是**裸的贪婪。
王子良和其他人还有所不同,他贪得不止是利,还有名。除了钱财之外,他还想要官声与名望,为他的以后铺路。
可能是他没有注意,也可能他是把林凡当成了他的同类,哪怕林凡当时还未离去,他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名利动人心,王子良的眼神中的那种毫无顾忌的贪婪也让林凡明白了,如果他这时候要是胆敢去阻挡那些人的路,就必定会被那些人碾成齑粉。
林凡
只希望这些人还能多少保留几分理智,不要把手伸到军营里去。
收回田地也好,让渡出一部分利益也好。林凡做这些除了是他想要为百姓做一点好事以外,在本质上他都是为了提升和保持军队的战力。
谁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还想着得寸进尺,想要从他这里多捞一点。那可就触犯到他底线了,他不介意砍下几只伸的太长的手来表明一下态度。
不过好在林凡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王子良显然是对各级衙门打过招呼的,并且那些官吏也都清楚林凡的不好惹。
因此哪怕有些人眼睛红到发紫,也没人敢捞过界,把筷子伸到林凡的碗里来。
王子良用这种杀肥猪的方式将林凡收回被大户侵占军田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由于利益均沾,也让得到好处的各级官吏对林凡的恶感减轻了不少。
或许那些人中还会有人在暗地里感激林凡,让他们有机会发了这么大的一笔横财。
而林凡呢,他用这个办法收回了被大户侵占的田地,也为之付出了代价。
从表面来看,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似乎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林凡得到了他想要收回的田地,百姓们分到了田地不再无地可耕;朝廷每年都可以从申州得到一笔额外的钱粮,各级官吏也一口气吃了个饱。
对大户来说,他们用钱开路,逃脱了律法的惩治,继续过他们优渥的生活。
虽然他们为之付出了大量的利益,但这种结果也远远算不上最差。
但林凡清楚,在这件看似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结束后,有一种东西却受到了伤害,而且这种伤害还是不可逆转的,那种东西叫做国法。
今日之后,朝廷那本写满了字却又和白纸没什么区别的《大云律例》又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就这样你一脚我一脚,所有人齐心协力的踩了上百年,把朝廷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律法变得就如同地里的烂泥一样,都没人愿意再多看它一眼。
这件事来的快去的也快,从林凡抓人开始,到最后一个被释放的人回到自己家里为止,总共也才短短几天时间。
而申州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又好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获胜的饿狼吃饱了,他们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把嘴角抹干净。一个个穿上人皮、变成人样,又成了高坐明堂的官老爷。
在争斗中落败的豺狗则回到幽暗的巢穴,他们独自舔舐 着伤口,等着有朝一日长出新的獠牙。
在所有人看来,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集体对这件事选择了暂时遗忘。每个人在表面上都又回到了那种一团和气的状态。
但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弥补,官吏也好,大户也好,他们每个人心底都再难放下对其他人的防备。
反而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林凡,是最不关心这些的,也是最想要从这里面抽身的。
随着粮草和军械的芦墟到来,林凡就更没心思管这些破事了,他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当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实战
军屯田亩的事情解决之后,在林凡不断的上书催促下,兵部和道里调拨的粮草军械也都很快到位。
这时距离林凡到任已然将近一月,军卒的训练也已初见成效。
虽说他对训练的效果很有信心,但也只有等装备上这些军械之后,林凡才敢拍着胸脯说申州各营形成了初步战力,也有了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底气。
检验这支军队的战力标准很多,方式也有很多种。对林凡来说,最直观的当然是拉出去打几仗试试。
而林凡正是这样做的,给了军卒们几天时间,让他们适应了刚刚穿在身上的这些东西之后。林凡就开始有计划的将各营拉出去,意在练兵。
练兵最好的目标就是剿匪,山贼土匪中有不少的亡命之徒,而且往往人数不多,最多的也就几百人。
这样就保证了他们既有一定的战力,却又不会太高。因此剿匪既能起到练兵的作用;又不会对官军造成太大的威胁,避免造成过大的伤亡;同时还能维护地方治安,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于是林凡将军队一分为三,各营分别出动,由各自参将负责指挥,围剿申州境内的大小匪患。
对各营来说,各自的动手目标都很好找。因为自从张丰儿贼乱之后,申州左近的山贼土匪简直多如牛毛。
尤其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由于申州兵各营一直没有恢复战力,这就导致了官府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剿匪。
这样一来,申州境内的那些匪寇猖獗无比,除了各处县城因为有城墙防护,还算比较安定之外。
本就对城墙以外的其他地方鞭长莫及的地方官府,如今更是完全失去了对城外地域的控制。
匪寇力量不足,所以暂时还不敢打各处县城的注意。但只要出了城墙,广袤的乡野就成了任由他们纵横的领地。
如此城外的百姓可就倒了霉了,他们在随时随地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强盗匪寇。
由于官府势力的不断收缩,这些贼寇已经不止于单单是剪径劫掠过往路人了。
遍及乡野的村镇也是他们劫掠的目标,尤其是那些只有百十人的小村子,更是他们最喜欢的猎物。
面对山贼土匪们无处不在的威胁,大一点的镇子和村子还可以有足够的财力围绕村镇修建起防护围墙。而且他们人手也足够,可以像以前的陈家寨一样,把村子里的青壮召集起来,农时耕作,闲时则组织训练,以结寨自保。
虽然如此,可贼寇也未必就因此怕了他们。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一群只会种地的农民而已,就算有了寨墙也照样会对这些打家劫舍的贼寇从心眼里感到害怕,在两方的对抗中天然就处于弱势。
而且村寨越大,也就代表着收获越多,贼人怎么可能不惦记。
只是攻打这样的寨子虽然获利丰厚,但也要付出很大的伤亡,贼人平时也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贼人看来,虽说大家赶上了
当强盗的好时候,可想要拉一个信得过的人入伙也不容易。要是天天这样搞,人手补充的可能还没折损的快呢!就算是山贼,也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于是对这样的村寨,贼人们只能是等待和寻找时机,等那些村寨放松警惕的时候才能偶尔干他一票。
如果说大型村寨还有一些自保之力的话,那众多的小村子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也是被贼寇给欺负的最惨的。
这些贼人们往往几十上百人涌进他们的村子,拿走粮食、钱财、布匹等一切可以用的上东西,并顺手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人。对于村子里那些有姿色的女人,他们更不会放过,通通抢回寨子里供匪徒们淫乐。
村子里的无力反抗,也很难凑出足够的钱财去县衙请官府发兵剿匪。
县里的那些驻军也都穷的叮当响,没有好处谁愿意去跟山贼拼命。山贼们都是些亡命之徒,能是好剿的?说不定到最后山贼没剿了,反倒是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多不值啊!
官军剿匪指望不上,摆在这些村民面前的就只剩下了这么几条路可选,要么被贼人抢走粮食饿死,要么试图反抗被贼人杀死。
如果有人既不愿意饿死也不想被杀死,那他们就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也进山当强盗,没准还可以活下去。
事实上,山林里有不少的山贼就是这么来的。这世道就是这样,要想不被人欺负死,就得往死里欺负别人。
申州匪寇虽多,可太分散,实力也都算不上强。
当初最强的礼山关,也在原来的大首领吴青死后的内斗中损耗了不少实力,远不如以往。剩下的就更差了,其中人多的有两三百人,人少的就只有几十人甚至十几人。
这种水平的山贼,自然不是林凡麾下官军的对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路兵马加在一起先后共剿灭了十七处较大的匪患。至于一些太小的,出于难以统计的原因林凡也就没有将其计算在内。
这其中就包括了礼山关等几处盘踞山头已有数年的山贼。
尤其是礼山关,这里是林凡最为看重的,因为这股山贼涉及到了高文升之死。
虽说山贼里面的人包括首领应该也不知道林凡就是派人给他们送信的那个人,被查出来的可能不大。
可林凡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猜出来了多少,如果让他们胡乱攀咬,林凡未必能脱的了干系。所以礼山关是万万不能留的,必须要剿灭。
而且地方官府之前虽然一直无力剿匪,但对于这股敢于劫杀朝廷命官的山贼,大家可都在心里记着呢。
申州匪患不少,但敢在明面上跟官府作对,特别敢杀各级官吏的还真就不多。
这样的贼人也是地方官们最害怕的,这样的匪患一日不除,他们就连睡觉都不踏实,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如果说林凡要出兵剿匪,申州地方官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谁,那妥妥的就是礼山关,准没跑。
果不其然,有好几个县令联名给林凡写了一封信。信上请求林凡一定要彻底剿灭这股悍匪,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而这正也和林凡心意,有了这封信做幌子,他出兵礼山关就成了顺理成当的事。既顺应了地方请求,也把自己的事给办了。
由于高文升死的太过蹊跷,明里暗里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林凡在这件事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只是没有证据,怀疑也就仅仅是怀疑而已。
而林凡如果在剿灭礼山关的过程中表现的太过积极,难免会让某些人疑心加重。
眼下有了地方官府的上书,就等于他们是在为打掩护,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打消一些人的疑虑。
为了练兵,同时也为了避嫌,在这次剿匪作战中,林凡没有直接指挥任何一场战事。而是选择放手让各营武官独自领兵作战,他则在后面统领全局。
不过他也不放心让自己班底之外的那些人领兵来进剿礼山关。要是有些该死的人没死,又好死不死的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林凡做的这些可就白费了。
万一真让人知道了是有官面上的人出面与礼山关进行勾结,才导致了高文升之死,那可就麻烦了。
在官场上,大家可以容忍政见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或是两伙人互相攻讦。暗地里向对手使阴招下绊子,乃至栽赃陷害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的手段足够高明的话,甚至都能让被陷害的那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你栽赃的那些罪行。
你能做到这些那是你的本事,没人会对这种情况说三道四。最多会上书弹劾你,骂你几句奸佞小人而已。
就算是获胜的一方通过这些手段搞的对手满门抄斩也没有问题。
因为大家这时大家都在同一个框架内行事,今天你能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明天别人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但勾结贼人谋刺同僚显然不再此列,没有人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干掉,到最后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林汝贤被刺,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
这是官场上所有人大忌,朝廷是一定会彻查的。以青衣卫的手段,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查出什么来?那时候林凡可就危险了。
所以林凡派了与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的陈方舒来担任剿灭礼山关的主将。
面对官军绝对优势兵力的围剿,礼山关的贼人没什么反抗之力。
一战过后,刚坐上上礼山关大首领这个位置不到一年的四首领当场伏诛。其余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人也都消失不见,剩下的一些都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人。
就算是有人通过这些人查出什么些也不可能做到。
而且因为有这些留下来的活口在,没有见到林凡有故意杀人灭口的迹象,那些人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对林凡的怀疑。
一件有可能会对造成林凡不利影响的隐患,就此消弭。
第一百三十七章:调令
在林凡看来,各营一个月来的剿匪成果还是不错的。申州境内最大和最活跃的那些山头,基本上都在这次练兵中给平掉了。
至于剩下的漏网之鱼,都是一些人数不多的小股山贼。
他们这些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见官军还没有收手的迹象,自己就赶紧做了缩头乌龟,生怕被官军给盯上,然后杀到山头将自己给连锅端起。
就这样,在官军的威慑下,申州匪患立减。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山贼土匪们也都暂时不敢露头,乡野之间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官军以极小的伤亡,就平定了申州境内肆虐的匪患,因此林凡对各营这段时间的表现还算满意。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是官军在甲胄军械和人数都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为了消灭几股不成气候的山贼土匪,还要付出相同或是更大伤亡的话,林凡才要问问是不是自己和武官们太过无能了呢?
