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年轻人肾好
李卫东被当成是出租车司机，拦在了办公室的外面。
虽然有些尴尬，但李卫东却并不觉得意外，那年头部委大门本来就难进，即便是一个临时办公室，也是闲人免进的。
更何况现在的李卫东，的确穿了出租车司机的制服，被误会也很正常。试想一下部委的办公室，怎么能轻易让一个出租车司机进去。
“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戈登在里面说明情况，应该就让我进去了。”李卫东一边想着，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不知道厕所在哪里，要不要先去个厕所？还是再忍忍吧，说不定一会就有人叫我进去，我要是不在的话，反而不好。”李卫东心中暗道。
李卫东一大早便去宾馆门口等戈登，期间一直没有去厕所，也多亏了年轻人肾好，才能坚持到现在。
与此同时，戈登已经被请到办公室里，这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套间，是孙新民单独的办公场所。
见到戈登以后，孙新民很高兴，热情的握住的戈登的手：“戈登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你好，孙先生，我这次来找你，是想从广交会上采购产品的。”戈登开口答道。
“那太好了！”孙新民愈加热情，他开口说道：“你肯定是参观过我们的展会了吧？我就知道肯定会有吸引你的产品！先请坐，喝杯茶，我们慢慢谈。”
分宾主落座后，孙新民开口说道;“戈登先生，不知道你看重了什么产品，我马上把生产厂商叫过来，亲自为你介绍！
提到生产厂商，戈登下意识的向后看了看，却发现李卫东并没有跟进来。
“人怎么不见了？应该是在外面等候吧。这大概是中国人独特的做事方式。”戈登心中暗道，戈登也是第一次跟中国人做生意，还以为这是中国独特的做事方式，他并不知道李卫东被拦在了外面。
只听戈登开口说道：“我打算采购一批亚麻汽车坐垫，就是坐在汽车上，垫在下面的东西。”
“亚麻汽车坐垫！”孙新民点了点头，随后给那个戴眼镜的秘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快去把亚麻汽车坐垫的生产商叫过来。
戴眼镜的秘书马上明白过来，他迅速的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了亚麻汽车坐垫这几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
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那戴眼镜的男子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肯定是叫我进去的。”李卫东顿时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司机师傅，发票拿来了么？这么快啊！”眼镜男也看到李卫东。
“我是……”李卫东刚说了两个字，又被眼镜男给打断。
只见眼镜男开口说道：“司机师傅，你先等一下，我有急事要去一趟展会现场，十几分钟就回来！到时候再给你报销出租车钱！”
眼镜男说完，撒腿便向外跑去，压根没有给李卫东再说话的机会。
眼镜男迅速的消失在李卫东的视线当中，李卫东则一脸凌乱的留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戈登在干什么？他进去这半天只是喝茶聊天么？没说采购的事情么？让我这个乙方在外面干等？美国人做事，怎么也这么没效率啊！”
……
眼镜男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展会现场，然后找到了现场负责人。
“是庄秘书啊！瞧你这一头汗，先歇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现场负责人开口说道。
“不喝水了，来不及了，快，去找亚麻汽车坐垫的生产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采购亚麻汽车坐垫！”眼镜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现场负责人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部里的人都称之为“非常重要的客户”，那肯定是不能怠慢。
“庄秘书，你说的产品，是叫亚麻汽车坐垫么？”现场负责人开口确认道。
“对，外商说的是英语，翻译过来应该是这东西，快带我去找生产商！”庄秘书开口说道。
现场负责人皱了皱眉头，他努力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亚麻汽车坐垫在那个展区。
“庄秘书，这一届广交会，展品实在是太多了，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这亚麻汽车坐垫在哪个展区。”负责人开口答道。
“那就快找啊！外商正等着呢！”庄秘书说道。
“稍等片刻，我马上帮你查！”现场负责人拿过展品名单，一目十行的开始看了起来。
很快的，现场负责人看完了展品名单，然后摇了摇头：“上面没有亚麻汽车坐垫啊！”
“怎么会没有？你是不是看漏了，或者记漏了？”庄秘书马上问道。
“不会的，这个名单是我今天早晨跑遍了整个展馆，一件件记下的，肯定不会有疏漏，除非是有的展台临时添加了展品。”
“一定是有临时添加的展品！”庄秘书开口说道：“那我们得快点找啊，外宾还在那里等着呢！”
现场负责人想了想，开口说道：“亚麻展品的话，应该是在纺织品产区，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现场负责人带着庄秘书，来到了纺织品展区。
“亚麻汽车坐垫，在哪个柜台上？”负责人直接问道。
纺织品展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年长出来说道：“我们这里展出的都是各种布匹和丝绸，没有坐垫！”
负责人和庄秘书扫视了一圈，发现柜台上还真都是布匹，没有做好的成品。
“怎么办，这里没有亚麻汽车坐垫啊！”庄秘书焦急的说。
此时有一人开口说道：“坐垫一般都是编织品，要不你们去编织品展区看一下吗，那里什么样的垫子都有。”
“对，我都急糊涂了，坐垫嘛，当然要去编织品展区！”负责人说着，带着庄秘书跑向了编织品展区。
到了编织品展区，果然看到各式各样编织物，其中就有好几种坐垫。
“亚麻汽车坐垫在哪里？你们谁那里有亚麻汽车坐垫？”负责人问了好几句，都没有人应答。
“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也没有么？”负责人不由的望向了庄秘书，而后开口问道：“庄秘书，你确定外宾要的是亚麻汽车坐垫？”
“是啊，外宾肯定是在咱们展馆看到了，所以才提出采购的。”庄秘书开口答道。
“可我问了一圈，都没有啊！”现场负责人开口说道。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柜台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突然说道：“汽车坐垫的话，我这里倒是有。”
“你有？快拿过来！”庄秘书和负责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个胖胖的中年人翻找了半天，然后拿出一个垫子来，走到庄秘书面前，开口说道：“领导，这是我们厂生产的汽车坐垫！上面的汽车图案，是我们自己设计的。”
只见这种胖胖的中年人拿过一个直径约半米的海绵坐垫，这海面坐垫上印着一个汽车的图案。
“庄秘书，外宾要的是不是这个？这也有些太普通了吧？就是一个海绵坐垫嘛”负责人开口说道。
“呃，坐垫上面有汽车，应该是吧！看起来的确很普通，可能外宾就喜欢这种比较朴实的风格吧！”
庄秘书看了看海绵坐垫上的汽车图案，心中暗道这图案可真丑，车灯都歪了！戈登是不是眼瞎，怎么看上这种东西。
“你是哪个厂家的？”庄秘书开口问道。
“我是湘南国纺厂的，我们是省级重点企业！”胖中年人开口说道。
“好，快跟我走！”庄秘书拉着胖中年人边往外走。
“领导，去干什么？”胖中年人开口问。
“去见外宾，有一个重要的外宾，看上你们的产品了！”庄秘书开口答道。
……
李卫东觉得，快要憋不住了，必须得先去一趟厕所了。
就在此时，只见庄秘书远远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唏嘘的中年胖子。
在近一些，只见庄秘书手里还拿着一个海绵坐垫，坐垫外套上印着一个汽车图案，车灯都歪了。
李卫东立刻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同志，我是……”
“司机师傅，你再稍微等我一下，我先进去把事情办妥了，再出来给你报销出租车钱。”庄秘书说完，直接带着中年胖子走进了房内。
李卫东愣了愣，然后急的夹紧了腿，迅速的拦住了打扫卫生的大妈，开口问道：“同志，请问厕所怎么走？”
“前面右转第二间就是了！门口有写男女。”大妈开口说道。
“谢谢。”李卫东说着，快速的跑向了厕所。
……
庄秘书领着胖子，兴冲冲的返回了办公室里。
庄秘书将那海绵坐垫递给了孙新民，开口说道：“主任，这个就是汽车坐垫，我后面的是生产厂家的人，湘南国纺厂的。”
孙新民拿过这海绵垫子，放在手里捏了捏，心说这老外的眼光真独特，这么丑的坐垫也能看上。
随后孙新民对戈登说道：“戈登先生，这就是您要找的汽车坐垫吧？”
戈登足足愣了十几秒钟，然后开口叹道：“天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坐垫！上面印的是汽车报废厂的广告么？”
孙新民表情微变，从戈登的反应看，孙新民已经意识到，他们拿来的东西，并不是戈登要找的亚麻汽车坐垫。
孙新民顿时觉得好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戈登解释。
戈登则开口说道：“孙主任，我不知道你们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我对汽车报废厂的广告不感兴趣。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的供货商应该就在外面，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请他进来，我们签订一下亚麻汽车坐垫的采购合同。”
“供货商就在外面？”孙新民开口问。
“是的，他跟我一起来的。”戈登点了点头。
“有人跟戈登先生一起来么？”孙新民用中文问身后的庄秘书。
“是有个出租车司机，跟戈登先生一起来的，我已经告诉那个出租车司机了，把发票拿来，我给他报销出租车费。”庄秘书回答道。
孙新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又用英语问戈登：“戈登先生，您是跟一个出租车司机一起来的？”
“对，就是他，他就是我所说的供货商！”戈登点了点头。
孙新民和庄秘书都愣在了当场，他们不明白出租车司机，跟亚麻汽车坐垫的供货商有什么关系。
戈登接着解释道：“我今天遇到一个司机，他也是你们广交会的参展商，他所提供的商品便是亚麻汽车坐垫，我打算采购这种商品。”
“原来是这样！”孙新民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听懂戈登是很么意思。
不过孙新民还后扭头吩咐庄秘书：“还不快把那个出租车司机请进来。”
“主任，可他是个出租车司机啊！”庄秘书一脸犹豫。
孙新民则开口说道：“管他是谁呢，外宾说他是供货商，他就是供货商！快去找人！”
……
庄秘书走出了门口，却发现李卫东并没有等在原地。
“咦？人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走了吧！”庄秘书望向四周，并没有发现李卫东的人影。
“不找你的时候，你总在我面前晃悠，等我要找你的时候，你又没影了！”
庄秘书急的跺了跺脚，然后跑到打扫卫生的大妈那里，开口问道：“同志，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出租车司机？就站在这里的！”
“你说他啊，去厕所了。”大妈开口答道。
庄秘书立刻冲向了男厕所，那样子比尿急还急。
一进厕所大门，只见李卫东一脸舒畅的样子，刚提好裤子，正要往外走。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啊，可算是找到你了！”庄秘书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李卫东的手，紧紧的握了几下。
李卫东赶紧要将手抽回，怎奈庄秘书的手劲太大了。
庄秘书接着说道：“外宾正等着你呢，赶快跟我过去吧！”
“同志，能不能先等一下。”李卫东摇了摇头，接着道：“让我先洗个手。”
“你不是刚刚洗过……”庄秘书能够感觉到，李卫东的手湿湿的。
下一秒，庄秘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李卫东一脸的尴尬，他轻声问道：“要不咱们一起洗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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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三更）
庄秘书一脸郁闷的洗着手，而且还打了三遍肥皂。
之后庄秘书将李卫东带进了办公室。
孙新民一脸怀疑的望着李卫东，眼前这个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就是戈登所说的供货商？
“戈登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孙新民心中暗道。
作为改革开放最前沿的阵地，粤广地区受到了各种各样外来文化的冲击，这里又来自全国各地的淘金者，当然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骗子。要说有人趁着广交会专门来骗外国人，孙新民并不觉得稀奇。
“嘿，李，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戈登向着李卫东伸出了双臂，表示欢迎。
庄秘书则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孙主任。”
“孙主任，你好，我叫李卫东，是青河地区服装厂的厂长。”李卫东自我介绍道。
“这么年轻，还是个厂长？啥服装厂来着，没听清楚。”
孙新民愈加疑惑的盯着李卫东，开口问道：“你就是戈登先生说的供货商？”
李卫东点了点头，从随身带的大包里，掏出了一个亚麻汽车坐垫，开口说道：“孙主任，这就是我们厂的产品，亚麻汽车坐垫。”
孙新民接过亚麻汽车坐垫，用手在上面摸了摸，冰冰凉的，挺软和，还真不像是假冒伪劣产品。
李卫东则开口介绍道：“这种亚麻汽车坐垫是由亚麻和羊毛混纺而成，纯天然材料，绿色环保，具有吸湿、放湿快、透气、防静电、散热性好等优点，夏天用的话最为合适。
为了制造这种亚麻汽车坐垫，我们厂斥巨资，专门从日本的大冢精密器械公司，引进了多种设备，并且我们还邀请了津门大学纺织工业系的楚教授，作为产品顾问……”
李卫东一个劲的吹牛，把进口设备和楚教授都搬出来，尽可能的将亚麻汽车坐垫说的高大上一些。
听了李卫东的介绍，孙主任表情缓和了一些。又有进口设备，又有大学教授，那作为出口产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种亚麻汽车坐垫，你给外宾的报价是多少啊？”孙新民开口问道。
“一整套三件，我们的报价是29美金，单独出售的话，前排座椅的坐垫是8美金，后排座椅的是15美金。”李卫东开口答道。
“你这一套坐垫能卖29美金？”孙主任表情猛的一惊。
“我们用的材料比较好，亚麻和羊毛，这都是纺织业中比较昂贵的材料，我们的成本比较高，售价当然得贵一些。”
李卫东话音一转，小声说道：“再者说来，咱们是卖货的，当然是卖的越贵越好！”
“对，卖得越贵越好！”孙主任又摸了摸手上的亚麻汽车坐垫，再想想这东西能卖29美金，手上的动作顿时温柔了许多。
孙新民又转头问戈登：”戈登先生，这就是你要采购的亚麻汽车坐垫吧？“
这一次，戈登嘴里终于冒出了一句“yes”。
“请问戈登先生，你打算采购多少件亚麻汽车坐垫呢？”孙新民接着问道。
“我打算采购十万套亚麻汽车坐垫。”戈登开口说道。
“十万套！”孙新民倒吸一口冷气，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一套29美金，十万套可就是290万美金！
然而戈登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打算再单独采购十万件前排座椅的亚麻汽车坐垫。”
“前排座椅是8美金一个，十万件就是80美金，再加上之前的290万美金，一共就是370万美金！”孙新民的算数很优秀。
旁边，李卫东小声说道：“孙主任，是三百五十八万九千美金，我之前答应外宾了，采购十万件以上，给他们百分之三的优惠。”
“还有3%优惠啊！”孙新民有些肉痛。
“得让外宾占点便宜，要不然人家不肯买那么多。如果老外就买一两万套，岂不是影响出口创汇！”李卫东小声答道。
“你做的对，出口创汇最重要！能骗老外多买点东西，给他们占点便宜也无所谓。”孙新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想到一下子创汇三百五十多万美金，孙新民瞬间化作一副舔狗的模样，一脸幽怨的望着戈登：“戈登先生，我们现在可以签约么？”
……
三百五十万美金，在八七年的广交会上，绝对是一个顶级大单。哪个省要是能签下一笔三百五十万美金的订单，绝对可以到外经贸部里炫耀一番。
更关键的是，这是沃尔玛的采购单。
在当时，沃尔玛一年采购金额，比中国全年出口的金额还要高，能够跟这样一个大客户建立关系，日后就有可能获得更多的订单。
签下合同，孙新民脸上乐开了花，对于正处于艰困时期的中国外贸而言，这五百万的名单真是一张强心剂。
接下来，孙新民得知戈登还没有去广交会上逛过，便安排专人，陪同戈登去广交会现场。而李卫东则被留在了办公室内。
刚刚给国家争取了三百五十万美金的外汇，李卫东这个大功臣，自然得接受一下领导的表彰。
……
“李厂长，你做的好，能够拿下这三百五十万美金的订单，我代表外经贸部，感谢你对外贸工作所做的贡献。”孙新民说了一通官话。
“谢谢孙主任夸奖，我一定再接再厉，推出更好的产品，为国家出口创汇。”李卫东很识趣的说。
孙新民点了点头，拿起那份合同，看了一眼落款，颇为娴熟的说道：“你们清河地区运输公司服装厂，作为国家级，呃……”
孙新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公司名称绝对不是个国家级企业，于是孙新民改口说道：“作为省级，恩……”
孙新民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个公司名称，听起来也不像是个省级企业。
在此之前，孙新民满脑子都是那三百五十多万订单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关注签订单的是什么企业，反正只要是能签下订单，把外汇赚到手，谁来签并不重要。
如今订单已经签下，孙新民这才发觉，这个签下订单的企业，名称好奇怪啊！
只见孙新民开口问道：“李厂长啊，你们这个服装厂，是什么级别的企业啊？”
李卫东开口答道：“我们青河地区运输公司，是地市级的大型国有企业。”
“原来是地市级企业啊！一个地市级企业，能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金，很了不起啊！”孙新民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孙新民毕竟是部委里的官员，他平时也经常会表扬一些出口创汇的企业，只不过那些企业大多数是国家级的企业，低档一些的也是高官重点企业。部委那个高度，跟地市级企业有直接接触的机会比较少。
换个角度想，在当时的中国，有能力出口的，肯定是国家级企业或者是高官重点企业。
因此孙新民的脑子里，储存的都是一些表扬国家及企业和高官企业的台词，地市级企业，孙新民还是第一次进行表扬。
孙新民刚要继续表扬的台词，李卫东却开口说道：“运输公司虽然是地市级企业，但我们服装厂，只是运输公司下属的一个三产。”
“三产！”孙新民再次吃了一惊。
一个地市级企业的三产，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金，这瞬间刷新了孙新民的三观，孙新民在外贸部门待了二十多年，都快要混成副司长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只见孙新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表扬词，该怎么说了。
