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辞官后又后悔了怎么办
致仕相当于官员退休。
正常情况下,官员致仕是保留原官官衔的,也就能免徭役和赋税,甚至还有一半俸禄相当于养老金可以拿。
自然也能以官身免费住驿站,而避免回乡的车马费。
但朱由检现在直接取消了这些辞职文官的致仕待遇,还不准其滋扰驿站,也就意味着,这些辞官后的文官不但没有了养老金,还不能免徭役赋税。
而朱由检这样做的理由是这些官员没有忠义,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没病没灾竟要辞官。
当朱由检的根本目的则也是恶心一下这些要辞官的文官。
蒋德璟很惊愕,他没想到陛下没有因此让步,竟要批准这些文官辞官。
于是,蒋德璟不得不劝谏起来:“陛下三思,这事不是置气的时候,这些人一旦辞官,我大明整个官府运转就真的会瘫痪啊,一旦建奴这个时候真的大兵压境,连筹粮安民的官员都不够用!”
朱由检依旧只是淡淡一笑:“朕不相信他们会甘心辞官,先批准了再说,如果这些官员真的这么硬气,大不了,朕亲自去请,也学学刘皇叔,来一个三顾茅庐。”
“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臣以为还是要以社稷为重,没必要如此。”
蒋德璟这时候继续说道。
“这不是朕在胡闹,这是朕在试探整个江南士族的底线,如果他们真的团结一致,一起辞官,不再和朝廷合作,那朕自然会委屈自己,会去妥协,但现在还不是朕妥协的时候。”
朱由检将茶盏端了起来,抿了一口茶,然后毅然吩咐道:“执行旨意!”
蒋德璟见此只好回道:“臣遵旨!”
但蒋德璟还是有些担忧,担忧这些官员真的辞官后,他这个内阁首辅所管理的内阁真的就成了一个空壳子。
“唉!”
所以,蒋德璟不由得叹起气来,在票拟准予这些文官辞官的时候。
没多久。
上疏辞官的许多文官都收到了朝廷御批的辞官疏。
“准予辞官,取缔致仕待遇,不保留原官衔?!”
林佳鼎看着自己的辞官奏疏里的御批内容一脸惊愕。
“这怎么回事,朝廷怎么会没有下旨挽留本官,本官好歹也是吏部左侍郎!朝廷少冢宰啊!”
吕大器在接到自己的辞官疏后也很懊恼,他以为朝廷会下旨挽留他的。
“不可以!不能这样!朝廷不能这样!不能因为我们辞官,就真的准予我们辞官啊,元辅这是要做什么!”
大理寺丞祁彪佳也一脸愤慨。
其他叫嚣要辞官的文官因此大多皆愤愤然起来。
一个个皆没办法接受真的被辞官的命运。
因为所有上疏要辞官的文官们都以为朝廷会像以前的朝代一样因为他们这些重臣辞官而下旨挽留的,甚至挽留三四次,以哀求的形式挽留的。
所以,这些文官们才觉得辞官,以享受一下被朝廷哀求的快感。
但现在这些文官没想到朝廷真的认真了,真的毫不犹豫地准予了他们辞官。
一想到自己就要失去好不容易混上去的高官位置,一想到为官时的各种威风,这些文官大多因此慌了,因为他们即将失去这一切,甚至连出个远门,去驿站借马的权力都没有了,更别提致仕后的退休金了。
“这有什么,朝廷既然准予就准予,本官这就摘冠而去!”
方以智这时候说了一句,就先把自己的乌纱帽取了下来。
刘宗周这个大学究也颇为风骨,也把乌纱帽取了下来:“就是,既然不肯挽留,那就辞官就是!”
但林佳鼎这时候则后悔不已地道:“不!我不能接受朝廷这样的安排,这定然是蒋德璟等兴明会官员故意这样做的,就是借此机会让我们离开朝堂,他们好把持朝堂!”
已经成为礼部右侍郎的林佳鼎不甘心就这么被辞官。
毕竟他还想做礼部尚书,还想入阁。
所以,林佳鼎这时候就这么说了起来。
“没错!我们这是上当了,蒋德璟这奸臣肯定是巴不得我们辞官,好让他们兴明会的人上任,我们这样做正中了蒋德璟这奸臣的下怀!”
吏部左侍郎吕大器也附和了起来。
很明显,他也无法接受就这么真的辞官归乡的结局,而他也就只能同林佳鼎一样相信这是蒋德璟故意这样为之。
“为今之计,只能去行宫外跪着求见陛下,求陛下将吾等官复原职,如此方不能让蒋德璟这等奸臣的奸计得逞!”
祁彪佳这时候也说了起来。
“对的,我们得去求见陛下,求陛下恩准我等官复原职。”
瞿式耜也附和了起来。
方以智见此颇为惊愕,也很愤怒,不由得因此吼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已上疏辞官,便不得再有后悔之意,岂能再转身求官,可有廉耻乎?”
“这不是廉耻不廉耻的事,这是不能让奸臣得逞的事,方翰林总不会想让朝堂之上皆是兴明会的党羽吧!”
林佳鼎反问了起来。
“没错!这无关个人荣辱,乃是社稷安危之事,我们不能让朝廷里皆是蒋德璟的人。”
吕大器也附和了起来。
刘宗周则见此冷笑了起来:“不想失去官位就明说,何必扯到他人身上,元辅固然为御前佞臣,然也不是诸公弃节求官的理由!”
“惭愧!林某不及刘公高风亮节!”
林佳鼎说着就转身就走:“我去求见陛下了!”
“同去!”
接着,吕大器也响应了起来。
然后,越来越多原本要辞官的文官皆一同跟了去。
一时只有方以智和刘宗周等少数文官还留在原地,没有选择去跪见朱由检,求恢复官位。
方以智见此颇为气愤:“这,这,这简直是我儒林之耻!一个个简直就是官迷,就是禄蠹,没有骨气!难怪陛下能如此轻蔑我江南士族,如今看来,我江南士族真正有骨气者少啊!”
方以智说完就欲哭无泪地看向了刘宗周,颇为委屈:“刘公!”
刘宗周也叹起气来:“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第227章 士林之耻
大明现在已经有了媒体产业。
而《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便是大明现在面向民间的两大官方媒体。
外界很多人还不知道之前要辞官的文官们又来下跪求官复原职的事。
所以,此时,这两份日报皆将方以智号召大量文官辞官的事登载了出来后,一时间淮安城乃至附近的扬州城士绅们皆知道了此事。
“这下皇帝陛下为难了吧,这么多不愿同流合污的忠臣清流辞官,只怕大明朝廷都不能运转咯!”
“这就是我等士林之重要处,这天下若无我等士大夫,他朱家的江山还真的维系不了!”
“天子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此乃治国之正理,如今陛下不礼敬士大夫,不优待士大夫,重则杀之轻则贬之,连欠税一文钱都要被革除功名!如今大庇贤臣辞官,倒要看看当今天子如何处之。”
“哈哈!我江南士族,我文臣士大夫中,到底是有气节有风骨之士多也!到底我江南乃是天下文秀之地,多傲骨也!”