事实上对于林凡所率领的官军来说,这场仗最难的从来都不是怎么打赢,而是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些山贼。
山贼中实力强人数多的还好,起码还有个山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对付这种山贼有的是办法,这种也是最容易解决的。
难的是那些小的,很多小股山贼都是几个人一合计,脑子一热就进山了,三五个人占了个破庙就敢自称山大王。
这种小股土匪哪敢和官军的大队人马交手。只要官军一来,不等开打他们就往林子里一钻,作鸟兽散了。
而想要在茂密的山林里找到他们等于是大海捞针,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官军显然没有时间耗在那里,在搜寻无果之后就只能退走。
而往往等官军前脚一走,后脚他们就又回来了,继续为害一方。
对这些贼人来说,要是官军再来他们再走就是了,反正官军也不能一直驻扎在这里,早晚得撤。
他们简直就像是一群滑不溜秋的泥鳅,总能想办法从你指缝中溜出去,就这样这样的才最难对付。
就在林凡打算一劳永逸,将申州的大小山头再梳理一遍时,他终于接到了各营训练成军以来的第一道正式命令。
接到命令的林凡让还在外面搜寻漏网之鱼的各营快速回营,并进入备战状态。
官军的回撤,可是让那些潜在水底瑟瑟发抖的小鱼小虾们松了一口气。他们心底大呼庆幸的同时,也在暗暗祈祷那群煞星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注意到他们了。
而林凡这时确实也无心再注意到这些小鱼小虾,他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北方。
这半年林凡身上发生了许多事,而与此同时,中原道那里也打了一场大大的持久战。而这场大战,到现在总算是到了快要落幕的时候了。
中原道总督周畅带领麾下官军,将陈兴隆的兴王军围困在了以陈州为中心的一片狭小的地域上。
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战,兴王军的颓势越来越明显。
时到如今,一败再败的
兴王军只能龟缩在陈州和附近的几座城池里,已然是到了强弩之末的最后关头。
周畅作为一代名将,自然不会看不出贼军败相已露,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谋划之下才发生的。
不过周畅并没有松懈,他令中原道各军加紧了对兴王军的攻势,不断压缩兴王军的活动区域。
官军一步步的逼近兴王军的大本营陈州,在周畅看来,距离双方最后的决战已为时不远。
而义军首领陈兴隆同样也知道事态至此已难以挽回,兴王军败局已定。
其实从陈兴隆决定定都陈州,分封百官的那一刻起,很多人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这些事了。
流贼之所以难以剿灭,就是因为他们流动性极强。今天还在中原道,没准明天就到了河东道,后天就到了陇西。
这种毫无方向性的大规模的快速行军,使得官军难以预判他们的目的。再加上各地官军缺乏配合,就不能很好的对流贼军作出针对性部署。能做的就是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吃灰。
此举不止让官军忙于四处灭火、疲于奔命之外。
还方便流贼军每到一处就可以就地征粮征兵,裹挟流民和贫苦百姓加入他们,实在没办法了还可以劫掠百姓以养活自身。
相比之下官军就没那么方便了,虽说劫掠百姓的事官军也没少干,甚至杀良冒功的事也不是没人干过。
反正流贼和普通百姓的脑袋长的都一样,兵部那些审核军功的官老爷也看不出来,或者说是根本就懒得关心。
但做归做,官军毕竟是代表了朝廷,起码的脸面还是要要的。
这这些事的时候多少还是要有一些收敛,谁都知道这种事不光彩,怎么也得遮掩一下。
那些负责围剿的将领中,有聪明的直接就把这种事嫁祸给流贼,反正他们也不缺这一口黑锅。
而且由于流贼太分散,往往以小股人马各自为战,这就导致本就松散的军纪也就更加难以约束所有人。
流贼这种事做的太多,于是每当有这种事发生,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又或者是他们中的其他一些人做的。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官军不能像流贼那般不管不顾劫掠,这就使得如果朝廷的粮饷不能及时赶到,或者地方官府不愿配合的话,官军的补给能力很有可能是比不上那些流贼的。
不过朝廷官军的战力还是要远远高于这些流民组成的军队的。再怎么说流贼军也只是一群拿起兵器的老百姓,是很难与经受过正式训练的官军正面抗衡的。
然而流贼的流动性和分散性又使得官军很难毕其功于一役。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样的一个场景,就是官军不停的再打胜仗,可流贼就好像是永远杀不完的,今天杀了这一批,明天就又会冒出新的一批来。
有的时候一场大战过去,流贼伏尸遍野,只剩下一下残兵败将逃了出去。可只要他们的首领不
死,换个地方很快就又能拉起一支上万的人马出来继续与朝廷作对。
官军剿匪累到吐血,也就只是这么一个结果。流贼在前面跑,官军就只能一直在后面追。流贼军一次又一次被打败,一次又一次死灰复燃。
但事情是不会永远不变的,当流民军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时,在行军路上征集的钱粮已经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了。
陈兴隆当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选择,他麾下有几十万人,想要保证这些人活下去,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盘。
可流贼一旦在一个地方落了脚、生了根,也就失去了他们最为倚仗的灵活,官军就可以针对性的对他们围剿和攻打。
在朝廷还拥有掌控局面的实力的时候,想欲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之力,官军完全可以在不断的消耗战中慢慢磨死你。这样长久下去,陈兴隆的失败也就成了必然。
陈兴隆同样明白困守孤城是不可行的,在与幕僚和部下商议了几天的对策之后,还是决定要走。
至于陈州这块地盘,既然要不了,那大不了就不要了。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陈兴隆以前不就被官军撵的到处跑,现在就当是回到以前了。我可以从无到有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能说以后我不能打下一块更大的地盘,创下更大的基业。
只是官军如今已将陈州团团围住,想走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陈兴隆和幕僚们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发现东西北三面都是周畅麾下的精锐之军,无论那边都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要是从这几个方向突围,说不定骨头不但啃不下来,反而还要硌掉几颗牙齿。
到最后,他们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官军兵力最为薄弱的南方。
相比北方各道,南方少经战事,军队战力本就不如北方。
特别是一个张丰儿就把淮南道闹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就打下小半个淮南道来,就更让陈兴隆看不起淮南道军队的战力了。
虽然张丰儿最后败了,但那是集齐了近乎淮南道所有的兵力,加上淮南道总督石秋鸣亲自出马,才把张丰儿给镇压了下去。淮南道军队的这种表现,很难让陈兴隆对他们高看几眼。
柿子要挑软的捏,偏偏你个软柿子又挡住了我的前进之路,不欺负你欺负谁。
于是兴王军开始大规模的向淮南道集结和渗透,意欲打通南下之路。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光州,在贼军的袭扰下很快就撑不住了,连忙向淮南道总督衙门求援。
而林凡接到的命令就是驰援光州,堵截南下的贼军,同时还要配合中原道官军作战,围杀陈兴隆。
同时石秋鸣也要他配合中原道的兵马封锁陈州,为中原道官军创造一举歼灭兴王军的条件。
军令如山,接到命令的林凡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带领大军开拔,赶赴光州。
数日之后,大军就进入了光州地界,与光州军兵汇合一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侦查
林凡率军刚到光州,还没来得及停下修整,他就向光州方面提出要先到两军阵前去看一下。
申州来人如此积极,光州这边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们还巴不得申州各营马上加入战团呢!
在几名光州武官的陪同下,林凡带领安宁、曾凉等将官和十数名精锐骑卒,悄悄来到了聚离敌营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观察起了数里之外的贼军大营。
林凡居于高处,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将马鞭放在额前阻挡阳光,他想要看看对面的贼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他对敌营进行观察的同时,一个名叫张奇的光州将领也在向他讲解光州这边已知的贼营里的一些消息。
申州众人初来乍到,虽说路上多少做了一些功课,可大家对于这边的情况还不是完全了解。因此对于他讲的那些,大家也都听的很认真。
这里离贼军大营不远,随时都有可能被贼人发现。
虽然明知没什么用,但大家还是尽量压低声音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然而林凡并没有太过紧张,为了缓和有些凝重的气氛,他用马鞭指着敌营,对那名光州参将笑着说道:“张将军,贼军安营扎寨颇有章法,看来敌将也是行伍出身,又人多势众,也难怪光州这边支撑不住。”
见林凡还有心情开玩笑,张奇也轻松了不少:“贼将名叫杜子山,是逆贼陈兴隆的心腹大将,被封为二品伪职,是贼军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其原来也是朝廷武官,只是后来在围剿贼兵时打了一次败仗,他害怕朝廷责罚,索性就带领残部投降了贼人。”
林凡从到申州上任之后,为了尽可能避免张丰儿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林凡也派人收集了不少有关兴王军的消息。
杜子山作为兴王军中的重要人物,那些消息中有不少都提到了他。因此林凡对杜子山也有一定的了解:“杜子山作为降将,能得到陈兴隆信任,在贼军中做到这个位置,其能力可见一斑。”
就在与众人交谈的同时,林凡也没忘了正事。他大致估算了敌营的大小和营中帐篷数量,又结合刚才参将所述说的一些消息,在心中重新计算了一下营中贼兵的人数。
他得出的数字与光州参将所说的差距不大,可见光州这边这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据他估算,这支贼军人数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大概在七千到一万之间。至于具体多少,就要等到交手之后了。
从营房的布局,军兵的巡查力度以及每次的换防间隔来看,他们的训练也比他以前遇到的那些要好一些。
营中的贼兵做这些的事的时候显得驾轻就熟,过程中也没引起什么混乱。如果这些贼兵没经过训练,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众人在高坡上停留,虽说是易于观察,但同样也容易被敌人发现。
果不其然,贼营中的斥候很快发现了高地上的众人,而且他们发现这批人不但人人
骑马,铠甲样式也与普通士兵不同,不像是一般的斥候,应该是官军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就有几百骑兵离开营地,直直的朝众人杀了过来。
当安宁他们看到这些马匹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长了腿的宝库。
林凡虽然也想要这些马,但也知道眼下还不到想这个的时候。眼看贼兵马上就要接近,他对众人轻声下令道:“撤!”
这种危险的情况,光州的那些人早就想走了。而今林凡命令一下,一行人也就不再犹豫,所有人调转马头,向官军大营方向疾驰,想要摆脱追兵。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敌军骑兵并没有追出太远,追出数里之后也就停了下来,不再追赶,并返回了营地。
贼兵这边之所以会停下来,因为他们发现两方之间的距离让他们很难追的上,还有就是前方离官军大营越来越近,贼将担心官军在前面设了埋伏。
而贼将不知道的是,他的这次停下,让他错过了一次可以将包括林凡在内的几乎官军此战所有参将以上将领一网打尽的机会。不知道若是日后让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该作何感想。
申州兵虽是客军,但按照朝廷传统和石秋鸣的军令,这次的作战还是以林凡这个文官为主帅。
因此在回到大营以后,众人都聚集在林凡的军帐内,交流对这次探查所得到的结果的看法。
光州参将张奇苦笑道:“没想到贼兵大营中竟然有为数不少的骑兵,这倒是难办了!”
邓文通和曾凉听到这句话有些变了脸色,邓文通神色凝重的问道:“光州这边都已经和贼兵交过手了,连这些消息都不知道?”
张奇的脸色更苦了:“前几次交手都是守城战,贼人也并没有派骑兵出战,所以我们只是知道贼营里可能有一部分骑兵,但到底有多少我们并没有探查出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交战至今光州这边却连这些最基本的消息都没有探查清楚,这让申州众人都有些难办。
张奇也明白,在申州人心里,肯定是已经给自己等人扣上了一顶无能的帽子。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在各位到来之前,光州这边实在是人手不足。这点兵力守城尚且艰难,哪里有实力出城与贼人正面作战。我们先后派出了几路斥候去探查敌情,也都没带回太多有用的消息。”
光州与申州一样,明面上都有三个营的城防兵力。
可那是纸面上的人数,实际上将官们吃空饷的现象普遍存在,造成许多虚额。光州真正的兵力只有两千多人,让他们去与贼兵精锐正面相抗,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张奇所说的这些申州众人也理解,但理解却不代表一定会认同。
在场众人多少都与贼兵有过接触,对贼兵的战力都有自己的认识。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以光州将近
三千的兵力,怎么也至于会被不到一万的贼兵给打成这个样子。
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官军追在贼兵屁股后面打才是。
更何况在如今官军胜局已定的情况下,中原道官军节节胜利,马上就要把陈兴隆的老家都给端了,而光州这边却把仗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让天下各道来看淮南道的笑话吗?
对于被贼兵逼到如此窘迫境地的光州军兵,申州这边众人心里难免有些轻视。
曾凉对张奇的辩驳不以为意,说道:“贼兵就是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能让你们一点消息都查不到?现在两眼一抹黑,接下来这仗还怎么打?”
他这话也不是说这仗真的就没法打了,曾凉心中也并不认为官军会打不赢这一仗,他更多的还是想刺激一下张奇等人。
曾凉语气中透露出来的一些鄙夷让张奇有些愤懑,可他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羞恼让张奇的脸色变得涨红,他粗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支贼军不同以往,战力非同小可,不比寻常官军差,绝不能掉以轻心,要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林凡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争论中去,他在脑子里将刚才看到的讯息又过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贼营中出现了骑兵,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他一开口,大家也都停止了争吵,齐刷刷的看向了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林凡向众人道:“张将军说的没错,咱们这次的对手不可小觑,必然是贼兵中的精锐,说不定还是陈兴隆麾下的嫡系兵马。”
曾凉他们敢质疑张奇为首的光州军,但林凡所说的话就不得不让他们有些慎重了。
只不过曾凉刚说过上面的那些话,不好直接开口问,于是他向自己的副将范四喜使了个眼色。
范四喜心领神会,开口问道:“大人为何这样说呢?难道这支贼军相比以往的那些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骑兵是个稀罕物件,可不是一般人能养的起的,因为养一支骑兵太耗费钱粮了。这对官军来说是如此,对财力不足的贼军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贼营里出现了骑兵,也就说明了陈兴隆是真的着急了,迫切的想要打开南下之路。陈兴隆把骑兵都出动了,在派步军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派一群乌合之众来耽误时间呢?而且刚才在贼营那边大家也都看到了,贼营里把巡查、换防做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这也说明了贼兵们的训练有素。大家切不可因为以前跟一些贼兵交过手,就存了轻视之心,认为他们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奇也插嘴道:“林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当初也是认为这些贼兵跟以前的那些没什么差别,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一交手就吃了大亏,不但折损了不少兄弟,就连城池都差一点失守,这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话说到这里,申州众人也都收起了那份轻视之心,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也重视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部署
还是范四喜最先问道:“那在大人看来,咱们眼下又当如何应对呢?”
林凡笑了笑:“大家也没必要太过紧张,我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让大家不要轻敌,可不是说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前面光州军兵挡不住是因为他们兵力不够,可现在咱们不是来了吗,完全没必要怕了他们。”
林凡的话并没有让大家放松多少,因为在大家都开始用心审视对手的时候,大家突然想起了对面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很难忽略的优势,那就是骑兵。
邓文通问道:“贼军中的骑兵要怎么对付,大人可有办法?”
显然林凡从刚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向他们中除他之外马术最好的安宁问道:“安宁,如果我把军中所有的战马都交给你,你能不能挡住他们的骑兵?”
林凡之所以会这样问,还要从那两百匹战马开始说起。
在王子良派人将两百匹战马送到申州营里之后,林凡并没有把马逐级派发给各级武官。而是以训练亲兵的名义将战马集中了起来,想要借此训练出一支人数不多但是精悍的骑兵出来。
为此林凡还把他们从永阳带出来的那十几匹马全都拿了出来,分给了邓文通他们。
林凡从各营挑选出了原先就会骑一些马的以及身体灵活的两百人,组成了一支两百人的骑兵,并把他们交给安宁来带。
他对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军极为重视,骑兵们的待遇也是全军最好的。
而为了训练这支骑兵,林凡连上次的剿匪都没有让他们参加,一直让他们呆在营内练习骑术和一些骑兵的基本战术,就是为了能尽快形成和提升他们的战力。
作为方平的学生,林凡太知道一支骑兵在战场上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了。而他未雨绸缪做出的这些谋划也都没有白费,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安宁知道,林凡问这几句话的意思就是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安宁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贼军骑兵人数在五百以下,取胜不敢说,但应该可以挡住。可若是超过了五百,我就只能尽量阻挡他们一段时间了 但我可以保证,哪怕是死,我和兄弟们也会奋战到最后一刻。”
林凡笑着道:“好了,没人让你去死,不用说的这么慷慨激昂的!”
