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找医生(一)
了断?
白慕川觉得她的动作和说法都十分有趣,轻轻一笑,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说吧,你准备怎么了断!”
向晚:“我这个人什么性格,你是了解的,你能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她笑得坏坏的,白慕川被她暧昧的神药烧得腹部火燎燎的,“猜不到?比如?”
“杀了你!”向晚突然变脸,加重语气,如同小说和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咬牙切齿地卡住的他的脖子,“我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休想得到!说吧,你准备怎么了断?”
“……”
沉默三秒。
白慕川鼻翼微动,喟叹,“好玩吗?”
“嗯?”
“演戏好玩吗?”
“…不好玩!”
向晚叹息一声,翻个白眼,慢慢松开手,在他的身边躺下来,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沉吟片刻说:“白慕川,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到你的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慢待我……”
白慕川听着她文艺腔的话,转头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这两天,我是真的忙。你都看到的,不是吗?”
“所以?”
“刑警的真实生活,我以为你能理解……”
“不理解。”向晚淡淡偏头,看他黑暗里的面孔,“一个人哪里能真正理解另外一个人?白慕川,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猜不到。”
白慕川静静躺着,刚才什么样子,现在还什么样子。
一动不动,那修长的身子,就那样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与向晚同样的动作,但她像个精神抖擞的战士,他身上却似乎染上一种颓然的意味。
向晚偏过头去看他。
他却已经收回了眼神。
向晚一眨不眨,哼一声,突然又俏皮起来。
“来,猜一下?”
“猜不到。”
“我想杀了你,然后自杀!”
“……”
“你见过很多这样的案子吧?因情生恨?你说,那些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冲动,还是真的绝望到了宁愿放弃生命,也要让对方死的地步?”
白慕川沉默。
片刻,他慢慢闭上眼,“那你杀了我吧。”
“……”
房间里没有开灯。
话题终结。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向晚就像睡着了一样,就那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白慕川开始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鬼主意用来对付他,时间稍稍一长,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一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向晚,睡着了?”
他问着,突然侧过身子,轻轻捏住向晚的手。
这一捏,顿时吓住。
好烫!
不正常的烫!
白慕川慌乱坐起,又探一下她的额头,蹭地一下翻身过去按亮床头的灯。白炽灯下,向晚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像染满了天空的晚霞,白里透红,带着一抹反常的妖艳色彩,双眼睁开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流露出一种他看不透的异色。
“脸怎么这么红?”
“……你说呢?”向晚有气无力。
白慕川咬牙,“你这个女人,生病了,还这样胡闹?”
向晚轻笑,落寞地看着他,“我生病了,你就会心疼我吗?”
“你说呢?”他学她反问。
“我要听你说!”向晚淡淡笑着,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个男人,这个热起来可以融化掉任何一座冰山,冷起来可以把人冻成一座冰山的男人。此刻,他的眼睛里写满担心,那一层罩在身上的冰冷盔甲渐渐褪去,又变成了她熟悉的白慕川。
“唉!”
他果然投降,摸一下她的额,“当然会!你是不是傻?”
“哦。”向晚扯了扯嘴角,“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你干什么了?”白慕川惊诧地看着她。
“没干什么,只是洗了一个钟头的冷水澡而已。”
“你疯了!?”白慕川说着,气恼地指了指她的鼻子,速度飞快地下床,趿上鞋子就去找衣服,“我带你去医院!马上去!”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怕。
以前向晚可害怕他生气了。
这会儿,她默默看着,竟觉得有点……他好可爱。
“我不去,我又没有生病!”
“还犟!”白慕川一双黑漆漆的眼瞪过来,像要把她吃入肚腹一样,可动作却温柔,轻轻托住她的腰,就要抱她起来,“你看看你,你这都做得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
“……”
他不说话,黑着脸,用了些力。
“不要!”向晚挣扎着,作了起来,“我说了我不去医院的,我又没病!”
“向晚!你属牛的?”白慕川咬牙,竟被她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再贫!”白慕川咬牙。
“唉。”向晚抬了抬眉,“你看看我,哪里像生病的人?”
白慕川微怔。
她除了满脸通红,身上发烫,脑子清楚,声音也冷静,并没有生病时那种萎靡的样子。白慕川沉吟一下,又冷哼一声,“没病脸红成这样?你都快烧起来了,你不知道啊?”
“那不是病!”向晚撇了撇嘴,“那只是火……”
“火?”白慕川觉得自己没有被她气死,真是命大。
呵呵一声,他冷笑,“再大的火,老子今天也给你灭了!”
“好啊!你来灭……”向晚声音软绵绵的,朝他轻轻飞一个媚眼,染得通红的清秀脸蛋,像一颗可爱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白慕川目光微微一变,向晚却轻笑,贴着他的耳根子,轻轻一笑,“快啊大人,不是说好要为我灭火的吗?!”
“……”
白慕川点点她的额头。
“你是要气死我!行,你没病,我有病。”
“……”主动认病,可以的。
“陪我去医院!”白慕川开始穿衣服。
“你那么喜欢医院,你自己去啊!不陪。”
“!”白慕川觉得这女人今儿哪里都不对,不是烧糊涂了,就是中邪了。她倔强起来的样子,哪里还有平常半分的温驯乖巧。
白慕川真是恨不得掐死她,“向晚,烧成这样不去医院,你是不想要命了?”
“嗯。不要了,都给你。”
向晚轻飘飘地说着,瞥他一眼。
“好好好。”白慕川又一次败下阵来,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推在被子上,几近咬牙切齿地说:“好好躺着!我去叫丁一凡,找个医生回来……”(未完待续)
第497章,给你灭火(二)
丁一凡就住在隔壁。
白慕川系一下领扣就想出去,却被向晚拖住胳膊。
“不要!”她低吼。
他回头,目光冷厉。
向晚揪着她的袖子,瘪了瘪嘴,“一会让人家知道我大半夜跑到单位宿舍来私会,还要不要做人了?”
“呵!”白慕川被她逗笑了,勾勾唇,“你还会不好意思?”
“不,我是说……”向晚咬着下唇,迟疑一下,拿眼瞄站他,噗嗤一下又笑了,“我是说……你会不好做人的。”
白慕川一僵,“什么意思?”
向晚咳嗽两声,慢慢地爬起来,歪着头贴上去,嘴唇几乎要亲到他的,突然停下,轻轻笑,“容留女朋友睡单位宿舍,好像影响也不太好吧?会不会有人说你作风有问题啊?”
“哼!”白慕川不反驳,挣脱她的手,把被子掀起来,盖她身上,直接往外走。
她的脸那么红,肯定是烧得不轻。
白慕川不想跟她在这儿墨迹。
他大步过去,一把拉开门。
然后,门外两颗脑袋,让他俊脸突地一沉。
“老五?唐元初?你俩在我门口干什么?”
“咳!”权少腾伸了个懒腰,像是很困的样子,眯着眼抱起双臂,又打个呵欠,抬抬下巴问:“什么情况啊兄弟?大半夜的,听你房里好像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奇怪声音?”
说着,他推开白慕川就要往里走。
“回去睡你的觉!”
白慕川堵在门口,看唐元初一脸憋笑的样子,心里一恻,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两个,刚才都做什么了?”
权少腾一张无辜脸,“睡觉啊?我还能做什么?我又没女朋友。”
白慕川知道他什么德性,不跟他贫,直接转头厉色地盯住唐元初。
“你呢?”
唐元初可怜巴巴地,“头儿,我也没女朋友啊!”
“我没问你这个!”白慕川脸黑得可以直接用来调墨了,“向晚怎么进我房间的?是不是你?”
这个房间的钥匙,不止白慕川一个人有。
因为需要人做卫生,有时候办公室里也会备一把,做卫生的时候,统一就做了。
“不是我…”
唐元初甩锅侠第一。
他轻瞄一眼权少腾,也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我早早就睡了,刚才被权队叫起来的……”
“我?”权少腾指着自己的鼻子,“唐元初,你搞清楚啊!我对你可没兴趣,我大半夜叫你干什么?”
“干什么?对啊!你叫我干什么呢?”
“你嫌脑袋顶在脖子上,太占地方了是吧?”
“……不要啊权队,你那么帅,动怒会长皱纹的!”
“你们两个闭嘴!”白慕川吸气,望了望天花板,低吼,“说!究竟是谁的馊主意!?”
“……”
“……”
权少腾和唐元初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白慕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的快被他们气死了。
不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是我的主意!”
“……”
向晚出来了。
一身单薄的衣服,楚楚可怜地瞄着他。
白慕川眉头拧起,“你出来做什么?进去!”
向晚轻轻扯了扯领口:“我有点热,出来透透气……”
白慕川看着她凝脂一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的淡淡粉泽,眼睛微微一暗,往外走一步,挡住门口两个男人的视线,然后指着唐元初,“去!找个医生来。”
“找医生干嘛啊?”唐元初一脸纳闷。
“向晚发烧了。”白慕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看不出来吗?”
“有吗?”权少腾接过话,侧过脸去瞅门里的向晚,“啧啧,好可怜的小晚晚,你发烧了啊?哪里烧了?”
“我没有。”向晚在里头说话,完全无视挡在中间的门神白慕川,也偏过头与权少腾对视,“权队,小唐,今晚的事谢谢你们了。不早了,你们快回去睡吧,不要一会我没病,把你俩折腾出病来!”
权少腾:“……”
唐元初:“……”
一句话,把他们两个都卖了。
小两口闹别扭,可人家还是一国的啊!
权少腾和唐元初交换个眼神,咳了一声。
“有点困了!啊……欠……”
白慕川回头,见向晚坦然自若的样子,沉下声音,“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没什么。”向晚一本正经,“我过来之前,在权队的房间里等你,太冷了嘛……就烤了一个多小时的火,天啦,他那火炉子温度好高,给我烤得那个一个热,一身的汗。”
“……”
白慕川深呼吸。
这女人!
这女人!
他眼一瞪,见权少腾和唐元初还在瞧热闹,指着他俩咬牙切齿。
“你俩……”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睡觉了,小爷的盛世美颜熬不起的呀!”权少腾打断他,呵欠连天地走人,“晚安啦!小白。”
“头儿,晚安啦!”
唐元初也摆摆手,想要脚底抹油。
“唐元初!”白慕川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指着他刚想骂娘,唐元初嗖地回过头来,“嘘”一声,压着嗓子说:“老大,一会儿把这层楼的兄弟都吵醒了……”被两个人围观,总比一群人围观要好吧?
“!”白慕川冷呵,吐出一口气,“滚!”
“……老大,嫂子,晚上,好梦啊!”