这些士绅们本来就对朝廷严追欠税之事感到不满,如今通过报纸知道这么多文官辞官,自然也颇为兴奋,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朝廷冷嘲热讽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能看懂报纸内容的还是以有识字能力的士绅为主。
所以,市面上尽是这种声音。
而蒋德璟在听到这些声音后就更加焦灼起来。
因为大批文官的辞官,让他负责的民政体系官员严重不足。
蒋德璟甚至因此不得不向皇帝陛下朱由检申请从近卫军系统里调一些人才到民政体系里为官。
但周遇吉和张凤翔对此十分反对。
已经吃到在军队建立政工与宣传体系而有效提升军队纪律性与战斗力的甜头的两人,并不愿意这些政工人才到民政体系去。
甚至,周遇吉和张凤翔还建议皇帝陛下将一批民政体系中与军队接触的有能为文官也调到军队来。
蒋德璟对此颇为无奈。
“陛下!要不,还是下旨挽留一些重臣吧,不然很多政务都要停当,礼部、吏部等都要因此关门,而且这马上就要会试,这么下去,朝廷内政会内耗严重啊!”
蒋德璟不由得再次对朱由检苦谏起来。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先让一批在兴明会中有能力的大臣多担一些职务!至于下旨挽留,让朕现在就让步,不可能!”
“是!”
蒋德璟见此只好将自己的得力干将刘理顺叫了来,准备让其承担更多的重任:“等年一过就是会试,可现在主考官都凑不齐,礼部右侍郎林佳鼎又辞官了,陛下也准予了,现在这礼部的担子,也得你担起来,我打算奏请陛下让你做主考官,李明睿为副主考,你好歹也是状元出身。”
刘理顺颇为为难地道:“元辅,下官现在管着皇庄的事,还要负责刑部与法庭,还有兴明会的内务,忙不开呀!”
“忙不开也得忙!现在陛下准予了这些人辞官,我们兴明会的人只能把担子挑起来。”
蒋德璟直接对刘理顺吼了起来。
刘理顺不由得跺了跺脚:“陛下真是,不当家不知米贵,这民政一块,他素来不亲自负责,根本不知道民政方面有多需要人手,这些江南士族出身的文官虽然一个个顽固,但至少是清廉的,也是有些学问的,负责个考试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他怎么全都给准予辞了。”
“好你个刘理顺,敢在背后议论朕!”
不巧的是,朱由检在这时候走了过来,且笑着说了起来。
刘理顺见此连忙行大礼:“臣知罪!”
说后,刘理顺又道:“不过,陛下,臣所说的的确是实诚之言啊,民政方面的确还很需要读书人去治理啊!”
蒋德璟也道:“陛下,臣刚刚和刘理顺在说明年会试的事,现在礼部右侍郎林佳鼎辞官,之前的礼部尚书高弘图又被贬谪了,现在礼部没有主事官员,会试都没办法进行,所以,臣就打算让刘理顺兼理此事。”
朱由检点点头:“朕明白!不过,可以先等等看,等这些被批准辞官的文官们离京后,你这个内阁首辅再想办法也不迟。”
正在这时候。
王承恩慌忙走了来:“陛下,宫门外又跪了许多文官,他们要求见陛下!”
蒋德璟和刘理顺听后一脸懵逼。
而朱由检在诧然失神后就笑了起来,心道:“果然如朕所料,某位伟人说得多,这知识分子呀,果然有自私与懦弱的特性!”
蒋德璟紧跟着也恍然大悟起来。
虽然蒋德璟因此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内阁首辅负责的民政总算不至于出现崩盘的情况,但同样作为士族出身的文官的他因此高兴不起来,只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道:“唉!怎么真的这么没有骨气!难怪大明吏治**到如今这程度,再一次证明了使天下离乱至此的不是因为天不佑我中华,而是士大夫们人事不休,人心不古也!”
刘理顺也同样因此非常失望,有些沉不住气地他不由得说了一句:“怎么就没点骨气呢!怎么就又来跪了呢?”
此时。
朱由检的行宫宫门外的确跪了许多文官。
这些文官很赤诚地持着双手磕地。
其中,吕大器更是高喊道:“臣吕大器不识大义,不体谅君王望治之心,不顾国家危难,竟为一己之私心而辞官,如今想来实为不智,上愧对君父下愧对祖宗,如今觍颜求见陛下,恳请陛下恢复臣职,臣愿继续勠力为国,尽心尽力。”
林佳鼎也高喊道:“臣愚昧,竟受他人蛊惑,而不顾君父厚望,百姓期待,身为礼部堂官于如今会试大考前夕辞官实在有罪,如今悔之不迭,陛下仁德昭昭,还请饶恕臣之幼稚,起复臣职,收回前日准臣辞官之命!臣愿继续为大明鞠躬尽瘁!”
因宫门外又跪了许多文官而闻讯赶来的士绅们见此都大为惊愕起来。
“这,这,这简直无耻!”
“怎么是这样!我江南士族之颜面荡然无存也!”
“一群禄鬼!”
从湖广来淮安应试的王夫之见此也颇为愤怒起来:“此乃我士林之耻,士林之耻啊!”
第228章 江南举子罢考
站在宫门上的朱由检俯瞰着这些跪着求官复原职的文官,眼里只有轻蔑二字。
这让他对天下读书人又看低了几分。
朱由检觉得皇帝最大的资本其实不是财富而是权力。
天下人都希望从他这个皇帝手里得到权力,进而可以操控别人,享受特权,获得利益。
而现在跪在宫门外的这些文官无疑都是些想继续找他获得权力的人。
朱由检觉得这种感觉很爽。
因为如果说权力是最好的春0药的话,那他是唯一可以制造和出售这种药的人。
“陛下,您看,是否顺势宽恕他们,毕竟朝廷的确很缺官员。”
蒋德璟这时候询问了起来。
虽然他的心理很难受,但作为大明内阁首辅,理智告诉他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忍受这些人为求官而带来的恶心感,继续把他们当贤才用。
“让他们再跪一天一夜!”
朱由检说后就转身而走。
“陛下,这是为何,如今已是十月天气,已经飘雪!晚上阴冷的很,只怕会冻出病来,如果跪一夜的话。”
蒋德璟说道。
垄断了帝国权力的朱由检冷冷一笑:“想重新为官,不吃点苦头怎么行?不然,岂不真视朝廷纲纪为儿戏,真的视辞官为儿戏?”
蒋德璟无法反驳,只得拱手称是。
而这时候,朱由检则继续说道:“先将未辞官的官员升迁,这些辞官后又恳求朝廷起复的官员虽然可以重新起用,但没必要官复原职,原则上都在之前的官阶基础上降级录用,这是他们自己错过的机会,怪不得谁!也让他们涨涨记性,在仕途上切忌受人蛊惑就头脑发热做些冲动的事来,而不够沉稳踏实,如此导致仕途不及别人顺畅也是应当的!”