安宁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一下,他刚才的表现,主要还是为了激励在场的所有人。
林凡接着向安宁道:“从光州这边与贼军交手的情况来看,贼营中兵力总共也就不到一万人,步军又占了其中绝大多数,骑兵人数不会太多。你们要做的是能挡住他们一会儿,我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击溃他们的步军。只要步兵一败,仅凭这些骑兵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安排好安宁,林凡向众人正色道:“陈兴隆现在已到了强弩之末,为了拼这一线生机,他不可能只派这一路兵马,肯定还会有贼兵突破中原道官军的防线南下。而淮南道官军要把守各地,我们很难再等到援军。时间拖下去对我们不利,所以咱们要以最快的时间击败眼前的这支敌军,然后尽快修整,以做好迎击贼军援兵的准备。”
林凡道:“趁我军初到,贼军还没弄清楚我军虚实。我决定明天就向贼营发动进攻,各位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众人都没有异议,一起拱手道:“谨遵大人军令!”
林凡环视众人,以严肃的口吻开口道:“陈方舒、王虎听令!”
陈方舒、王虎两人一起出列,大声回道:“末将在!”
林凡道:“明日进攻,以你部为前锋,直抵敌锋。”
“末将领命!”两人接令道。
“两位,明日战事以前锋最为主要,我命你部许进不许退,你们可能做到?”林凡郑重问道。
“末将等定当有进无退,奋力杀敌。若退一步,末将愿受军法!”陈方舒口才好,他代表两人坚定说道。
林凡赞了一声:“好,这才是我军中男儿本色,方舒真乃豪杰也!”
“邓文通、郝平川听令!”林凡又令道。
两人齐齐出列,向林凡行礼。
“令你两人率你部为右翼,与前锋军互为砥柱!”
“末将领命!”
“曾凉、范四喜听令!”
“末将在!”
“命你部为后军,护卫中军!”
“末将领命!”
林凡的命令就这样一道道发下去,很快就轮到了光州军兵。
双方这还是第一次联合作战,光州军兵在前几次的战斗中也不算出彩,林凡并不放心把最苦最难的主攻的任务交给他们,这才安排了陈方舒和王虎带人打主攻。
他更不放心的是把后背交给他们这些人,所以才会让曾凉带人在后面。
林凡还是决定把光州兵放在眼前,万一战场上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发现并做出补救,所以把他们安排在了较为轻松的大军左翼。
由于光州军兵并不是林凡的部下,只能说是暂归他节制。
因此他对张奇他们也就客气了一些:“张将军,你率领光州军兵部署在大军左翼,与申州各营配合作战,将军意下如何?”
张奇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意见:“末将听从大人安排!”
做好了明日作战的部署之后,林凡又说道:“申州各营为了及时赶到光州,历经数日行军,现在都有些疲累了。为了明日战事,待会大家下去之后,让军卒们今夜都早些睡觉、好好休息,无事不得在营中随意喧闹。”
“是!”众人齐声道。
“张将军,今夜麻烦光州方面多操点心,防止贼兵趁我军立足未稳,趁乱偷营!”林凡又向张奇道。
“应该的,大人与申州的各位能向光州伸出援手,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今夜就让申州的兄弟们放心休息就是,我们也应当尽一下地主之谊,为申州的各位守夜。”张奇向四周众人拱手称谢。
张奇的这番话让申州众人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林凡也向他点头表示谢意。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也都下去歇息吧!另外传令下去,明晨四更造饭,天亮之后整军出营。”林凡说完这句话,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散去之后,营
帐里就剩下了林凡一个人了。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也不看,就是坐在书案后面发呆。
他在想明日战事还有那些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也在回想自己方才的安排有没有什么疏漏,以便及时的查漏补缺。
直到周远志轻轻的拿了一盏油灯进来,回过神来的林凡才抬起头来。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营帐里也是一片漆黑。
作为一军主帅,林凡的军帐能容下众人议事,自然不会太小。
对于整个营帐来说,一盏小小的油灯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其他地方依然是被黑暗包围。
林凡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他揉了揉眉心,想起这段时间忙于军务,都没好好跟这个刚刚经历丧亲之痛的少年多说几句话,这太不应该了。
这让他感到有些歉意,于是他向周远志笑道:“远志,最近感觉怎么样?军中生活还习惯吗?”
林凡说这话的时候,周远志正在用一枚铁钉拨弄着油灯里面的灯芯,好让灯光更亮堂一些。一面轻声回道:“还好,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第一次离开家,我有点想爷爷了。秋天了,该给爷爷扫墓了。”
灯光变亮,林凡的身影也更清楚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般虚幻而不真实。
提起周伯,林凡也有点悲戚:“如果你不习惯,一定要告诉我,我派人送你回去。”
周远志听到这话大惊试失色,手中的钉子掉在桌案上。
他语气有些慌乱道:“大人是要赶我走?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事惹大人生气了吗?”
林凡没好气的瞪了周远志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难得的关心却让远志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远志虽然没说,可这段时间一定都在担惊受怕,害怕林凡万一哪天真的会赶他走。
少年的表现让林凡更加内疚了:“你想哪去了,我只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去而已?”
周远志这才安定了下来:“我不走,爷爷让我跟着大人!”
林凡用手中的书本轻轻的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我不是问你爷爷要你怎么做,我是在问你是怎么想的?”
周远志仔细想了一会,才说道:“我想跟着大人!”
“就算爷爷不说,我也想跟着大人。我想跟着大人学本事,也想向安宁大哥、方舒大哥他们那样能够帮到大人,那样大人很多事情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又情真意切。
林凡放下书,用刚才敲他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有些感动。
“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林凡的眼角湿润。
“哎!”少年清脆的应了一声。
林凡不再说话,又陷入了沉思。
周远志也不打扰他,悄悄的给油灯添了一些灯油之后也就退了出去,营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林凡看起了书,营帐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了不时响起的翻书页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章:初战(上)
直到外面重新变得嘈杂起来,一夜无眠的林凡才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所担心的贼兵偷营显然并没有变成现实,大营一夜无事。
贼兵不但没有来偷营,甚至连起码的试探都没有,也许是因为贼将杜子山觉得这样做是白费力气吧。
申州众人就这样度过了初到的第一天。林凡当然不会对贼兵不来这件事感到失望,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快步离开营帐。
天色大亮,全营吃饱喝足。林凡下令全军列阵,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和带着秋日寒意的晨露,向贼军大营行进。
双方大营相距不算太远,也都围着对方大营撒出了不少斥候,任何一方稍有一些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对方。
官军这边刚刚整队出营,贼军中的斥候就已经把官军的动向尽收眼底,飞快的回去禀报了。
得到消息的杜子山明白他们眼下拥有优势兵力,若是一味拘泥于守营的话优势反倒会被限制,难以发挥出来。
而且营寨也不像城池那样拥有完整的城防,防御力有限。如果被围,让官军的攻城器械发威的话,伤亡绝不会小。
出营应战虽说失去了营寨防守之利,但用兵的灵活性大大提高。比起防守的被动,无疑是更为主动。
两相比较之下,杜子山决定全军出动,出营迎击官军。
在距离贼军大营不足十五里处的一片开阔地上,双方大军在阵前相遇。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上更是如此。双方都知道此战不可避免,没有所谓的对话和交涉,一开始就是血与肉的碰撞。
官军前锋以长牌手组成盾阵,后面跟随的是长枪手和短兵手,再往后则是弓弩手。以这种在兵书上常见的阵形,不断的向贼军不断接近。
相对官军的器械精良而言,贼军那边就要差了许多了。
由于他们不能像官军一样装备足够多的盾牌,很多人都只能用一块木板充作盾牌之用,其中还有不少从百姓房屋中拆下来的门板,以及一些锯了腿之后的桌面。两相比较,只能说是简陋。
这些所谓的盾牌不仅防护能力不行,而且还不易操作,使用起来极不方便。
对贼军来说,这时候要是向前推进的话,很容易引起阵形的混乱。所以杜子山还是决定以守为主,等官军主动靠近。
等官军接近到贼军阵前一百步,就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双方的弓箭手几乎同时开始抛射,密集的箭雨冲向敌方的军阵。
官军的盾牌防护力更好,配合也更加紧密,后面短兵手中的圆盾可以护住长遁之间的空隙和头顶。除了一两个偶尔中箭的倒霉鬼,贼兵的弓箭很难建功。
而贼兵那边伤亡就要大了许多,一阵阵箭雨从头顶淋下,贼兵手中有限的盾牌根本不能将大部分箭矢阻挡在外。那些门板和桌面也不够灵活,指望这些东西把所有的箭矢挡下,无疑是痴人说梦。
贼兵们只能尽量往盾牌底下躲,很多人连本就粗陋的阵形也
顾不得了。为了躲避无处不在的箭矢,那些人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钻进土里去。
贼兵的这种举动,引来了贼军中那些将官的连连责骂,这才让情况好转了一些。
虽说稳定了阵形,但伤亡还是免不了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官军的箭雨就像是不会停歇一样,不断的飞向贼兵的阵中。
在一轮轮箭雨中,无数的贼兵中箭倒地,不断有受伤和死亡的被拖走,再由后面的补上,然后再倒下,循环往复。
官军这时已经停止了推进,就地布下防御阵型,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照这样看来,要是不把手中的箭射完,他们是不准备挪窝了。
贼军要想改变现状,必须主动破局。
在盾牌和弓箭都不如人的情况下,贼军主将杜子山如果不想就这样待在原地被动挨射,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后撤,将军队撤到官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二是改守为攻,主动向官军的阵型发起攻击。
从表面上看,后撤似乎更稳妥一些。但其实不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后撤,极有可能会使士兵以为己方败了,从而士气崩溃,引发全军的溃败。
而且就算能够后撤成功,那他们这次出营作战的意义何在?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在营里,等官军进攻好了。
后撤不是一个好主意,杜子山并没有犹豫,在官军改攻为守的那一刻起,他便下令前军向前攻击。
主帅令旗轻轻一挥,下面的这些人就得拼命。
这次轮到贼军各部主动向开始向官军进攻了,为了少挨几轮箭雨,贼兵们几乎是飞奔着过来的。
双方接战在际,官军这边也有些紧张。他们中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打这样的大仗,不由的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很多人手中都沁出了汗水。
随着贼军快速接近,弓箭的威胁大减。可还没等他们高兴,见贼军接近到阵前三十步,官军中各旗旗官、各队队正不约而同的下了同一个命令:“短弩手,放!”
从盾牌之间的空隙,一张张军弩吐出要命的毒牙。
在这种短兵相接中,军用短弩的威力得到巨大的体现。
这还不似刚才弓箭手们的抛射,只需要对着敌军的方向射出去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射中全靠天意。
在每一张短弩的背后,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们的猎物,就只等着上级的命令下来,然后便可以夺走敌人的生命。
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弓弩手很难射偏。贼军最前面的那一列军卒,一下子就倒了一大片。
两军阵前,死亡是最常见的事情。死的人已经死了,还活着的人没有时间伤心,更不被允许害怕。
战场上不怕死的人未必能活,但怯战怕死的人却一定会死。这样的人就算不死在敌人手里,自己人也不会放过你。
剩下的贼兵迅速的越过了
同袍的尸体,并补上了前面缺出来的空位,以更快的速度向官军冲锋。
双方的距离在飞速拉近,弩手们只来得及轮流射出两轮弩箭,贼军前锋就已杀到眼前,他们没有了第三次击发的机会。
按照平时的训练,弩兵退后,长枪兵补上。贼兵不要命的向官军阵型冲撞而来,强烈的碰撞如期而至。
长牌兵在贼军的冲击下不住的退后,以卸去贼兵冲阵带来的力道,长枪兵则在伺机收取着贼兵的性命。
如此密集的人群,盾牌后面长枪每一次的刺出都不会落空。
长枪兵从任何一个能够容下枪杆进出的缝隙中刺出,阴狠而毒辣。最前排的贼兵们就像被神出鬼没的毒蛇咬了一口,然后就惨叫着倒在地上。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能够阻止贼兵,贼兵们的攻势越来越凶猛,在不间断的攻击下,无论是长枪兵还是长牌兵的体力都在剧烈的消耗。
贼兵的每一次冲击都会使得官军阵形往后退上几分,随着贼军冲击的愈发猛烈和前排官军体力的下降,官军的阵形也开始出现了摇晃,不再像最初那般稳定。
官军勇猛,然而贼兵之中也并不缺乏悍勇之士。贼军中有人抓住了一名长枪手刺出以后还来不及收回的枪身,猛然发力,将其连人带枪从盾阵后面拉了出来,过程中那名长枪手甚至一连撞翻了好几个长牌手。
还不等猝不及防的长枪手和几个被从后面撞翻的长牌手反应过来,就已经有数不清的贼兵,将他们夹杂着怒火的兵器狠狠的砸在了他们身上,几乎将这几个官军砍成了一堆肉酱。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处,他发生在阵前的各个角落。官军的这种阵形在贼军的攻势之下,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林凡见阵形再难维持,于是下令道:“命令陈方舒和王虎,变阵!”