唐元初愉快地走了。
白慕川猛地回头看向晚。
“……”
完了!
向晚眉头一跳,觉得来者不善。
“讲道理!”她慢慢退了一步,“我并没有说我生病吧?”
砰!白慕川慢慢关上房门,朝她走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是没说。”
向晚又退一步,“你问我为什么脸红,我说是火,没错吧?”
“嗯,没错。”白慕川慢慢欺近。
他眼皮一垂,“所以,洗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也是真的?”
这这这……
“是真的啊!可我这个人吧,身体太好!”
“嗯。”白慕川:“看着是挺好的!”
这这这……
怎么像一头狼在说“羊肉很好吃?”
向晚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
不像刚才那么冲她发火,步伐缓缓移动间,表情平静得吓人,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幽暗沉,不露半点声色,一双幽深的眼,闪着两簇危险的光芒。
“白慕川,我又没有欺骗你嘛。你这是干嘛啊?”
“给你灭火!”(未完待续)
第498章 举棋无悔(三)
“……”
他低哑的声音,柔软又无情,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向晚身子一麻,硬着头皮直视他,委屈地说,“人家这不是为了你吗?你心里有气,又不肯说出来,一个人闷闷不乐,你说多伤身体呀?我好心好意来帮你消消火,难道不好吗?”
“很好。”白慕川终于走到她的身边,向晚退无可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相视片刻,他扬了扬眉,一把拉近她的身体,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吹一口气,“你知道男人有火的时候,要怎么才消得了吗?”
“你是需要一瓢冷水?”
向晚仰头,迎上他的脸。
“嗯?”白慕川轻笑,嗓子凉透了,“这就是你给我泼的冷水?”
“这个哪里够?”向晚纠结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泼冷水的……白慕川,我知道我现在问你什么,你一定都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是想来亲自告诉你……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就会失去我了。”
失去?
白慕川圈住她。
将她逼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淡淡地笑。
“向晚,惹了我还想走?你想得可真美!”
一听这话,向晚又忍不住乐了。
她扯着他的衣服,偏着头咦一声,“奇了怪了,不是你不想要我了吗?我说我放弃你,不过是为了挽回一点体面而已。看破不说破,你何必?”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了?”
“是没说。”向晚将唇递过去,凑近他的下巴,目光却冷得刺骨,“可你的行动,比你的语言更冷酷!足够表达!”
“……”
白慕川一时语塞。
无法反驳。
“说话啊!”向晚在他下巴上,轻轻啃一口。
恶狠狠的样子,表情却惹人怜惜。
白慕川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心尖微微一麻,落下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滑到她的锁骨,眸子微微一沉,“向晚,我那天已经对你讲过了。我有些私事,需要自己消化。我会整理好情绪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不好!”向晚继续啃吻,整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看他无奈的样子,索性得寸进尺,将腿也挂了上去,“我这个人非柔则刚,要么深爱,要么陌路,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感情!”
陌路……
两个关键字,刺激到了白慕川。
他冷笑,托着她的腰臀,从脖子上解开她,直接丢被子上。
向晚一怔,不待反应,他已经压了下来,双眼盯住她,狠狠捻了捻她的脸。
“想都别想!”
“……”霸道!
凭什么?
向晚脖子被他的呼吸弄得身子酥痒一片,但嘴硬,“那就由不得你了!选择一个吧。要么相爱相知,要么恩断认绝,老死不想往来!”
白慕川目光一深,“你真的想知道?”
向晚迎上她,“想!”
白慕川沉吟半晌,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笑了,“相信我,你如果知道了,会宁愿从来都不知道。”
向晚:“……”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与她有关吗?
向晚看着他酷寒的双眼,“我认为,这不应该由你来替我做决定!”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凉,“如果不是举棋无悔,不可逆转,我又何必纠结?”
举棋无悔。
不可逆转?
他就这么确定,她会无法接受?
向晚半眯着眼睛,“白慕川,你成功吊起了我的胃口!”
“是吗?”白慕川勾唇,沉沉一笑,“这就对了。你要一直保持对我的胃口。”
“……”
这样很过分的!
向晚来不及反驳,身体一颤,仿佛被电击般尖叫一声。
“白慕川……”
“嘘!这个房子不太隔音的……”他在吻她,温热的呼吸伴着他的声音,轻轻游走在她身体各处,轻而易举就把她一起拉到欲丨望的深渊,将一场争执演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刺激大戏……
“白、慕、川……”
向晚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在他的拥吻里丢盔弃甲。
“嗯。”他坏坏地舔一下牙,黑漆漆的双眸里光芒烁动,不容易她抗拒地压住她,呼吸交织,灼烈如火,“向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唔……”
他低头,不容她拒绝。
“向晚,我要你。”
“唔?啊……”
“现在。”
向晚心悸,迷离,来不及回神……他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额头,鼻尖,脸颊……滚烫的,炽热的,在他指尖的游弋里,一股淡淡沐浴的清香带着欲的味道冲入鼻端,啃噬着她的心,终于将她理智带飞。
带飞。
哦,带飞。
原来可以这样飞……
云端触手可及。
脑子一片空白。
她已忘了。
一切。
只剩他。
……
被生生折腾一晚,向晚次日是从白慕川的宿舍醒来的。
天已大亮。
室内充斥着微光。
暖的。
嗯,床头打架床尾合,老祖宗传下来的话,真是有道理的。
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一觉不行,就那睡两觉。
就是……可怜她的老腰哦!
生生被拧成了麻绳,被人扭加圆捏扁……
向晚嘶一声,揉了一下酸痛的腰,打着呵欠下床,拉开窗帘一看。
外面,是一片银色的世界。
昨夜又下大雪了。
白雪覆盖在院子里树上,好美。
一般从南方到北方的人,看到大雪都有一种奇异的兴奋。
向晚前几天情绪不好,顾不及兴奋。
今天的雪,尤其美好。
向晚伸个懒腰,觉得舒服了很多!
昨天晚上没有白来,虽然并没有搞清楚白慕川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别扭,但总算让彼此的关系有了进步,而且他也承诺了,很快就会整理好情绪。
向晚不是不讲理的人。
谁都不是谁的全世界。
独自人格的人,都会有独自的思考。
与爱不爱无关。
她尊重白慕川有私人小秘密。
也允许他有短暂的小情绪。
只要不影响彼此感情,没有问题。
决定了要与他度过一生长长的时光,在很多事情上就必须做到大度。换一个角度想,只要不是他在外人有女人有私生子或者小三打上门,其他都是小事。
一个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向晚脱下白慕川的大衬衣,换上昨天穿来的那套衣服,给他打个电话,腻歪着嗓子。
“喂!亲爱的,早!”(未完待续)
第499章 气乐了(四)
“……起了?”白慕川声线低沉,很好听。
向晚抿唇轻笑,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脸微微一烫,她清了清嗓子,“吃早饭了吗?”
这家伙早早就下楼去了。
她想约他一起吃早饭。然而,白慕川顿了顿,在电话线那头小声和权少腾说了几句话,又回来叫了一下向晚,语气凝重地说:“我正准备出警!没办法陪你吃饭了。你是回家去陪方圆圆?还是留在办公室?”
出警?
又有新案子了?
或者案子有新的进展了?
向晚沉吟,小声的说,“我如果想跟你一起去呢?”
白慕川:“……”
向晚:“白拿工资不干活,我会被人鄙视的!”
电话那端的男人,凝滞一瞬。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
他说:“赶紧下来!等你两分钟。”
……
两分钟?
两分钟呵呵呵!
幸好向晚已经提前收拾好了!
她对着镜子,擦了个浅色的唇膏,二话不说,拎起背包就出门,跑过长长地走廊,噌噌地下楼,找了一圈,结果在大门口看到白慕川的汽车。
与他一起的,只有做司机的唐元初。
向晚怔了一下,“就我们仨?”
三个人,出什么警?
白慕川看她一眼,目光淡淡的,可和昨日见他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进展。大概被向晚灼热的目光盯得有点别扭,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也就是说,他是专程在这儿等她的?
大傲娇!
向晚心里美美的,朝他笑了一下,也装着“突然失忆”的样子,面无表情的上车,搓了搓手心,“没有想到啊,我还挺重要的。”
白慕川:“你重要的就是脸大!”
向晚斜眼看他一下,微微抿唇,想笑,又忍住了。
会开玩笑,就是好事。
好事!
说她脸大也是好事。
向晚摸了摸脸,一本正经,“还好吧?你不就喜欢大的?”
白慕川脸一涩,别开了脸。
咳!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有了昨天晚上和谐的“幸福生活”,她不愿意去考虑两人那一点小别扭。
而且,大案面前,刑警的儿女情长,一切得排后面。
一路上,没人说话。
车厢里气氛沉寂,向晚有些纳闷。
“唐警官,你今天怎么啦?情绪不好?”
往常唐元初是最嘴碎的一个,有事就事都能叨叨几句,人也乐观开朗,嘴上一年四季都是晴天,哪像今天,绷着一个清水脸,就像谁欠了他钱没有还似的……
向晚刚才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这仔细看他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反常。
可唐元初却坚决地否认,“没什么事。”
这就更奇怪了。
向晚望向白慕川,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向晚纳闷,“最近不会是水逆吧?”
一个个都表现得这很奇怪。
唐元初闻言,勉强笑了一下,没吭声。
这样子的他,向晚有点看不下去了。
讲真,唐元初不讲话了,不活泼了,比白慕川不理人还要让人不适应。毕竟白慕川以前大多数时候,也不是聒噪的人,高冷脸也是常态。
向晚拧眉,敲敲前面的椅背,“唐警廴,我来猜猜你怎么了,好不好?”
唐元初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行啊,你猜,猜中我让白队请客!”
白慕川:“……”
向晚勾唇:“失恋了?”
唐元初:“……”
片刻,他可怜一叹,“恋都没有恋,哪来的失恋?”
哦,看来他的感情,一直没什么进展啊。
向晚是知道他暗恋谢绾绾的,可平心而论,不是两个人不可以,也不说两个人的现实差距,收入差距,就只说……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太多**的事情了,尤其是谢绾绾的过去太复杂,身处的娱乐圈也复杂,感情新鲜期的时候好还,时间一长,能不能坚守谁能知道?
更何况,谢绾绾对他是个什么感情状态,无人得知。
“向老师,你别这么看我行不?你这研究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犯罪嫌疑人。”
“……”向晚嗤笑,“那我不猜了。你说。”
唐元初从后视镜瞥她一眼,无奈地叹气,“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我妈训了一顿。”
“啊……噗!”向晚笑了起来,“你不是吧,这么大的人了,被老妈训一顿还能黑脸成这样?”