往日里，孙新民表扬的都是国家级企业，那些可都是高大上的企业，孙新民的表扬词，也经常先称赞一下企业过去的辉煌，再表扬一下企业现在的出色，然后就是鼓励企业再接再厉。
可这个套路，用在三产企业好像不太合适，一个三产，能有什么过去的辉煌？能有多出色的现在？未来有啥值得再接再厉的？
孙新民就像是电脑死机一般卡住了，气氛有些尴尬。
李卫东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他开口解释道：“孙主任，我们厂的确是广交会的参展商，我们展出的展品也正是这种亚麻汽车坐垫。最初的时候，我们的展品被分在了日用品展区，但广交会正式开始之前，日用品展区被取消了。
我们没有了展区，展品也就摆不出去了，所以我便琢磨着碰碰运气，直接去找外商推销。我就包了辆出租车，换上衣服，装作出租车司机，待在白天鹅宾馆门口，只要以后外商上车，我就向他们推荐亚麻汽车坐垫。
我运气好，正好是戈登先生上了我的车，他对我们厂生产的亚麻汽车坐垫很有兴趣，然后我就谈成了这笔订单。”
李卫东可没敢说自己是故意去蹲点的，只是说自己乔装出租车司机主动推销，结果运气很好，戈登上钩了。
“年轻人啊，我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说你傻大胆好呢！敢伪装成出租车司机，主动接触外商，这要是被人误会了，认为你另有所图的话，说不定得把你逮起来关几年。”
孙新民长叹一口气：“好在结果是好的，签下了三百五十万美金的订单，这件事情下不为例，以后决不能再做了。”
“您放心，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这种事情我以后绝对不干了。”李卫东开口说道。
“一个地级企业的三产，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元，我现在想想，都跟做梦似得。要不是这合同是我亲眼见证签下的，我绝对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孙新民又是长叹一口气，他想继续表扬一下服装厂，却发现对一个三产企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孙新民决定跳过这个过程，他直接开口问道：“李厂长，你们服装厂为国家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元，也是大功一件。不过这三百五十万美金的订单，你们完成起来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说到困难，我们厂还真有一个，希望国家能够给解决一下。”李卫东开口说道。
“说吧，对于能带来外汇的企业，我们外经贸部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孙新民开口说道。
“孙主任，我想要个一年的免税政策！”李卫东接着说道：“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把企业所得税给免了！”
第107章 捡芝麻丢西瓜（3000均定加更）
高达55%的国有企业所得税，始终悬在李卫东心中。所以李卫东打算趁此机会，要一个税收减免的政策。
李卫东开口说道：“我们厂为了生产这种亚麻汽车坐垫，前期投入了很多，比如聘请大学教授进行研发、对员工进行技术培训，还有购买进口设备。好在亚麻汽车坐垫最终还卖出去了，这些投入都是值得的。
在具体的生产过程当中，我们目前所面临的主要压力，就是原料成本，国内亚麻和羊毛的产量都不高，特别是我们使用的亚麻细纱跟纯羊毛，都是比较昂贵的原材料，我们采购原料要花很多钱，这就会牵扯到一个资金回笼的问题。
如果我们厂是做国内业务的话，东西卖出去，很快就能拿到钱，在资金回笼方面也就没有什么压力。但现在做的是出口生意，一批货发到美国，算上通关报关的时间，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对方付款以后，再进行结汇，又需要等很长的时间，资金回笼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我们只是一个三产的制衣厂，没有国家级企业的那种底蕴，货款几个月不到账，我们的资金就有可能断裂。孙主任，实不相瞒啊，我厂前几个月还是靠着借钱发工资呢，就连生产设备，也是花钱租的。一旦资金链断裂，我们整个长可能瞬间就完蛋了。
所以我希望，政府能给我们一个减免国企所得税的政策，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一年就够，等这批亚麻汽车坐垫的资金到账了，我们的资金链充沛了，企业的经营也就不会有困难了。”
李卫东一番话有真有假。
原材料采购，的确是占据了服装厂大量的流动资金，外贸订单的资金回笼速度也的确是慢，这些都是真实情况。
但是所谓的借钱发工资、租设备生产，那就是李卫东左手倒右手，服装厂的财务状况，而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就断掉，撑到出口亚麻汽车坐垫还是不难的。
孙新民显然不了解服装厂的真实情况，在孙新民看来，服装厂只是一个三产，底子薄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李卫东在这里哭穷说资金回笼太慢，服装厂会撑不住，也是很合理的。
只见孙新民考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一年的税收减免，我想原则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们毕竟是出口创汇三百五十多万美金的企业，给予一些政策上的扶持，也是有必要的。这样吧，你写一份书面材料，我会向上级汇报的。”
若是国家级的大型企业要求减税，或许有些困难，但区区一个地方企业的三产，要一个减税政策就容易多了。孙新民觉得，只要是报上去，就冲着那三百五十万美金的出口创汇，领导也没有不批准的理由。
要到了一年的税收减免政策，李卫东当然是美滋滋。
企业所得税减免可不是谁都能要来的政策，李卫东能获得这样的有待，也多亏了赶上了好时候。
八十年代中后期，国家连续多年贸易逆差，外汇储备一年比一年少，所以对于出口创汇企业的政策扶持力度也比较大，只要企业能给带来外汇，国家吃点亏也无所谓。
若是到了九十年代，中国的贸易进入到顺差时代，出口企业顶多是有些出口退税，再加上一些地方性的扶持政策，想要拿到减免企业所得税的政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九十年代以后，为了吸引外资，政策性的企业所得税减免，几乎成了外资企业的特权，除了企业所得税之外，外企所得税、车船税、土地税、以及各种附加税种，外资企业都有优惠。
外资企业超国民待遇被取消之后，国家规范了企业所得税减免政策，像是农牧业是直接免税，特区里重点扶持企业减免、半导体企业2免3减半，环保节能企业3免3减半，小微企业降低税率、少数民族企业减免等政策相继出台。
到了2020年，政策性的减税，大概只有“中国制造2025”的企业能享受到。
……
陶瓷展区，马德兴捧着手中刚签下来的单子，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
就在刚刚，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客户看中了展柜上的黑陶茶杯，然后订购了一千套，这一千套黑陶茶杯，也创造了一万美金的外汇。
望着合同上一万美金的数字，马德兴忍不住向周围熟悉的人吹嘘起来。
“当时日用品展区取消的时候，主办方要补偿我一个展位，还好我选择的陶瓷展区，要了半个展柜，你们看，这一万美金的外汇就来了！要是我当时没有当机立断的话，可就挣不到这一万美金了！”马德兴开口说道。
“第一天就有人下订单，挺不错的啊！照着这个趋势，等广交会结束的时候，你这半个柜台应该能创汇十几万美金吧！”旁边一个同行说道。
“争取吧，能有十万美金的外汇，我就心满意足了。”马德兴笑着说道。
“我说老马，你就别谦虚了，你们那的黑陶，烧的还真不错，我看了都想买几件，外商肯能能看中的。”另一人开口说道。
马德兴一脸骄傲的笑了笑：“我老马可不是吹牛，我们那的黑陶制品，品质真是没话说，我也是知道黑陶制品品质好，特意要了这半个展柜！
你们不知道，在此之前，这个展位是在日用品展区，给一个什么麻的汽车坐垫的，好在日用品展区取消了，我正好把这个展位收回来，摆上黑陶制品。
如果还是那什么汽车坐垫的话，怕是一美金的外汇都赚不到！那种东西，外商怎么可能看得上！出口创汇这种事情，还得靠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老外也喜欢这些东西。”
马德兴说着，心中已经开始琢磨，回去以后些工作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将这一段写进去，关键是凸显一下自己如何的冷静分析，如何的精准判断，又如何的做出决定，最终多带来了十几万美金的出口创汇。
就在此时，又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这人也是外贸系统的，所以大家都认识他。
“各位都在呢？这么起劲，在聊些什么呢？”
“这不是在说老马的黑陶么，刚卖出去一千套，签了个一万美金的订单。老张，你这是干嘛去了，一下午没见你人影？”
“去了一趟部里的办公室，跟部里来的孙主任汇报了一下工作！”老张嘿嘿一笑，接着说道：“我去的时候啊，部里刚好跟一个外商签了一单，三百五十万美金呢！”
听到“三百五十万美金”，众人纷纷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对于这些省级的外贸部门来说，三百五十万美金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订单。
老张则接着说道：“你们猜猜，这三百五十万美金的单子，是跟谁签的么？”
“这我们哪里知道啊，不过直接跟部里签单子的，肯定是大客户，老张，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有人开口到。
“你们听说过沃尔玛么？这次跟部里签订单的，就是沃尔玛的采购人员！”老张开口说道。
“沃尔玛，就是美国的那个开百货商店的么？他们可是大企业啊，听说所有的美国人，都去他们那里买东西，沃尔玛一年的采购量，比咱们国家一年的出口量还要多呢！”旁边马上有人开口说道。
“这么厉害！那这个沃尔玛，随便在指头缝里留一点，就够我们省完成出口创汇任务了！”另一人开口说道。
老张则接着道：“根据我收到的消息，部里为了请沃尔玛的来广交会，也是花了大功夫了，前两年专门派人去请，人家都不愿意来，今年好不容易才把人请来。”
“那岂不是三顾茅庐了！”有人长叹一声，接着问道：“老张，你知道那个沃尔玛采购了什么产品么？”
“对啊，快跟我们说说，谁那么好运，拿到了三百五十万的出口创汇！”
老张嘿嘿一笑，开口答道：“这是部里直接签的担子，估计是不能算在咱们各省份的头上了。”
“说的也是啊，部里自己拉的生意，肯定不会叫上咱们。”有人颇为认同的点了头。
老张接着说道：“不过我却知道，沃尔玛这次采购的是什么产品。”
“是什么？”有几人异口同声的问。
“好像是叫汽车什么坐垫，对了，想起来了，是亚麻汽车坐垫！就是一种放在汽车座位上的。你们说着老外的屁股也够娇惯的，坐个车还得垫个东西。”老张开口说道。
听到“亚麻汽车坐垫”这几个字，马德兴身体猛的一抖，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
“亚麻汽车坐垫？这是什么东西？我们省好像没有这种产品。”
“我们省也没有这种产品。“
“这名字有点熟悉，我好像刚听过似得。”
“哎，老马，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麻的汽车坐垫，是这个么？”
一瞬之间，众人的眼光都投向了马德兴。
马德兴连忙摇了摇头：“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我说的那个汽车坐垫，是一个地级企业的三产所生产出来的。一个三产，怎么可能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金！再说了，广交会有那么多产品，偶尔有名称相似的也很正常。”
“老马，你说的那个三产，该不会是青河运输公司服装厂吧？”老张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马德兴下意识的问道。
老张脸色复杂的望着马德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说“兄弟挺住”。
其他人也都流露出同情的表情，刚才马德兴还在炫耀那一万美金的订单，现在看来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如果换成是亚麻汽车坐垫的话，那这三百万五十万美金的订单，马德兴至少能分一杯羹。
马德兴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了看手里那张一万美金的合同，险些没哭出来。
“这本来可是三百五十万美金啊！”
第108章 呐喊助威
王海滨哼着小曲儿瞪着自信车，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因为老倒霉蛋儿王磊终于转正了！
在王海滨的计划里，王磊本该在两年前转正，然而李卫东的横空出世，先是拿走了车间先进，又是考上了货运处的调度，连续两次夺走了王磊的机会。王磊也只能等到现在，才得以转正。
虽然是迟了两年，但能转正毕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不用顶着“临时工”的头衔，受人歧视了。
“突突突突突突……”
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声传入到王海滨的耳中，王海滨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已经听出来，这是李卫东的那辆幸福二五零。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也近，王海滨忍不住扭头望去，看到的却是服装厂副厂长王京，骑在摩托车上。
“怎么不是李卫东？”王海滨微微一愣，隔着老远便开口问道：“王厂长，你骑着一个大摩托，这是去哪儿啊？”
“是王处长啊！”王京放慢了车速，保持速度与王海滨通行，接着说道：“让印刷厂印了些饭票，我现在去拿。”
运输公司有个三产的印刷厂，主要都是接运输公司内部的任务，比如印一些饭票、带运输公司名称的红头稿纸、平时业务所需的各种表格单据、运输公司的内部报纸等等。
王海滨则接着说道：“拿饭票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这个副厂长亲自出马么？随便派个手下来，不就可以了。”
“厂里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出人手。”王京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这事情应该是会计来做的，顺便给印刷厂结个账，结果厂里的会计跟我们厂长去羊城了，所以这种活，只能我自己来了。好在李厂长把摩托车留给了我，能省不少时间。”
“李卫东去羊城了？他去羊城干什么？”王海滨开口问道。
“去参加广交会。”王京回答说。
“广交会？我没听错吧！”王海滨仿佛听到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他开口说道：“就你们那个三产，还要参加广交会？你们知道什么是广交会么！”
“我之前是不知道的，不过李厂长跟我们解释过，说是去参加这个广交会，能卖货。我琢磨着这广交会，也就跟车站西边的小商品市场差不多吧！”王京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王海滨笑了笑，像是在嘲笑王京，随后他开口说道：“车站西边的小市场，全都是摆地摊的个体户，怎么能跟广交会相提并论！广交会是把东西卖给外商，那可是出口创汇，随便一个订单，就能买下咱们整个小商品市场！”
“出口创汇，我想起来了，李厂长好像提起过，我没放在心里，反正我也听不懂。”王京一副铁憨憨的表情。
王海滨脸上那不屑的表情更浓了几分，他接着说道：“能够去广交会上的，最起码也是省级重点企业，就你们这个三产服装厂，还想去广交会上卖货，我看这李卫东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个广交会这么厉害？”王京吃惊的张大了嘴，随后一脸担忧的说道：“那这一趟李厂长去羊城，岂不是亏本了，火车票钱，还有住招待所的钱，最少得好几百块呢！”
“亏的好，最好亏死你！”王海滨心中暗道。
广交会这种事情，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还是比较遥远的，在那个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普通人对于广交会的印象，大概只是报纸上的一条很官方化的新闻，甚至都没有隔壁邻居夫妻吵架有趣。
而王海滨毕竟是搞采购的，他虽然没去过广交会，但是对广交会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在王海滨看来，服装厂区区一个三产，想要去参加广交会，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卫东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竟然还想去广交会上卖东西。李卫东该不会是打算去蹭会吧？不过那可是广交会，区区一个三产服装厂，就算让他蹭蹭，也进不去！”
……
与此同时，在运输公司的会议室里，公司领导正在开会。
于正诚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开口说道：“国家已经批复了青河地区‘撤地设市’的申请，接下来青河地区将变成青河市了，咱们地区运输公司，也将改名为市运输公司。
原本属于青河地区的县区会重新划分，有的县会脱离青河，并入其他的地级市，所以我们在各县的分公司，也要重新进行调整，以后那些划到别的市的县区，分公司就不贵咱们管了。
另外‘撤县设区’也将同步进行，根据上级领导的研究决定，未来的青河市将设立三个市辖区，主城区为市中区，铁路桥以南为南山区，青河对岸为东城区。撤县设区以后，咱们需要在南山区和东城区，设立新的分公司。
还有便是客运车站的问题，西郊那边的客运主站需要进行适当的扩建，另外我们还需要在火车站附近、东城区和南山区，建立客运的中转站……”
于正诚洋洋洒洒的说了大半天，但全都是未来的计划，而且几个比较重要的建设项目，也都是明年才会实施。
朱士聪竖着耳朵听着，他知道这些建设项目，都得由他来执行，因为于正诚明年就要退休了，别看于正诚现在是唠唠叨叨的，但新的建设却跟于正诚无关。
就在此时，秘书敲了敲门，走进了办公室，然后凑到了于正诚身边，低声说道：“于书记，刚刚接到地委办公室的电话，刘副专员要来咱们公司视察，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哪个刘副专员？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于书记马上问。
地委班子当中，有两位姓刘的副专员，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今年五十五岁，另一个比较年轻，今年只有四十三岁，绝对是年轻有为的干部。
秘书马上答道：“是刘通。”
“是年轻的那个！”于正诚接着问道：“地委办公室有没有说，刘副专员来做什么？”
“我问过了，地委办公室说，刘副专员接了个电话，然后又让他的秘书收了一份传真，紧接着便要来咱们这里考察。估计是跟那个电话和传真有关。”
于正诚再次点了点头，开口对众人说道：“刚才接到地委办公室的通知，刘通副专员要来我们公司视察。”
旁边的朱士聪眉头一皱，他开口说道：“地委领导的分工当中，刘副专员分管的是招商、外贸和外事工作吧？他来咱们公司做什么？咱们又不是涉外单位。”
“或许是有外贸产品进行运输吧？”有人开口说。
“运输这种小事情，外经贸局那边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还需要惊动刘副专员亲自来？”另一人马上说道。
“好了，大家也别争论了！再这么聊下去，刘副专员人都要到咱们公司的门口了。”于正诚接着说道：“今天的会议先到此为止，都去准备一下，一起到大门口迎接刘副专员。”
……
王海滨骑着自行车，刚刚到运输公司门口，便看到了办公楼前停着一辆桑塔纳。
准确的说应该是二代帕萨特。
国产的桑塔纳，实际上是仿制的二代帕萨特，而停在运输公司门口的这一辆，正是德国原装进口的二代帕萨特。
“地委的车牌，数还挺靠前，应该是领导的专车。”王海滨心中暗道。
距离再近一些，只见于正诚、朱士聪等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出了办公楼。
