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煮酒欲消愁
许褚听到曹操失落的声音，这才仔细的抬头观察曹操的神情。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曹操，已不再是几个月前在关中那个意气风发、笑谈生死的丞相。
曹操眼神之中充满着忧愁，更出奇的是，他竟发现其中还有一丝怅恨。
他不明白，曹操关中大胜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怅恨的。
他作为曹操的近侍，与曹操虽说有君臣之分，但是更像是父子之情。
所以当他发现曹操如此神情的时候，他不免有些担忧。
加上他武夫直来直去的性子，做事讲究干脆利落，不愿意藏着掖着，绕什么弯子。
于是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下拜道：“丞相若欲行非常之事，许褚愿受其任。”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楚，保证曹操能够听得清。
只见话音刚落，曹操便微微抬起了头，一脸惊异的望着许褚。
他盯着许褚的眼睛对视良久，然后才收回了犀利的目光。
他这时才发现，许褚不仅是一个粗犷的武夫，也还有心细的一面。
而这心细的一面，恰好还用在了关心他上面。
他眉头微皱道：“仲康，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就不要管了！”
“是。”
许褚回了一声之后便当即站起，一脸从容的样子，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话，虽然说出了口，便被人记住了，但有些话，即便被人记住了，也要当没有说出口过。
对于许褚这样“明事理”的表现，曹操看在眼里，也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对他当初选择许褚做他贴身护卫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的自豪。
他正色道：“仲康，你亲自跑一趟，去让董昭过来见我，我有事和他说。”
“是！”
许褚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许褚的背影，曹操忽然又一次哀叹了起来：“要是奉孝未去，我岂有如今之忧？”
他上一次想起郭嘉，还是在赤壁战败之后。
那一次，他怀念的是郭嘉的谋略周全，用兵奇策。
而这一次，他怀念的却是郭嘉绝对的忠诚。
就如许褚一样，是对他曹操的绝对忠诚。
……
过了约半个时辰，董昭才在许褚的带领下，缓缓来到曹操的面前。
此时，曹操正在煮酒，不过就的不是青梅。
他的桌上，只有酒。
酒是消愁良药，却只能消片刻之愁。
酒醒了，愁还在。
这一点，不仅曹操明白，董昭也明白，但是许褚却并不明白。
所以在董昭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曹操便道：“仲康，今日我要与董祭酒单独谈谈，你先退下吧。”
董昭此时的职务，正是司空军祭酒。
许褚这时才明白，这桌上的酒，并没有他的份。
他并未迟疑，答一声“喏”，便转身离去，在远处值守着。
等许褚已走，董昭才拱手拜道：“董昭拜见丞相。”
曹操指着他对面的席榻道：“董祭酒无需多礼，请坐。”
董昭闻言，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衣摆，缓缓的坐在了席榻之上。
“今日略备薄酒，与君饮酒笑谈，只不过一时仓促，无物下酒，还请董祭酒勿以为辞。”
说罢，曹操亲手将摆在桌上的两杯酒斟满。
不过董昭却并没有伸手去端桌上的酒杯。
他微笑道：“丞相如何说无物下酒？此间不正有一盘佳肴吗？”
曹操闻言，微微笑道：“哦？怎么我却看不见？”
董昭微笑道：“俗话说：‘酒过愁肠愁自消’，丞相如今心中岂能无愁呢？”
他微微一顿，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正色道：“这心中忧愁，正好是下酒的绝味佳肴！丞相，请！”
说罢，他双手捧杯，像是朝曹操敬酒一般，与曹操轻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曹操也不拒绝，也将桌上杯中之酒饮尽，然后他又开始往杯中装酒。
“公仁如此知酒，果然不愧作了‘祭酒’这个官。哈哈哈……”
曹操一边装酒，一边感叹着。
其实“祭酒”这个官职，和真正的酒虽然有一个字相同，却是相差甚远。
这一点，曹操自然心知肚明。
只不过，在此情此景，他聊作调侃，并对董昭加以暗示罢了。
董昭正色道：“若非丞相赏识，董昭何德何能，可居此高位。”
曹操在暗示，董昭又如何不懂，他也在暗示曹操。
曹操笑道：“只是如今有人身居高位，却忘了当初是谁将他捧上高位的了！”
此言一出，董昭已然明白了曹操的意思。
他忽然站起身来，正色道：“丞相前定河北，此番又平定关中，朝廷既然有法度在，又岂能不以功行赏！”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曹操不要顾及荀彧等人的意见，直接由他领着百官上表请功。
如今曹操已位列丞相，而三公之职又早在前些年被曹操废去，要想对曹操的军功进行表彰，除了加以勋爵，并没有其他的方式了。
而现如今要想赏赐曹操，除了封公，已别无他途了。
曹操笑道：“朝廷之法度，亦未有明言。大汉至今四百年，仅王莽一人封公，此岂可以为例？”
对于大汉朝的历史，曹操心里十分的清楚。
自从汉高祖建国以来，除了皇室宗亲，封王封公的外姓人，也就只有吕氏外戚，以及王莽等几人而已。
而且吕氏兄弟和王莽，都是史书上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奸臣，他曹操如何能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尽管他心里清楚，一旦迈出了封公的这一步，那么他就必将遭到那些‘自诩汉臣’的人唾骂。
但是他却不想因为这个举动，给他日后的统治形成太大的阻力。
“这……”
董昭现如今却愣住了，他本以为曹操这一次找他来，是已经想清楚了要怎么做了。
可是曹操突然间自己说出了‘王莽’，却让他不知所措了。
他当然不能将曹操比为当今之王莽，这可是自找死路的话。
所以，他一脸为难的选择了沉默。
曹操又道：“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让你去找荀文若？”
第182章：预设的圈套
董昭闻言，忽然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主公”。
他忽然间发现曹操的眼中，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诡谲而玩味的感觉。
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曹操已经在心里谋划好了一盘大棋。
而他将成为为曹操冲锋的棋子。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正色道：“丞相当初是为了征得荀令君的同意，只要荀令君没有异议，这样朝中百官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虽然不知道曹操现在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当初的事，他心里还是猜得到一个大概。
曹操叹息道：“公仁说的不错，只可惜荀文若让我失望了！”
他忽然独自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来，放到嘴边，微微一扬，便将酒全都倾倒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他才缓缓道：“不过就凭荀文若一个人，就想阻止我的大业！他也未免太小看我曹操了！”
此时，曹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冷酷无情，甚至透着点阴狠毒辣。
他已经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早已经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无情的既得利益者。
他已不再像荀彧那样，全靠着满腔的热血去行事，他更多的，是为了保住已经得到的利益。
董昭闻言，忽然一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他再一次躬身道：“丞相下一步想要怎么做？”
他虽然嘴里还是称呼着曹操为丞相，但是心里，已经将曹操当成了国公。
曹操正色道：“荀文若之所以敢如此与我对抗，不就是仗着他颍川荀氏的威望吗？不就是看在朝中百官，大多是经他举荐，受他知遇之恩吗？”
“啪……”
曹操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又厉声道：“但是他忘了！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他的！我能给他，就能收回来！”
董昭闻言，顿时一惊，他没有想到曹操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的心里本来已经在想着各种曹操可能采取的办法，但是现在，他的所有想法都全部消散，只准备着听从曹操的安排。
在这件事上，曹操的意愿，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他抬头问道：“不知丞相准备让董某如何做？”
曹操正色道：“他不是仗着颍川荀氏的威望吗？那我就找个人来代替了他！你这就去见荀公达，看看他对此事是什么意见？”
荀公达，正是荀彧的侄子荀攸。
荀攸虽然是荀彧的侄子，但是他的年龄，比荀彧还要年长六岁，同时他也是荀彧引荐给曹操的。
而且荀攸的才华，一点也不比荀彧逊色，在某些时候，甚至比荀彧更受曹操器重。
而因为他年长的原因，那些荀彧所引荐的朝中重臣，对荀攸的敬重程度，也不比对荀彧低。
关于荀攸的这些情况，董昭当然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他毫不迟疑，当即答应了下来：“董某这就去。”
说罢，他稍稍后退两步，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
忽然，曹操又出声叫住了董昭。
董昭一脸疑惑的转身，望着曹操，询问道：“丞相还有什么吩咐吗？”
曹操正色道：“如果你说不动他，那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你去吧……”
说罢，曹操挥了挥手，示意董昭赶紧去做事。
而董昭此时的心情，却变得无比的忐忑。
他虽然心里十分吃惊，但是却也不敢多于停留。
他稍稍一愣，便连忙转身离去。
他虽然不如许褚等人那般了解曹操，但是却也还是对曹操多疑的性格有些担忧。
他怕多待片刻，会引起曹操的怀疑，真的让他再也见不到曹操了。
……
荀府。
虽然还是荀府，但是里面的主人却不是同一个。
这里面的主人是荀攸，颍川荀氏的另一个骄傲。
而现在，他却有一点局促不安。
因为他刚刚听到了董昭到来的消息。
虽然他在朝廷的分量，并没有荀彧那么重，但是他在朝中还是有很多好友的。
他知道最近董昭正“上蹿下跳”，想要争一个劝进之功。
同时，他也知道，董昭在荀彧那里，似乎碰了壁。
也就是说，荀彧对于这件事，是持反对意见。
而董昭到他这里来，是不是想让他去劝荀彧？
他的心里拿不准，但是现在却避无可避，他只有去见董昭。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番场面。
荀攸挂着笑脸，在门仆的带领下，来到了董昭面前。
嘴里还一口一个：“未曾远迎，请恕怠慢之罪。”
而董昭也十分的客气，一口一个：“贸然来访，未曾相告，请恕叨扰之罪。”
虽然这样的场面，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十分尴尬，但是他们却还是做了。
做得连他们自己都差点分辨不出来，他们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
经过一番官场上约定俗称的寒暄之后，董昭和荀攸也在客室相对而坐。
而他们的案几上也各摆了一个杯子，只不过杯中装的不是酒，而是茶。
董昭端起茶杯，轻轻的嘬了一口，然后便道：“今日贸然前来打扰荀军师，是为了与荀军师商讨一下，该如何表请朝廷表彰丞相关中之功。”
荀攸闻言，心里当即想到：“他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可是我该如何回答他呢？”
“按理说，曹公作为丞相，天下贼臣四起，关中反叛，本该领兵前往讨伐，这是职责分内之事，就算成功了，也不该居功，何况现如今关中还并没有完全平定。”
“可是这样的话，能说给董昭听吗？”
他的心里闪过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说。
他正色道：“不知董祭酒是否已经有了想法？”
董昭却也不管荀攸心里是怀着什么心思，正色道：“丞相自迎陛下至许昌以来，四处征伐，所到多克，如今北方已定，丞相居功至伟。虽丞相自思退让，然我等臣子，岂可陷天子于不义，使功臣不得赏？”
董昭一上来，并没有急着说他要做什么，而是将曹操先夸赞一番，再在最后加一句大义凛然的话，想让荀攸钻进他预设的圈套。