唐元初翻个白眼。
“甭管多大,谁乐意听难听的呢?”
“很有道理,”听不到白慕川的声音,向晚觉得坐车上沉闷,又随便跟他聊起来,“你妈骂你干啥呢?你这么优秀正直前途无量的四好网红男青年……”
“不就网上热议的那点破事么?”唐元初冲口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现在网络上骂人,都不用负责的,键盘侠无敌,黑的,白的,什么他们都能插上一嘴。怼天怼地怼空气……唉,咱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实在背负了太多颜值带来的伤害。”
最后那句话,认真的吗?
向晚怔怔看他,觉得这玩笑不太好笑。
网络上的破事,也就是谢绾绾的那件事了。
难道又牵扯到唐元初了?
今天她手机掉了,没有上网看那些八卦,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安慰唐元初:“这没什么,我和白慕川都被人扒了几层皮了,你去搜索一下,每天骂我的人,没有千儿,也有八百。”
唐元初:“别人骂什么无所谓。是我妈啊。她警告我,不许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乱搞……哈,我真是被她给气乐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女人?人家是大明星,我想跟人家乱搞,人家也不愿意的啊?”
“……”(未完待续)
第500章,拍马屁专业户(五)
上一代人的思想,和年轻人有代沟。
而且,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也不同。
对这个,向晚感触很深。
她同情唐元初,“懂,一样的。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长辈的嘴啊,谁也管不住,咱们能怎么办?忍呗!”
“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唐元初又是气,又是苦笑。
“你猜我妈都干了什么事?”
“干嘛了?”这个还真猜不出来。
有很多长辈喜欢“为了孩子着想”,做出一些画风清奇古怪的奇葩事情,还自认为自己全是对的。
唐元初长长一叹:“她啊,注册了一个微博id,叫‘唐元初的亲妈’,在网上义正辞严的发表了声明,好多网络用语都看不明白,还跟人家小姑娘撕逼……”
“噗!”
这一下,向晚真的笑了。
“阿姨挺好玩的啊,她帮你怼人,你气成这样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发现自己没有抓住话题的重点。
“…阿姨申明什么了?”
唐元初没有马上回答。
迟疑一下,语气浓浓的不满。
“申明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明年就要结婚了,跟谢绾绾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奇葩的是,她还艾特人家谢绾绾,让她把自己的破事处理好,不要影响到她儿子……这才引来了谢绾绾的粉丝讽刺!她还跟人家骂了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我去!
向晚惊住了。
这阿姨得多强的战斗力啊。
当初谢绾绾和唐元初的酒吧事件后,其实唐元初就常常被人为拉出来为谢绾绾的绯闻“陪跑”,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谢绾绾的绯闻男友之一。这次的网络事件里,一开始网友主要针对的是谢绾绾vs孟炽,vs白慕川(沐二少),vs向晚(向公子)几个人的关系。
于网友而言,简直雾里看花。
不知哪一桩是真,哪一桩是假。
吃瓜群众吃得热闹,事情越扒越深,越扯越远。
很快,有些人就把与他们有关系的唐元初扯了出来。
这一下好了,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加上流量明星与流量事件……话题热度不断。
扒完这个,扒那个。
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无法证实的东西。
一出出罗生门,轮番上演。
“其实人家就看个热闹,过自己的自己,谁把别人的事当真啊?”
唐元初笑得呵呵作响,“只有我妈,当成了正经事,还直接针对人家谢绾绾,你说她这做的什么事?!我不跟她急,我跟谁急?”
向晚听了,也挺心疼他。
“还好,我妈不关注这些……”
“呵!亲妈。专业坑儿子。”唐元初语气无奈又郁闷。
向晚看着他气咻咻的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眼,“那你找谢绾绾解释了吗?”
“不接电话,把我拉黑了。”
唐元初表情十分难看,说得咬牙切齿。
之前,两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有微信交流。
哪怕问一下早安,晚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在唐元初看来,这是一种“情侣未满,多于朋友”的关系。谢绾绾三天两头都会问起他的伤口复原情况,言词虽然生硬,但难掩关心。
唐元初认为,他俩再进一步,早晚的事……
谢绾绾的那些私事,他都知道,看在眼里,看着她那些苦,那些痛,那些伤,越来越心疼她。所以,也从来不敢随便越雷池去撩她,只默默地呆在她身边,觉得也挺好。毕竟大家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抹平那些伤痕……
这样,唐元初就很满足了。
有时候,他会玩笑地利用受伤的事,让她以身相许,她也不会生气。
有一次,谢绾绾甚至认真地回答:“你要,随时可以。”
唐元初当然不敢要。
如果要了,可能就那一次。
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于是,半是暧昧半是忧伤的日子里,两人维持着这样的朋友关系,唐元初心里一直很甜,平常打趣权少腾,说他不开窍,万年单身狗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谢绾绾,觉得早晚可以打开她的心扉,把她娶回家做自己的媳妇……
然而,亲妈猪队友。
唐元初又唏嘘一声,“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删了你,你就没再加她啊?”
“加了几次,不肯理我。我也不好一直打扰。”
“呃……”
向晚同情地看着他。
她并不知道,唐元初对谢绾绾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本以为只是少年懵懂一般的爱,仅始于颜值……
没有想到,他忠于内心,已沦陷得彻底。
向晚突然想到谢绾绾约饭的事,瞄向一言不发的白慕川。
“她过几天要回京都过年,到时候我帮你探探口风?”
一听这话,唐元初满脸惊喜,飘得飞起。
“太好了。向老师,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啊!”
向晚看他乐得快丢方向盘了,赶紧摆手。
“别别别!我怕折寿!”
“不不不,小姐姐,你真的是最好最美丽的小姐姐了,我最喜欢你了!”
唐元初一飘,嘴巴就溜了。
向晚乐得嘴都弯了起来,一直看着车窗外面的白慕川却慢慢沉下脸,突然插入一句。
“你可以闭嘴了。”
唐元初秒闭!
然后,笑着说:“恭喜白队,你终于活了!”
白慕川:“你再多嘴,前面就是你的现场了。”
冷嗖嗖的话,寒冬腊月听来,莫名让唐元初打个颤。
白慕川对向晚的感情和占有欲,唐元初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昨天晚上也不敢跟着权少腾闹腾他俩。可平常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醋意啊,尤其是对他这么一个小可爱,小机灵鬼儿,他偶尔和向晚开开玩笑,白慕川一般是微笑旁观的……
变了。
都变了。
唐元初定了定神,汽车转个弯,发现果然快到现场了。
突然间,他心里生出了敬意。
“白队厉害了,这脑子里,怕不是安装了一个导航的吧?”
这马屁拍得圆滑。果然无愧“马屁专业户”的昵称。
然,白慕川却淡淡一哼。
“我脑子里没安装,我手机上安装了。”
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地图导航。
向晚看唐元初瞬间僵硬的脸,噗嗤一声笑开。
……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街边一个不知名的理发店,放着国民歌曲,震耳欲聋。
几辆警车就停在理发店不远的巷子口,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未完待续)
第501章 恳求(六)
这是与“丧尸粉”有关的第五个案子,也是重案一号将案子从区刑侦队交接过来后,发生的第一起类似案件。
白慕川让唐元初把车停在小街外面,下车走过去。
向晚跟着下车。
外面的风,有点凉。
向晚扰了扰围巾,走到小街,看着眼前破败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亲自踏足这一片土地,向晚根本就不会知道,在国际化发展到今天,繁华都市京都城里,居然还会有这样落败得令人发指的棚户区。
这里的房子,像是**十年代的遗留产物,甚至还有解放前留下的旧式建筑,基本是平房以及违章搭建的简陋棚子,即便有一些两三层的小楼,那脱离的外墙坯土,被风吹雨打后,露出上个世纪的墙砖,拥挤在这一条狭窄的小街上,带着堆放的垃圾旧物,与来时经过的街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子恶臭味。
这一条小街,似乎阳光都照不进来。
里面居住的人很少,阴凉凉的,走进去,浑身不舒服。
“难以想象……”
唐元初也发出一声叹息,“我以为大京都到处都是千万富翁,但凡有房的都是有钱人……”
“那也得看开发商拆不拆得起。”白慕川淡淡说。
几个人走到一个平房间。
从这里开始,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白慕川撩起警戒线,弯腰进去。
他说得没错,这是一片拆不起的地方,有钱的人早就都搬出去居住,然后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剩下一群老弱孤残,收入微薄,大多贫穷,天天盼着开发商拆迁或者政府改造……
向晚钻入警戒线,又裹了裹外套。
这里太冷了。
没由来的冷。
“白队。”
丁一凡早他们一步过来,看到白慕川,赶紧过来。
“情况怎样?”
“是这样的……”
丁一凡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
白慕川跟着他进门。
他个子高,在这个低矮的平房里,似乎腰都直不起来。
房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
所以,丁一凡手上拿着一个瓦数极高的手电筒。
手电光线很强,丁一凡往地上一扫,向晚才看清地上拖动出来的长长血痕,像一条参差不齐的线,往房间里面延伸…
“这是第一现场。”
丁一凡又把情况说了一下。
白慕川点头,“程正呢?”
丁一凡指了指血痕尽头的房间,“程队在里面!”
白慕川一言不发地从唐元初手上接过鞋套和手套,全套装备齐了,慢慢往里走。
房门矮、窄,破旧。
他皱一下眉头,不得不弓着腰进去。
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昏暗,程正和梅心蹲在地上,程正在认真说,梅心在认真记,旁边两个警员看守着坐在床上早已经吓呆的母子两个——犯罪嫌疑人王兴桂和她的儿子。
向晚也从唐元初那里拿了鞋套,可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房子本来就小,几个人在里面,就显得拥挤不堪。
死者被拖成了仰卧的姿态,大张着嘴巴,鼓着双眼,身子直挺着,像被冻僵了似的,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脖子上有两排清晰的牙印,像恶魔张着的血盆大口,从里面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凝固,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白慕川走到程正身边,“有什么发现?”