朱由检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内书房。
而蒋德璟便按照朱由检的指示照办起来。
于是。
吕大器和林佳鼎等文官在跪了一天一夜后还是继续被起用。
不过,他们发现他们虽然被起用但却成了以前的下级的下级,这让他们颇为郁闷,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毕竟这是他们自己作的。
虽然如此,他们倒也没有再次辞官,毕竟能被起用重新当官总比不当官好。
而也因此。
吕大器和林佳鼎等文官不由得因此迁怒于方以智等人,认识是方以智等人蛊惑他们,才导致他们现在落得这么个结局。
但方以智和刘宗周这些真的有风骨的江南士绅却也对吕大器和林佳鼎这些官迷十分鄙夷。
一时间。
也因此,江南士林内部开始出现裂痕,本来一盘散沙的江南士族因此更加分散,内部更加矛盾重重。
这使得掌控了社会大部分财富与基层人力资源的江南士族内部力量更加分散,而接下来,对朝廷一些压制士族的政策更加难以反抗。
话转回来。
方以智这些江南士绅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现在是依旧不甘心自己江南士族在辞官这件事上的落败。
一想到和皇帝陛下朱由检的赌约,方以智决定再接再厉,开始决定从底层士子入手,去发动更年轻的江南士族子弟,动员还没有尝到权力滋味还没有做官的待考举子。
于是。
方以智来到淮安一家士子聚集最多的青楼。
在古代,士子最爱聚集的不是书铺,而是青楼,这也一件很正常的事,毕竟自古文人爱风流。
很多古代城市,青楼都会开在学校附近。
而现在,方以智就来到了淮安最大的青楼开始号召准备参加会试的举子们罢考。
“诸位!方某在此号召,为向朝廷表达我等士族愤慨之心,为替被流放之士子伸张正义,有良知者,当不与朝中迫害士子之奸佞同流合污,以独善其身,此次会试,当应罢考,可有响应者!若响应方某罢考之召,就请来自愿书上签字!”
方以智这时候首先说了起来。
因为方以智是复社四公子之一,于文坛素来就很有威望,所有他这么一说,很多士子都点了点头。
其中,王夫之更是直接站了出来:“湖广王夫之响应方翰林之号召,此次会试罢考!”
这时候,举子龚用广不由得拱手问道:“方公!容晚生多言,我等也因许多同宗同乡同门之亲友因犯朝廷事而被流放,也皆愤懑不已,但大都不敢言语,因为我们实在是担心朝廷因此再加重罪于我等士族子弟!何况,朝廷毕竟是朝廷,陛下毕竟是陛下,子不言父之过,臣不敢违君之命!如若我等再生是非,是否会被朝廷严惩,毁我等个人荣辱性命事小,连累亲族实在是事大!”
方以智见此忙道:“这个诸位放心!此次准予士子罢考,是方某奏请陛下同意了的!陛下言,若方某真能联络进京举子罢考,他必不苛责,甚至一改之前之政,宽恤士子!”
举子董元哲因此道:“既然如此,常州董元哲响应方翰林之号召,此次会试罢考!”
紧接着,又有士子张锡眉站了出来:“应天张锡眉响应方翰林之号召,此次会试罢考!”
举人夏云蛟也站了出来:“应天张锡眉响应方翰林之号召,此次会试罢考!”
刘宗周也在这时候站出来喊道:“此次罢考者,皆可来我蕺山读书!我刘宗周必倾其所学相教!以养正士!”
刘宗周乃当世大儒,是心学的集大成者,在江南士林中十分有地位,何况其本身在仕途上更是高居过左都御史一职。
所以,刘宗周这么一说,更多的举人响应起来,毕竟能成为刘宗周的学生是一件很诱惑的事。
“举人游本卿愿罢考此次会试!”
“举人来伟官愿罢考此次会试!”
“举人袁世宏愿罢考此次会试!”
……
一时间。
很多进京赶考的举子皆表示愿意罢考,并在方以智的自愿书签了字。
而方以智见此颇为欣慰,暗想江南士族的风骨到底是在年轻一代的士子中存在着。
刘宗周见此也很是感慨,他相信若真有这么多举子罢考此次会试,朝廷肯定会不得不做出让步。
毕竟天下还是离不了读书人的。
“有多少人罢考?上千举子?!连董元哲、张锡眉、王夫之这些优秀举子都罢考?!这可遭了!”
蒋德璟从刘理顺这里知道此事后颇为震撼,直接拍了桌子:“这个方以智!真是糊涂!立刻去请他来见本官!”
第229章 养廉银制度与鼓励搞基建
方以智来了蒋德璟这里,脸上颇为得意:“想必元辅已经知道我江南举子有上千人罢考之事了。”
蒋德璟看了方以智一眼,欲要重重地拍一下桌子,但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只捏紧拳头,且藏在了蟒袍袖中,冷声问道:“真的要这样做吗?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这是在置社稷于不顾,离乱朝纲!不顾全大局!”
方以智则讥笑起来:“陛下尚且允准了,元辅何必置喙,若元辅觉得我等任性,大可于陛下面前参劾我等!”
“你想过后果吗,上千举子罢考,到时候会试无人,朝廷抡才大典因此耽搁,会造成何等隐患,难道还要仆于你细说吗?!你方以智也非愚笨之人,怎的就如此幼稚!”
蒋德璟有些痛心地申斥了起来。
方以智转过了身,没敢看蒋德璟那双真挚的眼眸,只有些底气不足地道:“这是陛下准予了的赌约,元辅要说幼稚,还是去说陛下吧!”
“你!”
蒋德璟指了方以智一下,突然又道:“亏老夫还曾对你寄予厚望,没曾想你如此不上进!”
“看来晚辈让元辅失望了,告辞!”
说完,方以智就拱手要走。
“慢着!”
蒋德璟这时候喊了一句,坐回到太师椅上:“你必须让那些举子参加会试,否则,他日你身陷囹圄,老夫必不救你!”
方以智很是自信地笑了笑:“承蒙元辅好意!晚辈收受不起!”
说完,方以智就走了。
蒋德璟见方以智走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刘理顺这时候走了出来:“元辅!”
蒋德璟则因此抬手继续指了指外面,对刘理顺说道:“你说说,这些江南士子怎的就这样毫无大局意识,怎的就这样泥古不化!罢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对大明有什么好处,国朝养士这么多年,却不能用,岂不费国家养士之费?他们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家国!如何是在践行忠孝之理!”
“或许他们就想当个有官身无官权的举人,好在乡里作威作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这样也好,我兴明会的士子正好趁此机会多中一批,还有北方的举子也正好趁此机会多中一批,也免得出现朝廷如当年再被南方尤其是江南官员霸占一大半的现象!以至于朝廷政令多利南方而不利北方。”
刘理顺说道。
蒋德璟道:“可这不还是加剧了南北矛盾?我大明南北矛盾本就严峻,如今再这样,只会矫枉过正,以我看,还是要互相制衡才好!”