第183章：心寒的荀攸
荀攸是什么人，就连曹操都曾赞“能与公达相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他如何能不明白董昭的意思。
可是他却只能装作不懂，愣愣的盯着董昭，并不打算接话。
董昭见状，心想：“素来听闻这荀公达是个外愚内智之人，怎么今日却是这个模样？”
“难道他在装懵？”
“荀攸啊荀攸，你现在装懵，倒是能在我这里混过去，可是我今天这件事要是没有办成，却如何混得过去？”
“你想装，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装下去。”
他又道：“难道荀军师认为董某说的不对？”
他将话递到荀攸的嘴边，就由不得荀攸不说了。
荀攸道：“天家处分，荀某何德何能，敢出言左右。”
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是否表彰曹操，怎么表彰曹操，并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这个他们，其中也包括了董昭。
这一点，董昭自然明白，但是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
提出让曹操不再久居“人臣之势”的，第一个就是他董昭。
如今他的这个想法，更是得到了曹操的首肯，同时更是遂了曹操的心愿。
他如何能给曹操回一句“此事当由天家处分”！
“哈哈哈……”
董昭忽然大声的笑了出来。
让荀攸不由得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董昭，不知他笑的是什么！
董昭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荀军师也不用再和董某装傻。”
此言一出，荀攸心里不禁一惊，他暗暗叹息：“看来这件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荀攸正色道：“董祭酒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既然避无可避，他也只好坦然面对了。
董昭正色道：“荀军师以为，为丞相表功这件事，若没有得到丞相的首肯，我等臣子，敢提出来吗？”
荀攸沉色道：“自古以来，劝进之功，有几人不愿得的？”
在他看来，董昭的话，更像是在为董昭自己开脱。
董昭笑道：“就算如荀军师所言，但如今丞相势必要借关中之功进封国公，谁又能阻止呢？”
曹操自从将汉帝刘协从长安接回来之后，便已经完全掌握了朝中的权力。
他若是真想进位国公，朝中众臣，还真没有人能左右。
就算有人反对，甚至因此反叛，但是对于曹操来说，都只不过是派兵镇压罢了。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也不在乎多打几场。
但是进位国公所得到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这一点，荀攸的心里也十分清楚。
他知道要想阻止曹操，除非曹操的心里还抱着一丝敬畏。
如果曹操扯掉了那一层假面，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在荀攸看来，曹操现在还没到扯掉假面的那一刻。
他正色道：“难道丞相不顾这天下悠悠之口吗？”
董昭闻言，正色道：“正是因为丞相要顾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才让董某来见荀军师。”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攸忽然间不明白了，明明荀彧才是如今朝廷的尚书令，是百官之首。
为什么他会成为曹操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工具”。
董昭笑道：“难道荀军师还不明白？”
“……”
荀攸疑惑的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董昭正色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令叔父在丞相那里，已经除名了！”
此言一出，荀攸的脸色大变，他完全没想到，董昭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一旦董昭敢说这样的话，那么就证明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难道曹操真的这般无情？”
“难道四叔这么多年的功劳，在一个名位面前，竟然一文不值？”
“若真是这样，那么董昭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是想让我……”
他忽然停止了思考，吃惊的看着董昭。
只见董昭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十分玩味的笑容。
他已经从这笑容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沉色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代替叔父，去向百官游说？”
董昭闻言，忽然大笑道：“荀军师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早知如此，我就不绕那么多弯子了！”
荀攸看到董昭那得意的笑脸，心里鄙夷不已。
他正色道：“你以为我叔父不答应的事，我就会答应吗？”
他受的也是正经的荀氏家训，尊奉的，也是汉家正统。
他的心和荀彧一样，是向着汉室朝廷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荀彧都出仕为官之后，才出山帮助曹操。
“嗯？难道刚才荀军师的意思，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董昭不明白，为什么荀攸在将话挑明之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荀攸正色道：“我只是猜到了你的意思，但却并没说要同意！像你这么说，难道我就没有铮铮铁骨吗？”
荀攸和荀彧，虽然是差了一辈，但是他们的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志趣相投，这脾性也相差不远。
董昭闻言，不禁大声叹息道：“唉！不想名望满天下的颍川荀氏，自今便要从这天下消失了，真是可惜……”
说罢，董昭端起面前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口，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他已准备好了接受失败的事实。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攸忽然大声的将董昭叫住。
董昭回头皱眉道：“难道董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丞相要做之事，就算有再多的阻力，都是被一一清除！我记得荀军师和荀令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随丞相出征了吧！”
话到此处，荀攸的心不禁一寒，他和荀彧在赤壁之战前后，就已经没有再虽曹操四处征伐了。
而这也并不影响曹操军事的胜败。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不可代替的。
曹操能想到让他来代替荀彧，便能想到让其他人，其他家族来代替荀家。
而他们荀氏在颍川的老家，早已经被乱军毁了，现如今只有一个荀谌不知在何方。
其余的荀家人，都在曹操的手下做着大大小小的官。
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个多月前被夷三族的马腾，可是马腾好歹还有马超在凉州为马氏传宗接代。
可是他们荀家呢？
要是被曹操一锅端了之后，岂非就此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而他荀攸，就成了荀氏的最大罪人！
第184章：大汉的孤臣
想到这里，他不禁眉头紧皱，问道：“这些话，都是丞相授意你说的？”
他跟随曹操，也已经有十几年了，虽然对曹操来说，杀人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是杀功臣的事，曹操至今还没有做过。
所以，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董昭正色道：“正是！若荀军师不相信，可以和董某去找丞相对质。”
他说得很从容，让人感觉不出来这是谎话。
不过这也正是董昭心里打的赌，他知道荀攸绝不会去和曹操对质。
所以，他才会为了达到目的，说出这些话。
荀攸闻言，心里的失落之感油然而生，他喃喃道：“这件事，需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听到这句话，董昭的心中大喜，他知道曹操交给他的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成了。
他微笑道：“这是大事，自然需要好好考虑。等荀军师想清楚了，大可派人知会董某一声，我们好一起去向丞相复命。”
说罢，他见荀攸陷入了沉思，有拱手道：“董某今日多有叨扰，就不扰荀军师清思了，董某告辞。”
“……”
荀攸一没有说话，二没有起身，任由董昭自行离去。
他实在没有心情去送一个把他放在火上烤的人。
他现在只感觉浑身难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处理了。
他可以不要命，但是荀氏不能绝后。
……
然而董昭却不知道，他虽然是满心欢喜的离去，却将曹操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如今的局势下，曹操贸然称公，对于曹操来说，并不算是一件纯粹的好事。
当然，这是后话。
……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夜色终于悄然降临。
荀攸穿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悄悄的从府里后门走了出去。
夜色，本来是夜行人最好的掩护。
但在形势紧张之时，夜，却往往最受人关注。
荀彧住的地方，和荀攸相隔并不远。
所以没过多久，荀攸便从荀彧府中的后门悄悄进了府。
在家仆的带领下，荀攸很快便见到了在书房里面看书的荀彧。
夜里看书的这个习惯，荀彧基本上很少间断。
而今晚，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只见他缓缓合上手里的书，起身相迎道：“公达，你怎么来了？”
荀攸无奈道：“若非有急事，我又怎会挑这个时候来见四叔呢？”
荀彧闻言，倒是面不改色，朝一旁的家仆道：“还不快奉茶。”
“是，小的这就去。”
那家仆闻声离去。
这时，荀彧才与荀攸坐了下来，然后问道：“公达，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荀攸沉色道：“今天，董昭到我那去了，还说了些耸人听闻的话。”
荀彧微笑道：“既然是耸人听闻的话，公达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他的嘴上虽然挂着微笑，但是心里却还有不由自主的开始遐想了起来。
“董昭难道还不死心？”
“看来这件事，我得亲自去和曹公说一说了！”
他并不知道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荀攸来，并不是为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件事。
荀攸正色道：“四叔，董昭此人，虽然邀功心切，好夸大言，但是他说的话，却让人不得不警惕。”
荀攸虽然比荀彧年长些，但是毕竟辈分矮了一辈，所以说话也很守礼数，十分的委婉。
荀彧闻言，这才发现了不对，问道：“董昭到底和公达说了什么话？”
荀攸正色道：“今日董昭到我那里……”
“咚咚……”
荀攸话刚说了几个字，便听到两声敲门声传来，荀攸连忙闭了嘴。
荀彧闻声转过头，见是刚才他吩咐去沏茶的家仆，也就松了眉头，微笑道：“进来。”
那家仆走进来，将两杯热茶和一个小茶壶放在了案几之上。
荀彧道：“你出去把门关上，守在外面，不准其他人靠近。”
“是！”
那家仆闻言，缓步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守在了走廊外。
荀彧笑道：“公达，你继续说。”
荀攸便将今天董昭到他那里明说的话，还有暗示的话，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本就是来和荀彧交心的，自然不能有所隐瞒。
荀彧听完，眉头已经紧皱，他询问道：“那么公达是怎么想的？”
荀攸沉色道：“四叔的心思，想必和我一样，是坚决反对丞相称公的，可是如今丞相若执意为之，我等又当如何？”
他正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来找荀彧，所以现在只好将问题又还给荀彧了。