程正没有吭声,淡淡看了梅心一眼。
梅心默契地站起来,把手上的笔记递给白慕川。
“白队,咱们外面说。”
犯罪嫌疑人就在旁边,不方便说事情。
白慕川点点头,和梅心走了出来。
梅心压着嗓子,“就我们初步判断,唯一可以肯定的相似点,只有那两排牙印。这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和前面的案子不同——”
他们去了外面说话,向晚没有跟过去。
她背着个包,站在原地,看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的母子。
刚好,丁一凡的手电筒光,扫了一下那个妇人。
苍白的脸,惊悚的神色。
光束的角度也刁钻,把她的脸照得青绿青绿的,把向晚吓了一跳。
被光一照,妇人条件反射的遮脸,“警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妇人喃喃着,有一点口齿不清的样子,整个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用警方控制,她已然无力地瘫软在那里。
她就是案件的凶手。
报警的人,是他的儿子。
丁一凡说,根据勘测,死者和凶手先是在外面客厅发生争执,妇人撕咬男人后,拖入房间想藏在床下,被随后赶到的儿子发现,然后报了警。这个儿子,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病好后,人就有些痴傻了,邻居反应,他不爱说话,几乎不出门,智商和七八岁的孩子似的,但生活自理能力不成问题,他发现母亲突然“变异”后,主动拨打了110……
手电光映着妇人颤抖的嘴唇,还有他儿子木呆呆的脸,忽明忽暗,晃眼一看,像是一个神魂不在状态的幽灵……
“警官,求求你们……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啊……尤其是我儿子……他是个傻子啊……是个傻子……”
妇人还在恳求。
丁一凡没回应,嘱咐两个看管的警员,“看好了。”
手电又往她脸上照了一下,以示震慑。
向晚眼一眯,有一点眼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而且,那妇女的样子,也让她有些不忍心看。
她太瘦了,像老树皮包着的一堆骨头,大概五六十岁,整张脸就写了两个字——穷苦。
可以想象,在过去更多的苦难里,她早就已经被磨去了棱角。
可为什么一个看到警察就瑟瑟发抖的妇人。
敢于杀夫?
真的只是因为那个药吗?
向晚慢慢转头,不去看她——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幸,让人无所适从。那妇人怆然的脸,喉管里发生的声音,都似乎在蔓延一种刺骨的寒冷,她呆不下去了。
向晚走到了客厅。
“咔嚓!”
“咔嚓!”
一个负责勘查的警员在拍照。
大家都在忙,各司期职。
只有向晚一个人,是没有任务的闲人。
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这个家。(未完待续)
第502章 纸上的花哥(七)
客厅很旧。
说它是客厅,不如说是杂物厅。
除了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一张破沙发,没有像样的家俱。
墙面没有粉刷过,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墙,上面贴满了早已褪去了颜色的奖状,应该是那个妇人儿子的,粗略一数,竟达到三十张之多。
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辩。
他叫冯魁。
很威武霸气的一个名字,想来当初也是寄托了父母希望的。而且,从奖状来看,年少时的冯魁也很争气,奖状上写着很多的“荣获第一名”。可惜,在今天,在这昏暗的光线里,那些奖状,就像一个笑话。
向晚换了一个方向。
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旧式相框。
里面夹层里有很多照片。
大多是旧的,甚至还是几张是黑白的。
80年代,90年代,00年代……充斥着时代的变迁痕迹。
但是,没有一张整齐的全家福。
向晚眉心轻拧。
这个家里,这盏灯下,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向晚慢慢走着,观察着,都快脑补出一万字的故事大纲了,突然发现墙角一堆杂物里,有一小张碎纸片……
很小,不到巴掌大,上面沾了污渍。
如果不是向晚对这个特别敏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
上面是铅笔画的游戏人物,撕碎了边,笔法拙劣,但仍然可辩上面的人物特征,破碎的纸上,还写了几个小字。
“最爱的花哥。”
花哥?
那是一款市面上很火的角色扮演类游戏人物。
向晚玩过一阵。
那时候,她最爱的游戏角色,也是“花哥”。
这一刻,“花哥”躺在地上,在这个寒冷的房间里。
仿佛在无言地说着些什么。
向晚身子一颤,斜过眼,看房间那唯一的窗。
她仿佛看到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白皙的,干净的,拿着一只素描铅笔,在临摹着她喜欢的角色,可转眼,女子的脸,突然变得僵硬,落下泪来,不停地哭泣,叫着“救命”……
“你在想什么?”
白慕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把向晚吓得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啊?”她看他一眼。
白慕川眉心一拧,伸手扶了扶她,“冷?”
“还好啦,不太冷。我是在想事情,被你一打断,差点吓出心脏病!”
向晚其实有一点冷。
不是身体冷,那冷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如果没有别人,她会扑过去圈住白慕川的腰,靠在他身上取暖,不让自己置身于冰冷而诡异的空气里,嗅着死亡的味道,一个人胡思乱想……
“嘴硬!”
白慕川哼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说不冷。可脸都白了,怎么会不冷?
这里的棚户都没有暖气,当然,更不会有空调。
冬天取暖的设备,还是老旧的炭火炉……
这家人只在卧室里生了一个炉子,客厅里,冷得像结了冰。
白慕川把外套披在向晚的身上,“穿好!”
向晚手指捏着,想脱下来,“我不冷,你别冻着自个儿……”
“我热着呢。帮我扶着!”
白慕川带了一点命令的祈使句,有点凶。
向晚抿了抿唇,没有再拒绝。
“你脸色不太好看,昨晚没睡好?”白慕川打量着她。
嗯一声,向晚没有否认,将两只胳膊套入他的外套,裹严了自己,双臂环抱,说话的时候,牙齿无端咬紧,“我是很久没到这种地方来,有点不适。”
“要不去车上休息?”白慕川偏了偏头。
“不用。”向晚摇了摇头,又仰起苍白的脸,问他:“情况怎样了?”
“勘查人员还在取证,初步了解,案情相当简单,不过……”他看了向晚一眼,“死者的致命伤在后脑勺,不是颈动脉……”
向晚一怔,“那凶手,有没有吃那种药?”
白慕川:“从他儿子描述的情况来看,是有服药。不过,得把人带回去做进一步药检……”
向晚听完,点点头。
突然,她淡声问:“白慕川,你玩游戏吗?”
“嗯?”白慕川对她奇怪的问题弄得有点讶异。
“问你话。”向晚态度很认真。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玩过。”
“你在游戏里,会特别钟情于男性角色吧?”
“……”
这什么问题?
白慕川绷着个冷脸。
“我玩男性角色,不玩人妖,但也不会钟情于男性角色。”
理解很倒位嘛。
向晚牵出一点笑,“对,我说的钟情,就是很爱的那个意思……”
“当然不会!”他说得斩钉截铁。
向晚嗯一声,冷不丁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白慕川深深注视她。
“这个案子,有内情!”向晚说着,找一个在做现场勘查的小哥哥拿了一幅手套,蹲在那一堆脏乱的杂物面前,试图捡起那一张碎纸片……
平房的地面,相当潮湿,那纸片贴在地上,污黑污黑的,看上去很脏。
向晚好不容易才把它完好的拿了起来。
迎着灯光,她指给白慕川看。
“这应该出自女孩子的手笔。我那会儿也最爱花哥……”
白慕川偏头看她一眼。
向晚没有察觉,“冯魁不像会画这个的人,她的父母……当然更不可能。可我刚才听丁警官介绍,他们家只有一个独子,没有女儿,平常也没有亲朋邻居往来,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呢?”
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被她发现了。
白慕川目光流露出一抹异色,认真看着她。
“有可能是捡的?”
“又不是拾垃圾的人,可能性很小吧?”
向晚解释完,顿了一下,“你不是说过吗?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也不能放弃。这才是刑警精神。”
白慕川欣慰地笑,“你进步很大!”
“谢谢大人!”
被夸奖,向晚当然开心。
“能为重案贡献一份力,我就开心了。”
“有时候不经意的小细节,会成为很重要的线索!”(未完待续)
第503章 歇斯底里(八)
白慕川将纸片放入物件袋里,返回房间。
这个时候,那妇人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不过,被白慕川那双冷眼一扫,可以明显看到肉眼可见的紧张与惊悚,头迅速的低了下去。
白慕川拎着物证袋,走到她面前。
“这是谁画的?”
王兴桂被他一问,肩膀瑟缩一下,抬头看一眼,又飞快垂头。
“不知道,我……没见过……不知道……”
“不知道?”白慕川冷哼一声,“在你家里,你会不知道?”
说罢,他又看向王兴桂那个一脸木讷的儿子。
“是你画的吗?”
冯魁看着他手上的画,摇头。
“那是谁画的?”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与王兴桂一模一样。
“说!”白慕川压着嗓子那么一吼,把冯魁吓得腿脚一软,差一点跪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
警察叔叔?
白慕川看着他颤抖的双肩,“你们不肯说实话是吗?”
冯魁一边哭,一边摇头,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王兴桂心疼儿子,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护住他,警惕地看着白慕川。
“警官,警官,我儿子……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慕川冷冷转头:“那就是你知道了?”
作为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王兴桂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被白慕川这一吼,又想护儿子,又紧张,牙齿都在打颤,“不,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白慕川突然拿过丁一凡的手电,往她脸上一晃。
“你知道的。”
强光下,王兴桂一个激灵,瞳孔突地放大,哑口无声。
白慕川冷笑一声,“说!”
王兴桂颤抖着,摇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
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王兴桂突然抬头,看着向晚。
向晚一怔,隐隐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可来不及反应,就见她突然挣脱了看管自己的民警,朝自己扑了过来,一双眼狰狞般瞪着,张开嘴,露出那两排刚刚咬过人的牙齿。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我咬死你……我咬死你……”
“——”
向晚浑身僵硬,看着妇人骷髅一般的身子扑来,却因为穿得太多,笨拙得反应不及……
一只胳膊伸过来。
用力地将她往怀里一裹。
王兴桂扑了个空,踉跄两步,刚好冲到了炭火炉的面前。
她完全不怕那炉里的炭会烫伤自己,失去了心智似的,直接揭开上面的铁圈,将火炭满屋泼撒……
“要死一起死好了!烧死你们!烧死你们这些坏人……”
一时间,火星四溅。
事发突然,向晚本能地抱紧白慕川的腰,缩在他怀里,白慕川也顺势裹住她,把她的头扣入胸前,“快!制住他!”
“哈哈哈哈!你们怕了,怕了……你们这些坏人……也会怕死吗?”
“我不怕死,我不怕死,来啊!来啊!”
王兴桂大吼着,手被火炭烧得焦黑,但她恍然未觉,像是突破了人体的承受极限,变成了不坏之躯,挥舞着挥舞着,火星溅在自己的身上也不觉得痛,火炭让她衣角都燃了起来,她也毫不在意,只叫着,喊着,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火!快灭火!”
鸡飞狗跳的瞬间,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分多钟。
一个癫狂的女人,力量究竟有多大?
向晚将头埋在白慕川怀里,并没有看到那些火光飞舞的画面,只能听到王兴桂凄厉的尖叫!