令旗摆动,传令官飞驰而去。
官军开始变换阵型,不再用大型军阵,变成了更适合小队厮杀的双行阵。
十余人相互配合的双行阵极为灵活,即可一队之内再分小阵,也可与其他队联合,组成大阵。
面对长牌手、长枪手、短兵手的配合,贼兵无可奈何,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夺走你性命的攻击是从哪来的。
官军在四处游走,看似散乱,其实另有玄机。他们利用双行阵的诸多变化,阵与阵之间时而分散,时而聚合,对贼兵造成极大杀伤。
一场交锋下来,贼兵从一开始就屡屡被压制。优势逐渐在向林凡这边倾斜,虽还不能说已是胜券在握,但官军确实已经开始逐步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
只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的尘埃落定,谁都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胜。
这一战的结果具体如何,还是要看接下来的林凡所率领的官军能否保持住眼下的优势,并把它逐渐扩大为胜势。
能则胜,不能则败,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而不管你读了再多的兵书,战场上的这些事,事实上也就是如此简单。
第一百四十一章:初战(下)
鏖战良久,双方僵持不下。
到现在,贼兵在这场战斗中的的损失已经超过千人,士气开始变得低落。
哪怕是占据主动的官军也并不轻松,伤亡不下数百人。尤其是陈方舒和王虎率领的前锋军,他们面对倍于己身的敌人,虽说杀敌最多,但同时也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伤亡在各部中也最多。
体力的过度消耗,让双方的厮杀成了一种本能,就是要看谁先坚持不住。双方都在等对方出现纰漏,等着破局的机会出现。
可让林凡没想到的是,最先坚持不住的竟然先是占据优势的官军。
官军的双行阵虽然厉害,兵部也曾把阵图刊印,作为朝廷各级将领行军打仗必读之物。可即便这样,也不是人人都会用,想要灵活运用更非易事。
这就如同兵书人人都会读,但天下的名将还是就那么几个。会读和会用,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光州军兵就是这样,历任武官一心捞钱,对练兵不感兴趣。造成了各营官兵疏于战阵,对阵法的掌握并不熟稔。
其实不止光州和淮南道这边是这样,除了辽东和正在陇西平乱的少数精锐之外,天下的官军,大多都是这个德行。
因为起初压力都在前锋军那边,战场上又这么乱,光州军兵不善战阵的缺点并不明显,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可等战事陷入僵持之后,这一缺点很快便显现出来,并被迅速放大。
杜子山也是久经战阵的军伍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发动攻势的重点不断的朝左翼倾斜,左翼官军的压力大增,阵形出现了混乱,甚至有了被贼军冲破的风险。
而这时前锋军和右翼也陷入了苦战,无力支援。
杜子山等的就是现在,他冷笑道:“朝廷的这支援军战力确实不俗,不好对付,怪不得敢主动向我军进攻。看来我今天还要好好谢谢光州的那群废物了,要不然今天我说不定还真得在这栽个跟头。”
“传令骑兵,从敌军左翼突进,给我冲破他们的阵形,一举拿下他们的中军帅旗!”
一支骑兵从贼军阵中冲出,试图冲击官军左翼。
骑兵出击之后,杜子山又下令道:“命令后军出动,压制敌军前锋和右翼,使其无法回援中军。”
贼军后军也压了上来,陈方舒他们的压力更大了。
要说谁对光州军兵的战力最不放心,那一定是林凡。因此从战事初起,他就在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在一直关注着左翼动向。于是在贼军出动的时候,他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林凡先是看了一眼敌军骑兵,然后回头对安宁道:“安宁,看阵势贼军骑兵人数不下八百,你有信心吗?”
“大人放心,小小贼寇而已,我们顶得住!”安宁大声道。
林凡也知道安宁这是在鼓舞士气,他说道:“好,我现在命你率领骑兵出击,阻截贼军,卫护我军左翼。”
在马上,林凡向安宁和他身后的那些骑军拱手:“拜托诸位了!”
安宁代众人回了一礼,他冲身后的骑兵们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冲!”
话音未落,他便一马当先,率先迎着敌军冲了过去。在他身后,两百骑紧紧跟随。
安宁等人走了之后,林凡又命道:“命后军驰援我军左翼,击退左翼贼军之后与前锋汇合,给我将贼兵压回去。”
听到这话李青山有些迟疑,他在一旁说道:“大人,后军一动,中军无人卫护,恐怕会有危险。”
林凡镇静道:“无妨,我军虽已无兵可用,贼军也差不多。经过前后几次添兵,咱们正面的贼兵已不低于八千,贼军的兵力也差不多该耗尽了。只要安宁能顶住贼军骑兵,他们也拿不出更多的兵力来冲击我中军帅旗了。”
既然林凡都如此说了,李青山只能无奈点头。
军令传达,曾凉立即率部支援左翼。不过为了林凡的安全着想,他还是留下了一旗人马卫护中军。
正如林凡所说,眼下杜子山也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了,双方几乎都已经把所有的兵力投放到战场上了。
这也是杜子山没想到的,他手里八千多兵马,都是兴王军里的精锐。是为了能让他这次顺利打通南下之路,出发前兴王亲自为他挑选的百战之军。
却在这里跟五千地方官军打了个难解难分,甚至落入了下风。如果遇到的是辽东或陇西边军那样的官军精锐,仗打成这样他也认了,可偏偏就在几天前他还能压着光州官军打,这才几天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的战力怎么上升了那么多?
难道官军的这支援军不是地方官军,而是朝廷从其他地方抽调的精锐?可情报上明明说的是从申州调来的啊?
仗打成这样,杜子山也只能把全部兵力都压上去,期望以兵力优势压垮官军。
其实杜子山这边还好,身边还留有几百亲兵护卫。
林凡这边可是把他名义上的亲兵,也就是那两百骑兵都派了出去。要不是曾凉自作主张留下了一旗人马,那他身边除了李青山之外,就只剩下了何方和周远志等寥寥几人护卫而已。
即便有了这一百来人,杜子山如果能再往战场上投入部分兵力,直袭官军中军帅旗的话,林凡也就危险了,可惜这时双方都已经拿不出多余的兵力了。
就在曾凉部还尚未与左翼官军汇合的时候,两军骑兵就已展开了双方的第一次的正式交锋。
哪怕林凡和安宁对这些骑兵进行了大量的训练,但毕竟时日太短,眼下大部分官军骑兵还是很难做到在马上进行骑射。
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能够在快速行军和作战时能不从马上掉下来就已是不容易了,想要培养出一支精锐骑军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而对贼兵来说也是如此,两相比较,双方那是半斤对八两,都算不上什么精锐。
没有骑射的本事,又没有人愿意退走,那双方可选择的就只剩下短兵相接了。
这支骑兵作为林凡的心头肉,他可是为此下了不少本钱。
林凡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们的骑射,所以他也把重点放在了训练砍杀上面。
他不仅为他们配备了轻快锋利的马刀,让他们穿全军最好的甲胄,马腹两侧的布囊挎袋里装着的是便于投掷的短矛,甚至还为每名骑兵配了两把短弩。
别看这支骑军人数不多,可这里面花的钱,让王子良都喊牙疼。要不是他从林凡那里得了许多好处,他不可能答应帮林凡弄这些东西。
军骑兵相对而言就没官军这么财大气粗了,没有全国财赋的支持,哪怕他们号称是贼军中的精锐中的精锐,很多东西不是说想要就能有的。
双方还没碰面,贼军骑兵就先被照脸射了一波弩箭和短矛。
贼军中的弩手也试图还击,可他们人数虽多,但配备的军弩只有不到两百把,还没有官军的一半多。
初次交锋,贼军先吃了点亏,损失了三十余骑,还有不少人受伤。
不过他们人数是官军的四倍,这点损伤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官军的短弩也没了再次装填的机会,只能收起短弩。
飞驰的快马蕴有雷霆之力,双方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这场碰撞厮杀让双方的速度都降了下来,就像是两道流向相反的河流,在碰撞的一瞬间释放出了巨大的力量。
战马嘶鸣,兵刃相交,伤者惨叫坠马。
兵器和甲胄的优势在这时候显现出来,官军手上拿的都是轻快的马刀,在马上动作更加灵活,攻击方式也更加多样。
贼军骑兵里没有那么好的马刀,多数人还是以长枪为主。
长枪在借助马速冲击敌方步兵军阵的时候很有用,但一旦速度降下来,战阵厮杀时其灵活不足的劣势便表现出来。
为了控马,贼军骑兵们就只能单手持枪,他们的攻击方式也就只剩下了一种,那就是向前刺。
没了战马的速度的加持,这样的攻击不仅单一,而且速度慢,很难对更加灵活的官军造成威胁。
安宁率领的骑兵就像是一道利刃,在给敌兵造成很大的杀伤之后,迅速杀穿了整个敌阵。
贼军骑兵将领接到的命令是冲击官军左翼,他并不想在这里与官军骑兵多做纠缠。
因此在双方短暂厮杀错身而过后,他没有命令部下回马再战,而是直接向前再次加速,继续冲击官军左翼。
安宁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调转马头跟在敌军身后衔尾追杀。
贼军后面也没长眼睛,没办法对官军的追击作出有效还击。如果说刚才还是互有损伤的话,这次贼军就是被动挨打了。
贼军顾头不顾腚,这下一些能在马上骑射的官军可算是有了表现的机会了,瞄准前面贼军骑兵的屁股开始放箭,不停的有贼军中箭落马。
官军中的短矛也开始发威,不时的有人从挎袋里取出一支短矛,狠狠的朝前方投掷出去。不过贼军也在不停向前,短矛投掷的距离有限,用处并不大。
但这样虽说不能给贼军造成太大的杀伤,可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因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身后飞来的短矛穿个通透,能不怕吗?
巨大的压力下,贼军将领很快就发现了一味前冲不是办法。
在将领的命令下,他们中的一半人停了下来,回身而战,剩下的一半则继续冲向官军左翼。
停下来应战的这些人马上就吃了速度不够的亏,在刚才的追击中,官军的速度虽然还没加到最快,可也远远超过这些停马应战的贼军。
官军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敌阵,在速度的影响下,锋利的马刀威力更胜,收割着敌军的生命。等到官军再次杀破敌阵的时候,负责阻击的这股贼军已经倒下了一大批。
第一百四十二章:初胜
虽说在这次的拼杀中官军骑兵占了上风,但有了这股贼军牵制,安宁也无法再次去拦截剩下的那一半贼军骑兵了。
不过好在曾凉他们也及时赶到了,他们帮左翼稳定了阵型,抗住了贼军骑兵的这一次攻势。
贼军骑兵一攻无果,便知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了。面对防守严密的官军,他们这些人数不多的骑兵要是顶着弓弩硬冲,难有成效不说,还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没有把握住时机的贼军骑兵只能退去,前去支援另一支骑兵,与安宁他们再度展开厮杀。他们是想要先把官军这一小股骑兵吃掉,然后再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够让他们再次冲击官军步军阵形。
然而他们的打算还是落了空,因为左翼官军这时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三千人,已经超过了对面的贼兵人数,有了反击的实力。
等贼军骑兵一退,左翼官军就开始反推贼军步兵,并分兵援助前锋军。
由于出于对陈方舒和王虎他们的信任,林凡将官军兵力都集中在了左翼,手中没有了其余的兵力去支援前锋军。
因此在贼兵后援赶到战场上之后,官军前锋这边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们对面的贼兵已数倍于己身,阵形在不停的被压缩,伤亡也不停增加。
阵形的松动让官军中不少人在心理上也发生了动摇,再精锐的士兵也是会害怕的,尤其是在处于劣势的时候,会更加明显。而这种恐惧一旦滋生,就再难被扑灭。
人都是怕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官军中已经有人准备寻找后路了。
因为士兵里有这种想法的产生,直接影响到了官军的战力。官军阵形摇晃的更加厉害了,随时都可能破碎,而那种事情万一真的发生,官军必然溃败,因此前锋官军面临的情况更危险了。
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陈方舒也发现了这一现象,为了挽回颓势,坚持到援军到来。
他一面奋力厮杀,一边大声喝道:“依照军法,一队之中,若有临阵脱逃者,队正斩首;若因士兵畏战不前而致队正战死者,满队皆斩!”
林凡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士兵,但相比其他军队,他的军法也同样严苛,执行起来更是毫不含糊。
就在陈方舒喊出这些话的同时,在另一侧率领官军抵挡贼军的王虎也在喊。在军法的压制下,官军才总算没有发生溃退,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阵形。
官军的阵形看似脆弱,一碰就好像要碎,可却在贼军一次次的冲击中屹立不倒。贼军始终无法彻底冲破他们的防线,反倒被他们牵制住了大部兵力。
他们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等左翼援军加入战团以后,局势反转。官军各处都开始反攻,稳不住阵形的就变成了贼军。
杜子山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场,除了占据人数优势的骑兵之外,战场其余局势已全部陷入了被动。
事不可为,再打下去只会更加的不可收拾。杜子山不是一个执拗的人,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很快便做了决定
他下令道:“命令除前锋军外,各部脱离与敌军接触,准备后撤。骑兵负责断后,阻断官军追击。”
他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因此除了与官军厮杀到不可分割的贼兵前锋外,其余各部贼军开始后撤。
打仗的时候撤退永远是一场技术活,尤其是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想要安然无恙的把军队的撤出战场,其中的难度可能比打一次胜仗还大。
而从战场上的情形来看,显然杜子山做的不错,这支贼军也不负精锐之名。
各部都自动安排了人断后,其余人逐渐脱离与官军的缠斗,有条不紊的向战场后方撤去。
贼军骑兵留下少部分牵制安宁等人,余下的也再次介入战场,游弋各处,将试图追杀的官军与正在后撤的自己人分割开来,免得在撤退中被官军所趁,发生混乱。
很快,除了正在与官军胶着的贼军前锋之外,贼军大部都退出了战场。
杜子山最后看了一眼被他留下断后,此时仍在与敌厮杀的部下。战至这一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了。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歉意,但还是果决的说道:“撤!”
贼军缓缓后撤,骑兵游走在最后,不给官军追击的机会。
而此时还在战场之上的贼兵也爆发出了最后的悍勇,死死地拖住了官军大部,为同袍争取后撤的时间。
林凡看着贼军逐渐消失在远处,不掩对敌将杜子山的欣赏之情。他笑道:“贼军退而不乱,仅此一点,杜子山就可称得上名将。”
随后他又道:“兵书有云,穷寇莫追。况且贼兵虽退,阵形却不乱,就是追上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命令左右两翼停止追击,全力吃掉断后的这些贼兵。”
令旗再挥,正打算追击的官军又折返回来,合力绞杀这最后一股贼兵。
贼军既然选择断尾求生,那这剩下的这股断后贼军,就成了被抛弃的尾巴,也成了官军在这次战斗中获得的猎物。
半个时辰之后,战事进入尾声。
等到最后一批贼兵在突围无望,选择放下兵器投降以后,这场历经大半天的厮杀终于落下来帷幕。
后来经战后清点,这一场仗下来,贼军伤亡和被俘的人数加起来,已到了他们总兵力的半数,而官军伤亡也不下千人,双方的损伤都不算小。
各部官军中,以左翼损失最大,担任前锋的陈方舒那边伤亡次之,以压力最轻的右翼和上阵最晚的后军损失最小。
其中最让林凡心疼的还是骑兵那边,仅此一战,初次上阵的两百骑便折损了小半,堪称伤筋动骨。
不过代价虽重,然而此战官军还是胜了,接下来的战场上官军已经获得了对杜子山贼军的压制性优势。
“张将军,这些被俘的贼兵就由你派人押回光州,交给地方官府处理可好?”林凡指着那数百降兵,向张奇说道。
在这
一战中,以他左翼人数最多,可偏偏就他那里出了纰漏,差点被贼军攻破阵线。如果不是林凡令后军援助及时,恐怕他现在都已成了贼兵的刀下之鬼了。
而且他们的损伤竟然比充当前锋的陈方舒他们还重,要知道陈方舒他们面对的敌人不仅比左翼这边多,他们的人数更是只有自己的一半。
张奇这时正感到有些羞愧,眼下有了补救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他羞惭道:“下官惭愧,义不容辞!”