刘理顺点头:“元辅深谋远虑,下官不及,此事还是让陛下裁夺吧。”
“嗯,走,随我去求见陛下吧。”
蒋德璟也回了一句。
很快。
蒋德璟就来了朱由检这里。
朱由检此时早就通过东厂的眼线知道了大量江南举子罢考的事,所以,在蒋德璟等禀报此事后,他倒也处变不惊,甚至早已想好了对此。
因而。
朱由检笑了笑道:“这解决问题和给人治病一样,要对症下药,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朕就不相信没有不想做官的,不然何来想做人上人之说,即便自己不想,供其读书的家族是想的,一人做官鸡犬升天,所以这个可以做官的人要不要考会试殿试做官就由不得他自己了,所以不必慌张。”
“陛下说的是,但有些性格刚硬且有能为将来必为清官能臣的举子若不参加会试,终究是朝廷的损失,臣是为这个担心,大明朝堂总不能以劣币代替良币。”
蒋德璟回道。
朱由检继续笑道:“朕已经想到了这里,再有骨气的人也有软肋,即便他没有,他的亲族有!即便他不在乎宗族利益,也要在乎自己的抱负!朕记得和众卿议过多次,大明官员俸禄低是导致吏治**的原因之一,也早就议出过养廉银制度,如今也是时候把养廉银制度拿出来了。”
说着,朱由检起身道:“拟诏!即刻颁行养廉银制度,从正九品巡检每年一百两养廉银到知县每年一千两养廉银直到总督养廉银每年两万两最后到内阁大学士的标准公布于众;
同时,实行中央与地方分税,令国税局即可将所属地方税银送交地方官库!令地方各级官员勿再靠民间乡绅集资建桥开路,可直接动用官库税银兴修水利桥梁道路等,并内阁下钧旨于地方,地方大计考核官员政绩会将此作为考核升迁贬黜官员的重要指标!”
鼓励地方搞基建工程,增加就业和庶民收入,将无地农民乞丐变成工人,同时增加地方对自然灾害的防御能力,避免朝廷赈灾银开支过大,是朱由检一直想做的事,而要做这些事就是让地方官府有自己的财政收入。
所以,朱由检现在在公布养廉银制度尽量遏制吏治**程度的同时也尽量给地方一定的自留税收。
“臣遵旨!”
蒋德璟回了一句。
朱由检则因此说道:“这样一来,真正有抱负有为国为民做事的有志士子会心动的,毕竟现在一旦做官,就有自己的地方税收收入,就能为百姓做很多事。”
接着,朱由检又说道:“另外,拟旨通告天下,此次会试中的罢考士子如果不在三日之内重新报名,将以扰乱考试秩序并对朝廷纲纪大不敬为由全部废黜功名,并流放偏远之地,且九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这样一来,那些觉得自己这一次罢考,刷一刷声望,争取一下方以智、刘宗周这些名流的好感,以后再重新考的举子就要掂量掂量这个罢考的后果!”
朱由检说后就笑说了起来。
蒋德璟很是佩服皇帝陛下的狠辣,忙回了一声:“是!”
然后,朱由检又让蒋德璟拟旨道:“另外,昭告天下,这次会试录取名额增加到六百名,但是,下一科只录取两百名!”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次参加会试,中第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但下次会试考中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如果真想当官肯定不能错过这次会试!陛下英明!臣这就拟旨!”
蒋德璟连忙回应起来。
第230章 想重新报名参加会试!
方以智虽然已经没了官身,但现在的他是非常的春风得意。
方以智将自己以前在复社认识的许多人都召集了起来,甚至还将大明著名的说书人柳敬亭请了过来,说道:
“柳先生,这次方某与皇帝陛下对赌罢考会令朝廷无所应对并不得不释放被流放士子的事全靠您去全力告知于众了!我们得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只有让更多人知道,到时候陛下才能不反悔,而不食言!毕竟君无戏言,他不能不顾及他的天子威严!”
支持江南士族的柳敬亭点了点头:“方公子放心,柳某这几次说书都在说这事,而且不收钱!为的就是替方公子宣扬此等趣事,以促成方公子与陛下打赌的千古佳话。”
“多谢!”
方以智朝柳敬亭拱了拱手。
而这个时候,方以智好友吴应箕不由得说道:“方兄,我有些担心,朝廷的两大报刊《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会不会故意不报道此事,这样的话,不太利于让天下人皆知道你与陛下打赌一事,如果这两大报刊也报道此事,利用朝廷驿道广而告之,只怕那样的话,陛下输了赌约就更加不能反悔了。”
方以智点了点头:“这个有点困难!毕竟朝廷的报刊是向着内阁元辅他们的!几乎就成了他们对外的口舌!连上次宫门外闹事士子被杀的事都能被他们说成是溺水而亡,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还是得靠我们这些江南士族子弟自己多多宣扬于人知道才好。”
吴应箕因此点了点头。
但这时候。
刘宗周走了进来:“非也!现在这事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是最新出来的《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皆报道了此次赌约,看样子陛下这次是真的没有要不认账的意思!”
方以智听后感到颇为惊愕。
……
这边。
《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立即报道朱由检和方以智的赌约自然是朱由检授意的。
朱由检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江南士族的真实面目。
而也因此,负责《新明日报》的董小宛和陈圆圆也不由得关注起这件赌约来。
还有柳如是、寇白门。
这些人都是曾经名噪一时的秦淮八艳。
虽然她们已经成为朱由检的女人,但毕竟都是在江南生活长大的,深受江南士族的思想影响,所以在内心里还是站在江南士族一边的,认为江南士族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所以,这时候,董小宛主动与陈圆圆说了起来:“陛下这次赌约似乎要输,尽管之前的江南士族出身的文官辞官后又求官,丢尽了脸面,但这次罢考的江南举子都是年轻的有志之士,都有自己的风骨,断不会只顾及个人功名利禄,只怕真的要造成会试没多少人考,甚至使得有才者不能被录用了。”
陈圆圆也叹了一口气:“是啊,说到底,陛下还是对江南士族打压太狠,太过于轻视江南士族了,虽然江南士族有不少首鼠两端之小人,但是不缺少意气风发之辈的。”
柳如是则突然持着拂尘出现在两人门外,冷冷一笑:“若这次江南士族里的年青子弟再没点骨气,别说陛下,就连我柳如是一介女流也真的瞧不上整个江南士族了。”
朱由检这时候走了进来,当着柳如是的面,把董小宛抱入了怀里,又亲了一陈圆圆一口:“爱妃们拭目以待吧,到时候朕会让现在跳得最欢的方以智如约做朕的好奴婢!”
陈圆圆脸红了起来,娇嗔一声:“陛下,柳君还在呢。”
柳如是这时候不由得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背对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则继续乱来起来:“管她呢,在这后宫,朕想怎样就怎样,再说柳君是出家人,深谙佛法,已出凡脱俗,断不会受我们这红尘风流事影响而导致意乱神迷。”
朱由检说着就又道:“小宛!你主动,圆圆被动!”
柳如是本来是要走的,听朱由检说自己应该不会受红尘事影响,也就有心试试,便就没有离开,而是真的站在了原地,开始体验起来。
一开始,柳如是心还挺平静。
但柳如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魂好像被勾走了,甚至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一眼旖旎春光。
而因这一看,使得柳如是即便回到自己的尼姑庵也很难心安静下来,一直在想:“怎么那么长?要是我也……不对,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那可是陛下!我柳如是之前怎么就委身给一老东西!”
……
这边。
朱由检关于养廉银制度以及允许地方自留部分税收和会试罢考之事的处理旨意公布了出来。
而此时的江南举子们却还不知道此事,正三五成群地在青楼里纵情声色。
举子董含此时就一手抱着一名风姿绰约的艳女一手挥舞着道:“此次会试可以想见,将会礼部贡院必会是门可罗雀啊,哈哈!”