王海滨很知趣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靠到了一边，然后仔细望去。
“那人好像是刘副专员，他不是分管外贸和外事的么，怎么跑到我们运输公司来了！”王海滨心中暗道。
片刻后，刘副专员坐上了车，离开了运输公司。
王海滨这才悄悄的凑上前去，他来到朱士聪近前，小声问道：“朱总，刘副专员怎么来了？”
朱士聪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先是冷哼一声，随后开口说道：“刘副专员是来给李卫东呐喊助威的！”
“什么意思？”王海滨一脸的迷茫。
“李卫东去了羊城，你知道么？”朱士聪反问道。
“知道啊，据说是去参加广交会！您听听，多搞笑啊，一个三产，还要去参加广交会，真是自不量力！”王海滨说着，脸上又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然而朱士聪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朱士聪这副样子，让王海滨心生不妙，他立刻问道：“那个李卫东，不会真的参加了广交会吧？”
朱士聪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不会真的卖出去东西了吧？”王海滨又问道。
这一次，朱士聪终于开口：“要不然的话，你觉得刘副专员凭什么来咱们公司？”
这个答案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王海滨呆在了当场。
“这怎么可能，凭什么啊！服装厂只是一个三产，凭什么能赚到外汇？老外的眼睛都是瞎的么！”王海滨怒骂一句。
朱士聪则接着说道：“刘副专员分管外贸，他这一次来，就是因为李卫东的服装厂在广交会上卖出了产品，给市里完成了出口创汇任务，所以专程来提出表扬的。”
“会不会是有骗子放出来的假消息，让刘副专员信以为真了？”王海滨不甘的说。
朱士聪白了王海滨一眼，开口说道：“我刚开始也这么想过，但是刘副专员拿出来了一份传真，是外经贸部外贸司发来的，上面可是有公章的。你觉得外经贸部会那么轻易的被骗么？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的，会给咱们刘副专员发信函？”
“这么说来，服装厂参加广交会，还出口创汇，这是真的！”王海滨一脸的不甘，随后他接着问：“这服装厂出口创汇了多少钱，让刘副专员都得亲自出马？”
“三百五十万！”朱士聪开口答道。
“这么多！都抵得上货运处两个月的收入了！这个李卫东，真是走狗屎运！”王海滨气囔囔的说道。
“是美金！三百五十万美金！”朱士聪又补充道。
“美金！”王海滨如同傻狍子一般，愣在了当场。
第109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三更）
广交会上，李卫东终于获得了一个展位。
出口创汇三百五十万美金的产品，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展位！
这事情都不用孙新民安排，广交会现场的负责人，直接在编织品展区，给亚麻汽车坐垫弄了一个单独的展台，几种不同颜色的亚麻汽车坐垫摆在那里，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汽车座椅，套上亚麻汽车坐垫，给外商们体验。
李卫东也出现在展台前，不断的向外商介绍亚麻汽车坐垫。
“吴先生，这种亚麻汽车坐垫当然很适合新加坡，新加坡的气候比较潮湿，又经常会下雨，正需要这种吸湿快放湿也快的亚麻汽车坐垫。”李卫东向一个华人面孔的男子推销道。
这个华人面孔的男子是新加坡来的外商，他对亚麻汽车坐垫表现出了兴趣。
“我们东南亚地区的国家，的确是经常使用亚麻制品，只不过你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一套亚麻坐垫，要29美金！如果可以再便宜一些的话，我到是很愿意订购一些。”新加坡客商打算砍价。
“吴先生，你刚才看过我们的材料，亚麻纤维和羊毛，都是比较比较昂贵的纺织材料，而且这些亚麻座垫都需要手工编织，我们的成本也很高啊！”李卫东开口说道。
“呵呵，李先生，你就不要骗我了，我有一位朋友，在你们的特区投资建厂，他告诉过我，中国的人力成本很便宜。你的这种亚麻坐垫，应该还有很大的降价空前。”新加坡外商开口说道。
“吴先生，你说的没错，这种亚麻坐垫的确还有降价的空间，如果你一次性采购十万件以上的话，我们可以再给予3%的优惠。”李卫东开口答道。
“李先生，只是3%的话，有些太没有诚意了吧？”新加坡外商开口说道。
李卫东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吴先生，这个价格，我是真的不能再降了，因为我们跟沃尔玛签订的合同，也是这个价格。如果再降价的话，沃尔玛那边说不定会要求我们赔偿差价的。”
“沃尔玛？美国的那个？他们也订购了这东西？”新加坡客商立刻问道。
李卫东点了点头：“正是美国的沃尔玛，用不了多久，这款产品就会出现在全美每个沃尔玛的商店里，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这种亚麻汽车坐垫，就是美国沃尔玛同款，吴先生，这可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噱头哟！我想新加坡民众，应该会对沃尔玛同款的产品感兴趣吧？”
新加坡客商思量了几秒，随后开口说道：“好的，按照你说的价格，29美金一套，我要1000套！”
除了西欧之外，其他的国家还是比较的“哈美”的，美国所流行的东西，就代表着全世界的流行趋势，美国人使用的产品，那就是未来全世界都要流行的产品。
新加坡这种国家便更是如此，新加坡本来就是美国的小弟，甚至可以说是美国在东南亚的代言人，对于美国有一种特别的尊崇。一个“美国沃尔玛同款产品”，绝对是最好的宣传，就算是售价高一些，也会有人买。
事实上以价格而言，李卫东的亚麻汽车坐垫卖的的确很贵，29美金的高价，除了美国之外，的确很少有国家能负担得起。
八十年代末，中东国家还不像后世那么的富裕，毕竟是打了几十年的中东战争，也没有踏踏实实的挖石油卖钱。
就比如沙特阿拉伯，八七年的人均gdp也只有6000美金，完全不是未来富得流油的样子。富裕一些的卡塔尔，人均gdp也就是一万多美金。
而在亚洲，四小龙才刚刚兴起，才刚刚摸到高收入国家的门槛。至于亚洲四小虎，还没开始进入到发展期。
在这些国家里，也就是比较富裕的人，才舍得话29美金买一套汽车坐垫。
发达国家当中，南欧是地中海气候，西欧是海洋性气候，夏天还是比较好过的，即便是有炎热的时候，时间也不会太长，很多地方甚至连空调都不用安装，自然也用不到亚麻汽车坐垫。
日本的情况类似于西欧，同样是海洋性气候。虽然东京一年四季都很热，但那是需要卫生纸才能解决的问题。
这么算起来的话，真正是亚麻汽车坐垫市场的，也就是有美国。
八七年的美国，高科技产业兴起，传统制造业也没有没落，再加上刚从《广场协议》里吸了一波血，正是经济欣欣向荣的时候。
美国有着大量的中产阶级，所以计算美国人的收入，用家庭收入中位数是比较科学的。八十年代末，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已经达到了五万美金。
当时一个美国的蓝领工人，薪水足以养活一家人，可以在郊区有一栋别墅，可以有两辆经济型的汽车，可以养两个孩子和一条狗，每年还有闲钱出门度假。放在现在的话，一个蓝领工人的薪水可做不到这么多。
所以对于美国人来说，花几十美金买一套亚麻汽车坐垫，保护好自己的屁股，也就是少吃两顿快餐的事。
……
新加坡外商签下的1000套亚麻汽车坐垫，一共是两万九千美金，与之前戈登的那三百五十万美金相比，还不到一个零头。
不过考虑到新加坡只是一个城市，1000套坐垫也就不算少了。
像美国这样一下子订购十万套的冤大头客户，整个广交会上也只能碰到一个，即便是有着“沃尔玛同款”的加成，那些“哈美”国家也顶多订购几千套的坐垫。
好在积少成多，也能够赚一些。
签下订单，送走了那位新加坡客户后，李卫东长出了一口气：“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啊！话说我现在是不是太嚣张了，两万九千美金都成了蚊子肉了。”
李卫东正瞎琢磨着，只见外经贸厅的那位马德兴处长，端着一个茶杯，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
“李厂长，又签了一单啊，辛苦了，快喝点水，润润嗓子，我专门给你泡的茶，里面还加了一片化州橘红，这化州橘红可是这里的特产，止咳化痰清肺，咱们那儿是买不到的。”马德兴双手将茶杯奉上。
“谢谢马处长了。”李卫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味道虽然有点苦，但温度正好。
“李厂长，这合同拿给我看看呗，我得做个记录。”马德兴一脸赔笑的说道。
“行。合同在这。”李卫东直接将合同递给了马德兴。
“1000套，两万九千美金啊！好！太好了！这是今天的第三单了吧！”马德兴说着拿起了笔，开始记录这份订单。
自从得知亚麻汽车坐垫卖了三百五十万美金以后，马德兴的态度瞬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对着李卫东一口一个“李厂长”，叫的那是一个甜，每次李卫东跟外商谈订单的时候，马德兴也是端茶递水，比饭店的服务员勤快多了。
可以看出来，马德兴是真的很想跟李卫东修补关系。
在体制内混的人，当然要懂得根据形势见风使舵。
此前马德兴不待见李卫东，是因为李卫东的服装厂只是个三产，现如今知道亚麻汽车坐垫真的可以出口创汇，马德兴便再也不敢怠慢李卫东。
虽然之前错过了三百五十万的订单，但后面的订单，马德兴可绝对不能放过，毕竟广交会要举办十几天呢，未来的十几天里，肯定还会有外商看中亚麻汽车坐垫。
为了后面的订单，马德兴也要把李卫东当菩萨给供着。
马德兴这种人，李卫东早就见多了。李卫东甚至觉得，跟马德兴这种人打交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大家明摆着是利益上的往来，关系处起来反而简单了许多。
接下来的十几天广交会，李卫东又零零散散的获得了五十多万美金的订单，算上之前沃尔玛的那三百五十万美金，李卫东在这次广交会上，也算是拿到了四百多万美金的订单。
……
运输公司服装厂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于正诚、朱士聪等运输公司的领导悉数到场，不过他们却没有资格站上c位。
今天的主角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卫东，另一个就是地委的副专员刘通。
只见两人走到一块红布前，同时向下一拉，一块“出口创汇先进集体”的牌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记者的镜头也对准了揭牌的两人，闪光灯不停的闪烁。
对于青河这种小地方来说，出口创汇四百多万美金，可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地委当然得给个荣誉，于是乎这面“出口创汇先进集体”的牌子，就挂在了服装厂的门前。
“李厂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出口创汇四百万美金，是我们青河地区少有的成绩。我在这里代表地委，对你们表示祝贺，同时也希望你们可以再接再厉，继续为国家带来宝贵的外汇！”
刘通属于那种实干派的领导，平时的话并不多，所以并没有长篇大论。
“感谢地委的关心，我们一定会勇往直前，力争上游，争取为国家创造更多外汇。”李卫东也说了一句客套话。
接下来，在李卫东的引导下，刘通参观了服装厂，询问了一下生产情况，才算是结束了这次视察的行程。
所有人目送刘通的帕萨特消失在视线当中，才逐渐的散去。
赵国栋则单独来到了李卫东近前。
“李厂长，真没想到啊，这才半年多的时间，服装厂就被你搞的有声有色，现在都能赚外汇了！”赵国栋笑着说道。
“处长，你还是叫我小李吧，那个李厂长我听着别扭。”李卫东回答道。
赵国栋轻叹一口气：“你毕竟是从我们货运处出去的，之前还在担心你这个服装厂搞不下去，看你有个好的发展，我也就放心了。这样也好，我走的也踏实了。”
“走？处长，你要去哪？”李卫东开口问。
“这不是马上就要撤地设市了么，机关单位也会进行一些调整，组织部门要把我调到土地管理局去。”赵国栋开口答道。
八十年代国企干部和机关干部之间是可以互相调动的，所以赵国栋这个运输公司货运处的处长，能够被调任到土地局当领导。
“处长，你这是高升了啊！”李卫东笑嘻嘻的说道。
“高升谈不上，平调吧！去机关上班，虽然比公司里稳定许多，可工资也少了不少呢！”赵国栋开口答道。
“去机关也好，趁早离开运输公司这个是非之地。”李卫东笑着答道。
“是非之地？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赵国栋开口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李卫东轻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工会的陈主席要退下来了吧？他可是跟我爸一起，创建运输公司的元老，这么算起来，当年的元老，就剩下于书记一个人了，于书记明年也到年龄了，该退下来了。”
赵国栋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小子竟然能想到这个层面！你说的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于书记退下来以后，换上朱总，原先那些老班底肯定得被换一便。
我是于书记提拔上来的，肯定得不到朱士聪的重用，估计就算是进的了领导班子，也是个工会主席、纪高官之类的虚职，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挪个窝，以后还有上升空间。
倒是你，我可知道，朱士聪对你可不待见！别的不说，就是承包服装厂这事情，你跟他外甥竞争，肯定得把他得罪了。”
李卫东点了点头：“所以我已经预料到了，这服装厂，怕是在我手里也待不了太久，说不定于书记一退休，朱士聪就得把服装厂给收回去。”
“不用说不定，那是肯定的事情。你想想，你的这个服装厂，出口创汇四百万美元，就凭这一点，朱士聪能让你继续承包下去么？”赵国栋开口说。
“在这批出口订单还没完成，朱士聪应该不敢拿我怎么样吧？我毕竟是在外经贸部里挂上号的，刘通副专员今天过来，也代表了地委那边的态度。毕竟从外经贸部、到外经贸厅，再到刘通副专员那里，都需要我来完成这笔订单。”李卫东回答道。
“那可未必！”赵国栋摇了摇头：“运输公司有人多人，资历和年龄都跟朱士聪差不多，凭什么就朱士聪能坐上二把手？你可别小看朱士聪，这家伙下手可狠着呢！更何况这是四百多万美金呢！你不要低估了公司的决心。”
“呵呵，处长，你就放心好了，就算公司真的决定收回服装厂，我还有后手。”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笑着说道：“四百万美金呢，我要是没点手段，敢接下这么大的订单。总公司要是敢跟我玩阴的，我会让他们知道，没有我这个李屠夫，他们连带毛的猪都吃不到！”
第110章 找不痛快
运输公司会议室，领导班子成员坐在一起，沉默不语。
良久后，还是朱士聪率先开口：“我先说两句吧，服装厂出口创汇四百万美金的事情，我就不再详细叙述了。服装厂作为我们运输公司的三产，所产生的利润，当然是属于我们运输公司的，所以我认为，是时候终止服装厂的承包了，公司应该将服装厂收回来！”
“士聪同志，当时决定把服装厂承包出去，主要是因为服装厂经营困难，连职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现在服装厂挣到钱了，我们却要把服装厂收回来，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于正诚开口说道。
于正诚快退休了，这四百万收益对于于正诚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反正在他任内是也花不了这么多钱了。
若是在于正诚任内收回服装厂的话，那么于正诚免不了要背上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对于于正诚而言，他可不想再临退休前，再背负一个恶名。
朱士聪马上反驳道：“于书记，话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四百万美金，按照官方汇率的话也是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去外汇调剂市场上的话能换的更多，这么大一笔钱，我们没理由不要，就别管什么地道不地道了！”
“可我们当初承包服装厂时，是跟李卫东签了承包合同的，我们总不能违背合同吧？”于正诚开口说道。
“合同上又没有规定承包时间，只是说我们收回之前，要提前一星期通知李卫东，大不了我们现在派人去通知他，下个星期再把公司收回来就是了，又不影响合同！”
朱士聪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收回服装厂，也是为了全公司着想，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可以做多少事情啊！我们可以多建十几栋家属楼，到时候能安置几百户职工；我们还可以再买几十辆卡车，提升一下公司的运力，这些都是对公司有利的事情。
至于李卫东嘛，的确是有些吃亏，就算他为了公司做出了牺牲了吧，身为运输公司的职工，为公司奉献，为公司牺牲，也是应该的嘛！我们还是应该以集体的利益为先。”
朱士聪说的斩钉截铁，他显然是对那四百万美金的收益志在必得，毕竟于正诚明年就要接任一把手，而运输公司也有需要的建设项目需要开工，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因此朱士聪急需要一大笔钱，帮助台新官上任之后，烧旺那三把火。
朱士聪把集体利益搬出来，于正诚一时之间还真的不好反驳。
此时旁边有人开口问道：“朱总，自从国企的三产改革以后，我们公司大部分三产都是独立经营，独立核算，如果我们把服装厂给收回来，算不算是违背了之前制定好的政策，我担心其他的三产，也会人心惶惶。”
“是啊，若是三产赚到钱，我们总公司就把三产给收回来，那太打击各个三产的积极性了，各个三产都不用心经营的话，对我们总公司，也是一个大包袱。”于正诚点了点头。
“就咱们那些三产，有几个能赚到钱的？大多是勉强保本而已。”朱士聪冷哼一声：“既然本来就不挣钱，还有什么积极性可以打击的。”
于正诚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把服装厂收回来，那以后服装厂四百名职工的工资，可不好解决啊！”
“收回服装厂，拿到那一千五百万人民币，还愁没钱给服装厂发工资么！”朱士聪说。
“朱总，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顾及一下地委，刘通副专员才刚来过，又是送牌子，又是夸奖李卫东的。这刘副专员前脚刚走，咱们后脚就把李卫东的厂长给撸掉了，恐怕不太好吧？地委的领导们会不会觉得，咱们公司不尊重他们？”于正诚接着说道。
“刘副专员给的‘先进出口创汇集体’的牌子，是给整个服装厂的，又不是给他李卫东个人的。刘副专员夸奖李卫东，也是因为服装厂能出口创汇。咱们把服装厂收回来，只要是不影响服装厂的出口创汇，地委也没有什么损失，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朱士聪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现在国家不是要求放权给企业，要求政府部门尽量不要介入国有企业的经营，服装厂是我们运输公司的三产，选择哪种经营模式，是我们运输公司的自由，地委是不应该过多干涉的。”
“话虽这么说，可现在服装厂承担的毕竟是出口创汇的生产任务，而且又是在广交会上签的订单，听说都惊动了外经贸部，这要是因为收回服装厂，而导致订单完不成，那可是会损失一大笔的外汇，到时候就怕部委会追责的。”于正诚开口说道。
朱士聪早已经看出来了，于正诚前怕狼后怕虎的找各种理由，就是怕承担责任。
只听朱士聪开口说道：“服装厂的情况，我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们这次出口创汇的产品，是一种用亚麻材料编织的坐垫，生产工艺并不复杂，主要还是靠服装厂的工人手工编织，所以即便服装厂没有李卫东的话，只要工人们还在，就不会影响服装厂的正常生产，也不会耽误出口创汇任务。”
于正诚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想还有什么借口。
朱士聪则接着说道：“各位想一想，李卫东承包服装厂，每年只给公司缴纳两万块钱的合同，四百多万美金的收入，他只交两万人民币，剩下的都要落入他李卫东私人腰包里，天底下怎么能有这种好事！
这四百万美金，本来就是我们服装厂创造的价值，理应属于我们运输公司。把服装厂收回来，那四百万美金，我们全公司的职工，包括在座的你我，都有一份，可若是不收回来，我们就只有两万人民币，这笔账，各位应该都能算清楚吧？”