林凡点点头,突然又正色说道:“朝廷如何处置这些降兵咱们管不了,但他们已经尽力了,战败非他们之责。我希望在押送途中,咱们的军士只需要看好他们,不让他们逃走就行了,不要对他们进行羞辱。”
对于林凡的话,张奇有些费解。官军一向看不起贼军,特别这还是一群降兵俘虏,就更难对他们有所谓敬重之情了。
但还是答应下来道:“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
林凡知道大家对这项安排可能有疑惑,于是向众人解释道:“怜悯之心,人皆有之。这种事谁都可能遇到,我想大家万一以后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不想受人羞辱吧!”
张奇很快就去按林凡所说的安排部下押送降兵。其他人则是在清理战场,或者协助随军医师救治伤员。
“报,大人,贼军已退入大营。”就在战场被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一直跟在敌军身后的斥候前来回报。
林凡下令道:“命令各部打扫完战场之后向前推进,在距离贼营十里处扎营。”
“大人,咱们为何不分开扎营,将贼营围住?”邓文通问道。
林凡道:“贼营中兵力还有四千,咱们有五千。若是围营,兵力就得分散,那时贼兵如果集中兵力选择某处突围,咱们挡得住吗?与其这样被他们跑掉,还不如合兵一处,他们不撤最好,贼兵若撤,咱们就咬在后面伺机而动,他们总不能每时每刻都不出纰漏吧?只要有机会,咱们就能冲上去从他们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这样几次下来,贼兵不溃也得溃了。”
“大人高见,属下等自愧不如!”邓文通吹捧回道,曾凉他们也起哄附和。
“你们啊,还是把拍马屁的功夫省下来吧!多杀几个贼人比什么都强!”林凡对他们笑骂道。
再次出发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这一天的战斗下来,军兵们确实累了。
这让林凡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太阳。
天色不早了,若是不能及时赶到宿营之处,等天黑以后可能会出问题。单单是贼军趁夜袭扰,都是一个大麻烦。
于是林凡催促道:“命令前军加快脚步,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宿营地。”
在林凡的命令下,大家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行军速度明显加快,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宿营地。
林凡又抬头看了一眼西山还剩一半的太阳,还来得及。他下令道:“全军扎营,埋锅造饭。同时也要做好防范,防备贼军偷营。”
第一百四十三章:贼援
接下来的两天,贼军不再出营作战。任凭官军如何叫阵,他们都选择了坚守不出。
陈方舒他们带人强攻了数次,也都无功而返,反倒是平白折损了许多兄弟。
由于这几日来毫无进展,官军将领们都有些着急,而斥候带来的一条消息,更是让聚集在林凡的军帐里商议对策。
“大人,据斥候回报,大营以北一百三十里外发现贼军援军迹象,正在向大营方向行军。”曾凉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焦急,向林凡说道。
在此之前,包括林凡在内的这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条消息,曾凉的话是在向林凡询问应对方法。
贼军援兵的消息一到,以张奇为首的光州众人已没了继续作战的信心。
张奇代表他们向林凡说道:“大人,咱们的最近几次攻势都没什么进展,如此看来,咱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攻下贼军大营。而贼军援兵将至,我军不如先避其锋芒,等撤回光州城之后再寻战机。”
林凡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把带消息回来的斥候招了进来。他向斥候问道:“这次的贼军援兵大概有多少人?”
斥候回道:“回大人,贼军援兵的具体数目到底是多少目前还不清楚,目测不低于三千。队正他们仍在继续跟进和探查,特命下属提前回来禀报,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再探,一定要把贼军的具体兵力查探清楚,及时回报!”林凡向其令道。
“是,大人!”斥候匆忙起身,退出营帐,执行林凡的军令去了。
林凡并不像张奇他们那样消极,在斥候离去以后,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地图上。在看到一个地点时他的眼神一亮,有些兴奋的说道:“方舒、安宁,我给你们三千兵力,你们在这设伏,能否一口气吃掉贼军的这股援军?”
陈方舒和安宁上前,看着林凡指着的那个点:“踞虎岭?”
“没错,踞虎岭!”林凡点头道。
安宁这几日带领骑兵充当斥候,把四周数十里都转了一圈,对附近的地形还算比较熟悉。
他想了一下,说道:“踞虎岭山林茂密,可山势并不高,山顶最高处距离下面的山路也不过十数丈,真的适合埋伏吗?我觉得真要设伏的话,更为险峻的入云峰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官军埋伏于高处,就是用石头砸都能把贼军全都给砸死。”
林凡笑道:“怎么不合适,正因为踞虎岭那里不是埋伏的最好地方,才有成功的可能。入云峰虽好,可咱们知道,贼军也知道,必然会有所防备,未必能成功。而踞虎岭则是他们到这里之前的最后一道山岭,如果他们不想绕一大圈的远路,就必须从那里经过。而且在一路都安稳无事的情况下,他们势必会有所松懈,这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安宁点点头,认同了林凡的说法:“若是贼军真要从这里过的话,用不了三千人,两千足矣。要是大军埋伏都吃不掉这些人,我们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他的话惹得申州众人哈哈大笑
“还是不要轻敌,虽说陈兴隆手里能称得上精兵的军队不多,而且中原道战事正紧,为了保住陈州这个老巢,他不太可能把全部的家底都压到这边来。但杜子山这支贼军的战力你们也看到了,远超寻常贼兵,来支援这批人纵然不如他们,陈兴隆也绝不可能派一群酒囊饭袋来作为他们的援军,否则就是添乱了。”林凡也是笑着说道。
安宁刚才的话是以调笑居多,他从未真正轻视过敌军,于是他对林凡的叮嘱点头答应下来。
见林凡他们不但没有退兵的打算,甚至还想要主动出击,张奇有些惊异:“大人这是何意?”
林凡回道:“一仗未打,甚至连贼人援军的兵力都还不知道,岂能轻言退兵。”
张奇不解道:“我军接到的命令是堵住贼人南下之路,上一战获胜之后,贼军兵力大损。而今我军能攻破贼营、歼灭贼军自然最好。可就算不能,我军只要能守住光州城,使贼兵不能南下,就已立于不败之地。如今贼军大势已去,此战不胜即为败,我军不败即为胜,大人何故冒险?”
林凡说道:“张将军说的是有道理,我军守城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将军有没有想过,我军若退,贼军汇合之后便可恢复之前的兵力,重新占据主动。我军这几日折损甚多,到时就只能被动挨打,无法出城作战。那万一以后贼兵再有援军,张将军还有信心能守住城池吗?”
张奇被林凡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而林凡的话显然还未说完,他接着道:“如今局面看似已胜券在握,可我军真能立于不败之地吗?咱们撤退容易,那光州和附近的百姓怎么办,难道就把他们留给贼兵祸害吗?你们忘了贼兵们都是怎么来的了吗?他们原来可也都是朝廷的百姓。”
“咱们一撤,就相当于给贼兵留下来了大量的后备兵源,贼军围城之后若就地征兵怎么办?他们若驱使无辜百姓攻城怎么办?我想你光州军兵中不少军卒的家人就住在光州城外吧?到那时我军是打还是不打?”
“张将军,被动防守变数只会更大,还不如趁其尚未汇合,与敌决战于城外,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一劳永逸。”
别看林凡说了这么多,但他其实就是在诡辩,不管他说了多少,对于官军来说,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还是撤回到城里去。
只是他一口气抛出了这么多问题,压的张奇无法反驳而已。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问题其实有不少都站不住脚。
首先陈兴隆差不多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了,未必还能派出第二路援军。就算是有,人数也不可能太多。
官军撤入城中之后,光州城便有五千以上的守军,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想要攻下一座城防完备的城池谈何容易。
其次,就地征兵也行不通,贼军为了尽快救援营中的同袍,必定要轻装行军,根本带不了太多的粮草。
没有粮草,他们拿什么养兵,强行征兵只能引起哗变。那时不用官军来打,他们自己就先乱了
至于驱使百姓攻城倒是最有可能的,但一切毕竟尚未发生,林凡这样说也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什么根据。
而林凡这样做的真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愿意撤。
他理解张奇,再说打仗求稳不是什么坏事。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官军也确实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与贼军争一时之气。
但林凡就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撤,这是他打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只为了求一个稳妥,便要未战先撤,这让他实难接受。
今天要是开了这个头,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世事无常,岂能事事稳妥。若他一旦失去了进取之心,当以后再面临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他就有可能次次都会撤。
何况眼下并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按照林凡的计划,只要利用好了贼军尚未汇合的时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此战要真是获胜的话,极有可能一战定乾坤,一举结束淮南道境内的战事,将战线北移到中原道。
这对中原、淮南两道都是好事,一方面可以彻底断了陈兴隆的南下之路,淮南道百姓可以避免一场兵灾。
另一方面在淮南道战事结束之后,林凡他们也可以腾出手来,顺着贼兵来时的方向北上中原道,加入对陈州的攻势,使得官军对兴王军的合围更加紧密。
这些话林凡并没有说出来,而且他明白就算说出了光州众人也不一定能理解,更难以接受。
其实就连申州的邓文通、曾凉等人也未必不想选那个更稳妥的办法。
但林凡是他们的上司,不像张奇他们那样只是暂归林凡节制,拥有一定的自主权。所以有些话张奇可以说,他们却未必能说,这才没有开口。
林凡没有给张奇他们更多说话的机会,他直接道:“我意已决,其他不必再提!此战若有失,各位只是听令行事,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末将听从大人吩咐!”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下去吧!”林凡结束了这次会议。
见林凡已经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原本还想会后寻机再劝说他的张奇心知此事已不可改变了,只能是朝他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营帐,之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林凡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他握紧拳头,猛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他暗恼道:“退退退,不看看天下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还要退!难道非要等到天下都没了,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才后悔吗?”
所有人都不愿意冒险,都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大家就都做了自以为最稳妥的选择,都用了最保险的办法。
今天你退一步,明天我再退一步,周而复始。而这样结果就是把一个好好的天下给弄得盗贼四起、烽烟遍地,到今天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四章:出营
既然林凡的决定已经下了,下边众人就只能接受。尤其是对林凡最为了解的申州各营武官,知道他们已不能再改变林凡的想法,便很快转变了看法。
于是在林凡又一次召集众将商讨军务的时候,他们就将心中的各种念头全都暂且按下,开始商议起这次埋伏的具体行动来。
林凡道:“邓将军、曾将军,这场伏击战以你两人为首,我把方舒、王虎管着的那个营以及安宁的骑兵也都交由你们指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邓文通他们见林凡把的嫡系都交给了自己,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按林凡的想法,这场仗的实际负责人明显是安宁他们几个,毕竟他们才是他最信任的人,战力也是全军最高。
而他之所以让自己两人担任主将,只是为了借助自己的官位,以方便他们更好的调度那些兵马。
虽说心里难免有些被轻视的不痛快,但邓文通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通过这些时日以来的接触,他们对安宁一行人的本事也是认可的。
两人于是道:“末将领命!”
王虎这时候插嘴道:“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带走了营内的大半兵力,大营这边会不会出问题?万一贼军那边趁机袭营,恐怕会有大麻烦!”
王虎显然是信不过光州军兵的战力,担心把自己这边的家底都带走之后,留在营里的林凡可能会出事。
而且他性子直,把这些话直接当着张奇等人的面就说了出来。
从某种方面上来说,王虎的话并不能算错。眼下光州军兵中,连张奇他们这些高层都没有斗志,更遑论那些普通士兵了。正因为如此,林凡也不愿意把这场战事的胜负寄托在他们身上。
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这些话落在张奇他们的耳中,难免有些刺耳,面皮上有些挂不住,直感觉到脸上不停的发烫。
略过张奇等人的尴尬不提,林凡向王虎说道:“应该没问题的,你们走的时候把各营的旗帜都留下,咱们也也给他来个瞒天过海,那样从外面开来,营内兵马都还在。再说了,就算是后面被他们发现了也不要紧,营内还有两千兵马,进攻或许不行,但用来守营足够了。只要你们能尽快消灭贼军的援兵赶回来,他们也就不足为虑了。”
既然林凡说了没问题,那王虎也就不再多说,他们几个老人对林凡向来都是无条件信任的。
安抚好了王虎,林凡又向众人说道:“事不密则成害,此事最重要的还是保密,如果事泄,让贼军有了准备,我军想要全身而退恐亦不能。所以你们和军士要等到夜深之后再出发,从后营方向绕过敌营,以避过敌军的眼线跟斥候。”
“是,大人!”众人齐声道。
“好,时间紧迫,那大家就都下去准备吧!”林凡不再耽误时间。
亥时末,出击官军已整装待发,林凡亲至送行。
他手持酒碗,扫视众军。
在此之前,安宁已经带人将大营周围的贼军斥候清理了一遍。但谁都不能确定说外面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尽量避免引起
贼军的警觉,除了林凡的周围,营内并没有点起太多的火把。
因此除了他面前的各位将领,林凡并不能看清大家都样子。
至于更远处,他能看到的就只是黑黢黢的一片。大多数人就隐藏在其中,只有偶尔甲胄碰撞发出的声响才能让人知道那里有人存在。
“诸位!”林凡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黑夜里,依然有着很强的穿透力。
这下连偶有的嘈杂声都停掉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凡 。
“贼军援兵将至,若贼兵合二为一,我军危矣!”