举子王庭龙也喝了一娼女递来的皮杯儿,还狡猾地吮了其香舌一下,道:“此乃亘古未有之盛举!上千举子罢考!看如今天下究竟是谁可主沉浮!”
方以智见此也笑了笑,见这些举子皆春风满面,不由得说道:“很好!我江南举子就该如此,功名利禄于我有何用哉!饮酒!”
“对,饮酒!我等士大夫当不做禄蠹之辈!”
王夫之也附和了起来。
但这时候。
传来了一声锣响。
一淮安府的差役提着锣走了进来:“我是来宣读旨意的,内阁发下最新的旨意,今科罢考举子将在九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另外,崇祯十九年开始推行养廉银制度,最低九品及不入流官员一年养廉银一百两,知县一千两,知府三千两,总督两万两,内阁大学士三万两!
交易税含房产契税归地方税银,由国税局押解地方,欢迎大家积极参加科举,做官为百姓做事!
另,今科会试录取名额增加到六百名,下一科只录取两百名……有不明白的,可去买《大明日本》和《新明日报》来详读。”
“没错,真是这样!这次罢考,九年内不得再参加科举!”
“今科居然直接录取六百人!”
一正在看报的举子站了起来,说后就来到了方以智这里,拱手道:“方公,学生惭愧,学生想从自愿书上除名,重新报名参加会试!”
第231章 反悔的江南举子们
方以智神色有些不悦起来,放在嘴边的热酒没有喝进去,只强作淡定地笑了笑:“可以!方某绝不为难。”
“皇恩浩荡啊,此次会试录取六百名贡士,比往科翻了一番,这下子,吾等光耀门楣的机会更大了!”
这时候,举子董含也忘记了怀里的美人,硬是离开了人家的香唇,真切地在地上跪了下来,并真香地面朝朱由检行宫方向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董含也来了方以智这里,拱手作揖道:“方公,学生决定放弃罢考的决定,请在自愿书上将学生除名!”
方以智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挤出一点笑容:“行!我会将你除名!不耽误你举业!”
“更关键的是,这次如果不参考,下次就没这么好考了!”
举子王庭龙说后也朝朱由检所在的行宫方向跪拜起来:“学生谢陛下隆恩!陛下求贤如渴之心,令学生感佩,学生此生愿为大明社稷赴汤蹈火!”
说完,王庭龙也来了方以智这里:“方公,学生惭愧,学生决定还是继续参考。”
方以智没再看王庭龙,只把头埋了下来,指了王庭龙一下:“很好,很好,祝你蟾宫折桂,前程似锦,仕途通达!”
紧接着。
越来越多的江南举子来到方以智这里愧疚地作揖,表示还是要继续参加科考。
几乎有四分之三要罢考的江南举子都一改之前的决定。
而方以智的心也因此非常痛非常冰凉,凉的如他面前一直未曾喝的酒。
这时候。
王夫之也站了起来,来到方以智面前,深深一拜:“方公见谅,学生也觉得不再罢考此次会试!重新报名!”
铿!
“够了!”
方以智一声叱喝,当场将冷的热酒彻底摔在了地上,吓得旁边的女子一阵尖叫,花容失色起来。
因为谁都没想到素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方大才子竟然如此愤怒。
“我没想到你王夫之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也是如此不信守承诺之辈!一个进士而已,何必如此,用得着毁掉自己作为士子的傲骨吗,啊!告诉我!”
方以智说着就朝王夫之怒吼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王夫之只深深一拜:“方公息怒!非学生想做官,而是学生想为家乡百姓做一番事业!”
“方公不知,湖广自崇祯三年以来,屡遭兵祸,民不聊生,迄今依旧是千里无人烟,饶是士族大户之家也不得不忍饥挨饿,学生有志让家乡重新恢复生机,如今朝廷让利于地方,允许地方州县官有税收治民,学生十分动心,学生想继续做官,即便不能去湖广,也能去河南、山东这些亟待恢复生机之地为官,造福一方百姓!用平生所学,用心之所诚,用地方之财,使民有所依。”
方以智听王夫之这么说后没再反驳,只叹了一口气:“也罢!到底是陛下!竟也让你王夫之都滋生了为官之欲!”
“方公!学生也要继续考会试,学生家贫,且又不愿接受纳献,坏社稷根基,故至今生活窘困,而也因此,学生本来担心一旦为官难顺本心,终成了贪官禄蠹之人,或者连幕僚也请不起,也就没多有意思为官一方,造福一方百姓!”
“但如今难得朝廷体谅我等寒士,也体谅底层官员之苦,实行养廉银制度,学生就算只考个三甲同进士,为一知县官,也不会因为做清官而成清贫之人,所以,学生因此更有了造福百姓之心,于造福百姓而言,学生个人风骨算得了什么,所以还请方公体谅。”
这时候,龚用广也站出来说了起来。
“没错,于造福百姓而言,个人风骨算的了什么,我也不打算罢考了。”
张锡眉也说了起来。
方以智强笑了笑:“好,好,我不为难你们!”
虽然方以智表面镇定,内心却如刀在剜一般痛苦。
……
“今日,我夏刘氏将族中耆老长辈都请了来,在我夏家宗祠,当着我夏家列祖列宗的面,问你夏元蛟,你母亲我十八岁开始守寡,至今也不改嫁,日日织布供应你读书,为的是什么,你可知道?族人们按族约每年将田里的收成之一成给你去请教学问,为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绍兴夏家祠堂。
举人夏元蛟的母亲夏刘氏一脸严肃又满脸泪痕地坐在中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夏元蛟说了起来。
古人讲究孝道,所以夏元蛟即便是已经三十五岁的举人也只能低垂着头聆听着。
“跪下!”
而这时候,夏刘氏在说完后更加严厉了起来,大声一喝。
夏元蛟倒也不敢违拗,忙跪了下来,畏惧地回了一句:“母亲大人息怒!”
“今日你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告诉我,告诉所有族人,你为何罢考,为何不忠不孝!”
夏刘氏质问道。
其他族人见夏元蛟是举人,倒也不忍心地劝了起来。
夏元蛟的媳妇也有些心疼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但夏元蛟则自己伤心起来:“母亲这话让孩儿无容身之地啊,孩儿何曾不忠不孝,孩儿罢考是为天下正道呀,是不敢违背娘亲教诲呀!”
夏刘氏冷笑起来:“教诲?为娘教诲过你罢考?教诲过你跟君父作对?教诲过你不光耀门楣?教诲你辜负整个宗族?!你看看你媳妇,你看看你儿女,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朝廷开恩,会试录取贡士比往年多近三百人,如此难得的机会,你却不珍惜,却不感怀陛下之恩,我夏刘氏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
夏刘氏说着就哭了起来:“可怜我夏刘氏这辈子没生个好儿子!”
见自己母亲这么伤心,夏元蛟也哭了起来,忙不停磕头。
“打!给我打!周瑞,给我打他,把他打死!这样的逆子,没君没父的逆子,必须打死!”
夏刘氏狠狠敲击着地面。
“啊!”
很快,夏元蛟真的被打了起来。
夏元蛟一边惨叫着一边喊道:“母亲大人息怒,孩儿参加会试就是了,孩儿永远也不再罢考了,孩儿定会为母亲挣得诰命,为夏家光耀门楣的!”