歇斯底里。
疼痛不堪!
明明是她在伤害人,她却更像受害者。
“砰!”
一声重响。
王兴桂被人重重撂倒在地。
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朝着她儿子的方向……
恰在向晚转头的瞬间,那焦黑的手,就出现在面前。如同王兴桂刚才扑过来那一瞬,带着仇恨、痛苦、不甘,还有对生命最无奈的控诉,她的手高高扬起,又软绵绵地垂落了下去。
“快!送医院!”
——
王兴桂被送走了。
她的叫声还凄厉的残留在小街上。
好些人伸脖子来看,又被警察拦在了外面。
在那一个差点着火的房子里,冯魁面露惊恐地看着白慕川。
比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还要害怕。
“我妈妈会死吗?”
“医生会救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我……”冯魁垂下头,“不知道。我是个傻子。”
白慕川扶额。
一个傻子称自己为傻子。
那真的能傻到哪里去呢?
白慕川突然想到向晚。
当初审问于波,她就有一手……
白慕川侧头看去,向晚也正好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的眼里,还带着刚才王兴桂发疯时的惊惶。
白慕川有点不忍心,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出要求。
但向晚,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来吧!”
白慕川默默站在她身边,“嗯。注意安全。”
刚才那一幕太疯狂了。
要是王兴桂的儿子也像她一样……
白慕川站在向晚三步之内,护着她。
向晚朝他会心一笑,慢慢走到冯魁面前。
“咱们说说话好吗?”
冯魁的旁边,还有两个民警。
他直挺挺地坐着。
不说话。
没动作。
似是吓傻了。
但是向晚不愿意把面前这个人当成傻子。
外面墙上那些褪色的奖状,不能掩盖这曾经是一个优秀孩子的事实。
她想,这个“孩子”,也许只是需要心理干预而已。
“你叫冯魁是吗?”她问。
长得好看的小姐姐,说话就是管用多了。
冯魁看她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柔和了很多。
然后,他偏了偏头,却抿住嘴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怎么认识你的吗?”向晚又问。
冯魁不答,低下头去。
有羞愧的情绪表达。
他智商也许有问题,三观还是正常的。
向晚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儿去哪里了?”
不墨迹,单刀直入?
白慕川诧异地看她一眼。
向晚却没看他,对他勾魂电眼视若无睹,拿起那一张放了纸片的物证袋,“画这个的女孩儿。你认识的,对不对?你见过她……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冯魁直勾勾看她好久。
“我不知道,谁画的。”
“那你们家里,曾经有女孩儿来过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未完待续)
第504章 那个女孩儿(九)
“嗯?”向晚与他对视,觉得冯魁的智商,也许比别人对他的评定要高,或者说,他自己的内心住着一种与别人不同的灵魂,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灵魂。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向晚轻轻一笑,“你父亲不是一个好人,总是打你妈妈,还会对你动手……你和妈妈感情很好,心里恨透了你的父亲,恨不得他去死……”
冯魁这一次的表情变化有点大。
大得白慕川和向晚都有一点意外。
他突然拔高声音,冲向晚吼,“你不许胡说!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外面那些人,乱嚼的舌根子。”
白慕川靠近,护着向晚,但没有插话。
向晚在冯魁吼的时候,心里惊了一下,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对你父亲的死,没有悲伤,甚至无动于衷,对你母亲的伤,却反应很大……也许你父亲死了,你是难受的,但你难受的不是他死,而是……他会这样死。”
冯魁盯住她,喘气声更重了。
向晚在他心里防线最弱的时候,话题又绕了回来,“所以,告诉我,那个女孩儿在哪里?”
“我不知道!”冯魁抱住脑袋,双眼瞪得像铜铃,“我是一个傻子,我是一个傻子……你们不知道吗?”
向晚微微掀唇,“你念书总拿第一名,怎么会傻呢?”
冯魁死死盯住她,“我是生了病。”
向晚不被他带节奏,继续问:“你们把那个女孩儿怎么了?”
冯魁不说话了。
向晚目光一厉:“是你父亲干的,对不对?”
每说一句话,她都在观察冯魁的面孔表情。
人可以不说话,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到心如止水……
冯魁虽然一句没答。
在向晚看来,全是默认。
向晚突然叹一口气,“原本我是想帮你的。自己交代和被警察查到,是两回事,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魁又重复这句话。
瞳孔却赤热起来,像燃烧的火球。
他一直在盯着向晚,那眼神看得白慕川心里一惊,横胳膊挡在向晚面前,与她一起唱双簧,“算了,他不肯说,带警队去,慢慢审吧!”
白慕川的心思,她懂。
眼看冯魁心理的抗拒达到峰值,向晚慢慢推开白慕川的胳膊,认真看着冯魁疲倦而无神的眼睛。
“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冯魁抬头看着她。
“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
安静的空气里,似乎还有焦炭的问题。
向晚吸一口气,“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重要的话说三遍。
一遍比一遍力度大。
对一个心理脆弱得濒临崩溃的人来说,是抗不住这种诱惑的。
“你不会!不会帮我的。”冯魁无神的,游离的目光里,像住了一个漂泊无主的魂儿,“没有人可以……谁也帮不了我了……”
向晚微微一笑,“可以。”
她转头,对白慕川说:“给我拿张凳子。”
白慕川:“……”
深深看一眼这个女人,他“听话”地拿来凳子,待她坐在冯魁面前,他再戒备地站在她身边……
几秒后,他突觉诡异。
这感觉怎么像,他是她的保镖?
……
向晚浑然不知小白先生的内心戏。
此刻,她的眼里没有他,只有冯魁。
“说吧,我在听。”
“……你真的,会帮我?”
“真的。不仅帮你,还能帮到你妈……妈妈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是。”
“她是为了你受伤的,你不心疼吗?”
“疼。”冯魁又垂下头,“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妈妈最后伸手指着你,是让你不准说,她把她的手抬起来给你看,告诉你,她已经伤成这样了,为了你,伤成这样了,这是她对你的牺牲,为了保护你做出的牺牲,你不想让妈妈失望……你们两个,想掩藏关于这个女孩儿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你有很大的关系。”
太绕了。
白慕川听得眼皮跳了好几下。
冯魁却如老僧入定,目光幽幽地看着向晚。
“你念书的时候,也是总考第一名吗?”
他的,话转得太快。
向晚却笑了,“是啊,我也是优等生。但做第一名不太好,上去了,就怕掉下来,想永远呆在那个位置,就得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得了第一名,就不会再快乐了……”
冯魁眼睛亮了亮,像找到了知音。
“你说得对,为什么要做第一名呢?第一名有什么好……”
“可以得到爸爸妈妈的夸奖,老师喜欢,同学崇拜,还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我喜欢读书。”冯魁说。
“后来没念了吗?”
“没念了。”
“为什么没念了?”
“因为……念不下去了。”
“学习那么好,怎么会念不下去呢?”
“你是对的,他是个大坏人。所以,念不下去了。”
他,指的他父亲?
向晚眉心一拧,“现在还喜欢看书吗?”
“喜欢……”
“看什么书?”
“网络小说。”
“我也喜欢看呢,你喜欢看谁的书?”
“很多作者的书我都有看,但我最喜欢沐二少……”
向晚明显感觉到身侧的男人,身子一僵。
向晚看他一眼,与冯魁聊了起来。冯魁对“网络小说”这个陪伴他青春和寂寞岁月的话题,很感兴趣,说起很多小说作品,都是向晚和白慕川熟悉的。
向晚偶尔插上两句,总能让冯魁眼前一亮。
就像找到了知音。
冯魁越说越多,身体渐渐舒展,甚至有点眉飞色舞了。
向晚看出他内心的放松,微微一笑。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嗯?我……相信你。”
“那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儿去了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一个女孩儿的?”
“你看男生作品,又怎么会最爱花哥呢?”
冯魁又往那个物件袋望了一眼,情绪有点纠结。
向晚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在和自己较量。
她沉默。
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漫长得向晚以为要失败了,冯魁突然说:“我没有杀她,我不想杀她的……”
“嗯?”向晚一惊。
扯出来,就是人命案?(未完待续)
第505章 新发现(十)
向晚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我是个傻子,你知道的……”冯魁的头垂下去了,“我有时候,确实傻,我不爱和人交流,和别人格格不入,因为我,妈妈在人前抬不起头,他也经常为此打我……然后,我就更傻了……”
“不,你一点也不傻的。你很正直,很善良。”
向晚的眼睛里,充满了鼓励。
盯着冯魁,就好像她真的是可以让他信任的人。
白慕川低头,看着向晚的表情,心脏微微一抽。
当初他喜欢上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的身上,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温暖和信任的力量,她目光坚毅,眼窝里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故事,引人探索……
“我不善良,我也不忍心伤害她……”冯魁继续说,“那个女孩是他买回来的。为了……为了给我们家传宗接代……”
向晚目光一怔,没有打断他。
冯魁:“没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不,哪怕不正经的姑娘,也不愿意嫁给我。眼看我快三十了,单身着,我妈着急,托了很多人做媒……后来,他就想了这个办法。”
向晚一时语塞。
冯魁:“那女孩儿被绑家来的时候,脑子好像也有点小问题,傻傻呆呆的……他还说,跟我是天生一对。他让我跟她睡觉,把她捆起来关在我房间里……”
“然后呢?”
“我坐了一夜,没敢。”
向晚心里一沉,听冯魁说。
“他天天逼我,妈妈也逼我。但我以为只要我不从……就可以赖过去,他们总不能真的做什么,哪知道他……那一天,他喝了酒回来,居然闯入我的房间,把我和妈妈关在外面……”
冯魁眼睛一眯。
那一幕,不敢回忆。
……
“你不行,那老子亲自来办!种不出个孙子,还不能种出个儿子吗?”
“爸,爸爸,你开门……”
“不争气的东西,滚!滚远点,别让老子心烦!”
“求求你,开门……你开门!”妈妈也拼命拍门。
“给老子闭嘴!喊什么喊?是想一家人都进去吃牢饭吗?”
……
凄厉声在耳。
一段不堪的记忆,说起来总是艰难。
冯魁三言两语的阐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明白。
“那天晚上,他把那女孩儿糟蹋了。后来心满意足地睡在我房间,我和妈妈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就是贴满了奖状的那个房间里。妈妈默默流泪,哭了一夜……”
沉默。
好久没人说话。
冯魁也停止了讲述。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向晚突然想到这句话,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是的,他是恶魔……那天他酒醒后,没有半点后悔,反而很得意……他对我妈说,等造出儿子来,就跟人家说,为傻儿子讨了个媳妇,直接把儿子当孙子养,没人会知道……”
向晚:“……”
这是怎样畸形的家庭。
又是怎样畸形的人性?