“故此战胜败,在乎诸君。诸君胜则我军胜,淮南则安;诸君败则我军亦败,淮南道门户从此洞开,贼兵可长驱直入,烧杀淫掠我淮南百姓,诸君之父母妻儿亦在其中。”
“所以无论是为朝廷还是百姓,此战诸君须当奋勇争胜。在下腆为一军之首,恨不能与诸君同去杀贼,共浴贼人之鲜血。若能亲斩贼人之首,岂不快哉?奈何在下还要坐镇大营,脱不得身,委实汗颜。”
“不过在下身躯虽不能往,但心神却与诸君同在,我在这里等着诸君得胜的消息。”
林凡将手中的酒碗举得更高了一些:“我如今在这里为大家送行,喝的是送行酒。”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实不相瞒各位,怕大家酒后误事,加上营中存酒也有限,所以我往酒里面掺了水。”
然后又正色道:“诸君就当是我欠大家的,暂且忍耐,权当是为了驱除一下体内的寒气。不过在下向大家保证,我会在营中设下庆功宴,等着诸君得胜还营,到时再与诸君一起痛饮庆功酒。我向大家保证,那时的酒肯定都是货真价实的好酒。”
说完,林凡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又将酒碗翻转,向众人示意。
邓文通、曾凉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一口气将酒喝干,亮出碗底。
其余人也是如此,都喝干了碗中之酒。
因为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也就没有人干摔盘砸碗的事,一切都在安静中完成,这让眼下的事情看起来显得少了几分豪情。
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比起那些故事中的豪情万丈丝毫不逊,甚至犹有过之。
酒喝完以后,早就等在一旁的人回收起了众人手中的酒碗。
出发在即,士兵们在交出酒碗之后,开始将早就提前准备好的一截柳枝塞进自己口中,有战马的骑兵还要用布条或者马具勒住马口。
这便是夜里行军经常要做的人衔枚、马勒口。这是为了避免士兵们在行军时相互交谈或因为战马的嘶鸣声惊动敌军,从而暴露自身的位置。
做完这些,邓、曾二人向林凡拱手行礼:“大人,下官等这就去了!”
安宁等人跟在两人身后,也纷纷向林凡行礼。
林凡嗯了一声,说道:“保重,我等着与你们庆功!”
邓文通他们答应了一声,又是对林凡行礼一礼,这才起身上马。
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大军,邓文通
用力的挥了挥手,沉声道:“出发!”
说完这些,他率先调转马头,带领大军出营。
大军一路上钳马衔枚,出营以后先是绕过贼营斥候的侦查,然后直奔踞虎岭而去。
林凡目送大军出营,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对这安宁他们很有信心,但心中难免忧虑,于是又是一夜未眠。
等到天马上就要亮的时候,前面去确认消息的斥候回来了。
正在假寐中的林凡得知这件事立马就清醒了过来,并赶紧让斥候进来。
这已是今夜的第三波斥候了,上一次斥候回报消息是在大军出发之前,他们带来了贼军援兵的具体兵力。
贼军援兵大概三千五百人,以步兵为主,其中也夹杂着少数骑军,是贼军中的斥候和游骑。
也正是这条消息让林凡坚定了要派大军出击的信心,贼军的兵力不多,也是他这次敢派大军设伏的真正原因。
贼军援兵人数比安宁他们多不了多少,在以有心算无心之下,想要打胜这一仗并不算太难。
斥候进帐之后,单膝跪地回禀道:“大人,贼军已到野庙山,距离踞虎岭还有三十里,距离贼军大营还有七十里。而且贼军大营已经派出斥候接应这支援军,援军的行军速度有所加快!”
林凡如果没有派出这路伏兵的话,最迟明天,贼军援军便可赶到。到时候局势反转,官军就算想撤,也未必能撤的了了。
其实在贼军双方已是取得联系的情况下,就是现在也不一定能走的了。
只要官军大军一动,贼营那边必定会出兵袭扰,拖延官军的撤退速度。而等贼军援兵一到,官军军心一乱,那官军的溃败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可以说林凡耽误的这一天,已经错过了撤军的最佳时机。
但眼下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再者说他本来也没想过要撤。
他估算着时间,安宁军中的斥候应该已经与前锋斥候接上头了。
于是他问道:“你队是否已经与前方大军取得联系?”
“属下不知!”
斥候顿了一下,然后回道:“最少属下出发之前还没有。”
林凡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斥候回来禀报时还在夜里,大军距离尚远,那时没有汇合也属正常。
他向一同进来的另一个斥候问道:“贼军营中可有动静?”
为了这次计划的顺利实施,林凡派了好几队斥候专门盯住贼军大营,这一人也是回来禀报消息的,只是恰巧两人碰在了一起。
这名斥候回道:“兄弟们将贼军大营各个出入口和附近的路口都盯死了,并没有发现贼营有大军调动的迹象。”
林凡的心又放下了几分,贼营中没有动静,这说明杜子山现在还不知道官军这边的动向。
“再探!一旦有什么消息,立马回来禀报!”林凡道。
“是!”斥候双双离开营帐。
第一百四十五章:伏击
未时,正是人一天中除了夜里之外最为困倦的时候。
踞虎岭上,埋伏在山林间的官军刚刚吃了干粮,吃饱喝足之下,眼下大多都在昏昏欲睡。
就连各营不少的将官,也都在跟自己的眼皮做着激烈的斗争。
邓文通他们对这些也理解,就算是一路上快马加鞭,他们也是勉强在辰时的时候赶到踞虎岭,这时离天亮已为时不远。
等到他们布好埋伏,做好各种安排,中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连着赶了将近一夜的路,士兵们有些困倦也是难免。因此在时间还有空余的情况下,邓文通和安宁他们并不介意士兵们多休息一下。
就在邓文通也忍不住要打盹的时候,一名斥候在这时悄悄摸了上来,来到几人身边悄声说道:“报几位大人,贼军前锋距离踞虎岭已不足五里,即将进入埋伏圈。队正派我回来告知几位大人,请几位大人做好防范。”
众人精神一振,邓文通在与安宁简单的沟通了几句之后。他笑道:“终于来了!吩咐下去,各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好准备,一个贼人都别给我放跑。”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那些打瞌睡的士兵也都连忙醒了醒神,集中全部精力看向了下面不远处的山路。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贼军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看来贼军援兵在与贼营取得了一定的联系之后,警惕心放下了不少。
他们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可能会有官军的埋伏似的,只是派骑兵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大军连停都没停,就一头就扎进了官军为他们设下的陷阱里。
邓文通的手举了起来,等贼军大部都已经进了埋伏圈之后,他手猛然往下一挥,同时大声喊道:“动手!”
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从山路两边的密林里射向毫无防备的贼军。
密集的箭雨铺面而来,在贼军队伍里,中前段的贼人们纷纷中箭倒地。运气不好者当场毙命,运气好的还留有一口气在,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不过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来看,到底是谁运气不好还有待商榷,因为活着的就未必一定要比死了的幸运。
贼军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阵形立时大乱。
队伍后面的一批人运气最好,因为距离原因,他们暂时还没有受到官军攻击。
得知前面遭到袭击,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扭头逃跑,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做了逃兵。
可惜官军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十几名官军的合力之下,一块巨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这么个庞然大物造成的动静可以说是地动山摇,沿途的灌木和荆棘根本就阻挡不住,被压到了一片。
巨石径直冲了下来,几名躲闪不及的贼兵当场就被碾成了肉泥。
其余逃过一劫的贼兵心有余悸,哪怕巨石停了下来,一时间也不敢靠近。生怕山上还有巨石滚落,自己一不小心就步了前面几人的后尘。
不仅队伍后面如此,
队伍前面官军更不会放过,他们那里此时也是一样,被一块飞来巨石堵住了去路。
如果仅仅只是一两块石头,那除了开始的时候能吓一吓贼军之外,也发挥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可官军中无数的弓箭军弩也都瞄准了那里,任何胆敢靠近巨石,试图攀越或者绕过的贼人都会被无情射杀。
这就很可怕了,这等于贼军前后两条出路都已经被阻断了,这样贼人连想要逃跑都做不到了。
贼人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困死在这么一块狭小的区域内,逃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想要冲出去。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受到了官军的重点照顾,于是在付出了几十条人命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那里了。
不死心的贼军将领又组织人手冲击两侧官军,想要冲破官军防御,杀出一条生路。
但官军居高临下,贼兵的数次冲击都被压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地尸体。
箭雨还在不停的落下,不停的有贼军中军倒下。
拥挤在一片这么狭小的区域内,贼兵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拿脑袋和躯体来阻挡官军的箭矢,地上很快堆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贼兵尸体。
四周的密林里都是官军,箭雨无处不在,贼兵们都不知道应该向何处反击。
士气已然崩溃的他们只是盲目而无用的躲避着箭雨,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
贼兵的伤亡仍在持续的增加着,但贼军将领拒绝了副将投降的建议,组织剩余的兵力进行反抗,试图做最后一博。
那名副将深知此时已到绝境,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只能是全军尽没,那是一条死路。
他可不打算陪着将军去死,决定死里求活。他暗叹一声:“将军,对不住了!”
然后他抽出佩刀,趁其不备,从贼军将领的后心用力捅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猛然吃痛的贼将回过头来,他紧紧抓住副将已被他的血染红的手,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为何?”
然而他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些,没等到副将回答,他便没了生息,跌落在地。
副将抱住贼军将领的尸身,也不管将军还能不能听到,他俯在将军的耳边轻声说道:“抱歉,将军!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随后他便用刀割下了贼将的首级,将其举过头顶,大声喝道:“兄弟们,将军已死,我军败局已定。大家要是还想活下去,就听我的,放下兵器投降!”
即便大家早就在在官军的攻势下乱做一团,但如今听到将军已死,副将让大家投降的消息,大部分人还是有些发懵。
大家看了看被举在高出的将军首级,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兵器,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不止贼兵这样,听到消息的官军也是没有明白过来,离得远的那些就更不知道贼军内部在搞什么了。
于是除了一直不停的弩箭破风声和伤者的哀嚎之外,敌我两方都短暂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只是愣了一下,安宁便反应过来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减少双方伤亡的极好机会。他马上便大声向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贼兵喊道:“降者免死!”
安宁他这一喊,陈方舒他们也都明白了过来。他们立刻跟上,一起扯着嗓子喊:“降者免死!”
很快漫山遍野都是这个声音,几千官军都在大喊:“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这个声音在狭小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嘹亮,几千个声音汇聚一处,震彻山谷,直欲冲破云霄。
“降者免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上去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官军在喊,根本就无从分辨埋伏在此地的官军到底有多少人数。
这击破了贼兵们的最后一丝幻想,他们纷纷丢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看贼兵再无斗志,安宁从密林中露出身形,再次说道:“都跪下!”
事已至此,再无斗志的贼兵们只好都抱头跪在地上。
安宁见事态已被控制,他挥了挥手,起身走出密林。他身边的官军也都跟在他身后,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去,你们去找几根绳子来,把他们都给绑起来。实在找不到绳子的话,弄几根藤条也行。”安宁朝几个人吩咐道。
几人听命,急匆匆的去了。
安宁又指着几个人: “你们几个,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不去安排人把地上的兵器都收拾一下,虽说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可卖废铁也能值几个银子不是!”
他的话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连忙安排去了。
安宁冲着他们的屁股跳脚大喊道:“记得还有马匹,少了一匹拿你们是问!”
几个人火急火燎的跑远了,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向他回话:“知道了,谁不知道战马才是您的心尖子,交给我们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个不愿投降的贼兵看见安宁在不停的吩咐众人办事,也从他的声音听出了他就是官军中刚才第一个喊出来的那个人。
因此他便觉得安宁就算不是这支官军的主将,也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于是他趁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又捡起一把刚才被人扔在地上的短刀,将其藏于袖中。
在仍在安排各种事情的安宁经过他身边时,他突起发难,短刀直刺安宁的脖颈,想要一击毙命。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官军的短弩一下子都瞄准了这个人。
可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士兵们担心可能会误伤到安宁,没敢击发弩箭,只能看着干着急。
“大人,小心!”士兵们焦急的大声提醒,可除此之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唰”的一声,陈方舒一弩将一个已经直起半个身子,想要趁机和那人一起夹攻安宁的贼兵射死。
可他这样只能震慑其他还没动手的人,对安宁眼下的面临的危险来说于事无补。
哪怕是他距离安宁不远,但如今也来不及救援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刺客
只见那人疾速扑向安宁,他借助前扑的力量迅猛出刀,刀法凌厉、角度刁钻,一看就是练过的。
刀锋迅速逼近,时间紧迫,安宁这时再想拔刀迎战或者后撤躲闪已经来不及。
危险已近在咫尺,安宁来不及多想,他本能的脚步一拧,转过半身,然后脖子向右一偏,躲避刀锋。
生死就在顷刻之间,所幸安宁应对及时。短刀擦着安宁的脖子过去,他只看见刀光一闪,感到一阵凉意过去,他这才知道他已经躲过一劫。
虽说躲过了第一击,可事情现在还没结束,他还没到庆幸的时候。不等那人收刀再刺,安宁便猛地欺身而上,提膝撞向那人的肚腹。
这一撞让那人岔了气,吃痛之下不得不躬下身子,力气一下子流失大半。
没给那人恢复的机会,安宁趁机用力抓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他没有打算从其手中夺刀,而是直接发力对其来了个过肩摔。
那人被安宁摔倒在地,一时站立不起,刀也脱手而出。但他仍然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抢掉在地上的短刀。
安宁见状上前踩住他的手,然后将刀子踢到一边。
直到重新掌握了局势,彻底脱离了危险,安宁这时才感到一阵后怕,渗出的冷汗把他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
他越想越怕,暗叹真是侥幸。如果刚才他要是反应稍微慢了那么一点,又或者他在打斗中不是这名刺客的对手。那他现在就已经和地上的那些贼人一样,变成一具躺在那里的尸首了。
带着些庆幸和后怕,他不解的向那名刺客问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投降,你们是可以活下去的。有了活下去的机会,你为何不还要杀我?”