夏刘氏听夏元蛟如此说才罢了手。
而夏元蛟也因此不由得来到方以智这里:“方公,惭愧,学生决定继续参加会试!”
“怎么你也!”
方以智说后就叹了一口气:“唉!”
第232章 汝妻儿,吾养之!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更多的人来找方以智表示会继续参加会试。
方以智的心情因此丧到了极致。
这一天,刘宗周找到他,问了起来:“怎么样,这会试报名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罢考的士子是不是越来越多?”
方以智顺手把一张报纸递给了刘宗周:“刘公且看看吧,全部都反悔了!”
刘宗周看了看报纸内容,不由得将报纸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老夫就不相信,我士林中人真的就这么没有风骨!”
“我这就去礼部,我倒要看看,有哪些人竟不顾廉耻,竟不顾奸臣当道,不顾同道情义,而去礼部应考报名!”
刘宗周说后就甩袖而出。
方以智也跟了出来,他也想看看,到底真正去礼部报名的举子有多少,尽管他知道很多人都已经向他表态不再罢考。
与此同时。
因为《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对此事的报导。
使得很多士绅也很关注此事,皆来了礼部衙门。
结果,刘宗周和来礼部衙门的士绅都发现来礼部报名的举子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整整挤满了整个大街。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刘宗周连说了三个“岂有此理”,然后,他再次不由得说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哼,真是官迷!”
“这些蠹虫,就这么想做官!”
“说好的罢考呢!”
其他士绅也很气,都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种场面。
方以智见此是一言不发,只一时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其仆人见此,忙慌张地将其扶了回去。
而柳敬亭此时也应方以智之请在最繁华的酒楼说书,说的是江南举子们罢考的壮举。
“士林多傲骨,这件事我们就可以看出,我江南举子宁肯罢考会试也要为被流放之士子伸张正义,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但柳敬亭正说着的时候,一人突然拿起了报纸:“你们快看呀!最新出的报纸说,昨天报名的举子已经超过八千人,现在大明受战乱影响,就那么几千举子,这下子八千多举子报名,说明没人罢考啊!柳先生,你说谎了啊!”
“是真的吗?”
一生员忙问了一句。
“不相信的话,你自己买报纸看啊!或者去礼部打听啊!”
这人回了一句。
于是。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去买了报纸来看。
柳敬亭也不好再说书,也去买了报纸来。
而《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的销量最近也因为这件事越来越好,现在更是因为这件事出现转折而暴增。
话转回来。
柳敬亭在看了报纸内容先把手中的扇子拍在了桌上:“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举子怎的一个个言而无信!一个个都是官迷!”
其他看报纸的人也因此大失所望:“原来所谓的士子风骨都是假的!无耻!朝廷略微施点恩德,一个个就跟西洋哈巴狗一样舔上去了,浑然忘记了被流放的士林同道!”
“更可气的是,他们这一闹,下一科,我们这些生员要是考中举人参加会试明显比这次更难中第!他们要是不这么闹就不会这样了!这些无耻的江南举子真正贻害他人于无穷也!”
一些生员因此大怒道。
朱由检知道这事后笑了起来:“这样一来,这江南士族内部就更加分裂了,彼此会更加看不起彼此,颜面碎了一地,朕看他们还怎么以自身是道德君子的名义来对抗朝廷!”
蒋德璟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大量举子依旧来报名参加会试,让他这个内阁首辅松了一口气,但也让他这个大明第一文官有些惆怅,他也没想到所谓的读书人在利禄面前是真的那么不堪一击。
“只是不知道方以智现在是什么心情,《大明日报》最好派专人去采访一下他,另外内廷也派人去,就表达一下欢迎他入宫做朕的奴婢,另外,王承恩代表朕去见一下方以智,告诉他,朕虽然不会宽宥整个江南士族,但可以宽宥他,这次赌约,他方以智可以拒绝兑现承诺。”
朱由检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他知道方以智是君子,所以,他才故意这么大方地表示允许他方以智反悔。
但朱由检相信方以智这种人肯定不会反悔。
不然,朱由检就不会留方以智活到现在。
……
方以智的心情现在很差,从礼部衙门回来后,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声嚎哭了起来,用手锤着地面:“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竟没一个能有风骨的!从小所学从小所念的礼义廉耻怎么就这么一文不值!难道真如道家所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刘宗周和王思任等知道方以智和皇帝陛下的赌约,为担心方以智真的因此心灰意冷做了皇帝走狗,所以,两人就忙赶来了方以智这里。
两人见方以智披头散发若疯子一般倒在园中傻笑,皆慌乱了起来。
刘宗周不由得扶起方以智:“密之,何必如此,大丈夫立于世,要敢面对任何挫败!非圣人之教有误,而是世人之人欲太难克制!”
“密之,刘公说的是,没有廉耻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你何必因此作践自己,你与陛下的赌约,说来不过是一时戏言,如今,你不如去求见陛下,以取缔这次赌约,陛下乃君父,于陛下面前服软到底不算奇耻大辱,可千万不要真做了阉宦之人,自绝于士林啊!”
王思任也劝慰起来。
刘宗周则表示了反对:“这可不行!君子一诺千金,何况,是御前之诺,但密之你若做阉宦,实在是太过羞辱,非老夫所愿见也!以老夫看,你不妨以死守节,这样陛下也不会太为难你,天下人也不会认为你乃食言之辈,也不至于玷污了你的清誉。”
王思任看了刘宗周一眼:“刘公!密之乃我江南名士,怎能轻易言死!”
刘宗周叹了一口气:“如今别无他法!我江南士族丢尽了颜面,现在正需有一二自缢守节之人方可护我士林气节!老夫相信密之可以做到!”
刘宗周说后就又道:“密之,你去后,汝妻儿,吾养之!”
第233章 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方以智看了刘宗周一眼。
事实上,方以智现在的确很想自我了断。
因为方以智也觉得自己无颜见世人,也对这个世界非常失望,主要是他没想到他所敬佩的江南士林会这么无耻,他的信仰已经崩塌。
所以,方以智也就有所动容,不由得起身向刘宗周拱手道:“承蒙刘公照拂了家小了!”
但这时候。
方以智的仆人来报:“老爷,东厂的人来了。”
王思任听后大惊:“莫不是东厂的人要来拿密之(方以智字密之)?”
刘宗周也因此严肃起来,哼了一声:“东厂的人来的倒挺快!”
方以智则因此凄然一笑,道:“若是来拿我,倒也好,死在东厂手里,也可以留个英名于世。”
于是。
方以智对自己的仆人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让方以智等人没想到的是,很快,进来的东厂的人不是某个大珰,而是东厂提督王之心本人。
王思任和刘宗周对此也感到很意外。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王之心带着一大堆东厂高层来到方以智面前,没有动手拿人,还笑了起来,还向方以智鞠躬作揖起来。
而且,王之心笑道:“咱家早就得知方公与陛下有一赌约,方公自言要组织文官辞官与举子罢考会试来逼迫陛下释放被流放的士子,而如果方公成功,陛下就释放被流放士子回乡,如果方公失败就甘愿为陛下走狗,做陛下奴婢,做陛下的奴婢自然是要自断子孙根的,入内廷的!”