在座的众人虽然没有人表态，但想想那么多钱都落入到李卫东的口袋中，的确觉得心有不甘。
若是把服装厂收回来，四百万美金的收入归运输公司所有，那么再做的领导，多少都能捞到一些好处，公司有钱了，大家吃吃喝喝的报销要方便了许多，换辆好点的专车也没有问题。
“我觉得朱总说的有道理，服装厂必须得收回，这四百万美金的收入，是我们集体的，也不应该落入到私人的手中。”一个想换新车的领导开口说道。
旁边另一人也开口说道：“只要不会耽误出口创汇的生产任务，我也认为可以把服装厂收回来。”
“虽然这么做，对李卫东同志有一点不公平，但为了集体，为了我们整个运输公司，牺牲一下个人利益，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嘛。大不了给他一些适当的补偿，比如破格提拔他为公司的中层干部。”
“说的也是，得给李卫东一些补偿。”朱士聪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工会那边不是缺一个处长么，可以让李卫东去做嘛！”
关系到各自的切身利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做出了集体决定，要将服装厂收回来。
于正诚则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他是独木难支，再反驳也没有用了。
更何况于正诚明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运输公司就是朱士聪的天下，聪明的人自然要提前选边站队。
想到服装厂还有四百职工，以及那四百万美金的订单要去完成，于正诚还是开口问道：“既然公司要收回服装厂，那是不是得给服装厂委派一个新的厂长啊？毕竟那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任务，还是得按时完成的。”
朱士聪马上说道：“关于服装厂的厂长，我有个合适的人员，之前跟李卫东竞争服装厂的那个杨鹏，就是一个不错的人才嘛，你看他当时能够为服装厂拿到那么多的订单，足见其能力出众。
另外我们可以再派王海滨同志作为顾问，协助杨鹏管理服装厂。王海滨作为采购处长多年，见多识广，对很多领域都有所熟悉，让他参与进来，在采购原材料方面也可以事半功倍。”
……
服装厂的会议室中，李卫东正在安排接下来的生产任务。
李卫东坐在正中，缓缓说道：“接下来的几个月，咱们要全力生产亚麻汽车坐垫，以满足出口创汇的需求。我知道现在仓库里，原料已经快用光了，下午我会联系厂家，去购买验材料……”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只见王海滨走了进来。
只见王海波开口说道：“正好，大家都在呢，我有事情要宣布！”
“王处长，我们正在开会呢，有什么事情，等我开完会再说！”李卫东一脸不喜的说道。
“李厂长，我觉得你这个会，可以不用开了，公司已经决定，结束服装厂的承包合同。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的。”
王海滨说着，将一份文件递到李卫东面前，接着道：“下星期的这时候，我会来这里接管服装厂！”
“还真被赵国栋给说中了啊！”李卫东不慌不忙的接过那份文件，表情却是一脸的淡定。
“既然你们自己来找不痛快，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第111章 没有钱发工资
王海滨离开的时候，仍然是趾高气昂的。
李卫东依据是老神在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则望着李卫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终还是副厂长王京开口问道：“厂长，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李卫东呵呵一笑，开口说道：“还能怎么办，按照总公司的要求来呗。”
“厂长，你真要把咱们厂还给公司？”王京又问道。
“什么叫还给公司啊，这服装厂本来就是运输公司的嘛，我只是个承包者，公司让我承包，我就继续承包下去，公司不让我承包，那我就不承包了呗。”李卫东一脸淡定的说。
“可是如果咱们厂没有你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啊？就我们几个，也不知道去该做什么业务啊！”王京开口说道，其他四个车间主任也纷纷点头。
“怕什么，不是有总公司么？到时候总公司派谁来当厂长，你们就听谁的，他安排你们做什么业务，你们就去做什么业务。”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好了，接下来咱们来讨论一下，下星期服装厂交接的事情，我好歹还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嘛！”
这次会议草草的结束了，王京和四个车间主任各怀心思的离开，会计王凯平却被李卫东单独留了下来。
“王哥，咱们从广交会上弄来了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这可是一块大肥肉，总公司现在来抢肉吃了！”李卫东开口说道。
“厂长，你打算怎么办？”王凯平直接问道。
李卫东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厂里账上留下两万块钱，剩下的全都转到我的账上去，当时不是说一年要向运输公司上缴两万块利润么，现在还不到一年，我就留下两万块，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厂长，账上的钱可都是打算买原材料的，要是转走了，咱们没有原材料，车间里恐怕得停工。”王凯平开口说道。
“不停工的话，我怎么要回服装厂！”李卫东阴阴一笑，接着说道：“再说了，服装厂连设备都没有，就算进来了原料，又有什么用！”
“设备？”王凯平微微一愣。
“你别忘了，那四台进口编织机，可是我借给服装厂的，当时也是签了租赁合同的，现在我不租了，要把设备拿回去！”李卫东信誓旦旦的说道。
“厂长，你这一招釜底抽薪可是高啊，厂里没钱的话，总公司还能出钱支援，可没有设备的话，总公司也没招了。这些可都是进口设备，不是随随便便能弄到手的。”
王凯平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接着说道：“厂长，当初你让我弄那份设备租赁合同的时候，该不会已经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了吧？”
李卫东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跟总公司那些大老爷们打交道，一个不小心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怎么能不多留个心眼！”
李卫东说道这里，拍了拍王凯平的肩膀：“王哥，下星期总公司就要派人来接管服装厂了，估计派来的不会是什么好鸟。这些天你得先委屈一下了，等我回来以后，咱们继续兄弟同心赚大钱！”
“厂长，你就放心吧。你要是回不来的话，我王凯平也不干了，以后跟你混！”王凯平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钱转到我账上以后，替我去一趟国税局，把税给交了。依法纳税是公民应尽的任务嘛，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李卫东开口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这件事情！到时候把纳税的单据给你送过去。”王凯平开口说道。
“对了。过两天，帮我散个传言出去。”李卫东阴沉的笑了笑：“就说厂里的账上没有钱了，这个月的工资会拖延几天再发放，还有奖金也会取消。”
……
中国的《个人所得税法》是1980年公布的，之后历经多次修正，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在**十年代，个税法并没有有很严格的执行，毕竟那时候刚从计划经济时代走出来，国家的发展程度也不高，便是想收缴个税，也受到很多客观条件的制约。
1980年制定个税法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规定，像是工资、劳务报酬、特许权使用费、利息、股息、红利所得、财产租赁所得等都要缴纳个人所得税。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哪有人会去真的缴税！
当时的个人所得税主要是依靠纳税人主动申报，但凡让人主动交钱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积极。
比如一个房东，把房子租给你，房东肯定把租金踹到自己腰包了，怎么可能主动去报税？税务机关也没有那个功夫挨个去查房东有没有缴税。
个税申报这种东西，是近几年才有的产物，在此之前老百姓都是闷声发大财。像是工资个税、稿酬个税这些提前扣了的，那是没办法。
直到后来国家也是出台了一系列退税的政策，这才使得很多人愿意去申报个税。
按照1980年的个税法规定，承包企业的所得应该算做是红利所得，需要缴纳20%的个人所得税。
李卫东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当然不会偷税漏税，这20%的个人所得税肯定是要缴纳的。更关键的是，交了税之后，这笔红利所得就变成了李卫东合法的收入。
……
一周后，杨鹏和王海滨二人前来接管服装厂。
李卫东在交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开口说道：“行了，交接完成了，杨厂长，我不耽误你了，先走了。”
李卫东说着，走出了会议室，不一会，那幸福二五零的“突突”声响起，随后越来越远，杨鹏便知道，李卫东已经离开了。
“呵呵，绕了一圈，这服装厂还是我的！而且我现在还有四百万美金的订单。李卫东，你想不到吧，忙活了那么久，最终还是给我做了嫁衣。”
杨鹏得意的笑了笑，随后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同志们，我叫杨鹏，可能大家都认识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咱们服装厂的厂长了。在这里，我中心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关心，感谢总公司的各位领导对我的器重！
这次担任服装厂的厂长，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认同和理解，更是一份期望和重托，同时也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和考验。我将把今天，作为一个新的起点，尽快的进入到工作当中，勤勉尽职、扎实工作、有所作为，在此，我要做三个方面的表态……”
杨鹏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讲，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万多字，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耳朵本来就不太好使的副厂长王京，更是忍不住的只打哈欠。
终于，杨鹏完成了他的就职演讲，开始进入到正题当中：
“我们厂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保质保量的完成那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任务，能为国家创造外汇，是光荣的，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
杨鹏说着，右拳攥紧高高举起，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然而会议室内却鸦雀无声。
没有人应和自己，杨鹏顿时一脸的尴尬。
换成是李卫东话，恐怕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
服装厂的这几个干部，没有一个爱说话的人，平时问他们十句，能回答一句就不错了。李卫东也是跟这几个干部都混熟了以后，他们才开始跟李卫东搭话。
见到无人应答，杨鹏只好无奈的笑了笑，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接着说道：“看来同志们都很有信心，那今天的会议，就暂时开到这里吧，我现在去各车间，熟悉一下车间的情况。”
……
杨鹏来到一车间。
“同志们，我是你们的新厂长，我叫杨鹏！”杨鹏冲着大家挥了挥手，摆足了领导视察的架势。
杨鹏本以为，一车间的工人们会有掌声来欢迎他，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天自我介绍之后，并没有一个人鼓掌。
“杨厂长，我听说这个月的工作要延后发放，是不是真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杨鹏顺着这声音望去，发现那是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女工，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杨鹏仔细一琢磨，这女工不就是王阿姨么，当初自己竞选的时候，还让王阿姨来当托呢！
“瞎咋呼什么，这次我又没让你当托！”杨鹏心中吐槽了一句，随后开口答道：“这位同志请放心，你们这个月的工资，一定会按时、足额的发放！”
“那奖金呢？”王阿姨接着问道：“我上个月，可是拿了六十块钱的奖金的！”
“奖金？呃，奖金也会有的……”杨鹏有些心虚的说道。
“凭啥发奖金？我听说厂里账上已经没钱了！”王阿姨又带头喊道。
“咱们这么大一个服装厂，厂里的账上怎么会没钱！”杨鹏说着，挥手叫来了王凯平，开口说道：“王会计，告诉大家，厂里账上还有多少钱！”
王凯平赶紧走过来，故意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然后开口说道：“杨厂长，咱们厂里的账上，还剩下两万块钱，真的不够发工资了！”
第112章 李卫东贪污公款！（900月票加更）
听说厂里的账上只剩下两万块钱，杨鹏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没听错吧！厂里的账上只剩下两万块钱？还不如公司医院的零头！”杨鹏心中暗道。
在接手服装厂之前，杨鹏也是对服装厂做过一些调查的，他知道过去几个月，服装厂靠着卖人造革皮夹克，应该赚了一百多万，就算是给工人发完工资、交完税，账上至少也得有个五六十万才对，不可能只有两万块钱。
听到厂里账上没钱了，下面的车间工人顿时不干了。
“账上没钱？也就是我们这个月的奖金没找落了？”
“何止是奖金啊，两万块钱都不够给我们发工资了！”
“没工资，不干了！”
“本来李厂长在的时候，我们每个月都有奖金，现在可好，换了个人，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走，咱们去总公司讨个税法！”
工人们乱哄哄的，眼看着就要总公司上访，杨鹏赶紧说道：“同志们，安静一下，不要冲动，工资会有的，大家先等一等，我马上去总公司要钱！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一分都不会少！”
费了好些功夫，又给下不少的许诺，再加上压上自己十八辈祖宗发誓，杨鹏终于平息了工人们的怒气。
此时的杨鹏可不敢再去二车间了，他直奔会计处看账本，他要弄清楚，为什么服装厂的账上只剩下两万块钱。
杨鹏叫上王海滨，两人一起翻看账本。
王海滨毕竟是搞采购的，多少也懂一些会计知识，对于账目数字一类的也比较敏感，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一笔非同寻常的支出。
“王会计，你过来一下，这笔支出发生在上个星期，而且直接把厂里账上的钱都转走了，就留下两万块，这是怎么回事？”王海滨指着账本问答。
“哦，这些钱都转到李厂长账户上去了。”王凯平开口答道。
“他让你转你就转？”王海滨开口问。
王凯平点了点头：“他是厂长啊，只要他签字，这钱可不就说转就转么！”
“我说钱怎么都没了呢，原来都让李卫东给贪污了！”杨鹏愤愤不平的说。
“等一下。李卫东没有这么蠢，他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贪污公款！”王海滨开口说道。
王海滨还是有脑子的，他接着问：“王会计，李卫东让你转钱的时候，就没说这笔钱是用来干什么的么？”
“说了呀。”王凯平接着道：“李厂长说，这是他承包服装厂的利润分红。”
“利润分红？有这种东西么？”杨鹏望向王海滨。
“这个嘛，我也拿不准，可能有吧。”王海滨摇了摇头。
承包国企这种事情，毕竟还没有明确的政策规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承包国企还是一件新鲜事，至于承包国企后的利润分配，更是搞不清楚。
只见王海波凑到杨鹏那里，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既然钱已经进了李卫东的口袋，就凭咱们是要不回来了，为今之计还是得向总公司求援，让他们先拨付一笔钱过来，把工人这个月的工资给发了，才能稳定人心。你现在马上去找朱总，让他签个条子，再找会计拿钱。”
“那李卫东拿走这么多钱，就这样算了？”杨鹏一脸不爽的说。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只不过就凭你我二人，拿李卫东是没有办法的！”王海滨接着说道：“这事情嘛，你也得去问问朱总，该怎么办，让朱总给个指示。”
……
不久之后，杨鹏出现在了朱士聪的办公室里。
“服装厂账上没钱了？这怎么可能！都是出口创汇四百万美金的企业了，账上怎么可能只有两万块钱，他们平时是怎么保障生产的？”朱士聪一脸不明所以的说道。
“表舅，我亲自看过账本，的的确确就剩下两万块钱了，这点钱连发工资都不够。”杨鹏开口说道。
朱士聪撇了撇嘴：“急什么，现在距离十五号发工资，还有十几天吧？”
“我是不急啊，可服装厂的工人们急啊！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说服装厂这个月的工资要延后发放，奖金也没有了，这工人一听，直接就罢工了，而且还要来总公司要个说法，我是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工人。”
杨鹏接着说道：“如果不赶紧发钱，稳定住人心的话，别说正常生产无法恢复，我看那些工人真的会来总公司闹腾的！表舅，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几万块钱么，等我们的产品卖出去，赚的比这个多好几倍！”
想到服装厂工人闹饷，朱士聪也有些头疼，无奈之下他只能签下了条子。
朱士聪拿过条子，看了看上面的数字，脸上露出一缕喜色，随后开口说道：“表舅，我看账目的时候，发现服装厂里原来还有好几十万呢，后来都被李卫东给提走了。”
“哦？你是说李卫东只接从服装厂的账户上拿钱？就没个什么说法么？”朱士聪顿时也来了精神。
“说是什么承包分红。表舅，有这个东西么？”杨鹏开口问。
“这个嘛，应该是有的。”朱士聪作为总经理，到底见过一些世面，他接着说道：“我听说南方那些承包国有企业的，也都有分红，至于分红是多少，怎么个分红法，我也不知道。”
杨鹏马上说道：“那这么多钱，就真的落到李卫东的口袋里了？表舅，你得想想办法啊，这是服装厂的钱，可不能让李卫东贪污了！”
朱士聪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思考了几秒后，开口说道：“咱们公司不是有纪委监察室么？你现在拿着服装厂的账本，去找公司的纪委，这贪污受贿一类的事情，该是他们调查的！”
……
次日，李卫东接到了运输公司纪委的通知。
李卫东早就猜到是什么事情了，于是他便揣着国税局的纳税单据，来到了运输公司的纪委监察室。
纪高官姓刘，也是公司领导班子成员之一，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纪委监察室的工作人员在场。
“李卫东同志，你不要紧张，实话实说就行，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上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刘书记依旧是很套路的开场白。
“行，组织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就是了，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组织，一定不会隐瞒的。”李卫东开口答道。