“后来,他又糟蹋了她很多次,那女孩儿一开始还反抗,后来挨的打多了,渐渐就不挣扎了,他也放松了警惕,高兴的时候,给她一些好吃的,说是像养母猪一样,总得养肥了,才能生得出崽儿来……”
冯魁说得很平淡。
就像一个别人的故事。
向晚却明显听出他话里含了泪。
“我想找机会放了她,可她脑子不大清楚了,一直把我当成了仇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听,门锁打开也不跑,还拿板凳砸我,拿棒子敲我……我怕她声音太大,引来邻居,引来警察……就,就把她丢到床上,拿枕头捂住她的嘴,准备慢慢跟她讲道理……”
他哽咽。
垂下头无力低泣。
向晚沉默片刻:“死了吗?”
冯魁一声哭泣。
“死了……”
……
临近春节了。
京都处处年节气氛。
在这个被繁华遗忘的小街,却缺少了年味儿。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几辆警车在雪花中,驶出城,驶入乡间小道。
在一个僻静的水塘边上,停下。
天气太冷,水塘已经结冰。
一群人徐徐从警车上下来,带着前来指认地点的冯魁。
冯魁低着头,走得很慢,带着众人绕过水塘,穿过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野草地,湿了裤腿,寻找着那晚上的埋尸地。
“应该就在这个地方……我……不太记得清了。”
天高月黑的晚上,仓皇失措,哪能记得一清二楚。又是一连三天的大雪,将天地银装素裹,一眼看去,整个世界全都覆于冰雪之下,参照物都没有。
白慕川顺着冯魁手指的地方,走过去看了一眼。
“警犬!”
“是!”
一条雄风凛凛的德牧,穿着警犬服走了过来。
它低着头,在指引下不停地嗅……
野外风极大,呼呼的吹着,耳膜鼓噪。
向晚觉得冷,两只手都插进了兜里。
等待着……
所有人都很安静。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警犬在距离冯魁指认大约十余米的地方停下,拿爪子去刨——
白慕川走过去,拍了拍警犬的脑袋。
“可以了,小鸡真厉害!”
一只警犬,叫小鸡?
这,不是开玩笑?
小鸡嗷一声,似是委屈!
嗯,向晚就当它是委屈了,可委屈的“小鸡”看上去有点凶。她不敢随便靠近,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往那个地方走……
不料,白慕川突然转头,望着她,“你站远点!”
向晚:“怎么啦?”
白慕川:“没什么好看的。”
尸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向晚接受了建议,默默站在原地。
……
技侦队过来的是梅心。
她戴着厚厚的口罩,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从向晚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她一眼,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向晚突然觉得,这重案一号,没把梅心当女人在用啊?
白慕川沉声指挥着,“大家刨的时候,小心点!”
一群人圈在警犬“划下”的地方,用锄头,铲子,慢慢地刨开积雪,刨开土……
向晚站得不远不近,瞧不见那个被挖开的“坑”里有什么,只看到梅心的白大褂,与天地似乎浑然一体……
雪景很美。
她其实没那么害怕。
“找到了!”
有人惊叹一声。
向晚慢慢走过去。
顺着众人的视线,她看到一只刚刚被刨出来的手……
梅心冷静的说:“尸身被严重损毁,看情况,应该是被肢解了。大家注意一点!”
“好的。”
大家应着,继续干活。
向晚胃里微微不适,转头问冯魁。
“为什么?”
为什么杀了,还要分尸?
冯魁低着头,“因为不好带出来。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未完待续)
第506章 不想死(一)
不好带出来……
向晚沉默。
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一具尸体,就物化了。
她没有再问冯魁。
他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迟钝与一种山穷水尽的害怕。
众人在刨尸坑,又说了些什么,向晚听得模糊,野外的风越来越大,刮得脸颊生疼。她拿围巾把脸一并遮起来,视线也不往那个土坑里看了。其实,接触这个行业那么久了,她远没有白慕川想的那么“脆弱”。
强压着心里的恶心,她也许能镇定地观看全过程。
但白慕川不停拿眼神暗示她退后,眼里的担心显而易见。
她觉得,这样挺好。
在白慕川心里,她是个女人。
是个需要怜惜的女人……
如果他像对待梅心一样对待她,不是更着急吗?
……
人多力量大,办事速度快。
受害者的身体部位和器官被一个个刨了出来,放置在专门地裹尸袋里,由梅心按部位进行编号。
女孩儿刚死没几天,又是在这样的寒冷天气,尸身**程度不严重,等坑里的人体组织都启完,梅心把一个个编号合计了一下,最后给白慕川点了点头。
“基本齐了,回队上再拼凑!”
齐了。
一个人。
变成了无数块。
向晚看着那个埋尸坑,眼睛有一点涩酸。
勘查队员在拍视频,拍照片,提取现场的其他物件。
完了又把土推回去,就着未化的积雪一起,把土坑掩埋。
他们离开时,雪还在下。
天地间,一片怆然。
警员、警犬、犯罪嫌疑人,以及袋里不再完整的女人。
他们一步一步移向公路上的警车,拼凑成了一幅雪景图。
……
白慕川走在众人后面,看被大围巾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向晚,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还好吧?”
“还好。”向晚朝他一笑。
“你就喜欢假装坚强。”
他肯定的眼神,让向晚突然怔笑。
“呵,你这么了解我呢?”
白慕川沉默一下,捏紧她的手,紧了又紧,喟叹道,“以前觉得挺了解的。现在的你嘛,越来越难了解。哼!”
一声哼,
数不尽的无奈啊。
昨天晚上的事,他心里的那个向晚是干出来的吧?
向晚轻声一笑,看大家都走在前面,调皮地朝白慕川眨了个眼,突然将脑袋凑上去,先在他唇上啄一口,又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半撒娇半认真地说。
“我就是要变成你读不懂的女人,这样,你才不会腻了我。”
白慕川眼睛里极快的掠过一抹笑意,然后轻轻捋一把她的头,“傻瓜!”
“这才聪明,懂不懂?”
白慕川目光一寂,瞅着她,将她的围巾又系了系。
“走吧!”
“嗯。不裹头上了,好热。”
“一会冷,一会热!”
“就是这么任性!”
向晚轻笑,将围巾取下来,系脖子上。
寒风中,她衣摆翻飞,长长的头发也飘扬而起,挽住白慕川的手,踩过积雪往回走……
……
重案一号。
王兴桂的药检出来了,程正亲自带着技侦队的几个人做的。
她的胃内容物检测出的药物成分与前三桩案子的死者,基本一致,成分上微弱的差别,可以忽略不计……
被送医院的王兴桂,除了烫伤,身体没有别的问题。不出意外,她与前面几个案子的涉案当事人一样,表示根本不知药物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下的。不过,她承认了和冯民一起,协助冯魁埋尸。
关于冯民的死亡,王兴桂交代,当时她和冯民发生争执,冯民想要出手打她,两个人扭打一起,她在怒及之下,咬住他的脖子,冯民吃痛倒地……后脑着地。
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
然而,白慕川却冷笑不已。
“冯民后脑上的伤,是受钝器所致,不是他摔下去的。”
尸检结果是这样显示的。
他相信程正的判断。
“你咬住冯民的脖子,又怎么可能用钝器击中他的后脑?”
王兴桂:“……”
她再一次沉默。
不发疯了。
但也不愿意再和警方交流。
白慕川看着病床上的妇人,淡淡说:“凶手是冯魁吧?”
……
这个推测,很快得到证实。
当天晚上,白慕川在重案一号再次审讯冯魁。
自从向晚敲开他的心扉,对于凶人案都可以承认的冯魁,没有用太长时间思考,就对失手错杀冯民的事情,供认不讳。承认了前一桩,这一次他说起来并不困难。审讯完毕后,他还特地咨询白慕川,“我没有杀人之心,我妈也是正当防卫的吧?是他打人在先,我们错失杀人在后,这种…不会判死刑的吧?”
他不怎么称呼冯民为爸爸。
每次说起冯民的时候,都是用“他”来代替。
向晚看着他渴望的眼睛里,写满了信任,突然一叹。
“法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放心吧。”
“哦……”
冯魁望着她的脸,片刻,慢慢垂下头。
“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
……
晚上,大家都在加班。
那个被拐卖到冯魁家里,最终被强奸杀害的女孩儿,因为埋尸的时候,只有一堆尸块,没有其他可供辨别身份的物件。据冯魁交代,冯民带女孩儿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就没有证件,他们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说……那时候,冯魁和母亲就猜测她脑子不对劲儿,后来冯民又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放到炭炉里烧掉了,那一张碎纸片,就是不小心掉落在杂物堆里,侥幸让向晚发现的。
不知身份。
dna库里找不到符合的比对。
当日晚间,警方发布了寻找尸源的公告。
同时,把消息又发给了系统内的各单位,要求协助查找。
晚上十一点,向晚坐在办公室里,写着今天案件进展后的分析报告,隐隐觉得这女孩的死不止拐卖那么简单,可目前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来支持她的想法。正踌躇间,qq响了。
梅心突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最新尸检情况。死者身上有无数被凌辱虐待的伤痕,程队问你,要不要上来看看?”(未完待续)
第507章 传话筒(二)
“……”
这大概就是白慕川和程正的区别了。
向晚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梅心又发来一条。
“程队说,这对你写报告也许会有帮助。”
回到京都后,程正很少直接与向晚接触。
平常碰上,都是友好而平静的打个招呼,然后各自离开。
现在,连一个消息都要让梅心来传达……
这个避嫌的方式……好像有一点矫枉过正了吧?
向晚想了想,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再看看那一大堆资料,头就有点方了,“我这边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看,能不能发图片给我看一下?”
梅心过了一会才回复,应该是询问过程正了。
“程队说,可以的。”
耿直girl。
是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
但向晚敢用脑袋保证,程正的原意不是让她每一句话都加上“程队说”。那样,不是比他自己说更奇怪吗?只可惜,梅心脑子单纯得就剩一根筋,压根儿想不到而已。
“你很可爱,梅心。”
收到一堆有尸检记录的图片后,向晚笑着回了一句。
于是,在那一堆“不太友好”的图片下面,那句“你很可爱”略显突兀,让梅心好久都没有想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跟这些……一样可爱?”