“而如今方公对赌失败,自当履行诺言!”
“咱家早就景仰方公之才学,知道方公即是经学大家又是知西学的,甚至杂学也很精通,而东厂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所以,咱家亲自来请方公加入我们东厂,我们东厂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
王之心说后。
方以智心情很复杂也很意外。
而刘宗周和王思任却很气愤。
“慢着!厂公您也太着急了些,我司礼监还没说话呢!”
这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卓正养也带着一群司礼监的随堂太监走了来,说了一句。
然后,卓正养也向方以智笑了起来,说道:“咱家也久闻方公大名,方公素来文采出众,又是翰林出身,正适合进我司礼监,我司礼监呀,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我们司礼监也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
“咱家来迟了!”
御马监掌印太监卢九德赶了来,连忙也来到方以智这里:“难得我大明内廷能有一翰林要加入,咱家岂能错过,久闻方公算学出众,我御马监负责管内廷钱谷,正需要方公您这样的人才,我们御马监也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
御膳房的太监曾之锋也笑着走了来:“咱家是奉旨来的,听说方公输了赌约,要进我内廷做陛下的奴婢,而方公又是体面人,所以怎么能自己去御膳房领刀呢,少不得咱家亲自带着御膳房的老师傅来了!”
“方公放心,咱家带来的老师傅都是在御膳房干了几十年的,刀法极好,还有特制秘药,方公吃了,必不会疼,另外,虽说咱家已经是没了根的人,但也体谅方公这种真男人和女人鱼水交欢时的滋味,所以,咱家可以让他们等一等,方公可以先和您最爱的妾室来上一次,再让咱家派人伺候您!”
方以智听后只看了看这几人,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承蒙几位公公看重方某,方某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受内廷欢迎!”
说完,方以智就抽了抽鼻子,又道:“在下明白,现在我若不尽快成了你们一样的阉狗,你们是不肯走的!”
刘宗周这时候则呼吸急促起来:“真是小人得志,方以智乃我士林清贵,宁可死,也断不会做你们一样的阉狗!”
“没错!你们内廷休得以此来羞辱我等士林中人!”
王思任也说了起来。
但这时候,王之心只笑了起来:“刘公与王公何必如此,我等不过是来表达善意而已,这赌约是方公自己立的,常言道,君子一诺千金,方公是君子,我想,方公断不会食言吧?”
王之心说完就看向了另外几位太监。
另外几位太监皆点头笑了起来。
“有旨意!”
而这时候,王承恩走了来。
王承恩来到方以智等人面前道:“这是陛下口谕,诸公可不必行大礼接旨,陛下说,方以智是体面人,翰林清贵,之前的赌约可以不算,朕虽然不能宽宥整个江南士族,但还是可以宽宥方以智的,所以,方以智不必自断子孙,来做朕的奴婢,朕不缺奴婢,朕缺的是有一生正气的国士!”
“另外,方以智也不要自杀,死亡又时候也是一种逃避,也是懦弱的表现,并不能证明你方以智信守诺言,依旧会让朕对整个士林失望!”
方以智听了王承恩这话很受感触,他听明白了朱由检话里的意思,知道朱由检是把他也视作了其他可以随意改变原则的士子。
方以智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不履行诺言,只怕使得陛下对所有读书人更加看不起。
于是。
方以智拱手道:“请回禀陛下!小民方以智愿赌服输,甘愿为陛下走狗,做陛下奴婢!”
说完,方以智就来到曾之锋面前来:“曾公公,请准备刀具吧,方某已无妻妾,唯一相好不过是青楼佳人,然方某现在无心思再做那事,断了也好,从此只安心侍奉陛下!自绝于士林!”
刘宗周大惊:“密之,你!”
王思任也意想不到:“不能啊,密之,难得陛下有意宽宥你,你何必如此!”
方以智突然大声说道:“诸公勿要再劝!方某决心已定,如果连方某也不肯履行诺言的话,那我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士族子弟有何区别?!”
刘宗周和王思任皆无话可说,皆只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而内廷这边的太监们却因此更加开心,毕竟都难得见到这些傲娇的文官们吃瘪。
方以智再次向御膳房太监曾之锋拱手:“曾公公,现在就割方某吧。”
“方君!”
这时候,一做太监打扮的女子突然跑了来,梨花带雨地跪在了方以智面前。
而这女子正是方以智的相好尹素素。
尹素素哭着说道:“是曾公公找到奴家的,他让奴家来见见你,奴家没想到您竟要自宫服侍陛下,如此,就让奴家再服侍您一次,让奴家再吃一口吧!”
方以智叹了一口气:“也罢!”
方以智说完就对自己仆人吩咐道:“备药,多备几颗,也就这一次了,无碍!”
仆人回了一句:“是,老爷!”
说完,方以智就扶起了尹素素,并看向曾之锋:“还请公公稍等。”
曾之锋笑了起来:“无妨,咱家可以等,方公尽情些才好!”
……
“卖报!卖报!江南四公子之一翰林庶吉士方以智自宫做陛下奴婢!内廷二十四衙门太监尽皆相迎!”
“卖报!卖报!清流新贵方翰林对士林心灰意冷,自宫进内廷,重回朝堂!”
第234章 方以智自宫
一时间。
方以智自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文官士大夫对宦官是有天然的敌意的。
而方以智又是江南文官士大夫中鼎鼎有名的人。
所以,方以智突然要做宦官,自然引起很大的轰动,也让很多人对此议论纷纷起来。
几乎成了时下大明社会最热门的话题。
青楼酒肆间尽是这方面的议论。
《大明日报》和《新明日报》更是因此再次销量暴增,利润激增。
而正回乡隐居的黄宗羲也从报纸上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时看了后,当场直接锤起了胸口,把报纸抖动了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方以智何等样的才俊,怎就要做内廷中人!”
黄宗羲越想越气,然后直接跑出了屋子,对着长空吼了起来:“老天!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崇祯十八年以后,士林频频出现无耻之事,我天下儒士可还有颜面乎?”
黄宗羲说后就老泪纵横起来。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素来滴酒不沾的刘宗周也不得不借酒浇愁起来。
王思任也无心思再写文章:“若非江南士族寡廉鲜耻,方以智也不至于去内廷做殿前阉宦!是我江南士族对不起他方以智啊!细想来,圣人教义,程朱理学,也不能使人欲得灭,读这朱子集注又有何用!”