“那好。我们就开始了。”刘书记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镜，接着问道：“李卫东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担任服装厂厂长期间，贪污公款，有这种事情么？”
“没有。”李卫东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那你离开服装厂之前，将服装厂账上的一笔钱，转到了你个人的账户上，有没有这件事？”刘书记又问道。
“有这件事情，不过那笔钱是我承包服装厂得到了分红。”李卫东回答道。
“那你怎么证明，那笔钱是你的分红，而不是服装厂的公款？”刘书记又问道。
李卫东从包中掏出几份文件，接着说道：“我这里有几份文件可以证明，第一份是我承包服装厂时候的交接文件，上面显示，服装厂的账上只有43块2毛钱，你可以查看服装厂的账目来确认。
而且这份文件有服装厂前任厂长王兰同志的亲笔签字，你可以找她确认这份文件内容的真伪性。我想请问一下，一个账上只有43块2毛钱的服装厂，怎么去贪污几十万？
李卫东说着又拿起了第二份文件，接着道：“第二份是我离开服装厂时候的交接文件，上面显示，服装厂的账上有21852块4毛钱，这个你也可以查到。
根据我与公司签订的合同，我承包服装厂以后，每年要向公司上缴两万块钱的利润，这服装厂账上的两万多块钱，就是我上缴的利润，当时承包的合同我也带了，你可以查验。”
“李卫东同志，你承包服装厂的合同，我之前也看过了，上面可没有说，你承包服装厂以后，可以将服装厂获得的利润揣进自己的腰包里！这服装厂毕竟是国有企业，所产生的经营利润，按道理也该属于公家的钱吧？”刘书记开口说道。
“承包合同上也没说，我不能从服装厂获得利润分红吧？对于承包企业获得分红这类事情，国家并没有出台法规予以禁止，而且在很多地方，已经有了类似的先例。
去年十二月份，国家颁布了深化企业改革方面的决定，其中也提到要在全国推广承包制。所以说，我从服装厂获得的分红，是合法收入。”
刘书记微微一笑：“李卫东同志，国家要推广企业承包制，只是肯定了你承包服装厂的行为，至于你从服装厂里拿走的钱是不是合法收入，可不是你说的算的，这件事情还不能下定论，我们还需要调查才能得出结论。”
李卫东却摇了摇头：“刘书记，我认为这件事情，不需要咱们公司的纪委给出结论，或者说咱们公司的纪委，还没有资格对此给出结论。”
“啪！”刘书记猛地一拍桌子，有些愤怒的说道：“李卫东同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对抗组织的调查！”
李卫东呵呵一笑，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份文件，接着说道：“我获得的这笔红利，已经向国家缴纳了个人所得税，国税局可是根据国家的法律进税款收缴工作的，如果我的这笔红利是违法收入的话，国税局也不可能向我收取个人所得税，你说是不？”
李卫东说道这里，将那份国税局的纳税单据递了上去，接着说道：“这是国税局给我开局的纳税证明，我是依法纳税，这收入自然也是合法的。
刘书记，你觉得咱们公司的纪委监察室的调查结论，能有资格跟国法比较么？难不成您这个纪委监察室，还能大过国家的立法机构？”
这话说出口，有点诛心了，刘书记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第113章 没有钱买原料
李卫东将国税局的纳税证明递到了刘书记面前。
刘书记望着这张纳税证明，再看看国税局那红彤彤的公章，一脸的无可奈何。
有这张纳税证明，就意味着李卫东从服装厂拿走的红利，成了合法的收入，有这张纳税证明，便是告到反贪部门也是没有的。
运输公司的纪委监察室，就算是再怎么霸道，再怎么指鹿为马，也不能跟国法较劲。
当然，如果运输公司非要拿回这笔钱的话，也可以用别的阴招，比如想办法给李卫东穿小鞋。
然而这一招对于李卫东肯定不太管用，服装厂几十万的分红在手，还怕穿小鞋么！大不了辞职不干了，这么多钱也够一辈子荣华富贵。
对李卫东的调查就这样无疾而终，李卫东得意洋洋走出了纪委监察室。
……
国企承包的过程中，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即便是1988年国家《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暂行条例》，有了比较明确政策依据，国企承包依旧是一片群魔乱舞。
在1988年之前，关于国企承包后的分红，同样没有什么硬性规定，该不该分红，该分多少，是按比例还是按固定数额，这些都有很大的扩展空间。甚至有的时候便是签订了承包合同，也不一定算数。
要说看你承包效益好，直接把企业收回来，然后一分钱的分红不给你，这也不是新鲜事。
直到后来，国家明确了“包死基数、确保上交、超收多留、歉收自补”为主要内容的承包制，这才让国企承包该怎么分红真正的有法可依。
李卫东当时签订承包合同时，只是说每年向公司上缴两万块钱，而并没有提分红的事情，也是故意在制造模糊空前。
若是明确提到分红的话，那就要谈到分红比例的问题，那么运输公司肯定不会给李卫东百分百的利润分红，毕竟运输公司作为国企，是不允许个人去这么占便宜的。
在分红问题上故意制造模糊空间，那就给了李卫东拿走全部利润的可能性。
运输公司在签订承包合同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分红的事情，毕竟那时候的服装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一个即将倒闭的企业，谁还会在乎分红！把服装厂交给个人承包，能顺利的发放工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且当时大家都觉得，李卫东去承包服装厂，只是为了获得一个快速提升的机会，去服装厂当个厂长镀镀金，能快速的提干，至于靠服装厂赚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李卫东真靠着卖皮夹克赚到钱时，运输公司的领导班子才意识到，当时的那份承包合同签亏了！
如今又来了四百多万美金的出口创汇，运输公司领导班子哪里还能坐得住，朱士聪稍微一鼓舞，服装厂便被运输公司给收了回去。
李卫东早就料到，运输公司的领导班子会耍无赖，看到自己赚了钱，一分钱的分红都不舍得给。
所以李卫东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把服装厂的钱全都转到自己户头上，然后去交上个人所得税，造成税后合法收入的事实。
既然承包分红这种东西，在政策上还是模糊的，那当然是谁下手快，谁就占有话语权！
在占便宜这方面，运输公司的一群计划经济时代过来的老无赖，还真的斗不过李卫东这个市场经济时代摸爬滚打出来的老阴币。
……
服装厂，杨鹏作为举报人，已然得知了公司纪委的调查结果。
“这个李卫东，真是太狡猾了，竟然主动跑去税务局，把什么个人所得税给交了！从服装厂转走的几十万，一下子就成了他的合法收益！”杨鹏纷纷不平的说。
旁边王海滨说道：“我听说个人所得税的税率可是20%，李卫东这次得交十几万的税，这小子虽然可恶，但魄力还真没的说。换成我的话，还真不舍的话这笔钱。”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只见副厂长王京走了进来。
“王厂长，有什么是么？”杨鹏开口问道。
“车间快要停工了。”王京很干脆的答道。
杨鹏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又要停工？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不是已经提前发下去了么？怎么还要停工！你们服装厂的工人，也太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吧！”
“咳咳！杨厂长，是咱们服装厂，都是一家人嘛。”旁边的王海滨干咳一声，提醒杨鹏注意说话。
王京不屑的瞪了瞪杨鹏，随后开口说道：“这次还真不怪职工，之所以要停产，是因为原料快用光了。”
“什么原料？你们厂没买原料么？”杨鹏一脸不爽的问。
“咳咳，杨厂长，是咱们厂！”王海滨再次提醒道。
王京则开口说道：“之前买了一批，都用光了，这次可是几十万件的订单，就之前买的那点原料肯定不够，还得再买！”
“那就去买啊！这可是出口创汇任务，决不能耽误了车间的生产。”杨鹏开口答道。
“以前采购原料的事情，都是李厂长和王会计负责的，我只管生产，不会买原料。”王京双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那行，把需要什么原料告诉我，我一会叫着王会计，去买原料！”杨鹏无奈的说道。
不一会儿，王凯平被叫了过来。
“王会计，听说以前都是你跟着李卫东去买原料的，这生产原料的厂家，还有原料的价格，你都知道吧？”杨鹏开口问。
“知道，我那里有个表格，厂长你要是想看的话，我马上给你拿过来。”王凯平装作一副很热诚的样子。
杨鹏长出一口气：“那事情就好办了，厂里没有原料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跟我去买原料。”
“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王凯平说完一溜小跑的走了出去。
杨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王会计，倒是个挺勤快的人啊，比那个王京强多了。”
然而下一秒，王凯平却又折返回来。
只见王凯平嘿嘿一笑，开口问道：“厂长，有件事情，我得多嘴问一句，咱们这次去采购原材料，你带够钱了么？”
“带钱？”杨鹏猛的一愣。
“是啊，买东西当然要给钱了！”王凯平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厂长，虽然你昨天拿来了一部分钱，可都给工人发了工资和奖金了，现在厂里账上还是没钱，这买东西不给钱，说不定得挨揍啊！”
“呃……”杨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又得去找朱士聪要钱了！
……
朱士聪一脸不爽的望着杨鹏：“不是才刚刚给了你一笔钱么，怎么又来要钱？”
“表舅，上次那个钱是给职工发工资的，这次的钱是用来买原料的，不一样。”杨鹏开口说道。
“服装厂里连原料都没有？没有原料的话，你们是怎么生产的？”朱士聪诧异的问。
“表舅，那可是几十万件的大订单，服装厂里之前买的那些原料根本不够用。”杨鹏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服装厂里的钱，原本是够买原料的，都怪那个理我的，把钱给转走了，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又是这个李卫东，都把服装厂交出来了还给我找麻烦！”朱士聪骂了一句，然后接着问：“这次需要多少钱？”
杨鹏赶紧把条子递到了朱士聪的面前。
朱士聪数了数上面的零：“个、十、百、千、万、十万，这么多！”
“表舅，出口创汇的产品，用的都是好原料，价格本来就比较高。您看，这是价目表！”杨鹏说着将一张报价单递到了朱士聪面前。
“你小子，不会从中吃回扣了吧？”朱士聪开口问。
“没有，这次绝对没有！”杨鹏连忙摇头。
“这次？”朱士聪的表情顿时抑郁起来。
杨鹏也察觉到自己言多必失，于是赶紧开口说道：“表舅，你就快把这条子批了吧，要不然服装厂那边可就真的停工了。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几十万块钱么！等我们的产品卖出去，赚的比这个多好几倍！”
朱士聪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象那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他还是在条子上签下了字。
……
从朱士聪拿到了钱，杨鹏终于买来了亚麻细纱和羊毛原材料。
望着原料仓库里堆满了箱子，杨鹏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只见王京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厂长，可找到你了！”王京扯着大嗓门喊道。
“王厂长，你要的原料，我已经买齐了，都在这里。现在车间不会停产了吧！”杨鹏指了指面前的原料。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二车间已经停产了！”王京开口说道。
“为什么？”杨鹏顿时一脸的不解。
王京大喘几口气，才开口说道：“因为没有原料！”
杨鹏顿时有些恼怒：“我不是说了么，原料我已经买来了，就在这里，这么多，这些都是！”
“厂长，是这样的，这些麻毛原料，需要经过编织以后，制造出填芯辫，然后才能够进入车间，加工成汽车坐垫。我们现在是没有填芯辫了。”王京回答道。
“那还不赶快去编织填芯辫！”杨鹏开口吩咐道。
王京却摇了摇头：“编不成，没有编织机啊！”
“为什么会没有编织机？没有编织机的话，你们以前是怎么生产的？”杨鹏疑惑的问。
王京则开口答道：“以前是有四台编织机的，在你来之前，都被李厂长给拉走了！”
第114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三更）
服装厂的设备被李卫东给拉走了！
杨鹏的第一反应是想骂人，但随后他突然意识到，李卫东这是公然侵吞国有资产啊！
“你确定，李卫东把服装厂的设备拉走了？”杨鹏赶紧追问了一句。
王京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前些天的事情，李卫东从运输公司里叫了辆车，把四台编织机全都拉走了，司机还是货运处的叶师傅，我认识的。”
“那李卫东为什么要拉走厂里的设备，是不是拿去倒卖了？”杨鹏有些欣喜的问。
“这我哪儿知道啊！李卫东是厂长，这事情他说的算，他说要运来设备，那就运来设备，他说要拉走设备，那就拉走设备！”王京回答道。
“你是副厂长，李卫东从厂里拉走设备，你就没问一下缘由，任凭他拉走？”杨鹏又问道。
“我只管生产，其他的事情不归我负责。”王京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了，那四台编织机本来就是李厂长拉来的，现在他想拉走，也是正常嘛！”
“正常？呵呵呵，这可不正常！”杨鹏微微一笑：“就算这设备是李卫东当厂长期间添置的，但也是服装厂的东西，是国有资产，李卫东这是在侵吞国有资产！”
此时的杨鹏心情大好，他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李卫东把柄。
“是时候再去一趟公司的纪委监察室了！”杨鹏心中暗道。
杨鹏以为那四台进口编织机，是由服装厂购买的，那么编织机自然是属于服装厂的财产。李卫东把编织机运走，便是侵吞国有资产。这可是犯罪，得判刑的。
然而杨鹏并不知道，那四台编织机是李卫东自己买的，然后租赁给服装厂使用，双方还签订了租赁合同。
其实租赁编织机这种事情，也只有李卫东和会计王凯平知道，就连副厂长王京，也是不知情的。
王京就是个只知道傻干活的憨憨，虽然是副厂长，但从来不参与服装厂的决策。
那四个车间主任也差不多，给他们任务，他们就去执行，然后每月定时领工资，平时只顾着自己车间的那些事情，对于服装厂的经营也是漠不关心。
这样的一群手下，当然不会去关心设备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不拖欠工资，而且还有奖金拿，那就万事大吉了！
在国企之中，这种人还是占据绝大多数的，每天做好本职工作，也不操心也不费力，机械的重复着每一天，每月都有工资可以领，什么愿望啊，梦想啊，终究会被现实所磨灭，最后像一条咸鱼一般，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
李卫东又被叫到了运输公司纪委监察室。
刘书记也就是那一套开场白：“李卫东同志，你不要紧张，实话实说就行，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上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李卫东也照旧是那个回答：“组织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就是了，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组织，一定不会隐瞒的。”
“那好。我们就开始了。”刘书记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镜，突然觉得这一幕不久前才发生过，这让刘书记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这次的调查结果，应该会不同吧！毕竟这一次是证据确凿。”刘书记想到这里，开口问道：“李卫东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担任服装厂厂长期间，侵吞国有资产，有这种事情么？”
“没有。”李卫东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那在你卸任厂长之前，曾经从服装厂里运走了四台编织机，有没有这件事情？”刘书记接着问。
“确有此事！”李卫东回答道。
“那这还不是侵吞国有资产？你老实交代，那四台编织机是不是被你拿去卖了？”刘书记厉声问道。
李卫东不慌不忙，开口问道：“刘书记，谁告诉你，那四台编织机是国有资产了？”
“李卫东，我知道那四台编织机是你担任厂长期间采购的，但服装厂购买的设备，就是国有资产，你李卫东没权力私自拿走！”刘书记的语气依旧严厉。
“哦，那请问刘书记，那服装厂有没有这四台编织机的采购单据？或者你在服装厂的账目上，看没看到过购买编织机的记录？如果没有的话，你怎么能证明这四台编织机是服装厂购买的？”李卫东开口问道。
“哎呀，那个杨鹏好像真的没给我看编织机的采购单据！”刘书记眼神中的犹豫一闪而过，随后他强作镇定的说：“李卫东，你不要以为强词夺理，就能对抗组织调查！你说的那些采购单据，还有购买记录，我很快就能拿过来。”
“不用你费事了，编织机的采购合同，我都带来了。”李卫东从包中拿出了与民泰贸易公司签订的合同，接着说道：“你自己看看，合同上的甲方是谁。”
“甲方：李卫东。这有什么问题么？你去买设备，甲方不是你还能有谁？难不成甲方还能写别人的名字。”刘书记开口问。
“是啊，我去买东西，甲方当然得是我，要是服装厂去买东西，那么甲方就应该是青河地区运输公司服装厂，你说对不？”李卫东笑着答道。
这一刻，刘书记瞬间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甲方是李卫东，而不是服装厂，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四台编织机，是李卫东自己买的，而不是服装厂所采购！
李卫东呵呵一笑，开口说道：“刘书记，这四台编织机，本来就是我李卫东个人购买的，没用服装厂的一分钱，后来我把编织机租赁给了服装厂使用，也是签过租赁合同的。
我把自己的设备租赁出去，这没有违纪违法吧？现在我不想租了，自然得把设备给收回来。我拿回自己的设备，也没有违纪违法吧？就连我用的货运处的车，也是付了运费的，公家的便宜，我可一分钱都没占！”
“这个……”刘书记又一次无语起来。
“杨鹏那个蠢货，不把事情搞清楚就来举报，害的我也丢脸！又被李卫东看笑话了。”刘书记心中暗骂一句。
……
杨鹏满心期待的等待着公司纪委对高消息，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刘书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此时杨鹏才知道，那四台编织机，根本就是李卫东自己买的。
“李卫东，你故意阴我！还有那个王京，我非得收拾你！”杨鹏愤愤不平的骂道。
王海滨则从旁边劝道：“这王京，暂时还动不得的，他是负责生产的，之后完成那四百万美金的订单，还得指望他呢！你要是收拾了王京，你要自己去负责生产么？”
“王处长，我也是说说气话。”杨鹏的态度软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去负责生产。
王海滨接着说道：“你还没看出来么，李卫东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釜底抽薪。他故意把编织机拉走，就是要告诉总公司，没有了他李卫东，咱们就没法完成生产任务，到时候公司就还得把他请回来，继续当这个服装厂的厂长！”
“那怎么能行！李卫东回来的话，咱们不就白忙活了么！”杨鹏摇着头说。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恢复生产。李卫东不是把编织机拉走了么，那咱们就赶快去买编织机，有了编织机，就能恢复生产了。”
王海滨接着说道：“杨厂长，我是做采购的，认识一些机械厂的人，采购编织机应该没有问题。我现在立刻帮你联系厂家，你也赶快去找朱总，让他给你批点钱，把编织机买来！”