那人也知道自己的刺杀失败了,现在已再无杀掉眼前此人的可能。
他凄然一笑:“我军战败已成定局,而将军又死于小人之手。我身为将军亲兵,事发之时却离得较远,既来不及阻止,又不能手刃小人为将军报仇。方才之举,只尽本分而已。如今事既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人话中颇有几分豪迈,安宁对这样的忠义之人也生出了几分敬意。
安宁这时又发现这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恨意。
他顺着此人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那名杀死了贼军将领的副将。
副将手中现在还拎着贼军将领的首级,将领首级伤口处鲜血还未凝结,仍不时的有鲜血滴下。
副将明显是听出来了那刺客话中的切齿恨意,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安宁对副将点点头,若非此人,战事不会这么快结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是有功的。
对于这种小人,安宁很难喜欢的起来。不过鄙弃归鄙弃,他也不至于过河拆桥,要对他怎么样。
副将见安宁对自己打招呼,连忙谄媚的笑了一下,无意识间就把腰又往下弯了几分,显然是害怕安宁把他交给刺客。
不过对于这样的一个降将,安宁并不
看重,他的注意力很快从副将身上转开了,
他让人从副将手中接过贼将的首级,保管起来。然后又重新打量起了那名对他刺杀未遂的贼兵。
“你不怕死?”安宁问道。
“我为亲兵,身负保护将军之责,而今将军已死,我等岂有苟活之理?”那人说道。
安宁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后他又问道:“那他们呢?你可知你此番作为,无论成败,都极有可能连累他们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降兵造反,刺杀朝廷官员。官军就算把你们全给就地杀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安宁此话一出,顿时就在降兵里引起了一阵骚乱。
“大人明鉴啊,我们是无辜的啊,此事与我们无关啊!”哭诉声不绝于耳。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老老实实蹲下,谁敢再动,真当老子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负责看押的官军们不停喝骂,用兵器敲打,才将他们的骚动给压下去。
虽说众降兵都不敢再说话,但看向那名刺客的目光中,都隐隐带上了不满和仇恨。
那人见安宁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众多原先的同袍兄弟恨上了自己。
他向众人悲戚道:“是我对不住大家,来世甘为牛马,报答诸位兄弟!”
然后又抬头看向安宁:“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我愿担下所有罪责,与其他人无关,还请大人勿要牵连!”
“可!”安宁沉默片刻,说道。
既然答应了贼兵们投降免死,安宁就没打算反悔,哪怕是出了眼下这档子事,也是如此。
况且今日若真是言而无信,杀了这些降兵,那以后还有谁敢向他们投降。这不是断了对手们的后路,逼着以后的对手跟他们死战到底吗?
这样做固然今日是痛快了,但对林凡他们的以后的作战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见安宁答应了下来,那人有些感激的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能否请大人移开脚步?”那人又说道。
安宁挪开了踩在那人手腕上的脚,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眼神中露出几分感谢之意,他慢慢起身,最终让自己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
然后他又伸手拾起了那把被安宁踢到一边的短刀。
“大人,小心!”几名官军见此情况立马就要扑上来,其余人的军弩也是又重新瞄准了这个人。
安宁挥手阻止了众人,那人刚才都没能伤得了他,更不要说现在了。
他看向这个刺客,像是明白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刺客缓缓道:“大人宽宏,在下无以为报,只有以死答之!”
说完,他将短刀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腹中,然后狠狠向右一拉。
这是一道巨大的伤口,他那被短刀划破的内脏随着鲜血流出。这种伤势,就算是神医再世,也再无救活的可能。
他最后看了昔日的同袍们
一眼,向安宁说道:“希望能以我之死,消弭大人的怒火!此事从我而起,亦从我而终!”
不多时,他的血就差不多流干了,可他还不肯闭眼,跪在那里,直直的盯着安宁。
安宁于是道:“传令下去,此事到此为止,不可株连,不可滥杀!”
直到安宁说完这些话,那人才闭上眼睛,栽倒下去。
为表尊重,安宁取下了自己的披风,轻轻的盖在那人的尸体上。
有处理贼兵尸首的军士揣摩安宁的心思,悄声上前,向他问道:“大人,此人忠义,用不用单独下葬以示敬重?”
安宁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必了,单独下葬也不过是徒留坟冢而已,不必让兄弟们废那个事了。就把他与他的将军和兄弟们葬在一起吧,我想这也整是他所期望的!”
“是!”军士答应了一声,就去安排对贼兵尸体的埋葬事宜了。
山间挖坑不易,现在大营空虚,因此官军时间又有限,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于是他们就利用了山岭里本来就有的一个大石坑,将所有能找到的贼兵尸体和断肢残躯都丢了进去。然后再以腐土和碎石块封住坑口,垒出坟丘的形状,这样一个简易的坟墓就做成了。
官军们草草掩埋了战死贼兵的尸体,并就地取材,从密林中的一棵树上截下来一根树干,将其削成墓碑,立于坟墓之前。
虽然时间已经是秋天,但树木新刻成的墓碑看上去还很新鲜,露出地表的这部分尚在冒着青色的水气。
安宁亲手在这块墓碑上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崇平十一年九月,洛峰等千二百三十九人战死于此。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袌亦无贬。按照安宁的意思就是这里面的功过成败、是非曲直,就留待后人评说吧!
洛峰是这支贼军的主将,他的首级虽然被砍了下来,但他尸体的下半身还是被埋在这里,安宁他们没有带走他的尸体的打算,所以安宁还是把他的名字刻了上去。
这里的事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官军很快清理好了战场,押送着两千余名贼军降兵回师大营。
在官军离去之后,踞虎岭上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坟丘之外,就只留下了满地的鲜血淋漓,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然而时间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也许只需要下那么一两场秋雨,这里就会在雨水的冲刷下恢复以前的样子。
除了这座坟丘和下面的尸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也许在不久之后,世间就没有多少人能记得曾有几千人在这片狭小区域里厮杀,上千人在此殒命。
一个冒着湿气的墓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或许直至它在风雨中腐朽倒下,这世上都未必有人能再看见它。
而且纵使看见了又能如何,对百姓来说,这终究也只能是化作几句茶前饭后的慨叹而已。
又或许在很多年以后,连石块垒起的坟丘也会在岁月的流逝下消失不见,时间终将会抹平一切事物所留下的痕迹。
第一百四十七章:使者
李青山带人来到贼军大营前,一行人看着森严的防卫和杀气腾腾的卫兵,他们心里也在打鼓,多少有些发怵。
不去看那些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们的守门卫兵,李青山上前高声喊道:“官军使者李青山求见杜将军!”
对于这些不速之客,贼营守门的军士也感到有些棘手。
眼下两军正在交战,在确定官军的目的之前,他们哪里敢掉以轻心。
别看李青山他们人数不多,但经过上次一战,贼军以多击少,却吃了不小的亏,心里难免对官军有些恐惧。
只是他们也都是精锐,哪怕心里再忧虑,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
他们把手中的兵器都对准了这些人,对他们严加防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人杀死,然后被他们夺取营寨,再将营里的所有人杀光。
“这些人来这里一定有阴谋,我们一定要小心!”守门军士们如是想着。
如果让贼兵军士们自己来选,眼下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管,先把这些们官军杀死再说,免得中了他们的诡计。
不过官军毕竟是光明正大的前来求见,因此在上面的意思下来之前,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在这儿等着!”守门校尉沉着脸,对李青山他们说道。
校尉挥挥手,便有一名军士飞快的入营回报去了。
虽说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但李青山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不着急,就只是笑呵呵的听话等着。
报信的那名军士很快就回来了,趴在校尉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校尉听完,一边一脸不痛快的让人打开营门,一边没好气的向李青山等人说道:“将军有令,请你们进去!”
“多谢这位将军!”李青山笑呵呵的向校尉拱手称谢。
“去去去,少来这套!”校尉并不领情,让开道路,像驱赶苍蝇一般让他们赶紧进去,最好是马上离开他们的视线,那样才好眼不见心不烦。
李青山也不生气,依然诚心实意的道谢,然后才老老实实的带人往里进。
校尉一直表现的对李青山他们爱搭不理,只有李青山他们从他身边经过时,校尉才摸着腰间的刀柄冷哼了一句:“哼,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否则定然要让你们尝尝我这把刀的厉害!”
看着校尉摸刀的动作,李青山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气。
李青山也是有脾气的,只是他这次来这里自然是有他的事要办,所以一些言语上的冒犯,忍忍也就过去了,犯不上为了这些跟那些武夫置气,免得耽误了大事。
因此他并不介意校尉他们对自己等人的态度,也没有生气。而且既然杜子山都让他们进去了,这些人总不至于在这里动手。
李青山他们没有停留,径直进了贼军大营,在一队贼军士兵的带领和看管下来到了杜子山的主帅营帐。
众人正要进去的时候,杜子山的亲兵把李青山后面的几人拦了下来:“将军说了,请官军使者进帐,至于其他人将军可没说要见,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李青山回头看了一
眼被拦下的几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不要与贼兵们起争执。
这几个官军士兵只是被林凡从亲兵中抽调出来派来保护李青山的,其实他们进不进去倒没那么重要。
而且杜子山怎么说也是贼军主帅,不让李青山带护卫们进去也属正常。
军帐狭小,若是让他们进去了,万一他们这些人脑子一热,干出劫持主帅的事也不是不可能,贼军不可能不防着这一点。
李青山安抚好几人,笑着说道:“既然人家不欢迎,那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营帐,见到了正坐在在书案后读书的杜子山。
李青山躬身行礼道:“在下官军使者李青山,见过杜将军!”
杜子山从书本上移开目光,看向李青山。他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没穿官服,只穿了一身布衣就来拜见敌军主帅了。
掩住好奇,他淡淡说道:“大人辛苦了,本官军务在身未曾远迎,失礼了!”
“将军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军中一介小小吏员而已,可当不起将军‘大人’的称呼。”李青山连忙回道。
听闻这话,杜子山的脸色有些阴沉:“这么说,你是林凡派来侮辱我的吗?这种手段,未免有些太上不得台面了。若真是这样,倒让我小瞧了林凡!”
对于杜子山知道林凡姓名这件事,李青山毫不意外。双方对峙已有数天,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查不出来,那他今天也就没有来的必要了,林凡也不必对杜子山这么头疼了。
“非也,林大人派我来绝没有看不起将军的意思。相反,正因为我家大人看重将军,我才会把我派过来。”
“哦,你说派一个小小的吏员过来与我会面,反倒是因为他看得起我了?”杜子山显然不相信李青山的说辞。
“本官好歹在兴王那里也领着二品的官职,单以官职来论,你背后的主子也不能与我相提并论。他却派你一个吏员来见我,这不是羞辱还能是什么?”说到最后,杜子山的话中已经带上了不少的杀气。
双方的关系太不对等,哪怕朝廷方面不认杜子山那所谓被兴王封的二品伪职。但他手下的几千兵马可做不得假,这就是真正的硬实力,谁都不得不承认。
要是往常,林凡就算自己不来,最少也得是邓文通曾凉他们那一级别的武官来。或者林凡直接书信一封,直接从光州那边调一个上得台面的文官来。
因此在林凡只派了李青山这样的一个吏员来,惹得杜子山愤怒也属正常。
其实在李青山表明身份之后,杜子山还能跟他说这么多,就已经算的上是涵养不错了。这要是换作一个脾气不好的,恐怕不等李青山报完身份,就会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林凡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现在军中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人都不太合适。
要是从光州那边调人,过程中免不了又要一番扯皮。浪费时间不说,就算光州那边派人来了,那人也未必有那个胆气进贼营。算来算去,也只有李青山最让他放心。
一个历经战阵厮杀的将军发起火来,其中威势绝非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更何况杜子山在武将
中也算是佼佼者,身处其中的李青山所遭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对于会遇到这种情况,李青山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所以他并不慌乱。
他轻声解释道:“将军,我虽只是一介小吏,但却是跟随林大人最早,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而且就在我来之前,林大人给了我极大的授权,很多事我都可以不必上报,自己做主!不知这些算不算对将军的重视?”
杜子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更不愚笨。李青山说的那些,他不是想不到,要不然李青山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他压下怒火,饶有趣味的盯着李青山说道:“他要是真信任你,还会派你过来送死?我看在你主子心里,你未必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吧?”
李青山不置可否:“对将军来说,我在我家大人那里到底有什么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来见将军的这件事。”
“哦,何事?”杜子山好奇问道。
“劝降!”李青山的声音并不高,却又透露出坚定。
“放肆,你好大胆!”杜子山闻言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这一下力道之大,连桌案上盛有军牌令箭的木桶都被震的高高飞起,呼啦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令箭摔得满地都是。
这么大的动静把外面守着的杜子山的亲兵都给惊动了,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变故,于是一下子就都冲了进来。
见杜子山没什么事,他们这才放松了不少,但还是拔刀将李青山围了起来。
一名亲兵把刀放在李青山的脖子上,向杜子山问道:“此人冒犯将军,要不要属下将其给了结了?”
不去理会脖子上的这把刀,也没有把身后这帮杜子山的亲兵放在眼里,李青山对脸色阴沉的杜子山说道:“难道这就是杜将军的待客之道吗?今日我算开了眼界了。刚才的话虽不中听,可难道将军就真不想听听我的理由吗?”
李青山话中的嘲讽杜子山不会听不出来,也知道李青山不会无的放矢。他再次将怒气压下,脸上也恢复了一些。
他对亲兵们说道:“下去!”
亲兵们面面相觑:“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赶快下去,你们是嫌我丢人丢的还不够吗?打算让外人看我的笑话吗?”杜子山打断他们,训斥道。
亲兵们无奈,只能收刀入鞘,恨恨的盯了李青山一眼,似乎想要记住他的样子,以后一定要再找机会为自家将军出气。
眼看自家将军的脸色马上就要更难看了,有了再次发火的迹象。他们才赶紧朝杜子山行礼:“属下等告退!”