荀彧想也没想，便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据理力争！若丞相真的在董昭之辈的怂恿下称了公，下一步再称王！这大汉的基业，将何去何从？”
荀彧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从小便是受着忠于大汉的教育长大，成人之后，又是在为大汉中兴而奔走。
如今好不易容找到了一个可以中兴大汉的能臣，可是这个能臣却在大业将成的时候，想要当第二个王莽。
这对荀彧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荀攸叹息道：“可是我们能争得赢吗？”
他心里明白荀彧的意思，荀彧之所以敢争，就是凭借着那些知己好友，那些门生故吏，还有那些受恩于荀家的朝中众臣。
在这个时代，知遇之恩，往往比亲情更显得珍贵。
可是荀彧没有想到另一方面，那就是他只有举荐之恩，而曹操有任用之实。
如果曹操要这些人在两人之间选一个，恐怕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曹操，而不会跟着荀彧去对抗曹操。
荀彧忽然瞪着荀攸道：“难道争不赢，我们就要妥协吗？难道你就忍心我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就此毁于一旦吗？”
荀攸闻言，忽然叹息了一声。
他太了解荀彧，知道荀彧太过忠直，甚至已经到了有些“迂腐”的程度。
他正色道：“四叔要争，我要争，都是死无所惧，可是其他人呢？谁会帮我们争？是钟繇还是陈群？”
他稍稍一顿，又道：“恐怕他们到时候，连半句也不会争！而荀氏一族，又该由谁来保全？”
听到这里，荀彧猛然愣住，他忽然发现，他似乎竟成了大汉的孤臣。
而他家族的命运、前途，也忽然间压在了他的肩上。
第185章：尴尬的处境
钟繇和陈群，都是如今曹操手下的重臣，更是当年荀彧亲自举荐的“俊才”。
他们如今和荀彧、荀攸还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结伴游玩，登高作赋，畅谈天下。
这些事，他们还算是日常往来频繁。
可是这不过是朋友之交，笑语相谈并无关生死。
当关乎荀家的未来，关乎朝局的变动，他们也许只会做一个冷眼旁观人。
而甚至，像董昭之辈，恐怕还会在其中推波助澜。
毕竟相对于他们的前途和名位，荀家的存在，不过是一块“垫脚石”而已。
荀家的未来，必须掌握在荀家人的手里。
而荀家现如今的掌门人，正是荀彧。
但是他却已经打算拼死和曹操争上一争，荀家，他自然也顾及不了了。
忽然，荀彧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他正色道：“公达，你错了，这件事，我必须争，而你却不必！”
他是荀家的代言人，更是促成曹操成就当今势力的“始作俑者”。
现在曹操不愿意在当初的理想路上一走到底，也只有他该为这件事负责。
而荀攸，作为除了荀彧，在朝廷、家族中最有威望的荀家人，必须担当起将荀家传承、繁荣下去的责任。
荀彧的话一出口，荀攸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已经准备最后一搏，而这一搏之前，要将他肩上的责任，交到荀攸的肩上。
荀攸道：“四叔，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神色犹豫再三，本不想再说，可是最后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荀彧忽然笑道：“到了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荀攸也笑了，但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
他道：“其实四叔想过没有，如今的大汉，真的值得我们去争吗？”
自从董卓入京之后，大汉的威权，便渐渐被掏空，到了曹操的手上，更是完全被架空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荀彧苦笑道：“想当年中宗皇帝入继大统之时，朝廷威权又岂在皇帝之手，但汉室终得中兴，如今若非曹公移志，宣帝中兴之事，何以不能重现？”
当初他找到曹操的时候，就是看重了曹操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再加上曹操年轻时一心改革时弊，想要重振大汉威权，简直就是他理想的伙伴。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情比金坚的伙伴，却终究还是变心了。
荀攸却道：“四叔将当今形势，比之宣帝之时，我却不以为然。宣帝之时，四海平靖，霍光虽敢废立，而不敢僭越。可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四海鼎沸，若非曹公征讨四方，天下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他说到这里，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荀彧的神色，又道：“如今曹公人之将老，欲取利于天下，以使后人无忧，实乃人之常情……”
他本来还有一句话“不应过于苛责”，可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荀彧便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些话，这些事，别人或许做得，但是曹公却不行！”
到了这个时候，荀彧还是称呼曹操为曹公，并没有直呼其名。
荀攸闻言，当即闭口不言。
这就是他和荀彧不同的地方，荀彧刚正而充满理想主义色彩。
而他却善于伪装，善于看破不说破。
这也是荀彧将保护荀家的重任交给荀攸的原因。
话到如此，荀攸和荀彧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荀攸也不再多留，悄悄告辞离去。
……
夜色未去，寂静却悄然而去。
街道之上，再一次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
被追的人仍然是曲枫，只不过追的人，却由两个人变成了五个。
这一次，曲枫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他忽然发现，这一次，他似乎有些难以脱身了。
不过他还是在尽力奔跑，寻找着迷惑追兵的方法。
在穿过三条街道之后，他忽然灵机一动，朝一条小巷子钻了进去。
他本不是邺城人，藏进小巷，也不过是为了找机会跃进民居，然后在连成片的民居里躲藏着，伺机逃走。
现在是黑夜，要想在成片的民房里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
而等到了白天，他更可以脱了夜行衣，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在没有被识破面容的情况下，要想蒙混过去，实在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钻进小巷之后，又跑进一条支路，看准一个普通的民房，便纵身跃了进去。
这些民房的墙比曹植的府邸围墙要矮上许多，所以曲枫很轻松的就在墙内站稳了脚。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之前的好运，他刚想提步向前，去寻找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连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柄剑，一柄在月光的映照下，寒意十足的剑。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从你来的地方出去！不然，这柄剑下恐怕又要多一个亡魂了。”
持剑的人语气很淡然，似乎杀人对他来说，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曲枫的心情忽然低到了极点，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无意间像是选择了一条死路。
他没有想到，在如此深夜，竟然还有人没有睡，而且这个人还无聊到拿着柄剑站在庭院之中。
而更让他无语的是，他落脚的地点，竟然刚好就在这个人的身前。
他现在连出招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好，望你信守诺言！”
如今他已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只有选择答应。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墙外传来了一阵谈论声。
“大哥！我这边没有！”
“老三，你那边呢？”
“大哥，我搜索到了大街上，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踪影！”
“见鬼，难道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大哥，他会不会翻墙进民房了？”
“老四，还是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你们把守着巷口，我去请巡城兵马来。这一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大哥放心！”
随着四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声传来，曲枫停下的脚步不禁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除此之外，我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出去，就等于自投罗网，所以，他选择向身后的人发出请求。
第186章：故人居陋巷
“外面有人追你，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的条件已经开出，你只有两个选择，走，或者留！”
那人的语气还是十分冰冷，而且特别将最后一个字给加重了声音。
在他这里，留就是死！
这一点，刚才他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曲枫闻言，心里暗暗叹息：“唉……没想到今天倒遇到了劫数。”
“好，我走！不过，我想看看阁下的脸，到了阎罗殿上，也好说个清楚。”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赴死，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诡谲之色。
他现在背对着持剑人，剑刃紧紧的贴着他的脖子，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刀刃的冰凉。
所以，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他不敢妄动。
可是若是那人能让他转身的话，他却有了放手一博的机会。
人的生命很珍贵，没有人会不珍惜他的生命。
曲枫也一样，他在还有余地的时候，绝不会放弃一丝生机。
作为习武之人，曲枫了解习武之人的弱点，那就是总是自认为充满了英雄气。
而自认为英雄的人，在面对已经准备好赴死的人时，往往都会十分豪气的满足对方的小要求。
而曲枫的这个要求，正好小得有些无关紧要。
“好，你转过来。不过……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那人果然答应了，但是他却还是略带犹豫的补充了一句。
他也是习武之人，也曾面对过如今曲枫所处的困境，所以他也了解曲枫的心思。
曲枫闻言，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惊，但是他却还是选择了转过去。
而且他的身体，也已经在转身的那一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当他转过头，定睛看到面前的人时，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准确的说，他的身体是僵住了。
他已准备好挥出的拳头忽然像被冰冻了一样，他已准备好弯曲的膝盖也忽然间变得有些微颤。
而他的眼中，竟然一下子溢出了泪水……
他盯着那人看了许久，却并没有动作，让那人都感到有些吃惊了。
他冷冷道：“现在你已经看够了，该走了！”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曲枫才忽然反应过来。
“你……你是徐……徐军师？”
他忽然变得有些情不自禁，言语也变得有些哽咽。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人，竟是他许久不见的故人。
“嗯？”
那人也猛然一惊，定睛看去，却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以及被蒙住的半张脸。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那人一脸的疑惑，他实在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更想不到在这邺城之内，竟然还有人喊他军师。