“又去找我表舅要钱？”杨鹏一脸为难，自从他担任服装厂厂长以来，别的事情没做，净去找朱士聪要钱了，弄的朱士聪都有些不待见他了。
“杨厂长，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么？没有编织机，就没有办法恢复生产，你要是能像李卫东那样，自己弄来四台编织机，那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王海滨开口说道。
“我……”杨鹏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若是有李卫东的本事，也不至于在这里愁眉苦脸了。
……
“你怎么又来要钱了！”朱士聪怒气冲冲的问。
“表舅，上次那个钱是用来买原料的，这次的钱是用来买设备的，不一样。”杨鹏开口说道。
“买设备？服装厂连设备都没有？没有设备之前怎么生产的！”朱士聪怒吼道。
“之前是有设备的，这不是被李卫东给阴了么！”杨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朱士聪。
然后杨鹏接着说道：“表舅，这件事真不怪我，是那李卫东太狡猾了，我哪能想到他这么阴损，自己买设备再租给服装厂用！现在没有设备，服装厂已经停产了，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朱士聪指着杨鹏痛骂道：“巧妇？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我倒是给你米了，你的炊呢？我看你就剩下吹了！”
“表舅，现在订单有了，原料也有了，就差编织机了，王处长那边已经帮我联系了厂家，只要编织机一到，马上就能生产。咱们前期都投入了几十万，现在不去买编织机的话，那几十万的原料钱，不就都打水漂了么！”
杨鹏话音顿了顿，接着劝道：“表舅，我刚去外汇调剂市场查了汇率，一美元能换四块多钱人民币，这四百万美金，就是一千六百万人民币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咱们把东西卖出去，之前的投资全都能回本！”
朱士聪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象那一千六百万人民币，他还是在条子上签下了字。
……
王海滨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他迅速联系的国内的机械厂，购买了两台编织机。
编织机被送到了服装厂，一番调试后，终于生产出了填芯辫。
杨鹏拿着刚生产出来的填芯辫，一脸轻蔑说：“这个就是填芯辫？汽车坐垫就是这东西编出来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啊！这东西都能卖四百万美元，有几台设备，有会手艺的工人，谁都能做出来！”
杨鹏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填芯辫，然后吹了吹手上沾着的羊毛，对身旁的王海滨说：“虽然有些波折，现在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王海滨却是一副警惕的模样：“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李卫东那小子，诡计多端，怎么能只有这两招？”
“这两招还不够么，已经弄得我焦头烂额了，我说王处长，你也不要太草木皆兵了，那李卫东是有些本事，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的。”杨鹏得意洋洋的说道。
与此同时，在服装厂的生产车间，职工们正用新做出来的填芯辫，加工亚麻汽车坐垫。
此时的车间里，无数细小的羊毛正漂浮在空气中，每当有人走过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羊毛都会在空气中乱窜，钻入到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当中。
“咳咳咳咳……”王阿姨被呛的不停的咳嗽。
“不行了，呛死我了，谁拿还有多的布头，我得缝个口罩戴上！”王阿姨开口说道。
“王姐，我这里还又块碎布头，应该够做两个口罩的。”旁边一人将一块碎布头递给了王阿姨，接着说道：“这批填芯辫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材料，从来都是不起毛的，现在这批材料，拿起来就一对羊毛乱飞。”
“不光是羊毛乱飞，你们没注意么，用力捏捏这填芯辫，有落麻，这填芯辫的质量，比起之前的那一批，可差远了。”另一人开口说道。
“我听说这些坐垫，可是要出口给外国人的，要是质量不达标的话，外国人能要么？”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想坐在这种东西上，往上面一坐，再站起来的时候，一屁股都是羊毛。”
“是啊，还有这靠背，夏天要是靠上去的话，沾上一身羊毛，还不得浑身觉得发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到，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哎呀！”
“怎么了？”旁边的人急忙问道。
“又断了！这是今天断掉的第三根了！这个新的填芯辫，也太不结实了！”
第115章 这次得要美金（3200订阅加更）
服装厂会议室中，杨鹏拿着一份质检报告，脸上一片铁青。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生产了上千件产品，却没有一件是质检合格的！”杨鹏怒意十足的大吼道。
然而会议室内却是鸦雀无声，副厂长王京和四位车间主任，依旧是那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就像五只可达鸭，呆萌的坐在那里。
面对这样一群手下，杨鹏真的是无可奈何，骂又不能骂，打又打不得。用骂的话，人家当没听到，用打的话，还真打不过王京这个退伍兵。
杨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些，随后开口说道：“王厂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王京答应了一声，扯着大嗓门说道：“这批产品质量不合格，主要是出现了飞毛多、落麻多、断头多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
“这就说完了？”杨鹏又是心生怒火：“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质检报告上都写着呢！我问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质量不合格。”王京老神在在的答道。
鸡生蛋蛋生鸡，王京一句话又绕回去了。
杨鹏真的想上前给王京两巴掌，可惜他打不过王京，也就只能想想。
“几位车间主任，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产品的质量会不合格？大家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有想法也不要窝在心里。恩，就从一车间开始说吧！”
杨鹏说着，望向了一车间主任。
“我？”一车间主任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啥想法。”
“我也没有！”二车间主任跟着说道。
“我也没有！”三车间主任说。
“我也是！”四车间主任马上说道。
这四个人就如同报数一般，非常整齐。
见到这一幕，杨鹏彻底的无语了。
“你们好歹也是厂里的干部，现在用得着你们了，一个个都不说话了，要你们有何用！”杨鹏用愤怒的表情掩盖住自己的无奈。
“杨厂长，以前遇到问题，都是厂长自己解决的，我们都是听厂长安排，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王京开口说道，暗地的意思是说，你是厂长，有问题你解决，别来问我们。
此时，王凯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举了举手，开口说道：“厂长，我可能知道产品质量不合格的原因。”
“你知道？快说！”杨鹏急忙说道。
“我也是瞎猜的，我觉得可能是跟编织机有关。我们之前用的编织机，跟现在用的编织机不一样。”王凯平开口答道。
“有什么不一样？”杨鹏立刻问道。
“现在我们用的编织机，是国产的，而之前我们用的编织机，是进口的。我琢磨着，这国产机器和进口机器，肯定是有不同的。”王凯平回答道。
“进口编织机？就咱们这个三产服装厂，还用的上进口编织机！”杨鹏瞪大了眼睛。
王凯平呵呵一笑：“反正都是李厂长弄来的，管他进口的还是国产的，用就是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要去弄进口设备来？”杨鹏开口问道。
王凯平点了点头：“没有进口设备，咱们生产的亚麻汽车坐垫就不合格，到时候也就没办法出口创汇。关键是外贸部门那边，对订单催得也挺紧的，要是到时候无法按时交货，影响了国家出口创汇，恐怕上面的领导饶不了咱们！”
“什么饶不了咱们，是饶不了我！”杨鹏心中吐槽道：“你就是一个会计，上面怎么清算也算不到你头上！我可是厂长啊！是第一责任人！”
……
羊毛纤维和亚麻纤维在细度、弹性、伸长、卷曲等方面性质差异较大，混纺时工艺较难控制。麻毛混纺制造填芯辫，会出现飞毛和绕皮辊严重、断头、落麻多的情况。这一点，楚教授早就给出了结论。
李卫东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才特意花费重金，从日本进口了四台编织机，这样造出来的填芯辫，才适合日常使用。
这些都是技术性的问题，需要楚教授这种的人才能解决，服装厂的这群憨憨们肯定是不懂的，他们只知道搞生产，李卫东也懒得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
如今换了杨鹏当厂长，杨鹏天真的以为，随便弄台编织机来，就能够制造出合格的填芯辫，服装厂便可以继续生产亚麻汽车坐垫。杨鹏万万想不到的是，没有进口设备，根本就做不出来合格的产品。
国家队出口创汇产品的质检要求一致比严格，特别是在八七年那个外汇紧缺的时期，出口创汇更是不能有半点的差池。
要是出口产品的质量出现了问题，不仅仅会影响到后续的出口创汇，对于国家的形象来说也是个打击。一旦部委追究起来，别说是运输公司的领导班子，恐怕连地委的领导，都得跟着倒霉。
……
无奈之下，杨鹏又一次来找朱士聪求救。
“表舅，您忙着哪！”杨鹏有些心虚的望着朱士聪。
“你怎么又来了？”朱士聪一脸的无奈，随后认命般的说道：“这次又要多少钱。”
“表舅，你都猜到我是来要钱的啦？”杨鹏怂哆哆的说道。
“废话，你来我这里，除了要钱，还能有什么屁事！说吧，你这个巧妇现在还缺多少？”朱士聪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
“这次得要三万块钱。”杨鹏老实的答道。
朱士聪终于抬起头来，他开看了看杨鹏，开口说道：“只要三万块钱？你这次可是转性了啊，要的这么少。”
“呃……那个……表舅……”杨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次得是美金！”
“三万美金，你小子疯了么！”朱士聪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表舅，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杨鹏赶紧劝道。
等朱士聪稍微平息了一些，杨鹏才接着解释道：“表舅，你听我慢慢解释，我这次是被李卫东给阴了啊！”
“又被李卫东给阴了，你怎么那么容易被阴？怎么每次被阴的都是你？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说法！”朱士聪冷哼一声。
杨鹏一脸尴尬，他接着解释道：“表舅，你是不知道啊，我接管服装厂以后，生产出来的产品根本不合格，后来我查了一下才知道，得用进口的设备才行。”
“那以前没有进口设备，是怎么生产的？”朱士聪开口问。
“以前是有进口设备的，不是被李卫东给拉走了么？”杨鹏开口答道。
“就是你之前说的四台编织机？那我之前批给你十几万用来买编织机的钱，岂不是打水漂么？编织机白买了？”朱士聪气的走上前去，就要给杨鹏一巴掌。
“表舅，别打我啊，那两台编织机，咱们再卖给别人就是了，几乎是全新的编织机，肯定能卖出去。”杨鹏连忙说道。
“我迟早得被你气死！”朱士聪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手。
杨鹏则接着说道：“表舅，你打死我也没用啊，服装厂照样没法生产，现在的关键是，得赶快买来进口编织机，所以我才来跟你要外汇了。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还给我套狼，我看你自己都快被狼吃了！你以为外汇是那么好弄到手的？你要人民币的话，我签个字也就批了，但你要的是美金，我签字能管用么？别说是三万美金，就算是三千美金，我都找不到！那可是外汇！你知不知道现在外汇有多难弄？”
朱士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就算是我能弄到三万美金，你知道得花多少时间么？我写个申请，递到外经贸局，外经贸局再递到外经贸厅，外经贸厅再递到外经贸部，然后层层批复下来，就算是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大半年，能走完这个流程？再把设备买来，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能拿到进口设备就谢天谢地了！”
“明年这时候？这恐怕来不及吧，订单上有规定的交货时间的。”杨鹏开口说道。
“你还知道来不及啊！”朱士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买设备肯定是来不及了，最快的方法只能从别处借！”
“去哪借啊？”杨鹏下意识的问道。
“你笨啊，不会去找其他纺织厂问问，青河有好几家国营纺织厂吧？挨个去问。再不行的话，去周围的地市问一问。说不定就能找到进口编织机！”朱士聪开口说道。
“那我立刻去别的纺织厂问问，谁要是有进口编织机的话，先借给我用一用，大不了给他们一些钱。”杨鹏开口说道。
朱士聪无奈的点了点头，但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青河的那些纺织厂，一个比一个落后，甚至还有五十年代苏联援助的设备，怎么可能有先进的进口编织机。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秘书走了进来。
“朱总，刚接到办公室的通知，地委的刘通副专员来视察服装厂，现在已经到了，于书记正陪着他呢！”
“什么？”杨鹏吓得腿一软，差一点直接摔倒了在地上。
第116章 握手言和
刘通站在已经停产的车间前，表情显得极为阴沉。
旁边的随从也都看出来，刘通的心情非常不好，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终于，刘通开口说道：“于书记，你这是给了我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刘专员，你可真的误会我了，我哪敢给您下马威啊！”于正诚连忙辩解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几天，就停产了？”刘通指了指前面的车间。
“是这样的，这服装厂本来是承包给李卫东的，但是前些天，我们运输公司领导班子开了个会，集体表决，决定收回服装厂。在会议过程中，我是表示反对的，但是毕竟得这是集体的决定，我一个人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于正诚说着，将一份文件双手递到了刘通手上：“刘专员，这是当时的会议记录，你请看，你看过这会议记录，就明白了。”
刘通冷哼一声，拿过会议记录，快速的翻看起来，于正诚则接着解释道：“现在这服装厂的厂长，是朱总经理推荐的，至于服装厂为什么会停工，具体原因的话，得问新任的厂长，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估计很快就回来。”
刘通草草的翻看了一下会议记录，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运输公司的这些人，吃相也太难看了，见到服装厂弄到了四百万美金，便急忙将服装厂收回去，想把这笔钱揣到自己口袋里，全完没有考虑国家的出口创汇任务！只知道自私利己，毫无大局观，运输公司早晚要毁在这群人手上！”刘通心中暗道。
出现这种情况，刘通并不觉得以外，他也是从政多年，国企领导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不过了！
见到有利可图，一个个全都不要脸的往上扑，等到要承担责任的时候，一个个又全都缩到了后面。
当初李卫东还在广交会上的时候，刘通就迫不及待的来运输公司了解情况，后来更是送上一块“出口创汇先进集体”的牌子，就是为了给服装厂站台，确保那四百万美金的外汇订单能够顺利完成，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其实在刘通看来，只要服装厂的正常生产不受到影响，能够完成那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任务，那么运输公司是不是收回服装厂，又或者让谁来承包服装厂，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刘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服装厂直接停产了，刘通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刘通毕竟是分管外贸的领导，若是四百万美金的订单无法完成，他肯定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旁边的于正诚则接着辩解道：“刘专员，我也是是在没办法啊，你是知道的，我明年就要退休了，现在我说的话，也没有之前那么管用了，很多事情，我是心里明白，做起来却是身不由己啊。”
“呵呵，何止你说话不管用，看来我说话都不管用了！”刘通冷哼一声，他决定先回地位，去找个说话管用的人，来管管这件事情。
……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朱士聪有些心烦意乱的看了看电话机，随后拿起了听筒。
“我是张振北，是朱士聪同志么？”听筒里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朱士聪吓了一跳，他立刻答道：“我是朱士聪，张专员，你有什么吩咐？”
“朱士聪，你在搞什么？咱们青河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出口创汇的企业，结果被你搞的停产了！国家的出口创汇任务，你打算怎么完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家的外汇有多紧缺！你知不知道，出口创汇的任务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这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意味着什么！
我现在给你一天的时间，马上让服装厂恢复正常的生产，做不到的话，你就别当运输公司的总经理了，给我扫厕所去！”
张振北对着朱士聪一顿痛骂，朱士聪也不敢还嘴，只能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终于，对面的张振北骂痛快了，气也消了许多，然后才挂上了电话。
朱士聪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虽然张振北刚才说的是气话，但若是服装厂无法复工的话，自己还真有可能丢了乌纱帽。
在运输公司，朱士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运输公司毕竟是国企，国企的领导也都是国家干部，作为地委一把手的张振北，还真能一句话把朱士聪免职。
更何况这次涉及到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就算张振北真的把朱士聪给免职，也是有充足理由的，朱士聪就算是想伸冤，也找不到个合适的衙门。
……
朱士聪提着两条香烟，两罐麦乳精，敲响了李卫东家的大门。
九零后或者零零后可能没见过麦乳精这种东西，这是一种含有奶粉、炼乳、麦糠和糖的速溶冲制饮品，可以看做是那时的奶茶。在八十年代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麦乳精还是一种比较奢侈的饮品，经常被当做礼品赠送。