“……”向晚被她打败了。
凌晨。
向晚把分析报告发给了白慕川。
在报告里,她重点标注了一句:冯民不像是初犯,这个人可能有“变态虐待”的嗜号,除了这一次的案子外,可能他手上还犯有别的类似案子。冯民对受害女性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造出了正常人能做到的极限……
发送完报告,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待。
一直没有看到白慕川回复。
奇怪!
向晚琢磨一下,拿着自己背包走过去。
白慕川不在办公室,唐元初告诉她。
“白队和权队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出去了?
向晚:“哦。什么时候走的?”
唐元初:“刚走十来分钟吗?他没告诉你吗?”
“……”
没有。
两个男人大半夜地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怎么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呢?
唐元初看她沉吟不悦,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赶紧笑着解围:“白队交代我了,今晚我的任务就是负责送你回去!”
向晚耸耸肩膀,“好吧,谢谢你!”
“嘿嘿!”
唐元初笑着,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
“你可不要谢我,都是白队的意思,要他知道我抢了功,回头不得收拾我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又掏出一个包装好的手机盒,递给向晚。
“这是我奉白队的命令,帮你买的!”
“…”最新款的iphone。
今儿一整天都在忙活状态中度过,她处于“脱机状态”,其实感觉还挺棒的,不会动不动就想去刷手机,有一种回归了正常状态的感觉。于是,差一点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白慕川送的手机提醒了她。
她的手机被抢了。
这一想,肉都在痛。
手机里有太多她私人的东西,不是买一个新手机就能过去的……
“谢谢!不知道抓不抓得到偷机贼!”
“这种小偷小摸的案子,难!”唐元初实话实说,“不像大案要案,关注的人多,破案几率大些。”
“唉!好吧!”
回去的路上,唐元初转弯抹角地问起向晚,大明星有没有跟她约好具体的见面时间。
向晚看这痴儿惦记人家都快成傻子了,不由一个暗叹。
“没有,估计是忙着吧。这样好了,我明儿主动问一下她,什么时候回京都。”
“好啊!”唐元初开心得眼都弯了起来,“不过,你不要提我啊,千万不要提我……要不,她说不定就不来了。”
向晚挑挑眉,失笑不已,“知道啦。我又不傻!”
唐元初:“嘿嘿,我知道,就是不放心嘛。”
向晚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没救了!”
这个家伙,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单纯如斯,与谢绾绾在一起,真的能成一对良缘吗?
向晚突然觉得头痛。
当天晚上,白慕川依旧没有回来。
向晚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旁边冰凉的枕头,模模糊糊地想了些什么,梦境像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在脑子里放映。
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其实仍在梦里。
再起床时,想到昨天晚上的梦,觉得有些情节不错,拿出新手机想记录下来,结果各种不方便……突然又想起丢失的手机来。
上面有很多她的脑洞记录呢。
这样被抢了,就像心肝儿被人夺走了一样。
“难受,烦死我了!”
“……”
方圆圆趿着拖鞋走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机夺走。
“给我吧,把你的烦恼给我,你就不会难受了。”
“……”
向晚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幽幽一叹,把玩着手机,有气无力地说:“感觉我得把小黑黑带过来,才能缓解这种失去爱机的痛苦……”
方圆圆翻个白眼,“我不在,没人帮你托运。”
向晚一瞥,认真看着她,“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方圆圆双眼猛地瞪大:“我靠!向晚,没住你几天呢,就撵人啦?”
说着她就咬牙切齿地扑过去,把向晚按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挠她痒痒。
“哈哈哈……好了,别闹了。”
“谁给你闹呢?说!还撵不撵我?”
“……我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人吗?不撵。哈哈,不撵了!”
向晚被挠得受不了,笑倒在沙发上。
两个人胡闹起来,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好一会才停下。
吃早餐的时候,方圆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叹,可怜巴巴地瞅着向晚,“我舍不得走,并不是因为你。更不是因为你这里环境舒适……是因为我知道……他还在京都。”
那天在餐厅碰上黄何的事,方圆圆都告诉向晚了。
向晚挺心疼她。
这种见面的场景,实在心伤。
看方圆圆说着又开始哽咽,向晚坐过去,顺顺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不难过了啊。我保证再不撵你了还不行吗?这样,你就一直跟我住一起吧,住多久都行……”
“去你的吧,我哪能一直赖着不走。”
“没问题的啊!或者,住到黄何回来?”(未完待续)
第508章 合理推测(三)
“……”
方圆圆嗔她一眼,想了想又认真问:“今天你没什么事吧?”
向晚瞥她,一脸严肃,“我每天都有事。很忙的!”
方圆圆:“……”
她和青黛几个作者约好了,去看受伤的玄月。
方圆圆说,那天在电影院里执意不肯去医院的玄月,次日就去了医院,不仅注射了免疫球蛋白,还打了狂犬疫苗……也是怕死得很。
“这孩子也真倒霉!”方圆圆一边说,一边摇头,“你说好端端地和闺蜜去看个电影,谁会想到,身边闺蜜会突然行凶……冲击太大了……”
说到这里,她猛地转头,看怔愣的向晚。
“你干嘛发傻?”
向晚死盯住她,一言不发。
方圆圆:“……”
怔两秒,她倒吸一口凉气,“我说姐姐,你干嘛这样看我?”
“……”向晚仍不回答。
“我靠!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杀我……宝宝,你不要再这样看我了,看得我心里发瘆……向晚,你不会是想咬死我吧?”
方圆圆玩笑地看着她,突然抱住脖子,“别咬我,别咬我……”
向晚突然变脸,恶狠狠地盯住她。方圆圆看她这样,一点一点往后退,从最开始的玩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向晚?你怎么了?”
向晚突然拿起一个鸡毛掸子,敲在她的腿上,“我不咬你,我只是想打你!”
“哈哈哈!:”方圆圆大笑起来,“妈呀,你刚才快把我吓死了,装得可真像。姐姐,你去扮女丧尸,绝对演技爆棚,说不定大红大紫,比谢绾绾还火呢……”
扮女丧尸?
向晚拿鸡毛掸子的手,突然一顿。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
她又愣住。
方圆圆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向晚,你干嘛呢?”
“没什么?”向晚回神,“我想到一些事情。”
“好吧!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玄月?”
“不去!”向晚脸色十分难看,说完,拿起手机,飞快地给白慕川发消息。
方圆圆完全不知道他们对玄月有所怀疑,看她这样,十分不解地围在她身边,不停地游说,“你说大家好歹一个网站的,还一起吃过饭……对了,那天吃的那顿,饭钱还是玄月付的呢,你说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而且,大家都去了,你不去,到时候又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
“我管人家怎么说。”
向晚头也不抬,一直在发信息。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那你不去就算了,我走了!”
方圆圆说着就去里屋拿包,向晚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厉的喊住她。
“你也不准去!”
“嗯!”方圆圆看她莫名其妙的黑了脸,不由怔愣,“你怎么啦?”
“我说,你也不准去看玄月。”
她严肃的样子,把方圆圆吓住了。
“为什么?我们都约好了!”
向晚:“回头再告诉你为什么。总之,你不许去。还有……”顿了顿,其实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做,但又控制不住内心那一点善意作祟,“你告诉青黛她们,也不许去……找个借口回拒了吧!”
……
……
白慕川是在回警队的路上,收到向晚消息的。
“玄月和石榴那个案子,我有一个想法。你在队里吗?我马上过来,咱们讨论一下。”
她很严肃。
没一句废话。
白慕川低头,捏了捏眉心,“昨晚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向晚:“没有胡思乱想。这样,我给你打电话来说,方便吗?”
白慕川看一眼身边的权少腾,朝他摆了摆手,“方便。”
权少腾耸耸肩膀,“那我去安排了!”
白慕川嗯一声,“注意安全!”
……
向晚拿起手机走进卧室,避开方圆圆给白慕川通话。
第一句,就用了笃定的语气,“我认为玄月是故意设计杀害石榴的!”
对她突兀的话题,白慕川没有太意外。
但他马上提出了疑点,“监控视频怎么解释?大家都看着的,石榴先动手的!”
向晚哼笑一声,“很简单,闺蜜两个闹着玩儿的。在看完《末日之前》电影后,剧情的心理效应还没有散去,玄月故意引导石榴,像案子里的丧尸那样来咬她,石榴以为她是开玩笑……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哪会有什么防人之心?”
说得她好像很大年纪了似的。
白慕川一笑,没有反驳,继续阐述疑惑,“那玄月脖子上的牙印又怎么解释呢?那可不是玩笑……”
“这个就更简单了。时间差的问题。”向晚说得笃定而自信,“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因为惯性思维的原因,当我们看到石榴露出那种失去理智的丧尸行为时,就默认为她在对玄月动手,从而将玄月反掐她脖子的行为,视为防卫反击。
但我们都忽略了,监控只有画面,我们只能看到石榴的脸,却无法判断玄月对她说了什么。完全可能是——石榴被掐到无法呼吸,听到玄月真想杀她,无奈之下,条件反射地咬她,试图脱身,然后被玄月顺势推下了楼梯致死……”
很好。
解释很合理。
向晚冷笑一声,“这种杀人方式,可以说很高级了。”
她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发凉,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然而,小白先生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但药检结果表明,石榴的体内,确有‘丧尸药’的药物成分……”
向晚轻笑,“药吃下去,是马上就发作的吗?根本有时间的吧,就像王兴桂一样,她记不得自己怎么吃的药,但她与前方案子的凶手不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去咬冯民,不是丧尸药发挥作用,单纯只是为了防卫。她体内也一样有药物成分。”
白慕川不说话。
显然无法反驳。
向晚的逻辑越发严密了。
“白慕川,我刚才想过了。石榴咬玄月的时候,药性还没有发作。等药性起作用的时候,石榴已经是台阶下的一具尸体了。因为玄月不敢轻易以身涉险,肯定会掌握好药效发作的时间。所以,我怀疑,那个药,也是玄月在不知不觉中让石榴吃下的!”(未完待续)
第509章 像个大爷(四)
白慕川轻笑:“想法很大胆,很向晚……”
“……”
只表扬,不表态。
到底他是信,还是不信?
向晚沉吟一瞬,继续自己的分析,“所以,我认为玄月不是个简单角色。我的建议是,马上控制玄月!”
一句控制说得容易,但没有证据,警察也是不能乱来的。
白慕川不能仅凭她的推测之言,就随便做出过激的行为和决定。向晚没有听到她说话,自个儿想着,又缓一口气,“至少也要监管起来。你不知道,圆圆她们几个约好要去看她,我心里当时就心慌得很……”
白慕川:“然后呢?”
向晚:“我阻止她们了。”
白慕川:“……”
这一次,白慕川沉默了好一会没声音。
“喂,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向晚快要急死了,再次催问。
这时,他的声音才传过来:“我相信你的话!你等着,我去安排。挂了!”