曲枫闻言，心情已变得有些激动，他当即回道：“徐军师，你可还记得当年有个跟随你的曲子风？”
在这“敌营”腹地，能够见到当年的引路人，曲枫如何能不激动。
只是他现在却不能动，因为那人的剑还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十分清楚，眼前的“徐军师”究竟有多么的厉害。
那人心里虽然疑惑，但是却并没有放下右手的剑，喃喃道：“曲子风？他不该是在荆州刘使君帐下吗？如何到了邺城？”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诡谲之色。
他冷笑道：“回去告诉曹丞相，我徐庶不需他如此劳神，若是真不想留我性命，大可一刀了之，何必如此卑劣！”
曲枫闻言，眼眶中满溢的泪水忽然倾泻了出来，他没有想到，徐庶来到曹操麾下，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而徐庶在听到曲枫自报家门的时候，想的也是这只是曹操使得计策罢了。
可是现在，他看到曲枫眼中留下的泪水在月光的照映下，发出点点亮光，他才猛然发觉，来人可能真的是他的故人。
他伸出左手，将曲枫的面巾一把扯下。
然后，他就和曲枫一样，也呆住了。
故人见面，但是却都已物是人非。
他和曲枫都经历了太多，只不过他是越发憔悴，而曲枫却变得越发坚毅。
“军师……曲枫拜见军师！”
忽然，曲枫单膝下跪，双手齐拱，朝徐庶行了一个大礼。
徐庶闻言，虽不敢相信，但眼前事实具在，他也不由得不信了。
他将手中剑轻轻收回，俯身扶着曲枫的手道：“子风，如今的我如何受得了你如此大礼！快快起来吧。”
曲枫缓缓起身，犹疑道：“军师，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在曲枫看来，这里实在算不得是个好地方。
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民房，一个小院，几间草屋。
虽然在普通百姓来说，也算不错了，但是徐庶何许人也，这样的房间如何配得上他的身份。
徐庶微笑道：“你我故人相逢，说这些做什么，走，和我进屋去，说说你是怎么到邺城来了？”
在他离开刘备，进入曹营之后，他的心便已经死了。
对于一个死了心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紧要呢！
“军师请。”
曲枫也有好多话准备问一问徐庶。
片刻过后，两人进了屋，徐庶点燃了房中的油灯，将这草屋的面貌展现在了曲枫的面前。
然后，他拿了两个陶碗，在里面倒上了些冰冷的茶水。
他坐下之后，望着一脸遗憾之色的曲枫，微笑着说道：“子风，粗茶淡水，青灯草屋，还望莫嫌。”
曲枫连忙道：“曲枫怎敢！”
说罢，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大大的喝了几口。
然后，他又道：“军师在曹营如此处境，如何不设法回荆州去？”
徐庶苦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曹操盯防我紧得很？方才墙外的人，恐怕就是他埋伏在周围的暗探。要走，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
他哪里知道，曹操派来盯防他的人手，早已在这两年全都慢慢撤走了，只剩下一个住在隔壁的“老汉”时不时的将徐庶的动静汇报给曹操手下的人。
曲枫道：“这一次，军师却猜错了，那些人都是来追我的！而且还是从荀彧的府上追过来的，并不是这周边的人。”
“荀彧？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庶忽然间对眼前的曲枫充满了好奇，不知他究竟遇到了哪些事情。
第187章：吃惊的徐庶
曲枫正色道：“军师有所不知，今日我在荀彧府上，探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曹操和荀彧恐怕就要决裂了！”
见到他信任至极的徐庶，曲枫也不隐瞒，将他在荀府听到的消息，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徐庶根本不敢相信曲枫说的是真的。
他虽然在曹营之中并没有出谋划策，但是他却知道荀彧在曹操这里的地位。
而且他还知道，现如今曹操又准备出征，其中荀彧便是曹操准备后勤的第一把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相信荀彧和曹操决裂了。
曲枫正色道：“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是千真万确，这件事还要从……”
他于是从荀谌送书说起，直到将今天他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徐庶，他才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听了曲枫详细的解释，徐庶现在已不得不信。
他喃喃道：“没想到曹操竟然为了封公，连与他艰苦创业的伙伴都不放过。”
曲枫笑道：“要不然，他怎么会被主公认为是汉贼！”
徐庶微微点头，又问道：“方才你说墙外的人是追你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曲枫正色道：“军师有所不知，我已经被这群人给追了两次了。上一次是跳进了曹植的府邸，摆脱了追兵，今天是逃到了军师这里，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逃出去。”
徐庶疑惑道：“你是说他们是从荀彧府中追来的？”
曲枫摇了摇头道：“不对，他们应该不是荀彧府中的人，而像是曹操的爪牙。”
他在荀彧的府中呆了这么多天，却一次都没有发现府中有这样穿着打扮的人。
然而当他两次出府，却都恰好被这群人追踪，他难免不这么想。
徐庶眉头微皱道：“难道曹操也在开始监视荀彧了？”
作为一个曾经受到过监视的人，徐庶十分明白这样的滋味。
如今听到曲枫的话，心里不由得对荀彧开始有些同情了。
曲枫道：“想来是的。”
徐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子风，方才听你说你是奉少主之命，给荀谌送书信，这少主指的是哪位？”
徐庶记得，当他离开刘备的时候，刘备的儿子刘禅才不到两岁，尚在襁褓之中。
而另一个刘备收养的养子刘封，也只有十五六岁。
然而曲枫嘴里的这位少主，竟是十分的英明神武、高瞻远瞩，让他心里十分好奇。
他的心里还以为是刘封成长起来了呢！
曲枫正色道：“说来军师可能不信，我说的少主，正是主公的幼子阿斗，别看他还不到七岁，但是恍若大人一般，其见解、谋略，不输于常人。”
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在心里想了一想，不准备把刘禅说得太过神乎其神。
可是就是这样子的程度，在徐庶看来，就已经是十分的神奇了。
徐庶震惊道：“子风，你说的可是真的？”
曲枫笑道：“我怎敢欺瞒军师。”
徐庶感叹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汉室之幸，天下之幸。”
曲枫道：“如今正是智士旰时、将士用武之时，军师既然在曹营如此凄凉，不如这一次就和我们一起，回荆州去吧。”
徐庶闻言，不禁有些疑惑，他问道：“我们？难道除了你，这邺城之中，还有其他人？”
曲枫笑道：“说出来怕军师不信，我们军中的精锐，现如今全在邺城！”
此言一出，徐庶猛然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曲枫。
可是他从曲枫的脸上，却只能看到自信。
徐庶忽然站起来，大声道：“全在邺城？你们疯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荆州的精锐会全部在邺城，他们又是如何进入的邺城，到了邺城又准备干什么。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些人是奉命来行刺曹操以及其他的朝廷重臣。
可是在他看来，这个决定简直是幼稚至极。
曹操的守卫是何等严密，谁人能进得了曹操的身。
而其余的大臣，就算死了一两个，对于他曹操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曲枫笑道：“我们非但没疯，而且还做了一些十分有意义的事。”
徐庶皱眉道：“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还认为这样的举措没有问题？”
曲枫笑道：“方才我虽然说荆州的精锐全在邺城，但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人，而我们做的事，自然是刺探军情，并将这些军情送到荆州。”
徐庶闻言，不禁心想：“才二十余人，怎么就敢说是荆州的全部精锐，难道刘使君如今的实力还更弱了？这不可能啊！”
他问道：“才二十余人？这是怎么回事？”
曲枫道：“军师有所不知，就在半年前，少主提议，组建一支特别的部队，而这支部队的成员，全是……”
他又将潜龙军成立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其中还特别的夸赞了一番刘禅。
徐庶听完，也感觉十分新奇，他赞叹道：“听子风这么说来，这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
曲枫正色道：“所以我才敢请军师这一次和我们一起回荆州。”
的确，若不是有这二十几个兄弟，他是没有把握将徐庶带回去的。
徐庶笑道：“我的去留，现如今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不是还有要事要办。”
他听到曲枫说了这一阵之后，心里也十分激动，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也忽然间开始活动了起来。
曲枫道：“军师说的正是，我正准备回去将今晚探听的结果告知赵将军，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听到徐庶这么一问，他才猛然想起他只顾着叙旧了，他的正事还没有做，而现在外面还充满着危险。
徐庶好奇道：“赵将军？子龙也来了？”
曲枫方才说的时候，只说了赵云负责训练他们，并没有说赵统是这支军队的领帅。
曲枫笑道：“军师这回却猜错了，我说的这位赵将军，乃是子龙将军的长子赵统赵文山。”
徐庶闻言，不禁赞叹：“哦？不想子龙将军也是将门有将，小赵将军也是一身是胆。”
赵云的勇武，徐庶自然是十分清楚，如今赵统敢前来邺城，也充分说明他胆量非常了。
第188章：一个保护计划
“军师说的不错，赵将军不论是身手，还是谋略、胆魄，都是当今的俊杰，能在赵将军的手下做事，我们都安心得很。”
曲枫一脸的自豪，丝毫不吝于用夸赞的词语来夸奖赵统。
徐庶忽然正色道：“子风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曾作为刘备的军师，自身的谋略也并不比诸葛亮逊色，他知道一切的军情，都讲究一个时效，一旦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探知了在重要的军情，也没有了作用。
所以，他在与曲枫叙旧之后，并不打算久留曲枫。
曲枫道：“我本来是准备在这里藏一个晚上，等到了明天白天在脱身而去，但现如今看来，军师想必有办法离去了？”
他知道徐庶在这里住了多年，肯定了解周围的地形，有助于他逃离。
徐庶笑道：“子风所言不错，我的确有办法送你离开。”
曲枫道：“那事不宜迟，还请军师指点一二，等此事一了，曲枫当再来拜谒军师。”
他本想让徐庶和他一起走，但是想到现在他们还不打算离开，若是贸然将徐庶带着一起，恐怕最终反而是害了徐庶。
所以这个想法也就被他暂时给按下了。
徐庶笑道：“也罢，既然你们还在邺城，那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聚。你跟我来。”
说罢，徐庶挥一挥手，带着曲枫走出了房门。
在庭院的左角，有一个大盖子。
只见徐庶将那盖子揭开，然后道：“这下面是一口枯井，井内连通着街外的一口井，从这里离去，绝没有人能够察觉到。”
曲枫闻言，顺着盖子揭起的地方，向下看去。
借着月光，他可以勉强的看到井内没有水，但是却看不到底。
他的心里虽然有一丝犹疑，但是最后经过一番挣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徐庶。
毕竟在他看来，就算这一次真的被徐庶骗了，他赌这一下，也是值得的。
不过还好，这一丝犹疑，只不过是他作为军人的天生敏感，并没有真正的降临。
下面的确是枯井，枯井内的确有一个通道。
只是那个通道只有半人高，他摸黑前进，有些费劲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夜色之中，爬出了另外一端的井口。
井口外是一块荒草丛生的荒地，而荒地的一旁，生长着一颗巨大的槐树。
这个地方，正好是在邺城之内的街头，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标志性地段。
曲枫牢牢的将这个地方记住之后，便一路奔跑着来到了赵统他们栖身的地方。
此时赵统早已入睡，但是他却时刻保持着警惕。