见到亲兵们退出营帐,杜子山才冲着李青山缓缓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在下也是血肉之躯,怎能不怕?”李青山回话虽然说怕,可语气却不卑不亢。
“那你还敢来?”杜子山又问道。
“在下是为了将军着想!”李青山道。
“什么?”杜子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来劝自己投降,居然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着想。
第一百四十八章:等待
在李青山见到杜子山的同时,官军大营里的主帅营帐内气氛也同样凝重。
“你们说青山那边能成功吗?”林凡坐在书案上,向与会众人问道。
其他人心里也都没底,面对林凡的问题,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于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只有安宁摇摇头道:“不好说,具体结果还是要看青山与杜子山的交涉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好在林凡也没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的说道:“唉,可能还是我操之过急了,这件事应该等到更稳妥一些的时候再做的。”
通过这次的伏击,安宁他们将贼军援兵一举歼灭。
在安宁他们一边押送降兵俘虏送往光州,同时也派人为林凡带来了获胜的消息。
解除了后顾之忧,林凡他们又把全部的精神放在了贼军大营这边。
以官军现在的兵力,想要强攻贼营不是不行,但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伤亡。
而这个结果,是现在家底还薄的林凡所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前去劝降。
如果这个办法能成,官军不仅可以避免伤亡,还可以从那些贼兵里面挑选一些精锐将士,补充官军在这一战中折损的人手。
对于这件事,大家起初都不是很赞成。因为这事看上去太荒诞了,要知道杜子山大营里主力尚存,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想要劝降谈何容易。
可林凡已经通过这次伏击战证明了他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这件事既然是林凡提出来的,大家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有进行反对。反正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对官军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按照林凡自己的想法,这个办法既然是他提出来的,最好还是他亲自去谈。
他这话刚一出口,马上就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否决。
眼下两军正在交战,若是林凡去了那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万一贼军趁这个机会把林凡给扣下或者直接给杀了,那这仗可就没法打了。这样一来,就该官军向杜子山他们投降了。
好说歹说,大家才把林凡给劝住,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可接下来大家又犯难了,林凡不能去,那派谁去才是最合适的呢?
能做劝降者的人,既要能说会道,脑子要转的快,还要有一定的地位。最重要的是胆子要大,那些被人一吓唬,就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裤裆里的人肯定是不行的。
根据这些前提条件,大家找了一圈,才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像邓文通、曾凉他们这样的,让他们打仗可以,让他们去劝降,这太为难他们了。
王虎就更不用说了,就他那直性子,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人拉出去砍了。
而安宁、陈方舒两人按理来说倒是挺适合的。可他们太年轻了,在杜子山眼中,他们说得话未必有很强的说服力。
而且他们和贼军都是在战场上见过的,贼营的援军也是他们亲手覆灭的。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子山接受安宁他们的劝降的可能性,远没有杀了他们给战死贼军报仇来的大。
何况在贼兵眼里,安宁他们一死,无疑是让官军失去了两员大将,局势因此出现逆转也不是不可能。
排除了申州方面的这些人,在剩下的人中,光州张奇这边的人挑出一个来,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光州这边的这些人终究是缺了几分胆色,让他们去,必然不能成事,反倒还会被贼军耻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打算放弃这个办法,另想他法的时候。
李青山主动站了出来,他自告奋勇的要担任这次劝降的使者。
因为李青山只是一介文士,林凡担心他的安全,想要拒绝。
而李青山则向林凡信心满满的说他有办法,就算不成也能保全自身。
按他所说,是否能办成这件事,与个人勇武并没有什么关系。进了贼军大营,个人武力再高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虽然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林凡知道,别看李青山表面上信心十足,可实际上心里不一定有太大的把握。
他之所以主动站出来,是因为他在心底产生的那一丝危机感。
大家都是从永阳就跟随在林凡左右的老人,如今安宁他们都已经登堂入室,成为了真正的朝廷官员。而他还是只能做林凡的书吏,已经被他们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尤其是和陈方舒相比,两人跟随林凡的时间差不多,陈方舒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可而今陈方舒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要说他心里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李青山明白,林凡早晚会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到时候肯定会有更多、更有才华的人追随在他的身边。
现在自己之所以能得到林凡的重用,就是因为他身边还没有足够的人可用。而日后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改变,他李青山又该如何自处。
诚然林凡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在自己没有足够功劳的前提下,林凡纵然是看在情分上对自己多有照顾,自己又能走到哪一步呢?又凭什么和安宁、陈方舒这些人并肩站在林凡的身后?
而且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个有污点的人,这一点对他相当不利,会影响到他以后的升迁。
与以后会追随林凡的人相比,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跟随林凡更早。他现在就是凭这一点,站在后来人的前面。
但只有这个还远远不够,他现在已经被同时期的陈方舒拉下了一个身位。
如果不做出改变,这种差距在以后只会越来越大,被他们远远落在身后。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到最后的时候,会让他连追随林凡的资格都没有。
而要想改变现状,他就必须有更多的机会表现自己,立下足够多的功劳,这样才能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对李青山来说,他这种肩不能
抗、手不能提的读书人,想要指望在战场上积攒的那点军功来跟其他人比,那他一辈子恐怕连安宁、陈方舒他们的影子也别想看见。
想要追上他们,李青山自认他只能另辟蹊径。
眼前的事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虽然风险很高,但收获也同样很大。要是真的办成了这件事,或许他就能借这桩功劳得到一个官身。
富贵险中求,他不想错过这样一个机会,这才主动请求前去劝降。
由于李青山的坚持,林凡只能无奈的答应。但让他保证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做一些有可能会激怒贼军的举动。劝降不成没关系,活着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实际上在李青山他们出发之后,林凡就有些暗暗后悔了。
这个计划是他为自己制定的,所以他在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事放在李青山他们身上,就让他觉得有点冒失了,应该考虑周全之后再决定是否应该实施的。
见林凡脸上依然挂着忧虑,邓文通劝解道:“大人不必过于忧虑,从表面上看贼营那边还很平静,也没什么动 乱,这证明里面并没有太大的事情发生,最起码眼下李书办他们在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凡嗯了一声:“我知道,只是他们进营之后消息全无,这让我有些不放心!”
邓文通所说和林凡的猜想一样,以官军以往和贼兵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如果李青山他们被杀了,那他们的脑袋早就被从营里丢出来了,用来嘲讽和激怒官军。
既然这样的事还没有发生,那就是说事情暂时还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样看来,杜子山并不拒绝或者说并不完全拒绝与官军交涉。
这也就意味着杜子山不是没有考虑过与官军进行接触。
或许他并不愿意投降,但也没有把官军视为必须你死我活的仇敌。
可能是因为杜子山本来就出身官军,没有受过官吏欺压的原因。他对朝廷和官府,并没有其他贼军高层那般痛恨,这可能也是他愿意同官军交涉的理由。
对于官军来说,这比面对一个失去理智的、疯狂的杜子山要好得多。不论这次的劝降能不能成,只要不故意去激怒他,李青山他们的安全还是有一定的保障的。
不过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除了让林凡稍稍的有那么一些放心之外,对于李青山他们眼下遇到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
为了不让邓文通他们担心自己,林凡只能把焦急和忧虑都放在心底。既然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没必要让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着急。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不管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好的还是不好,他们都只能等。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既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也是为了安其他人的心。
只是每当有人进出营帐或者是有斥候来汇报消息的时候,林凡那不由自主的目光,还是证明了他内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礼物
“没错,我此来的的确确是为了将军着想!”李青山没有理会杜子山的错愕,把这句话又强调了一遍。
度过了最初的愤怒和惊讶之后,杜子山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李青山,似乎是想要看透这个人的内心到底是如何的疯狂和不可理喻。
这时的他反而觉得有些荒诞,自己竟然放着大把的军务不理,却在这里听一个疯子说了那么多。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想到这里,他对李青山说道:“听着,我不知道你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我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胡扯。所以,请回吧!”
杜子山毫不客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李青山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对杜子山回道:“我都还没开口,将军又何必这么早就赶人呢,难道将军就不想听听,我之所以会这么说的理由吗?”
杜子山摇了摇头:“不想,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不想被说客说服得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话说的李青山一愣,因为杜子山的这个反应,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这样就闭上嘴巴,要不人也就显得他这个说客太不称职了。
不管杜子山愿不愿意听,他都开口说道:“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将军不愿意谈,是因为将军认为你们的援兵马上快要到了,到时大军便可反败为胜,所以没有谈判的必要了吧?”
杜子山对于官军知道援军将至的消息没有丝毫意外。以对面林凡的作风,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他并没有回答李青山的问题,但他此时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见杜子山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听,但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不管这里面有着什么样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杜子山好奇也好,还是他想要从李青山那里获取官军这边的信息也罢,哪怕他只是将李青山现在的表现当做一种逗乐,这都正是李青山所需要的。
李青山连忙抓住机会,接着说道:“虽然将军现在处于弱势,然援军将至,胜券已然在握,自然是不将对面的这几千朝廷官军放在眼里。莫说是与援军两面夹击,只要有了援军补充兵力,就是再来一次前几天那样的战斗,将军也有信心能正面将已经折损甚多的官军击败甚至击溃。不知我说的可对?”
杜子山没有否认这一点:“不错,你既知道这些,便也应当明白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荒唐了吧?也应该知道无论是林凡派你来干什么,混淆视听、扰乱视线也好,让我放松警惕想要趁机做些什么也好,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未必吧!”听着杜子山说的这些,李青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杜子山不知道李青山的自信打哪来,也没兴趣知道。
他之所以愿意跟李青山说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让对方死心,放弃此来的目的,而只是出于对此人胆色的几分敬重罢了。
他是武人,更是军人。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见识到了太多嘴上喊得震天响,一上
战场就尿了一裤子的人;也知道多少所谓不怕死的人在面临生死抉择时表现出来的丑态。因此对于那些真正不怕死的人,他多少都会有一些敬意。
要不然就算他没有想要杀了官军来人的想法,也早就让人把他们乱棍打出了,又哪里会听任李青山在这里胡说八道。
要知道下面的人见到官军来到大营里难免会多想,极有可能会动摇军心。
就算是他打赢了这一仗,可今天他与官军接触和交涉的事万一哪天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了兴王的耳朵里,那对杜子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青山见杜子山不问,那他也就不卖关子了。
他直接道:“不知将军有多久没有援军的消息了?不过我想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而今是战时,两军之间信使和斥候来往频繁,你们之间的联系却突然中断了这么长时间,其中的间隔不合常理,难道将军就没感到奇怪吗?”
此话让杜子山心头一沉,这是他最为担忧的事情,他为此已经先后派出了三拨斥候前去打探。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眼下再结合李青山的这些话,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他终于崩不住了,第一次正视起了眼前来人:“你此言何意?”
李青山没有直接回答杜子山的问话,而是冲外面等候的官军护卫喊道:“把咱们带给杜将军的礼物拿进来吧!”
听见了李青山的喊叫,一个抱着方盒的护卫抬腿就要进帐,却又被门外的亲兵首领拦了下来。
他伸手索要那个盒子:“把这东西给我,我去送。你们还是在这等着!”
那个护卫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应该把东西递过去。
而里面的李青山也听到了亲兵首领的话,他无所谓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他好了,反正谁拿进来都一样!”
有了命令,护卫不再犹豫,他爽快的把东西交到亲兵首领的手上。
递过去的同时嘴上还低声嘀咕道:“这东西也要抢?说的跟谁想要抱着它似的,给我我都嫌晦气。”
由于声音太小,亲兵首领没有听清他嘴里到底说的什么。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没有多问。想来无非就是那人因为盒子被抢,心里不高兴,说一些骂人的话,又不敢大声,只敢小声的咕哝几句。
杜子山的亲兵首领一边在心里鄙夷着官军的胆小,一边仔细的检查着盒子。
因为盒子是给杜子山的,所以他倒不好打开,只能小心的检查盒子的外围。
在确认盒子上不像有什么机关之后,她这才抱着盒子准备进帐。
进帐之前他还不忘看了几名官军一眼,然后杀气腾腾的对手下的那些亲兵们说道:“你们盯紧他们,要是有谁敢乱动的话,不用管其他的,直接杀了再说!”
亲兵首领进了营帐,先是向李青山确认道:“是这个吗?”
李青山点头:“没错!”
他这才抱着盒子来到杜子山面前,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杜子山的帅案上。
因为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杜子山打开盒子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也担心李青山会会趁杜子山分心的时候做出一些危害到将军的事。所以亲兵首领在放下盒子并没有出去,而是站在了杜子山的身后,随时准备应付可能的突发状况。
杜子山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他同样也不相信官军,多个人在总是好的。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木制方盒,木盒是很普通的款式,材质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这样的木盒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几钱银子就可以买一个。
这时他又看了一眼李青山,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就这样打开。
李青山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现在就可以打开了。
杜子山不再犹豫,缓缓打开了方盒。
当盒盖移开,杜子山看清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他的瞳孔蓦然放大。他只觉得头皮一麻、眼前一黑,随即就是一阵的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栽倒在地。
盒子里装的是一颗人头,一颗他认识之人的人头。
“是洛峰!不可能?他怎么会?”杜子山轻声颤抖道。
原本被他寄予希望的援军首领的人头正安静的放在盒子里,那援军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看到人头的那一刻起,杜子山就知道,全完了。
心中不详的预感成为了现实,他再也坚持不住,软倒瘫坐在椅子上。
手中的盒盖也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那声音就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了人的心口上。
亲兵首领这时也看清了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是由于和洛峰接触不多,所以他并没有认出这里面装的到底是谁。
他还以为是官军在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挑衅和吓唬他们。
于是他刷的一声抽出刀来,向李青山大声喝道:“狗贼,焉敢戏弄你祖宗?”
“下去!”不等亲兵首领动手,杜子山就说道。
亲兵首领还想再说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杜子山就大声怒斥道:“我说,你给我下去!听见没有!”
“是!”见将军发怒,亲兵首领违逆命令,只能无奈的收回了刀,出了营帐。
等到亲兵首领走出营帐,杜子山仿佛失控了一般。他压抑的嘶吼着,双臂用力的把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推倒,任其洒落在地上,其中就包括了那个盒子以及里面装着的那颗人头。
人头骨碌碌的在地上翻滚,一直滚到了李青山的脚下。
跟了林凡这么长时间,李青山对死人、人头以及人身上长的其他物件、又或者类似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把人头捡起来,仔细的用衣袖掸去上面的灰尘之后,又重新把他放回了盒子里,轻轻的盖上盖子,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又等杜子山冷静下来,李青山才说道:“将军,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