“……”
挂了。
就这样了!
真相信了?
向晚看着手机,愣了两秒,突然雀跃!
“他相信我了!”
方圆圆听到她的笑声走过来,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这大清早的,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没什么。”向晚收敛住外露的情绪,冲方圆圆眨个眼,又咬牙指一下她的脸,“我得去一趟警队,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啊。你不许去!听明白没有?”
“……如果我不呢?”
“我捏死你,信不信?”向晚举起了拳头。
她平常跟方圆圆嘻嘻哈哈惯了,但很少这样严肃地警告。方圆圆好歹是警嫂,分得了轻重,一把抓住向晚的拳头,“好啦,我知道了。快去吧,别叨叨!”
“嗯……”
向晚赶到重案一号,刚好上午九点。
办公室静静的,向晚过去找白慕川的时候,碰上拎医疗箱的程正,也正往他的办公室去。
两个人在走廊上碰见,向晚一怔,“程队,你这是……干嘛去?”
程正低头看一眼手上的东西,淡淡道:“白慕川受伤了。我来给他看一下。”
受伤了?
白慕川?
什么情况?
不久前两个人还通话呢?
向晚脑子嗡一声,三魂六魄顿时飞走一半,抢在程正之前,加快脚步,推门进入办公室。
白慕川优雅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除了脸色有一点不好,其他看不出端倪。
见状,向晚稍稍安心,慢慢走过去,“你哪里受伤了?”
白慕川低头捏了捏眉心,“小伤。”
显然是不想她担心才不说的。
向晚哼一声:“小伤用得着程正?”
白慕川:“你是觉得程正能处理什么大伤吗?”
向晚:“……”
程正刚好拎着医疗箱站在门口,一脸的“一言难尽”。
……
人家两个人掐架,他无辜地躺枪。
换一个人估计得直接骂娘了,然而,程正一张万年冷漠脸,直视无视了他俩的对话,镇定地迈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慕川,就冷冷一句话。
“脱吧!”
脱?
向晚一怔。
回头看看白慕川的脸,觉得脑门有点……热。
这怎么……这么古怪呢?
白慕川黑着脸看程正,“裤脚撩起来,不就行了?”
程正看他一眼,“你没有穿秋裤吗?”
秋裤?
画风乱入,向晚有一点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白慕川咬牙,“没穿!”
程正瞄一眼他的裤腿,“你确定这样撩得起来?快点脱吧,不要墨迹!”
快点脱吧!脱吧,脱吧?
每一句话都让向晚心惊胆战,感觉头上突然添了一片青青草原。
然而,面对白慕川冷冽的表情,程正却面无表情,一身白大褂,禁欲而高冷,直视白慕川冷飕飕的双眼,耐心地说:“快一点,伤口感染就不好办了。”
“我说不脱就不脱!”
“我说脱,你就得脱!”
“……你他妈有病啊?”
“我来给你治病的!”
两个人一句比一句大声,可向晚听着却觉得……他俩其实有很有cp感,白慕川和程正相处的时候,比和权少腾在一起,又是另一种画风!
呸呸呸!
想什么?
这是她的男票!她的!
向晚从脑补的一万字**大剧里回神,握住白慕川的手,担心地问:“究竟伤到哪里了?”
为什么需要脱?这是潜台词,她没问。
白慕川斜斜睨她,突然坏笑,“不太方便的地方!来,你帮我搭把手。”
向晚:“……”
我去!
不会是……那个地方吧?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向晚并不会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可程正就在边上啊?
白慕川嘶一声,动了动腿,似乎很难受,“小向晚……”
向晚秒答:“好吧好吧!你别乱动!”
伤者最大!
哪怕向晚从白慕川那一脸的坏笑里发现这货没安好心,这么做就是诚心膈应程正,她还是不得不配合……
谁让他受伤了呢?
谁让他一受伤,就秒变白三岁呢?
向晚伸手扶住白慕川的肩膀,又托住他的胳膊,低头往他那个不太方便的地方瞧了一眼。
“还能站起来吗?”
嗯?
白慕川愣一秒,忍不住勾唇,“应该……可以吧?你试试!”
试个屁啊试?
向晚觉得这家伙受个伤,变得比平常还要矫情。
她嗔他一眼,托住他,“来,用力!”
“嘶……”
白慕川表情痛苦,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块儿。
向晚听得心疼,“忍一忍!等下程队给你上药就好了。”
白慕川唔一声,慢慢撑着椅子站起,由着向晚解开他的皮带,褪下外裤……然后,兴味地看她气得双眼瞪大。
“……膝盖?”
所谓“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膝盖?
又被他愚弄了!
向晚看着他得意的小表情,本来想怼他,但见他膝盖上的伤确实……只是皮外伤而已,于是改为直接掐他的脖子。
“你故意的!”
“……什么啊?”白慕川无辜地往后仰,瞄她一眼,“嘶,痛,你擦到我伤口了!”
“!”向晚秒怂。
收回双手,恶狠狠瞪他。
白慕川也看着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两个人相对而视。
程正轻咳一下,“如果不需要我上药,那我先走了!”
白慕川偏头看他一眼,“当然需要你。”
他像个大爷似的,旋转椅一转,大长腿大剌剌往程正面前一伸。
“来吧!”
……(未完待续)
第510章 很敏感的(五)
伤是真的伤。
比向晚嘴里的“皮外伤”,程度要严重那么一点。
但对于白慕川这种皮糙肉厚的特种兵出身的选手而言,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程正默默蹲身,为他清洗伤口,擦药,动作细致、耐心……嗯,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凝结的血痂挑开,再细致地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看白慕川咬牙切齿,额头开始渗汗了,他依旧面无表情,无声地用另一种方式对他刚才的挑衅做了回应。
这两个人简单粗暴的对垒,向晚看在眼里,没法吭声。
白慕川有意气程正,认真的。
程正诚心弄痛白慕川,也是认真的。
过程有一点漫长。
向晚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正才终于起身,把棉签等医用垃圾处理掉,回头冷声吩咐白慕川,“不要沾水,注意清洁!”
顿了顿,他看一下那条褪下的裤子。
“先别穿了!”
白慕川:“……”
总不能让他穿条内裤办公吧?
向晚看他黑着的俊脸,突然有一点想笑。
不过,程正毫无同情心,“不想感染,就遵医嘱。”
“呵呵!呵呵!”白慕川嘴角的笑意,凉凉的,带一点讽刺,然后轻谩地笑着敲了敲办公桌,“我说咱俩这仇,这辈子都解不开了,是吧?故意整我,挺有意思?”
程正看他一眼,“有仇的人是你。我心里无仇。”
白慕川唇扬上扬,冷冷地笑,“是吗?也是。受苦的人,又不是你。你哪会有仇有恨?”
程正默默地收拾起医疗箱,“那你想干嘛?嗯?”
白慕川笑笑,“我能干嘛?我一个正经的人民警察,我能把你怎样?”
“那不就是了?”程正淡淡一眼,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放不下过去,你就永远走不出那个怪圈……饶不了别人,更饶不了自己。”
“这句话,不该对你自己说吗?!”
程正一言不发,似被他噎住,又似不想再答。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你记好了。你欠我的,不是装模作样地处理几次伤口就可以还清的!”
“……”程正沉默。
许久,他慢声说:“我很抱歉,但我不是有意的。”
“一句不是有意的,就能抹掉一切吗?如果真有这么轻松,咱们警察都可以不用存在了!所有的犯罪,都可以用一句抱歉来解决!”
程正默然。
两个人目光冷冷互视。
气氛转冷。
向晚夹在两人中间,对他们的话,听得不是很明白。
想了想,她打破僵局,对白慕川说:“你坐一起,我回去给你拿一条裤子来,或者,我去买一条。”
“不用。”白慕川拒绝了她。
然后当着程正的面,不遵医嘱,将那条裤子又穿上,“晚上回去再换!”
程正皱了皱眉头,“你和小时候一样任性。”
白慕川轻哼一声,“你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教训人。不过,现在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程正:“……”
两个人四目相对。
程正:“如果你当年不那样任性,又怎么会……被人嫌弃?”
白慕川深吸一口气,眼里迅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不说话。
冷冷看着程正。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掐死他。
程正却很淡定,“我认识你二十年了,你什么德性,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瞄向晚一眼,“过去的都过去了,珍惜你现在拥有的。”
“我也认识你二十年了程正,你什么德性,我也一清二楚。”白慕川冷着脸,一字一顿,酷冷无情,“所以,收起你的小算盘!不要再想算计我……我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算计我的机会。”
程正再次沉默。
白慕川呵声冷笑,“当年你能得逞,无非是因为我信任你……”
闻言,向晚心里一窒。
她突然想起白慕川曾经问过她的一句话,“你试过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吗?”
他那个时候,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过的人,就是程正?
而程正……是背叛了他,伤害了他,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死结?
“随你吧!”程正无声一叹,紧紧拎着医疗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个事我要告诉你,苗梓晨今儿下午会来报道。”
他走了。
白慕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坐下,一张脸冷若冰霜。
他身上的低气压,让办公室的空气也像结了冰。
向晚默默拿起桌上的杯子,为他倒了水,放到他的面前。
“喝口水,消消气!”
“嗯。”白慕川抬眉,“谢谢!”
“……”向晚。
这样客气?
太不习惯了!
他突然冷下来的脸。
就更不习惯了!
向晚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有点堵。
“白慕川,你刚才的样子……突然变得有点陌生。”
她实话实说。
在感情上,向晚从来不是被动的那一方。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沟通明白。
她看白慕川面色沉冷,又补充道:“我甚至觉得……你刚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仅仅只是针对程正的,还有一些,是针对我……尽管我并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白慕川眼眶微微一热。
他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向晚。
“跟你无关,不要胡思乱想!”
向晚莞尔一笑,“我很敏感的。”
白慕川:“你的敏感,是好事,也是坏事。而且,它不一定完全都对!”
“……”
感觉这东西,确实不能完全都对。
向晚被他说服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轻轻一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吧,那你上次说的那件私事,你自己能整理好吗?”
久久,白慕川点头,“会的。”
这个回答太含糊了,不是向晚想要的答案。
“我愿意给你时间,多久都可以。我耐心很好,可以等。但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它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感觉,让你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我?”
“……”白慕川看着她。
双眼里的情绪,沉寂而凉伤。
向晚有点心疼。
这样的他,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迷茫、无助,不知道怎么去做……
她默然。
片刻,又是一笑。
“我的性格,你了解。要么好,要么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