在一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他的意识便已经醒了过来。
这里虽然是他们专门租用的房屋，但是他却还是不敢有一刻放松。
“咚咚……”
曲枫并没有等到天亮，便直接轻轻敲响了赵统的房门。
他要说的事实在太紧急，他还要早早的回去荀府，他不敢再拖。
片刻过后，赵统便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将曲枫给请了进去。
“曲校尉，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统虽然明知若不是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曲枫是不会这个时候赶回来的。
曲枫道：“赵将军猜的不错，荀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不得不冒险前来向将军禀报。”
赵统问道：“曲校尉这一次又被人跟踪了？”
曲枫笑道：“这一次不仅被跟踪，还差一点都回不来了。不过这件事，我等会儿再说，先请将军听一听我探知的消息，然后看一看咱们下面该如何做。”
赵统道：“曲校尉请讲。”
曲枫道：“今夜，荀攸突然造访荀彧，他们在书房之中，谈论了关于……”
他将给荀攸和荀彧奉茶之后，在书房外听到的谈话，几乎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比和徐庶说的时候，还要仔细清楚。
赵统听完，眉头已经皱紧，他正色道：“如今这件事倒还麻烦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赵统忽然来的这一句话，让曲枫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统道：“当初我让曲校尉潜入荀府，为的是看一下荀彧是否会有动摇，有没有机会再劝他南下。可是如今看来，他竟然选择与曹**争，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当时荀彧拒绝了曲枫，但是却也烧掉了曲枫带去的书信，同时还让曲枫安然的离去。
就给了赵统一个错觉，以为荀彧是在观望，心里并不十分排斥南下荆州。
可是现在，他却改变了这个看法。
他忽然间从心底里对荀彧变得十分钦佩，钦佩他的骨气，更钦佩他对汉室的忠心。
毕竟在曹营之中呆了这么多年，他还能秉持初心，这实在难得。
曲枫道“那如今当怎么行事？我是不是还继续回去？”
他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想着尽快赶回去，可是现在，他却改变了想法。
因为他这一次才真正了解到赵统的想法。
而现在，很明显要劝荀彧南下，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统沉思片刻，正色道：“荀彧……哦不，荀令君既然对大汉有如此赤诚之心，那么我们作为大汉的义军，自然不能不管，所以还要请曲校尉回到荀府。”
他稍稍一顿，又道：“这一次，我们就不仅仅是要暗中关注，还要尽可能的护荀令君周全，一定不能让他有什么意外！大汉的忠臣，只能为大汉而死，绝不能因为奸臣的陷害而死于非命。”
他在得知荀彧对大汉的忠心之后，对荀彧已经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之情。
这种敬佩之情，就像是他敬佩为了大汉中兴，而奋斗终身的刘备一样。
曲枫道：“将军说的是，这件事，我一定会全力去做的。”
方才徐庶便已经赞扬了一次荀彧，现在赵统又赞扬了一次，他的心里也多少有了衡量，知道荀彧的重要性。
赵统闻言，忽然关心道：“方才曲校尉说差一点回不来了，是怎么回事？”
曲枫笑道：“赵将军绝对猜不到，我这一次被人跟踪之后，遇到了谁！”
赵统十分配合曲枫的附和道：“哦？是谁能让曲校尉眼中露出如此惊喜之色？”
曲枫正色道：“徐元直，徐军师！”
赵统闻言，其讶异程度，不亚于曲枫刚见到徐庶时的感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曲枫。
第189章：无言的许褚
对于徐庶，赵统虽然没有见过，但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当初若不是曹操将徐庶的老母擒获，徐庶为保孝道，只好辞别刘备，到了曹操的阵营。
可是在他看来，徐庶离开刘备，已经有四五年的光景，在曹营之中，肯定受到了重用。
又如何会救曲枫呢！
他疑惑道：“曲校尉可是与徐元直有旧交？”
曲枫也不奇怪赵统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他当即回道：“将军有所不知，当年我从军入伍，便是跟着徐军师一道的，若没有他，我现在还不知在何方漂泊呢！”
赵统闻言，不禁暗暗点头：“果然如此，不然他怎么会救一个被官兵追讨的人。”
他连忙又问道：“听曲校尉这么说，你们久别重逢，定然是好好的叙了一番旧了？”
赵统的意思，曲枫完全明白，他是想问曲枫和徐庶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正色道：“将军猜得不错，我与徐军师不禁叙了旧，我还将咱们的事全都告诉了徐军师。”
赵统闻言，顿时惊讶得大声道：“什么！你可知道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曲枫打断道：“将军的顾虑，属下又如何不明白。可是将军不知道，现如今徐军师的处境，却与我们有利。”
曲枫的话，一下子让赵统心中的激动稍稍平静了下来，他心里想到：“我怎么忘了，若是徐庶真的投了曹操，那么曲枫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以他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更不会一口一个徐军师的称呼了。”
他问道：“他现在是什么处境？”
如今曲枫既然已经将他们的情况说了出去，那么如果徐庶真的是曹操的人，肯定会派人来清剿。
而如果真如曲枫所说的于他们有利，他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拉帮手的机会。
毕竟徐庶在邺城呆了这么多年，对于邺城的情况，要比他们熟悉得多了。
曲枫闻言，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才看到的景象。
独门独户，一个不过两丈方圆的庭院，三间小小的茅草屋。
这就是如今徐庶的居住条件。
相比于荆州的军师待遇，那简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不过这一点，并不是曲枫叙述的重点，他正色道：“徐军师住在乌衣巷中，住处颇为简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徐军师说他一直被曹操派人监视着。”
居住的简陋环境，加上曹操的监视。
这样的处境，实在可以说是凄楚了。
赵统眼睛忽然一亮，询问道：“意思是直到如今，曹操都不过是将徐军师软禁了起来，并未对他委以重任。”
曲枫道：“曹操软禁徐军师，这是肯定的了。但是他是否委任徐军师做事，这我却忘了问。不过有一件事，或许可以佐证徐军师此时心境。”
“哦？什么事？”赵统的神色显得十分的关切。
曲枫道：“我与徐军师相遇之时，徐军师似乎正在庭院中舞剑。”
舞剑，本是习武之人消遣的一种方式。
在人多的时候，这种方式可以给人带来欢乐。
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舞剑，却只能是释放心中的寂寥！
很明显，徐庶在月下舞剑，绝不是为了让谁开心。
而是在抒发他内心郁郁不得志的寂寥、惆怅。
听到这个信息，赵统的心里不禁微微一动，他正色道：“看来曲校尉说得不错，咱们这一次，的确可以找徐军师帮一帮忙。”
曲枫道：“不瞒将军，其实属下心里想的，不仅仅是让徐军师帮忙这么简单。属下还想将徐军师带回荆州。”
“带回荆州？可是徐军师的老母怎么办？这千里之途，一个老妇人如何受得了颠簸。而且咱们走的，还不都是官道。”
赵统发出的疑问，无疑一下子给曲枫泼了一盆冷水。
他知道当初徐庶离开的原因，就是为了他的老母亲。
当初刘备尚不能留下徐庶，现在就凭他们，又岂能带走徐庶。
曲枫无奈道：“虽是如此，若能得到徐军师的帮助，那也是足够了。”
赵统道：“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请曲校尉趁着天刚亮，回到荀府，仔细关注荀府的动静，保护荀彧的安全。”
他忽然发现这一夜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现如今只是夏末初秋，夜还没有变得很长，光明还是来得比想象得早。
……
有人期盼着黑夜晚点离去，有人期盼着光明早日到来。
在徐庶的门外，现如今已经站满了士兵。
他们在许褚的带领下，竟然直接选择了堵住徐庶的门口。
许褚似乎认定，昨夜从荀府出来的人，就是徐庶。
“咚咚咚！”
“快开门！不开门砸了……”
自古以来，手里有些许权力的人，都变得十分的理直气壮，连敲别人的门，都不知道应该稍稍客气些。
对于这不速之客，徐庶似乎早已习惯，他不慌不忙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缓缓的将门打开。
“徐庶，你总算开门了！”
许褚看徐庶的眼神，充满的敌视和恶意。
但是徐庶丝毫不在意，他微笑道：“许将军清晨带这么多人到徐某这里来，我这小屋恐怕容不下这么多人！”
“徐庶，谁要进你这腌臜之所！你的事发了，老实的跟我们走吧！”
忽然，许褚身后的一个带甲士兵大声喝道。
徐庶闻言，不禁笑了：“哈哈哈！许将军，曹丞相终于容不下我了？”
许褚正色道：“丞相秉持公心，何时容不下人了！你若是没有犯事，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大清晨的时候，乌衣巷的人大多都已经起来了，打开了门户，走在了街道上。
而徐庶的门前聚集了这么多的官兵，也让一大群百姓围了过来。
俗话说：“人言可畏！”
许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还不忘维持曹操的形象。
徐庶等的就是许褚这句话，他当即道：“那我倒要听听，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许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抓我？”
“这……”
许褚闻言，突然愣住，他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第190章：好像丢了大脸
他本来想说徐庶深夜从荀府出入，居心叵测。
可是这句话，现如今如何能说。
一说出来，岂不就说明了曹操和荀彧闹翻了！
“既然许将军说不出来，那就请许将军暂且回去，将徐某犯了哪条律法查查清楚，再回来抓我！徐某就在这里，恭候许将军大驾！”徐庶一脸微笑的道。
许褚闻言，却还是说不出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周围实在有太多的百姓了。
而就在许褚在心里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家将军抓人，还用查是哪条律法吗！你这巧言舌辩的恶徒，还不乖乖跟我们走！是想大刑上身，才知道……”
那人说话的语速很快，许褚听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当即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盯着那人，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可是等许褚的话说出去的时候，那人的话已经快说完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才不久丞相才颁布了诏令，说是要严明执法，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有不遵令行事之人！”
“我看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要是被听去了，少不了惹祸上身。”
“这天下要是连话都说不得了，早晚都要乱的。”
“唉！这徐元直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自从住到这里之后，祸事就没有断过。”
“这你都不知道，听说他以前是跟随刘备的，后来因为丞相擒了他的老母，他才辞别刘备，到了邺城。”
“唉……没想到这世间有孝心的人，竟然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人群里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许褚站在这里，已经有些感觉如芒刺背了。
他忽然转身对一旁的士兵道：“你们昨夜看清楚了，追得人可是他？”
那人轻声道：“昨夜我们五兄弟，的确是追着那人到了这里。而且将军看这边墙上，的确有人踏过的痕迹。”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指着院门旁边不远处墙顶留下的痕迹。
这些普通民居的土墙，并不像豪门大户一样，是用瓦装饰了的，而只是简单的堆砌，上面很容易留下痕迹。