不一会，房门打开，李卫东探出头来。
“哎吆，是朱总啊！真是稀客，快里面请！”李卫东笑盈盈的将朱士聪请到了客厅。
朱士聪刚坐下来，李卫东就将一杯茶水递到了朱士聪面前。
“来，朱总，喝茶！”李卫东又请了一次茶：“这次真是好茶，我从广交会上带来的武夷山的正山小种。”
朱士聪下意识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微微点了点头，这茶味道还真不错。
“怎么样，是好茶吧？这次我可没用茶叶沫子糊弄你。”李卫东笑着说道。
“茶叶沫子？”朱士聪微微一愣。
“上次王海滨处长去我办公室，我就用茶叶沫子糊弄的他，没办法，当时服装厂穷，喝不起好茶。”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朱总，就知道你今天下午肯定会过来，所以早就准备好茶了，你这一敲门，我就倒上热水，刚刚好。”
“你知道我要来？”朱士聪开口问道。
“上午的时候，刘副专员不是去考察服装厂了么？我估计你下午肯定会过来的。”李卫东说着，拿起了自己那杯茶，喝了一口，然后做出一副回味茶香的样子。
“那你也知道我的来意了？”朱士聪直接问道。
李卫东微笑着点了点头：“让我回服装厂嘛，这个好说。”
“你答应了？”朱士聪立刻问道。
李卫东伸出三根手指：“我有三个条件。”
“果然还是有条件的，说吧，你这次想要什么？”朱士聪开口问道。
“第一，还是得跟以前一样，我是承包服装厂，服装厂里一切由我说的算，总公司不得干预服装厂的管理。”李卫东开口说道。
“行，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答应下来！”朱士聪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二，关于利润分配的事情，也跟以前一样，我每年向总公司上缴两万块钱，额外的利润，我可以自行分配。”李卫东接着说道。
朱士聪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开口说道：“那可是四百万美金，按照外汇调剂市场的价格，要超过一千六百万人民币，全都收到自己腰包里，你也不怕撑着！小心回头政策一变，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把你当财主给打了！”
“朱总，这四百万美金的出口创汇是我争取来的，所以这笔收益，也应该是我的，总公司不能跟我抢！而且咱们国家只会越来越开放，商业环境也只会越来越宽松。国家会越来越强盛，老百姓会越来越富有，我只是比其他人先实现了四个现代化罢了！”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总公司也没得选。生产所用的设备在我手里，没有这些设备，服装厂就没法复产，也就没法去完成出口创汇的订单。到时候承担责任的肯定不是我这个被已经撸掉的厂长！”
朱士聪轻叹一口气，算是承认了李卫东所说的是事实，没有那四台进口编织机，运输公司只能任由李卫东宰割。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朱士聪开口问道。
李卫东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第三个条件嘛，就是请朱总你高抬贵手，别再给我穿小鞋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士聪脸色阴沉的问。
“朱总，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暗地里没少给我使绊子。不过我觉得嘛，你没有必要非得跟我过不去，毕竟你明年于书记就要退休了，你也快要接任公司一把手了，这时候公司里稳定一些，不是对你更有好处的么？”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诘责说道：“朱总，其实咱们总公司收回服装厂，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这是四百万美金的收益，换成谁都会眼红的！所以不管承包服装厂的是我李卫东，还是张卫东、王卫东，只要有这四百万美金在，服装厂都会被总公司收回去的。”
朱士聪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李卫东看的这么透彻。
“朱总，从当年那250条轮胎开始，咱们打交道也有三四年了吧？别的领导对我不熟悉，你还能不知道我么？你见过我李卫东哪次吃过亏了！
四百万美金啊，我能那么容易让出去？没有点后续手段，我敢接这笔单子？只能说啊，运输公司的领导们太小看我李卫东了。我李卫东虽然无权无势，但也不是个软柿子，你觉得呢！”
朱士聪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李卫东则接着说道：“所以嘛，你要是非得跟我过不去，我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手段，说句不好听的，宰了我李卫东还能溅你一身血呢！咱们和和睦睦的，不是挺好的么？朱总啊，你明年可就要接任公司一把手了，目光可得放得长远一些。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这时候去搞东搞西。就算是搞到了好处，对你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不影响你明年接替公司一把手，可万一搞砸了事情，是要影响仕途的。
就比如这次的事情，如果四百万的出口订单完不成，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的接于书记的班么？
所以现在对于朱总你而言，最好就是什么都别做，就干等着，等到明年于书记退休以后，你想怎么大展拳脚都行。现在就去做很多事情的话，多做多错，有些得不偿失啊！”
李卫东的这一番话，显然刺到了朱士聪的痛处。
李卫东接着说道：“朱总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顺利接任公司一把手，更重要一些吧？我呢，就是想安安分分的承包个服装厂，把钱给赚到手，也不碍着朱总你步步高升，你也没必要，非得跟我过不去吧！
所以我觉得吧，咱们就这样，咱们就不要互相拆台，弄得两边都不自在了。你高抬贵手，算是放过我，我也不会给你找麻烦，咱们相安无事，你顺利当上公司一把手，我也顺利的把钱给挣了，这不就天下太平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李卫东竟然要与朱士聪握手言和。
朱士聪仔细一琢磨，觉得李卫东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士聪的确是不宜搞事情，平稳的渡过这一年的时间，的确对朱士聪最为有利。
下一刻，朱士聪脸上挂起了笑容：“呵呵呵，咱们都是一个公司的，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什么顺眼不顺眼的，顶多是些工作上的分歧，归根到底也都是为了公司。这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家和万事兴嘛！”
朱士聪这番表态，等于是接受了李卫东握手言和的提议。
李卫东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接着说道：“朱总，王海滨处长那边，对我也是成见颇深啊！我现在嘛，也不在公司里了，以后也不会与王处长产生什么利益冲突。你看这事情？”
“王海滨那边，我去跟他说。”朱士聪开口答道。
两人有寒暄了几句，朱士聪便起身告辞。
“朱总，我这正山小种，要不要给你带上一些。”李卫东说着却亲自帮朱士聪打开了房门，一副赶人家走的样子，完全没有真的要送茶叶给朱士聪。
朱士聪也看出来，李卫东只是在说客套话，于是他也摆了摆手：“这个正山小种是好茶啊，不过我平时还是更喜欢和普洱，普洱茶浓一些。”
“云南普洱么？那行，下次去广交会上，我给你带两盘。”李卫东开口说道。
“云南普洱也很好，不过我听说，西藏的普洱也很不错，下次你要是去广交会的话，帮我捎点回来，我给你钱。”朱士聪也是随口说几句客气话，然后走出了屋门。
“西藏普洱？”李卫东微微一愣，一脸不怀好意的问道：“是不是藏民家家户户放在屋外晾晒的，圆圆的那种茶饼？”
“大概是吧！”朱士聪随口应答了一声：“好了，李厂长，你不用送了，我走了。”
“那行，我就不送了，朱总，你慢走！”李卫东说着，挥了挥手，目送朱士聪下楼，同时故作自言自语的说：“藏民屋外晾晒的那圆圆的饼子，不是牛粪么……”
听了这话，朱士聪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还好他及时扶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摔下去。
此时的朱士聪，想起自己办公室里那一坨圆圆的茶饼，突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该不会真的把牛粪当茶饼了吧？”
第117章 统统给我去加班（三更）
对于现在的李卫东而言，快速的赚钱积累资本，然后发展自己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可没有闲功夫去跟朱士聪或者王海滨之流斗智斗勇。
李卫东也不希望朱士聪那边总是来找麻烦扯后腿，到时候受到了影响的还是李卫东自己。
所以李卫东便借此机会，与朱士聪握手言和，以后双方不要互相找茬，各自完成各自的目标。
换一个角度讲，就算是真的把朱士聪给斗倒了，对于李卫东也没有什么好处，运输公司的一把手也不可能落到李卫东的头上，反倒自己白白损失了四百万美金。
至于朱士聪会变成**分子，倒卖国有资产从中牟利，那也是未来的事情。李卫东又不是在拍摄《少数派报告》，不能拿朱士聪未来做的坏事，去指责现在的他。
如今跟朱士聪握手言和，至少能够在短期内解决后顾之忧，李卫东也可以在服装厂大展拳脚。
次日一大早，李卫东便拉着那四台进口编织机，返回了服装厂。
杨鹏一脸郁闷的与李卫东完成了交接，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服装厂。
不过杨鹏这个厂长也没有白当，他担任厂长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是给员工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第二是给服装厂进了一仓库的原材料。
第三就是买了两台没啥用处的国产编织机。
但就前两项而言，相当于是帮助李卫东省了一大笔钱。
杨鹏走的时候，之前买的那些原材料，还有那两台国产编织机，全都留在了服装厂里。
杨鹏倒是想带走这些东西，但这些都是用公款买的，要是杨鹏带走的话，那就是真的侵吞国有资产了。
换个角度讲，即便是杨鹏在交接之前，把这些东西给卖掉，钱也不可能揣到杨鹏自己的腰包里，所以杨鹏对此也并不热心。再加上时间紧迫，干脆就将原材料和那两台编织机留在了服装厂里。
这就是给自己办事和给公家办事的区别。
李卫东是给自己办事，所以一分一毛都精打细算，离开服装厂之前更是挖地三尺，把能带走的通通带走。
杨鹏则是给公家办事，既然是公家的钱，当然就没有必要去计较那一分一毛，离开服装厂的时候，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之前采购的东西都是公款买的，与他无关。
望着仓库里满满当当的原材料，李卫东觉得，这四舍五入下来，自己又赚了一个亿。
……
会议室中，李卫东指着手里的日历，开口说道：“前些天，由于我不在这里，咱们的生产也一度停滞下来。不过外商那边的交货期限可没有变，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咱们要抓紧生产，才能把进度给赶回来！否则的话，可就来不及向外商交货了。”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一群憨憨照例没有人言语。
李卫东已经习惯了这种开会方式，他接着说道：“我看了一下日历，想要追上生产进度的话，接下来就必须得加班才行。所以这次召集这个会议，就是为了商讨一下加班的事情。”
听到加班，一群憨憨们终于抬起了头，这种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没有人会继续装可达鸭。
现在大多数的国企文化都是朝九晚五，下了班以后选择加班的人，反而会成为同事眼中的另类，说不定还会受到排挤。
然而在五六十年代，加班在国企当中是一种文化，那时加班的力度要比现在的996还要厉害，一旦生产任务来了，那真是吃住在工厂，没日没夜的加班，关键那时候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全靠为爱发电。
计划经济时代，加班全靠号召，高喊一声有号召力的口号，便能让工人们舍弃一切，努力加班。加班加累了，号召一下就不累了；不想加班了，号召一下就想加班了。
那毕竟是一个讲牺牲、讲奉献的年代，一个车间先进的称号，一个劳动模范的荣誉，便能让无数人心甘情愿的舍弃家庭，投入到工作当中。
在那个时代，带病工作一类的事情，已经不能算是感人事迹，诸如老婆生产仍然坚持工作、抛下生病的孩子坚守在工作岗位、为了工作没有能够看上年迈父母最后一眼之类事迹，那是数不胜数。
到了**十年代，这种感人的事迹依旧有很多，也有很多工人会为了响应号召而加班加点。
可对于大多数普通工人而言，靠着几句号召就想让人心甘情愿的加班，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牺牲和奉献越来越像是白嫖的借口，市场经济的环境下，思想觉悟这东西终究是靠不住了。
如今的服装厂就是这个样子，当听到“加班”这两个字时，四个车间主任同时由萌呆的可达鸭，进化成了狡猾的喵喵，会说话的神奇宝贝瞬间上线。
“厂长啊，我们车间基本都是女同志，很多都有家庭，这加班的话，恐怕也加不了多长时间啊！”一车间主任率先说道。
“是啊，厂长，我们车间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女同志，而且大多数都结了婚，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说着女同志结婚以后，本来就是以家庭为重的，让他们加班，恐怕有些强人所难啊。”二车间主任应和道。
三车间主任也发话道：“我们车间还有几个怀孕的女同志，过些天就要生产了，让一个孕妇来加班，毕竟是不太合适的，万一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们车间里可担不起啊！”
四车间主任也说道：“厂长，我们四车前……”
“行了，先别说了！”李卫东打断了四车间主任的话。
“这帮家伙，平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一提到加班，都变得能说会道了，一个的都有困难，就算没有困难，也得创造点困难！”
李卫东心中吐槽了一句，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有困难，咱们服装厂里大多数都是女同志，这女同志嘛，以家庭为重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这次加班，还是以自愿为主，厂里不强求。想要来加班的呢，厂里自然是非常欢迎，不想加班的呢，厂里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呼！”四个车间主任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是自愿加班，那就只当是说说而已，无需理会。
这年头哪还有人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自愿来加班！
李卫东则接着说道：“为了方便同志们加班，我特意嘱咐了咱们厂的食堂，晚上也提供伙食，方便加班的同志们吃晚餐。另外为了让大家吃好喝好，有力气加班，厂里每个月给食堂补贴三千块钱，作为加班的伙食补助。”
一个月三千块钱，平均一天一百块，用来买肉的话能买七十多斤，全厂职工平均一下的话，每人能多吃二两肉。
四个车间主任互相对视了一眼，心说加班能多吃上二两肉，这厂长也算是有良心了。为了这二两肉，或许真的有人会留下来加班。
此时王京开口问道：“厂长，这次加班的话，一天得加多几个小时？”
“关于加班时间，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进行硬性的规定了，加班毕竟是正常工作时间之外的劳动，若是再规定时间的话，也不太好嘛！况且在非工作时间里，职工总是得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嘛，照顾一下家里的老人孩子，洗衣做家务之类的。”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这个加班的时间，由职工自己掌握就可以了，厂里不做统一的规定。家里事情少的，那就多加点班，家里事情多的，那就少加点班，早点回去照顾家庭，别为了加班而影响了家庭和睦嘛！”
几个车间主任一听这话，心中可都乐开了花，既然没有硬性规定的加班时间，那就在食堂里吃了晚饭，把那二两肉吃到肚子里，然后随随便便去加个五六分钟的班，便立刻回家，也不会耽误太多的功夫，关键还能蹭一顿晚饭。
然而此时，李卫东又开口说道：“既然这个加班的时间由职工自己掌握，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这个加班费的多少，也要根据加班的时长，给予一定的体现。”
“加班费？还有加班费？”王京大嗓门嚷嚷道。
“加班嘛，当然得有加班费了，总不能让职工们白干活吧？”李卫东故意装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难道你们以前的加班，都没有加班费么？”
“没有啊，以前加班，哪有人给加班费啊！”王京摇了摇头。
“没加班费怎么行！这不是剥削工人么？也不对，咱们是国企，国企里面可没有剥削。”
李卫东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随后接着道：“加班的过程中，职工们也付出了劳动，既然有劳动，就应该有报酬，所以这个加班费也是有必要给的，大家如果没有意见的话，那加班费的事情就这样定了。”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他们又不是真的憨憨，给钱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提意见！
李卫东则接着说道：“至于这个加班费给多少呢，我决定就按照加班的时长来计算加班费，每加班一个小时，就给一块钱的加班费，这样也能体现多劳多得的原则！”
“一小时一块钱的加班费！”四个车间主任同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对，一小时一块钱！所以各车间一定要做好加班的考勤工作，谁在哪天，加了几个小时的班，一定要记录清楚，这可是以后发放加班费的凭证！”
李卫东一脸郑重，继续说道：“我最后再强调一点，加班这件事情，全凭职工个人意愿，厂里绝不强迫，我们绝对要尊重职工的个人选择！”
四个车间主任又互相看了一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谈什么尊重职工个人选择？
一块钱一小时的加班费，还用得着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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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加班，我幸福（1200月票加更）
服装厂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关于加班的通知。
没文化的王阿姨又凑了过去。
“小张，这通知上写的是什么啊？”王阿姨开口问道。
“是王姐啊，今天贴出来的是加班的通知。”小张兴致勃勃的说道。
“加班？”王阿姨一脸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她最讨厌加班了。
“怎么又加班了！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我得请个假。”王阿姨心中已经开始琢磨，该用什么理由请个假，逃避加班。
小张则笑盈盈的说道：“王姐，你不用请假，这次加班是自愿的，厂里不强求！”
“是自愿加班啊，那太好了，我这年纪啊，加班的话身体也扛不住，还是早点回家，洗洗衣服，做做家务吧！”王阿姨开口说道。
“王姐，这通知上还说了，晚上加班的话，可以去食堂吃晚饭，公司每个月给食堂补贴三千块钱，估计顿顿都能有肉吃。”小张开口说道。
“吃顿肉就把你给收买了！”王阿姨心中暗道，他撇了撇嘴，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样子，开口说道：“那你晚上可得吃饱点，好有力气加班，多加几个小时，也算是给厂里做贡献了！”
“可不得多加几个小时嘛！”小张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小时可是一块钱呢！”
王阿姨微微一愣：“啥一小时一块钱？”
“加班费啊！通知上写着呢，加班一小时，给一块钱加班费。我琢磨着一天加班三小时的话，一个月三十天，那就是九十个小时，能领到九十块钱加班费呢！”小张开口答道。
“加班还有加班费？”作为服装厂里的老同志，王阿姨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
想当年王阿姨也经常加班，不过那时候都是喊一句“大干一百天，奋战三个月”之类的口号，然后一大群人便开始为爱发电，哪有加班费这种东西。
下一秒，王阿姨迅速开始计算起来。
一小时一块钱的加班费，每天加班三小时，一个月便是九十块钱，再加上晚餐的补助，一个月怎么也能吃回来十块钱吧！这么算起来的话，等于是每个月多赚了一百块钱。
王阿姨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块钱，如此算来，等于是双薪了！
想到这里，王阿姨嘴里冒出了一句话：“加班好啊，我最喜欢加班了！”
……
晚上九点，服装厂的车间里依然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加班。
小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已经九点了，家里孩子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吧！”小张长出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了一缕欣慰的表情。
加班三小时，可以得到三块钱的加班费，给孩子买小白鞋的钱算是有着落了。
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其实是有点累的，好在晚餐的时候，食堂给每个人加了个煎鸡蛋，补充了一下蛋白质，便是辛苦工作了三个小时，也不觉得饥饿。
小张同志旁边的位置，王阿姨仍然坐在那里，精神抖擞的加班。
“王姐，已经晚上九点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小张开口说道。
“你先走吧，我再加一个小时的班。”王阿姨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小张顿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再过几年便五十岁的王阿姨，精力竟然这么充沛，比自己这个三十多岁正字壮年的人要强多了。
“王姐，连续干了三个小时了，你不累么？”小张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累，这算什么啊，才三个小时！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三个小时！”王阿姨豪气云天的说道。
小张望着眼前的王阿姨，她突然发现，这位共事了十几年的老同事，好像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下班第一名的王阿姨么！
……
中国并不缺乏勤劳的工人，缺的只是钱。只要钱给到位了，加班加到死就绝对不是一句口号。
后世中国互联网企业的996工作制，被认为是不人道的加班，但是跟他们的父辈祖辈比起来，996工作制又算得了什么，五六十年代的工人，按才是真正丧心病狂的加班！
周末是什么？八小时工作制是什么？业余时间又是什么？这些东西统统没有必要存在。那时的国企职工真的是以厂为家。
在没有加班费的年代，单凭用爱发电就能让工人以厂为家，如今有了每小时一块钱的加班费，工人们恨不得24小时待在厂里加班。
曾经的加班，都是为爱发电，现在不爱了，直接谈钱，虽然有些伤感情，但真的很幸福。
服装厂职工们的加班热情很高昂，李卫东也稍微松了一口气，根据这个生产进度的话，按时交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又解决了一个难题，李卫东心情大好，下班以后去买了一只烧鸡，打算回家陪着李登科老爷子喝上一杯。
刚进家门，却看到二姐李春燕正在灶台前忙活，二姐夫姚广志陪着李登科，坐在客厅里喝茶，学渣弟弟李卫民也拿了个小马扎，坐在一旁。
“姐夫来了！正好，我买了一只烧鸡，说是只养了好几年的老公鸡，这肉绝对有嚼劲！”李卫东说着将烧鸡放到了桌子上。
“卫东，回来的正好，我跟爸正在说卫民的事情呢！”姚广志往边上靠了靠，给李卫东让出了个位置。
“卫民又犯啥事了”李卫东下意识的问道。
“哥，你能不能想我点好的啊！”李卫民一脸委屈的吐槽道。
只听姚广志接着说道：“卫民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这不是正在商量，等卫民毕业以后，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以学渣李卫民的成绩，高中肯定是考不上的，中专更别指望，初中毕业后赶紧参加工作，是李卫民的最佳出路。
李登科老爷子开口说道：“我本来琢磨着，卫民毕业以后呢，先去运输公司干个临时工，慢慢的再考虑转正的事情。不过你姐夫说，他那边找找关系，也能去其他单位。”
“其他单位好啊，比在运输公司里强。别看现在运输公司效益是挺好的，但过些年个体跑运输的多起来，运输公司可就没有现在这么风光了。”
李卫东说着望向姚广志，开口问道：“姐夫，你那边有什么门路？”
“我们西郊街道办事处那边，也有几个不错的单位，我去找找关系，倒是能帮卫民招上工。”姚广志开口答道。
姚广志现在是西郊街道办事处的一个副科级干部，虽然是基层的芝麻绿豆小官，但是在街道办事处的辖区内，还是有点关系的，给李卫民安排一个正式的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姐夫，你们西郊街道办事处那边，像样的企业还真不少，你给卫民找的是哪个企业？”李卫东开口问道。
“咱们地区建筑公司，现在改名叫市建筑公司，最近正在进行扩充，那里要人，卫民要是去的话，肯定能弄到一个正式的工人编制。”姚广志开口答道。
“市建筑公司好啊，现在各个单位都在盖家属楼，建筑公司的效益肯定不错。我觉得卫民可以去！”李卫东点头表示认同。
“我才不去搬砖了，又苦又累，那活我可干不了。”李卫民马上摇了摇头。
李卫东只好开口劝道：“卫民，你听我说，去建筑公司，虽然会很辛苦，但也辛苦不了多久，等过个两三年，会有大批的农民进城务工，到时候你们这些正式工人，就都是工头了。再过些年的话，还有机会混成干部，最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
八十年代后期，虽然已经有很多农民工背井离乡，来到城市打工，但大多数还是集中在南方沿海的发达地区。北方地区是在九十年代以后，民工潮才大规模的涌入城市当中。
所以在1987年的时候，建筑公司的工人，也都是正式在编的工人，不像后世的建筑工人，全都是临时工，很多还是干一天结一天工资。
李卫东的记忆当中，九十年代农民工逐渐多起来以后，一线的搬砖工作都交给了农民工，建筑公司那些正式的工人全都成了管理人员，不用再去辛苦的搬砖扛水泥。
再到九十年代末，建筑公司改制，成为股份合作制企业，那些老职工们多多少少都获得了一些股份。
2008年以后，中国基建疯狂的发展，建筑业更是十分兴盛，老职工手里的那些股份，一年分红五六十万是很正常的。
很明显，从长远来看，建筑公司是一个很好的去处，虽然刚开始会辛苦几年，但以后却可以吃饱喝足，一年五六十万的分红，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也能在青河这种地级市当一个小富翁。
然而李卫民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工地上太累了，我宁愿去运输公司当临时工，也不去工地！”
“卫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世上哪有轻松又能赚大钱的工作。”李卫东开口说道。
“总之我就是不去建筑公司！”李卫民一脸固执的说。
老爷子李登科也不舍得小儿子去工地上搬砖，于是他开口问道：“广志啊，除了建筑公司，还有什么好的企业么？”
“那就去电厂吧，最近电厂也在扩充产能，说是要再上一个机组，所以要招一批工人。”姚广志开口说道。
“电厂也不错啊，旱涝保收呢！而且以后用电只会越来越多，电厂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李卫东开口赞同道。
青河市的电厂，九十年代末的时候也进行了改制，变成了国有控股的有限公司，除了发电以外，还承担着市区供暖、以及垃圾焚烧等工作。
电厂的发展潜力虽然不如建筑公司，但却是个一辈子的铁饭碗。
李卫民则开口问道：“去电厂干什么？”
“你又不是电力学校毕业的，技术岗位肯定没你的事，我估摸着，要么是去铲煤，要么是去铲煤灰。”姚广志回答说。
“不去！铲煤灰还不如去工地搬砖呢，最起码不呛得慌！”李卫民摇了摇头。
“卫民，这铲煤只是暂时的，以后科技会越来越发达，到时候按个按钮，煤炭通过履带传输了。”李卫东开口劝道。
“以后，那得是猴年马月啊！总之我不去电厂。”李卫民很坚决的说道。
姚广志早就料到了李卫民的反应，他开口说道：“还有一个单位，是我们西郊百货商店，你去的话可以帮忙搬搬货，朝柜台送送货，百货商店里也没有重物，搬货送货也不会太累。”
一听西郊百货商店，李卫东马上开口否决掉：“不行，不能去百货商店！”
然而李卫民却疯狂点头：“百货商店好啊，我就去百货商店了！”
第119章 千万富翁李卫东
前世的李卫民，最终就是去了百货商店工作，搬了几年货后，靠着给领导送礼，在后勤上混了个小干部，然而最后却下岗了。
李卫东当然不想让弟弟走前世的老路。
西郊百货商店原来是个供销社，后来进行了扩建，变成了百货商店。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盖了两层，成了西郊百货大楼。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国营百货行业迎来了第一批倒闭潮，西郊百货商店也进行了改制，被一个大企业所收购，不再是国营单位。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大的连锁超市相继出现，家乐福、大润发、苏宁、国美等入住青河，也又一次打压的百货大楼的生存空间。这个时候的百货大楼只能苟延残喘，靠着一些传统的老顾客生存。
而大型购物中心的出现，成了压垮百货大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达广场之类的，全都是吃喝玩乐购一条龙，而且品牌云集，购物体验比传统的商场要好多了。
在价格上，百货大楼也不如电商那么有竞争优势，想买便宜货的都去电商平台了，便是老年人，也很少去逛百货大楼。
最终西郊百货大楼，不得不走上了倒闭的道路。百货大楼的持有者，把地一卖还赚了上亿，然而当时四十多岁的李卫民，却成了下岗职工。
四十多岁下岗，也没有什么技术，根本没有再就业的希望，偏偏李卫民还不愿意吃苦，让他去摆个地摊也嫌丢人，所以一直待在家里吃老本。
接下来就是有钱的哥哥，时不时的接济穷弟弟的戏码，李卫东每年都要“借”给李卫民十万八万的，当然这些钱李卫民是一分钱没还过。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情况，李卫东才反对弟弟去百货公司上班，他不希望李卫民走前世的老路。
然而李卫民对于去百货商店上班，却非常有兴趣。
于是李卫东开口劝道：“百货商店，无非就是卖东西的地方，而且就那么大点地方，发展潜力不如电厂，更不如建筑公司。”
此时，二姐李春燕端着一盘自刚炒好的菜走了进来，同时开口说道：“卫东啊，我倒是觉得百货商店挺好的，你想想以前在供销社里上班，多吃香啊！”
“以前供销社吃香，是因为物资供应不足，现在不一样了，物资供应会越来越充足，老百姓买东西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别的不说，就说车站西边的那个市场吧，各种小商品都有，价格也比供销社便宜。”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再比如，以前都去供销社买猪肉，现在谁还去供销社？去小菜市场里，总能遇到个卖肉的商贩。以后这种小摊小贩也越来越多，老百姓买东西，根本没必要去供销社。”
“那些地摊怎么能跟百货商店比呢！百货商店到底是国营的，卖的都是好东西，产品质量也有保障。再说了，就算百货商店不卖肉，靠卖其他的东西，生意也很红火，逢年过节的时候，百货商店门口停满了自行车。”二姐李春燕开口说。
“二姐，这事情，我们得从长远来看。”李卫东接着说道：“以前的供销社是统购统销，供销社掌握了采购渠道，有点好商品，当然都去供销社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都是自采自销，你们西郊百货商店能采购到的东西，那些地摊商贩也能采购到，而且人家的运营成本更低，东西卖的可更便宜。
更何况咱们青河市，百货商店又不止西郊这一家，市区中心本来就有一个白云百货商店；电业局的供销社，现在也变成了九州百货商店；还有咱们运输公司的供销社，我听说也要改成交通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这一行，竞争会越来越多，说不定以后还会开放外资的百货商店，到时候美国人、欧洲人、还有日本人都来开百货商店，这竞争压力得有多大！”
“竞争再大，老百姓总是要买东西的嘛！”李登科从旁说道：“关键是卫民愿意去百货商店上班。那个建筑公司和电厂，毕竟是太辛苦了，我也不想让卫民去！”
老爷子还是宠着小儿子的，舍不得让小儿子吃苦。
母亲周云秀也走了过来，开口劝道：“卫民想去哪里，就要他去哪里吧，关键是有个正式的工作就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从小就调皮，若是给他找一个他不喜欢的工作，用不了三天肯定撂挑子！”
在李卫民该去哪里上班这件事情上，其他的家庭成员都觉得，百货公司是一个不错的单位，李卫东一个人反对，显然是独木难支。
八十年代物资还是匮乏的，百货公司绝对是个肥缺，那时的老百姓根本预料不到，百货公司还会有倒闭的那一天。
……
省会济城市，马德兴带着了李卫东，来到了刚成立不久的外汇调剂中心。
在1994年以前，中国实行的是汇率双轨制，官方会公布一个官方汇率，而出口企业进行外汇结算的时候，又会是另一个汇率。
比如1980年的时候，美元对人民币的官方汇率是1美元兑换1.5元人民币，而出口创汇的企业，他们在进行外汇结算的时候，得到的汇率则是1美元兑换2.8元人民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民币的实际汇率并不像官方汇率公布的那么高，如果外汇企业按照官方汇率结汇的话，那是卖一件亏一件。
即便出口创汇企业有另一个汇率，但这个汇率比起真实汇率而言，也是差了很多，也就是说如果按照真实汇率结算的话，企业可以赚得更多的。
到了1986年，为了鼓励企业出口，国家决定成立外汇调剂市场。
所谓的外汇调剂市场，就是在官方市场之外，企事业单位互相之间进行外汇额度买卖和接待的市场。所以这个外汇调剂市场的价格是浮动性的。
在外汇调剂市场交易，也有诸多的限制，买外汇不是你想买卖就能买卖的。
想要购买外汇额度的企业，必须是经过外汇管理局批准才能买入，而卖外汇额度的企业，同样得经过一系列的审批。
正是因为需要经过审批，当初朱士聪才没有办法弄来外汇，去购买进口编织机。
各地的外汇调剂市场都是外经贸局办的，就连银行想要进入搞个代理交易，也得外汇管理部门批准。
出口创汇的企业来出售外汇额度，实际上是卖给了地方上的外经贸局；同样的道理需要外汇的企业来买外汇，也是从地方外经贸局的手里买的。
在那个年头，地方的外贸部门手里外汇越多，话语权就越大，权力也就越大，所以外汇调剂市场出现以后，各地都开始拼命的搞出口，中国的外贸也迅速的由逆差便为顺差。
今天李卫东来找马德兴，就是要把服装厂赚到的外汇额度，换成人民币。
由企业来换外汇额度，外经贸厅当然是双手欢迎，马德兴亲自招待了李卫东，带着李卫东来到了外贸厅的外汇调剂中心办理业务。
“李厂长，你看到了，现在的官方汇率是1美元兑换3块7毛1分的人民币，你来我们调剂中心兑换，我可以跟你按照1美元对快4块2毛钱！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马德兴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去年十月份，国家公布了外汇调剂最高限价，就是4快2毛钱，所以我们这边是真的没办法给你增加了。”
“能理解，谢谢马处长了。”李卫东开口说道。
按照4.2的汇率，李卫东这四百万的外汇，能兑换1680万人民币，扣除服装厂的各种成本，交上个人所得税，李卫东个人至少也能拿到一千万。也就是说现在的李卫东，已经成功的晋级千万富翁！
1987和1988这两年，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没有任何波动，中间价都是1美元兑换3.722元人民币，而外汇调剂市场的最高限价，也是1美元兑换4.2元人民币，没有变动过。
直到1988年国家宣布取消外汇调剂市场最高限价，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才开始波动。
所以马德兴给出的4块2毛钱，已经是国家规定的最高价格了。
李卫东接着说道：“马处长，你看我们厂有没有可能，申请到外汇留成？”
马德兴思考了片刻，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现在国家对外汇的管制这么严格，不可能给你外汇留成。据我所知，外汇留成的政策，是特区里的企业和外商投资企业才能享有的政策，外外资企业出口1美元的商品，可以享有1块钱人民币的外汇留成。国企也没有这种待遇。”
“果然还是得再等一年啊！”李卫东轻叹一口气。
八七年的政策毕竟是比较严格的，等到1988年，政策松动一些，出口创汇的企业才能弄到外汇留成。
马德兴则接着说道：“李厂长，我虽然没法给你弄到外汇，但是其他政策方面的事情，我或许能帮帮你，比如你要是需要什么原材料不容易弄到手，我们外经贸局还是能帮你解决的，就算是国家管制的原材料，我们外经贸厅也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国家管制的材料都能弄到？”李卫东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外经贸厅的能量还真不小。
“当然，你要是让我弄浓缩铀造原子弹，我们可弄不来。”马德兴半开玩笑的说道。
“马处长，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李卫东接着说道：“你能帮我批辆车不？”
“你们不是运输公司的三产么？怎么还用得着我给你批车？”马德兴笑着问。
李卫东马上答道：“我要的不是营运车辆，是自己开的那种小车。”
“是轿车？”马德兴开口问。
李卫东点了点头：“对，有辆车的话，出去谈业务会方便很多。”
“没问题啊。”马德兴想了想，接着问道：“你能等么？”
“厅里也弄不到现车么？”李卫东开口问。
“现车倒是有，不过没有很好的，现在能拿到的，只有福特的塞拉。”马德兴开口答道。
“福特塞拉？说实话，有点丑。”李卫东有些嫌弃的说。
福特塞拉是福特公司专门针对欧洲上市的一款车，作为一款美系车，2.6米的轴距在b级车中也算是小号的。
福特塞拉的性能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2.8升排量的，配备的是v6发动机，放在b级车上，动力非常强劲。而这车还有个变态款，曾在南非上市，搭载5.0升v8发动机，敢跟保时捷911进行pk。
不过这款车有个比较大的缺点，那就是丑！
福特塞拉前脸设计被称之为“前卫”。实际上就是丑，完全不符合当时的审美眼光，所以这款车引进中国到以后，大多是做了出租车。
李卫东觉得福特塞拉有些丑，于是开口问道：“马处长，要是我等的话，得等多久？”
“那就得等到明年了。根据厅里的计划，明年的一季度，厅里会引进一批尼桑的大蓝鸟，有带电动窗户的高配车型。”马德兴说着，压低了声音：“这消息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外传，要不然各单位来要车的，能把我给烦死！”
“那应该是七代蓝鸟吧，这可是前驱车的鼻祖，是辆好车！”.
想到这里，李卫东开口说道：“马处长，那我就再等几个月吧。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一辆。”
“放心好了，只要车来了，我先给你批条子，到时候各种颜色任你挑！”马德兴拍着胸脯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