而那人指的地方，正好是曲枫昨夜踩过留下的脚印。
许褚闻言，将那地方看了又看，嘴角忽然微微翘起，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他上前两步，正色道：“徐庶，你既然要证据，现在我就将证据给你！”
他微微一顿，又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他指着那个明显至极的脚印，像是在给徐庶宣判。
徐庶闻言，转过头望去，也不由得一愣：“怎么子风如此不小心！竟会在墙上留下脚印，我记得他的功夫不只如此啊！”
他心里十分疑惑，但是却也由不得他多想。
他上前道：“许将军以为那是我的脚印？”
“难道不是吗？”许褚脸上满是邪笑。
这里是徐庶的家，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这片墙上留下脚印。
徐庶笑道：“试问若真是徐某留下的，我为何放着大门不走，非要翻墙呢？难道我连自家的门都打不开吗？”
那脚印的位置，离徐庶家门的位置实在很近。
许褚这一次却没有被徐庶说得搭不上话，他正色道：“这还不简单，当时正值深夜，你怕开门的话，引起追捕你的官兵注意，这才选择了翻墙。”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注意到了刚才徐庶开门的时候，门框发出了刺耳的“咔咔”声。
而他这样的解释，也完全说得通。
“对啊！这么看来，徐庶昨夜真的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果然人不可貌相，别看他面相慈善，心里却不知藏着些什么东西。”
“看来，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原来不是乱来。”
“那是，你也不看看，这里可是丞相驻地，岂能没有王法。”
一时间，人群里冒出的声音，已经变了一个味道。
似乎在引导着百姓相信徐庶犯了重罪，罪有应得。
徐庶笑道：“许将军所言，或许有些道理。”
“你终于承认了！”许褚说话的时候，脸上一下子充满了得意的邪笑。
徐庶连忙道：“不忙！不忙！虽然许将军说得有些道理，但是我却不以为然。不信，请许将军看仔细些。”
说着，徐庶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那脚印之下。
只见他就地跃起，用力的在那脚印的旁边踏了一个印子。
然后他缓缓落地，正色道：“现在，许将军还认为这脚印是我踏的吗？”
望着墙上两个大小不一，却深度相同的印子，许褚不禁再一次愣住。
徐庶所踏的脚印，是当着所有人当面做的，绝不可能有假。
而左边的脚印的确要大很多，如此看来，他们追的，绝不是徐庶。
许褚猛然转过头来：“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
他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在指着他看笑话，于是将胸中的怒气撒在了带他来的士兵身上。
“将……将军，就算不是他，那么他也一定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那士兵此时也不知是哪里出了过错，连忙转移了话题。
许褚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正色道：“那么这又是何人所踏？你屋里还有谁？”
徐庶闻言，也一脸严肃道：“我的屋里有没有其他人！许将军难道不清楚吗？”
说到后面，他不禁露出了怒色。
他虽然被曹操软禁，但是却还是在明面上领着官职，吃着俸禄，遭受了这样的待遇，许褚在曹操那里，也不一定说得过去。
许褚声音稍微温和一些道：“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是谁人留下的吗？只要你将那人供认了出来，我就不再追究今日之事。”
徐庶正色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脚印是不是有歹人为了陷害我，故意留下的！”
如今许褚既然拿他没有办法，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和许褚费什么唇舌了！
许褚正色道：“徐元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庶十分轻蔑的笑道：“许仲康，你有本事去将曹丞相的逮捕令取来，我就跟你走，随你调查！若是没有，恕不送客！”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第191章：老人的私心
许褚见状，也只能看着徐庶潇洒的走了进去，却连拦也没有上去拦一下。
他知道，徐庶之所以敢这样无视他的存在，一是仗着曹操对徐庶的一丝愧意，二是徐庶的确没有做过这件事。
“走！”
许褚虽然心里十分气愤，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任今天这个脸就这么丢了。
“将军，难道咱们就这么走了？”
许褚身旁的士兵有些不甘，在许褚的耳边询问着。
许褚怒道：“难道你有证据吗？难道昨夜你们追的人，还会在这里等着你不成！”
“这……”
那士兵顿时语塞，他也不傻，明白徐庶敢这么嚣张，肯定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而昨夜他们追的人，肯定不在徐庶的家里。
“走！”
许褚再一次大声命令。
于是几十个士兵，气势汹汹的来，士气低落的走，着实让周围的百姓看了场笑话。
就在许褚走到街头的时候，一个老汉忽然拦在了路中间。
这个人，正是曹操安排来监视徐庶的人，许褚也曾见过几次。
许褚看到他，朝身旁的士兵交代道：“你们先走吧，我有事耽搁一会儿。”
众士兵也不多言，便转过街角，朝大街上走去。
而许褚则微笑着上前道：“齐老，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许褚口中的齐老，姓齐，名放。
方才许褚在徐庶的门外，也曾在人群中寻找过几次他，可是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齐放笑道：“将军说得不错，我的确有几句话，要告诉将军，只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将军随我来。”
齐放神秘兮兮的样子，倒让许褚一下子来了兴趣，他也不问，便跟着齐放走了过去。
他们从后门来到了齐放的家里，齐放给许褚沏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今日将军到徐庶的家中，可有什么收获？”
许褚摇摇头道：“似乎的确是我们冤枉了他。”
齐放正色道：“我有几句话，还请将军细细思量。”
许褚见齐放一本正经的样子，连忙道：“齐老请讲。”
齐放正色道：“这徐庶自从荆州随丞相而来，已经有四年了，这四年间，他意志消沉，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近来更是粗茶淡饭，连门也不出，与普通百姓无异。”
许褚闻言，不禁眉头一皱，问道：“齐老这是什么意思？”
齐放道：“这几年，丞相从开始的严密看守，到如今只留了老汉一人，将军可知是为了什么？”
许褚喃喃道：“是为了让徐庶掉以轻心，露出其本来面目？”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也不以为然。
齐放笑道：“这一点，将军却猜错了，以老汉来看，是丞相已经放下了对徐庶的戒备，准备不再盯防他了。”
许褚故作疑惑道：“哦？是这样的吗？”
齐放笑道：“徐庶这几年的表现，实在让人生不出疑！就是方才将军前去质问徐庶的事，我其实昨夜也有一点察觉，但是这件事与徐庶，绝没有关系。”
许褚惊道：“你知道昨夜的事？那可否与我详细说说。”
齐放正色道：“昨夜在这乌衣巷中，有好几个人呼喊奔走的声音传来，正好将老朽惊醒。当时我起床微微打开房门探听，只见为首那人的确跃进了徐庶的院子，只不过他并没有停留，又从徐庶隔壁的房檐溜走了！”
齐放虽然一脸的正色，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自己清楚他说得不是实话。
许褚闻言，不禁大感疑惑，他问道：“齐老是如何看得如此清楚的？”
齐放笑道：“将军怎么忘了，我这里和徐庶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而那堵墙上，还有我为了监视徐庶，专门挖的一个洞。昨夜月光明亮，虽说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但是却还是能看清他行走的路线。”
这一次，他说得却是实话，说实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许褚闻言，也相信了齐放的话，他不禁感叹道：“看来今天真的是我们冤枉他了！齐老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不禁十分悔恨，为什么之前不早一点来咨询齐放，那样他也就不至于在百姓的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了。
齐放一脸无奈道：“老朽本来也是想去找将军的，可是等老朽发现将军来时，街上已经十分喧嚣了。若是我那时走出去，岂不是暴露了我的身份。”
许褚闻言，又是一声感叹：“唉！也怪我行事太过莽撞。”
齐放又道：“所以老朽这时才请将军过来，给将军解释一下昨夜的事情。而除此之外，老朽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求将军帮忙。”
许褚一脸疑惑道：“不知齐老有什么事？”
齐放叹息道：“将军看在下如今已是什么年纪了？”
“嗯？”
许褚闻言，眉头一皱，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须发尽白的老人。
齐放又道：“老朽如今已经六十有七了，也不知还有多少的活头。”
许褚忽然间明白了齐放的意思，但是他还是问道：“齐老这是什么意思？”
齐放道：“如今徐庶已没什么好监视的了，而老朽的精力也有限，时日渐少，却还没有过上安稳悠闲的日子。所以，想要向丞相请辞，告老还乡，请将军代为转述。”
“这……”
许褚再一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不过这时和之前面对徐庶不同，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个本已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在这乌衣陋巷守了四年。
每天都做着毫无意义且重复的事情，任谁也会受不了的。
更何况是一个一心期盼着回乡的老人。
齐放见许褚面露犹豫，又道：“若是将军觉得徐庶仍需看管，不妨再请换一个人来。老人自知时日不多，实在是想再享片刻的天伦之乐。”
他在这里，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是他并不是没有家，并不是没有亲人，他能忍受这么久，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许褚闻言，内心不禁有一丝触动，他正色道：“齐老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记得向丞相禀报的，相信丞相一定也会体恤齐老的一片心。”
第192章：临时的变数
齐放闻言，十分感动道：“老朽拜谢将军相助之情。”
说罢，齐放竟真的就这样拜了下去，完全不顾他比许褚大了那么多岁。
许褚见状，哪里敢受，连忙也躬身回拜，同时也将齐放给扶着站直了身子。
然后许褚连忙道：“齐老何必行此大礼，许某如何受得。我这里还有一些急事，就不再叨扰齐老，先行告辞了。”
这样的场景，许褚可不敢多待。
他虽然是一员武将，但是感情却也十分的细腻。
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总是会不知所措，只好悄悄离开。
他这样的行事方式，倒让人错以为他在感情方面也是个“粗汉子”。
齐放闻言，也不多留，只将许褚送到了后门，便转身回来了。
当他关上门，不禁仰天长叹：“唉……我活了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这样说的话，不仅会害了徐庶，而他恐怕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毕竟若是徐庶遭殃，他怎么可能不会遭到报复。
……
许褚现如今已回到了曹操的身边，他正等着曹操忙完手里的事，然后再向他禀报昨日的事。
现在曹操正与毛玠、和洽等人商量着讨伐孙权的事。
许褚自然不敢插话，只在一旁听着。
“听说孙权正在搬家，对于这件事，你们两位是何看法？”
曹操也得知了孙权搬到秣陵的消息。
毛玠正色道：“这秣陵形势险峻，易守难攻，又与长江相临。孙权搬到秣陵，是不是有向北进取之意？”
和洽沉色道：“和某曾到过秣陵，当时一时兴起，在秣陵望过气，这秣陵似乎有帝王之气。孙权在秣陵筑城，莫非想自立为王？”
曹操闻言，皱眉道：“孙权小儿，只跨据扬州一州之地，就敢称王称帝的话，他恐怕忘了袁术的下场！”
毛玠道：“今时之势，与当年袁术称帝之时，又有所不同。孙权自赤壁之后，手下水军愈强，对合肥觊觎已久，若其得志，恐怕再难制止他的野心。”
这合肥是豫州的重镇，一旦落在孙权的手里，整个豫州，都有可能不保。
这也正是孙权对合肥一攻再攻的原因。
曹操笑道：“当年赤壁一时大意，让周郎赚取了名声，如今周郎已去，江东尽是鼠辈，这一次，一定要让孙权再无崛起之日。”
和洽却还有些担忧道：“现如今孙权水军比我军还是要占有些优势，要想孙权俯首，恐怕非一时之役。”
此言一出，曹操眉头不禁一皱，而毛玠也暗暗心惊：“和阳士怎么在这个时候泼丞相的冷水。”
曹操却忽然间显得胸怀博大，笑道：“要想征服孙权，当然不能急于一时，不过这一次，却也要让他胆战心惊才是。”
毛玠连忙道：“丞相说的是，只要让孙权知道官军不会一味的坐视他发展，心怀畏惧之心，日后征服他，不过是早晚而已。”
和洽又道：“如今三军粮草已快征集完毕，不知丞相定于何时出征？”
曹操沉色道：“这一次我本来只想率领十万人马前去征讨孙权，但如今他进取之心愈强，这十万兵马，恐不足以将他打痛！”
他忽然间想起了当年在赤壁的时候，他率领了二十几万人，号步骑八十三万，却在赤壁被周瑜摆了一道。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孙权的实力，肯定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这一次出征的人马，一定不能不具有压倒性优势。
他又道：“传我军令，再征集五万人马，粮草也再征集一倍，出征的时间，定在初冬十月！”
他虽然号称带甲百万，但是却是一个虚数，真正的兵马，也不过就四十来万人。
而如今随着他的地盘扩大，夏侯渊又在关中征讨，曹仁也带兵驻守在荆州北部。
而北方更要时刻常备军队，防备游牧民族的入侵。
十五万人马，已经是现在曹操能派出的极限了。
只不过他并不会说他只有十五万，而是翻个倍，变成四十万。
“是！”
和洽和毛玠二人领了曹操的军令之后，便告辞离去。
这本来准备好的出征时间，因为临时的变数，一下子又拖了两个多月。
等和洽和毛玠离去，曹操这才转身问许褚道：“仲康，你是有什么事禀报吗？”
许褚道：“方才丞相与二位先生商量要事，属下不敢打扰。属下确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丞相裁处。”
曹操好奇道：“哦？是什么事？”
许褚道：“一共有三件，这第一件，是我们派在荀令君府上的细作回禀，昨夜荀军师去见过荀令君了。”
曹操笑道：“看来他们荀家倒真是家教有方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坐下来商谈。”
“这……”
许褚闻言，却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尴尬的发了一声。
曹操正色道：“那这第二件事呢？”
许褚道：“荀令君的府上，似乎还潜藏着另外一股人，这股人现如今来历不明，但却好像对荀令君的事很是关心。”
“似乎？这是什么意思？”曹操眉头紧皱，他实在不喜欢许褚给出的这个回答。
许褚回道：“咱们的人已经两次发现这股人的行踪，但是两次都没有追上，这群人的身手实在不错，可能是刘备或者孙权的人！”
曹操闻言，忽然笑道：“哼！刘备和孙权，他们妄想从荀文若那里探听军情，却不知如今我已不让荀文若参与这些事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这些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反正抓也是抓不完的！”
向来两军交战，互相派出细作，本是十分正常的事。
更何况现如今天下多方对峙，在邺城的细作，又何止刘备和孙权的人。
对于这样的事，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没有办法，曹操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遵丞相意。”
许褚十分恭敬的回道。
曹操又道：“那这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许褚上前一步道：“许褚斗胆替齐放向丞相请老，放他回乡。”
“齐放？他是……”
曹操闻言，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许褚说的是谁。
而当他一说出口，就忽然想了起来，他皱眉问道：“你到徐庶那里去了？”
第193章：深夜访徐庶
曹操十分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许褚会突然提到齐放。
然而许褚并没有打算隐瞒，他坦然道：“回禀丞相，昨夜那些从荀府出去的探子，就是消失在徐庶居住的乌衣巷，今晨末将与昨夜追踪那些探子的兄弟一起前去查看，虽然没有抓住那些探子，但是却意外的遇到了齐老爷子。”
听到这里，曹操忽然打断道：“所以他就求你来帮他请辞？”
对于曹操如此快的反应，许褚倒不觉得奇怪，他笑道：“丞相猜的不错，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曹操闻言，微微叹息道：“我已经勉强了齐老爷子这么多年，的确是该放他离去了。你去告诉他，我准他告老还乡了。”
当年曹操最开始安排监视徐庶的那一批人里面，就有齐放，这么多年过去了，齐放竟成了最后一个留守的人。
本来这也并算不得什么，只是因为齐放的年龄实在大了些，曹操已无法夺一个老人的请求。
而还有一点，那就是在曹操看来，徐庶如今已经没有了再看管监视的必要。
许褚拱手道：“丞相如此恩德，末将代齐老爷子拜谢丞相。”
向来因老请辞，获得准许，并不能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只是齐放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他被准许回乡，那么也就说明监控徐庶的人将会更换。
在许褚看来，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实在不足以担当监视徐庶这样厉害人物的重任。
且不说齐放是不是已经老眼昏花，就是徐庶本身那让人惊奇的身手，就足以让齐放无力监视。
所以许褚稍稍一顿，又道：“那么徐庶又该派谁去监管呢？”
曹操叹息道：“已经四年了，徐庶已经没有再监视的必要了。”
“这……”
许褚没有想到曹操竟然是大的这样的算盘，他忽然间开始有些后悔，后悔没有现将徐庶的嫌疑说出来。
“怎么？仲康还有其他的想法？”
曹操看到许褚犹豫的神情，不禁变得有些好奇。
许褚连忙道：“末将以为，徐庶此人，与刘备干系甚深，恐怕还不能就此放松对他的防备。”
曹操笑道：“从这四年的观察来看，徐庶已经无心政事了，既然连齐放都已经厌倦，那么也就说明了徐庶平日里所做之事，不过是稀松平常，毫无意义，既然已经毫无意义，我又何必再让另一个人来做齐放呢！”
他做出的判断，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总结了徐庶这些年的表现，经过了充足的思考。
许褚今天虽然说对徐庶有一些怀疑，但是在齐放的解释下，他也不得不承认，昨夜的事，和徐庶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是！”
经过曹操的解释，许褚总算还是选择了遵命。
……
当日，在许褚的安排下，齐放便收拾了行囊，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而徐庶，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完全获得了自由。
但是这一切，却被一早混入人群中的一个人给看得清清楚楚。
当夜，徐庶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吃过夜饭过后，便提起剑，在庭院里舞起了剑。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已经完全习惯，以至于他完全不在意是不是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
不过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却忽然停止了舞剑，整个人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手中的剑也停滞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就这样愣了有一会儿，他忽然放下了剑，然后嘴里有些无奈的道：“为什么总有人不愿意给我一个安静的生活呢？”
就在徐庶的声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忽然间从徐庶庭院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难道当年仗剑走天涯的徐元直，现如今在这邺城呆久了，真的就甘愿如此平凡的度过这一生？”
徐庶闻言，不由得一愣，他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夜色迷蒙，他完全不知道来人是谁，说的也就是往常应付曹操手下的话。
“我本来还在想昨夜你放过了曹丞相手下追踪的人，是不是又想出山搅动天下风云了呢？”
那人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讥讽之意，似乎已经看穿徐庶是在说谎话。
此言一处，徐庶心里不由得一惊，他不禁心想：“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昨夜发生的事？难道他就是这些年来一直监视着我的人？”
想到这里，徐庶握剑的手忽然蓄力，而他的脚，也猛地在地上一蹬。
然后他整个人便像箭一样飞了出去，直奔那人声音发出的方向。
而那人明明看到徐庶持剑朝他奔来，却也不闪避，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拔出了一把剑，正对着徐庶迎了上去。
他似乎对徐庶十分了解，丝毫不怕。
然而他哪里知道，徐庶这几年，荒废了很多事，却唯独没有荒废读书和剑术。
甚至可以说，他的剑术还比以往更加精进。
只见徐庶的剑十分迅速的刺向了那人的胸膛，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可是尽管如此，他的剑却并没有刺入那人的胸膛，反而是听到一声清脆的钢铁碰撞声传来。
那人竟然用剑挡住了徐庶的进攻。
一击没有得手，徐庶借力使力，猛然一退，落在了那人的对面。
“你不是曹操的人，你究竟是谁？”
夜色虽然昏暗，但是借着微弱的光，他还是看见了那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脸庞。
而也正是因为他从未见过，他才判定这个人不是曹操的人。
那人在受了徐庶一击之后，并没有还击，而是十分从容的站在那里，连动都不准备动一下，更不用说还击了。
那人闻言，忽然笑道：“徐军师果然好眼力，我的确不是曹操的人。不过，我却想知道，徐军师是谁的人？”
那人的称呼忽然改变，不由得让徐庶十分奇怪，他脱口问道：“你认识曲枫？”
昨夜的事，如果还有其他的人知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人是曹操手下派来监视他的人，二是这人是曲枫的朋友。
第一种可能已经被他自己排除了，如今也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第194章：自信的赵统
那人笑道：“看来这些年的消磨，并没有让徐军师的反应变得迟钝嘛！不过，徐军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般来说，要想让别人推城相待，那么你也要以诚相待。
这世界上本来便没有一味的付出，有舍才有得，这样的道理，并不需要多说，基本上人人都明白。
如今那人已经肯定了徐庶的猜测，那么徐庶也应该回答那人的话了。
徐庶笑道：“我？我不过是一个孤野之人罢了。”
他虽然在笑，但是语气里面的那一份苦涩，却还是十分的明显。
那人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似乎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那么如果现在给徐军师一个机会，可以重新找到归属的话，不知徐军师愿不愿意？”
这句话，才真正将那人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徐庶到了这个时候，也对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忽然笑道：“若是子龙将军知道他的儿子已经如今的气候，肯定会十分欣慰的。
徐庶已经十分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赵统。
而赵统听到徐庶的话，却也并不感到十分的惊讶，当他对徐庶的问话选择默认的时候，他就已经向徐庶表明了身份。
他忽然上前拱手道：“方才对徐军师多有冒犯，还望徐军师莫怪晚辈。”
徐庶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也就没有在故意保持这距离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到屋里去说吧！”
似乎到了现在，徐庶才猛然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挨着隔壁最让他怀疑的齐老头子的院子。
可是这个时候，赵统却忽然笑了出来：“若非曹操已经将他的人撤走了，我又怎么会如此大胆的到这里来呢！”
“哦？你说曹操已经将这里监视我的人都撤走了？”
徐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毕竟他在曹操的监视下，已经生活了四年，现在突然说已经没有人再监视他，他如何肯信。
其实徐庶这样的心里，就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一个道理。
赵统笑道：“徐军师有所不知，其实很久以前，监视徐军师的人就只剩下一个老头了。而今天，那个老头也已经离开。”
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事情。
而且他还为此专门去调查了一番，确信除了那个老头，再没有别的人还关注着徐庶的情况。
徐庶闻言，不由得有些吃惊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作为一个被监视了四年的人，现如今见识他的人撤走了，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外人清楚，这对徐庶来说，一时还难以接受。
赵统道：“就在今天白天，我曾亲眼看到许褚和一个老汉聊了很久，然后那个老汉今天下午时候，就拿着行李，离开了这件民宅。而与此同时，我等了一下午，都没有人来接替他。”
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一旁的院落。
听赵统说完，徐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忽然发现他竟然从这一刻起，就恢复了自由身了。
可是他却一点高兴的劲也提不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就算他回复了自由身，他也不过只是不再受人监视而已，他依然只能碌碌无为的度过这一生。
而这也正是曹操不再派人来监视他的理由。
他喃喃道：“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走了，走了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再麻烦任何人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一下子有一些失落的感觉。
徐庶这样的反应，是赵统始料不及的。
他忽然道：“徐军师，如今他走了，徐军师不正可以大展拳脚吗？”
听到赵统的话，徐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虽然我已经离开刘使君多年，但是你们的忙，我还是会帮的，你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虽然说赵统的到来，是怀着一定的目的，但是徐庶却并没有不高兴，反而他还有一丝庆幸，庆幸刘备手下的人还能记得他。
赵统笑道：“这一次，我却是来帮徐军师的，就是不知道徐军师愿不愿意让晚辈来帮这个忙了！”
“帮我？我有什么需要你们帮的？”
徐庶一下子变得十分的疑惑。
赵统笑道：“难道徐军师就真的不想回到荆州，去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事业？”
荆州，可以说是当初徐庶梦想开始的地方，只是说当年天公不作美，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刚刚开始施展拳脚的他，就不得不放下他的梦想，去行使他心中更重要的孝道。
然而当他来到曹操阵营里的时候，他的母亲却选择了自杀，她要让徐庶记住，她并没有他的理想重要。
当时他本想设法回到刘备的身边，可是曹操如何能让徐庶如愿，派人将他软禁了起来。
多年的消磨，他心中的斗志渐渐消散，那颗想要回到刘备身边的心，也渐渐被深深埋在了心底。
现如今，赵统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无疑勾起了他内心的心结。
他那颗深深埋藏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间冒了出来。
他一脸正色的问道：“如此说来，赵将军已经有了在曹操的眼皮底下带走我的法子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就算曹操已经将监视他的人撤走了，但是这却并不是说他想出邺城就能出的。
赵统笑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设法将荀令君带回荆州！”
徐庶闻言，不由得心里冒出赵统有些太年轻气盛的想法。
他笑道：“你可知道荀彧是什么样一个人？”
赵统闻言，微微笑道：“还请徐军师详细的说一说。”
徐庶笑道：“之前曲枫也和我说过，你们想要带荀彧南下，可是我却认为，荀彧是不可能南下荆州去辅佐刘使君的，他为曹操所做的贡献，已经不允许他到第二个地方去了。我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宁愿死，也不会南下。”
在徐庶看来，荀彧作为曹操的股肱之臣，就算是和曹操闹翻了，也不会做出投二主的行为。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一个忠贞不二，这也正是曹操为什么对徐庶如此不信任的原因。
赵统正色道：“尽管如此，我们却还是要试一下的，毕竟这世间的事，变数总是存在的，很多时候，走不走往往由不得他。徐军师说是吗？”
第195章：陈群的毒计
天下间的事总是充满着变数，这一点徐庶并不反对，所以对于赵统的话，他也并没有反对。
他微笑道：“希望到时候赵将军能够心想事成。”
赵统闻言，笑道：“这件事要想成的话，还要徐军师大力协助才行。”
“哦？赵将军这话却让徐某有些不明白了。”
徐庶实在不明白他在这件事里面，能够帮上什么忙。
赵统笑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还请徐军师允许晚辈卖个关子。不过，到了需要徐军师帮忙的时候，还望徐军师万万不要推辞。”
赵统的笑容里面充满了自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徐庶正色道：“我已经说过，如果赵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徐某定然会全力以赴。”
赵统笑道：“有徐军师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
他稍稍一顿，然后又道：“今日叨扰了军师舞剑的雅兴，晚辈实在抱歉，不过他日，定然会让军师尽兴的。时辰不早了，晚辈还有其他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赵统朝徐庶微微一拜，然后便转身跃了出去。
而徐庶望着离去的赵统的背影，不禁暗暗感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若这一辈子我真的还能回到刘使君的帐下，真得好好看看做出这样大胆决策的少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望着赵统的背影，想的却是刘禅。
……
又是两日过后，邺城的风波还是藏在暗处，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午时过后，董昭再一次来到了曹操的府上。
这一次，他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而是春光满面，似乎立了一个十分大的功劳。
经过一番通传，董昭这才缓缓地来到了曹操的面前。
“司空军祭酒董昭，拜见丞相。”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董昭竟然十分正式的报上了他的官位，而且还朝曹操深深一拜，就差跪下去了。
这样的大礼按理说董昭是不用朝曹操行的，可是董昭这个时候心里想的事情却让他不自主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诶？董祭酒怎么突然行如此大礼？”
曹操看到董昭的举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董昭笑道：“丞相有所不知，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想丞相禀报。心里一时激动，就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如此动作。”
曹操闻言，一下子明白了董昭的意思，他正色道：“公达同意了？”
除了这件事，曹操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能够让董昭表现得如此激动了。
“丞相所言不错，正是如此，荀军师其实已经和荀令君商讨过了，荀令君似乎对于荀军师来执掌荀家，并没有什么异议。”
董昭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件事，却不知道这件事对荀彧和荀攸来说意味着什么！
曹操对此却十分清楚，他正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在他看来，如果荀彧已经决定了主动交权，那么就说明荀彧已经做好了与他斗争到底的打算。
而且，这还说明荀彧和荀攸现如今是一条心。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就更算不得是好消息了。
董昭闻言，恍如一大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泼下，他忽然一脸疑惑道：“丞相，难道这不是按着丞相的计划走的吗？怎么不值得高兴？”
曹操冷冷道：“这样的事，你既然不懂，也最好永远不要懂。你说的话，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他实在不想跟一个蠢人再说下去，挥手示意董昭赶紧退下。
董昭见状，心里刚刚升起来的火热情绪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他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便退了下去。
待董昭离去，曹操忽然大声道：“长文，你出来吧！”
原来曹操之所以急着让董昭离去，不仅仅是因为董昭确实有些蠢，还因为他本来是在见陈群。
“丞相，陈某实在不知董祭酒竟然要给丞相说如此重要之事。”
陈群刚一出来，便连忙朝曹操躬身下拜，似乎像是在请罪的样子。
不过他下拜的幅度，却没有董昭刚才大。
曹操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既然长文已经听到了，那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他说的虽然有些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里对这件事不知道有多看重。
陈群站起身，上前一步，正色道：“不知丞相想要达到怎样的效果？”
这样的事，他哪里敢现在就表达自己的看法，所以将问题又抛回给了曹操。
曹操闻言，一下子便明白了陈群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怪陈群。
他笑道：“自然是没有后患最好。”
陈群闻言，猛然一惊，他忽然低着头，不敢去看曹操的脸，他怕曹操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
“怎么？长文心有不忍？”
尽管陈群掩盖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动作还是太过明显，曹操一下子便捕捉到了。
陈群闻言，连忙道：“陈群不敢！”
曹操见状，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要如何办才好。”
陈群沉思片刻，当即道：“这世界上，只有不会张口的人，才真正没有威胁！”
说罢，他向后退了两步，恭候在一旁，不再说话。
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不需要再解释。
曹操也听明白了，只不过他这一刻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不会张口？也亏陈群想得出来！”
“可是这样的事，我真的应该对文若做吗？”
“如今他已经与我形同陌路，当年的功劳，我已经赐尽了封赏，于他也再没有亏欠。”
“是他先对我不义，也不能怪我对他不仁。”
“唉……荀彧……荀文若，为何你不能真的当我的张子房！”
“除了你，天下还有谁能当我曹操的张子房！”
他忽然间又想起了郭嘉，心里顿时充满了无奈。
良久的沉默过去，曹操终于说了话：“长文，你去拟一道奏表，奏请荀彧随大军南征。”
陈群等了许久，却等来了这一句话，他心里有疑惑，却并没有问，而是十分恭敬的道：“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