王思任说后就干脆把朱子所注《论语》撕了起来。
……
方以智的自宫对于整个江南士族而言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无数有气节的江南士绅因此落泪,且因此对程朱理学产生了怀疑,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人是很难克制自己人欲的,开始越来越推崇王学。
但对于此时的朱由检而言,他在知道这事后却显得很平静。
因为熟知历史的朱由检对这些读书人的秉性非常清楚。
不过,蒋德璟在知道方以智自宫以后还是很怅然失神的。
毕竟作为大明第一文臣的他虽然对方以智的行为很不赞同也很恼怒,但当他看见方以智在被人抬着进宫以后,他还是不由得叹起气来:“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要和陛下争到底,如今反害了自己。”
朱由检注意到了蒋德璟的失落,嘴角因此勾起了弧度:“他方以智到底没让朕失望,大明的文人也不全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今这样也好,内廷还是比较缺方以智这种才华比较高的,要是再多几个这样的人加入内廷,其实是件好事。”
蒋德璟听朱由检这么说,只得回道:“陛下所言甚是!然方以智进入内廷到底会让士林震动!不知道有多少士绅会因此痛心疾首。”
“就不必为他们操心了,眼下会试在即,这朝廷的抡才大典爱卿得主持好,朕要求从这次会试开始,要考察参加会试举子的政治面貌,所谓政治面貌就是区分非兴明会会员与兴明会会员;在同等成绩情况下,优先将兴明会的士子排在前面,另外殿试读卷官选出来的殿试前十名得由朕亲自面试后才能最后确定名次!”
在朱由检看来,面试是考验一个人综合能力的很重要的环节,所以,他决定在今后的殿试中加入面试的环节。
不过,他作为大明皇帝,本身就有很多的事务要忙,所以肯定面试不了所有的新科进士,只能面试十个。
只要能从十个最优秀的进士中选出一个能培养成能臣来,对于朱由检而言,就已经够了。
“遵旨!”
蒋德璟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检又说道:“另外,昭告天下,以后的科考,从院试到殿试要考核君子六艺,主要是骑射,但如果骑射不合格不作为落榜理由,不过,如果骑射优秀则当排在最前面!”
蒋德璟听后颇为惊愕,忙道:“陛下,此举是否有利于北方士子?南方大多不谙骑马。”
朱由检笑了笑道:“建奴明显比前元更懂得笼络汉人士族人心,如今已经开始在北方搞科举,大明就应该出一些利于北方士子的科举政策,以吸引更多的北方士子冒险来大明参加科考,另外,更重要的是,据东厂反应和大都督府的训练部反应,我朝读书人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且不说能不能上马杀敌,连骑马逃跑的本事都没有!这样也是大明的损失!当然,朕更希望大明能多出一些能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文武全才!”
“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臣回内阁后就即刻礼部对此进行部议,然后拿出具体政策来,并拟旨诏行全国。”
蒋德璟回了一句。
朱由检点了点头。
这时候,坐在担架上的方以智被抬到了朱由检面前来,面色苍白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虚弱无力且声音尖细地说道:“陛下,奴……奴婢方以智现在还不能向您见礼,请陛下恕罪!”
“躺着吧!不必自称奴婢,和王大伴他们一样称内臣吧,先以少监之位在内书堂教书,内廷也是大有可为之处,不要过于伤怀!不过是断了子孙根而已,只要命还在,依旧可以为社稷建功!”
朱由检笑着说了起来。
“内臣方以智谢陛下!”
方以智眼眶湿润了起来,当然,他不是感动,是一想到自己最终输了而伤心。
方以智被抬了下去。
而朱由检则将东厂提督王之心叫了来,问道:“之前那些辞官后又求官的文官监视的怎么样,可有拿钱跑官的?”
“回陛下,有。”
王之心回道。
朱由检听后就道:“把这些名单给元辅,凡事私底下跑官的尽量不予重用,行贿成功的无论行贿受贿的都要押入诏狱等候严惩!”
“另外,为方便消息传递,现在已经恢复了驿站制度,但权贵官僚滋扰驿站的现象肯定会有,所以,东厂要严查辞官而又没求官的官员回乡后滋扰驿站的,还有依旧罢考的一些江南举子回乡后滋扰驿站的,一经发现,先斩后奏!”
“大部分士族既有自私和懦弱的属性也有反动的属性,在朝廷面前表现出自私与惧怕权势,但在庶民面前一定会表现出反动的一面,尽管不少士族本身出身于庶民,但肯定会有依旧瞧不起庶民,视庶民百姓为奴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东厂的职责是代天子行事,损有余而补不足,所以,你们东厂要阻止士族不把庶民当人的行为。”
王之心回道:“是!”
接着,朱由检又道:“干脆东厂下面设一个廉访司,专门接受百姓来访,同时负责查缉处理地方官绅豪强不法事。”
“是!”
王之心继续回了一句。
……
此时。
淮扬防河总督王永吉在响应方以智号召辞官后就没再求朝廷启用,而是直接带着数百万两贪墨的巨款回老家高邮准备养老。
但王永吉却不顾皇帝要求此次辞官官员不得再滋扰驿站的禁令,一到张家沟驿站,就习惯性地要当地驿丞为他准备三万两银子作为车马费。
因为按照大明官场潜规则,官员如果到了驿站,不住驿站的话,驿站是要给地方官付这部分的车马费的,相当于把官员来驿站坐车马的费用变成钱支付给官员,算是官员索贿的一种方式,几乎已经成了官场习俗。
较为清廉的官员不会要很多,但也有贪财成性的官员会狮子大开口。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族就因为滋扰驿站索要车马费被作为雍正抄其家的罪证之一。
而现在王永吉作为总督级的退休官员这样做也不奇怪,也算是习惯使然。
不仅仅如此,王永吉还要自己的管家去抓五百民夫拉船,好让他尽快回到高邮州养老。
当地驿丞杨顺河不得不禀报道:“大老爷容禀,张家沟刚刚接到兵部钧令,已经辞官的官员不得接待,否则就地革职,您没有勘合,小的不敢从命啊!”
“混账!”
王永吉手底下的豪奴当即给了这驿丞杨顺河一巴掌:“别以为我家老爷辞了官,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我家大公子还在朝里做官呢,你个低贱的驿丞也敢蹬鼻子上脸,拿兵部的钧令吓唬我们?这是你们抚台赠予的马牌,你难道你们抚台老爷的话都不听吗!”
王永吉见此也冷哼一声:“不用和他废话,将他吊起来打上一顿,派一批人去附近抓民夫,另外,再抓几个有姿色的民女,老爷我今晚就在这驿站附近的酒楼歇下了,明天日落前必须赶回高邮。”
“是!老爷!”
王永吉的管家赖孝之说着就带着上百豪奴去了附近村落,见人就开始抓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们!”
没多久,一农夫就因为被王府豪奴要抓走而大喊了起来。
一王府豪奴直接一哨棒打了过去:“我们干什么,给我家老爷服役去!猪一样的草芥之民,躺在床上干什么,还不去为我家大老爷做事!不去就打死你!还有你婆娘也跟着去!都快点!”
一时间,整个张家沟附近的村庄被闹得鸡飞狗跳,尽是女子与孩童哭声与男子惨叫声。
当然,这也正常,在封建王朝,很多地方都有士绅抓民夫为自己服役的事。
这样的事在《徐霞客游记》里就有记载。
徐霞客在书里就有记载说自己于崇祯十年十一月下旬抓夫役给自己抬滑竿赶路,而因为夫役不愿受苦逃跑被自己抓住鞭打的事。
徐霞客连官员都算不上,只是普通江南士族子弟,尚且可以这样虐民,何况是王永吉这种当过大官的大官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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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乡绅的劣迹
王永吉挺着大肚子高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被抓来的民女,一脸的肥肉笑得颤抖了起来:“不错,想不到这乡野间还是有姿容不错的!”
“这位大老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她是我刚娶进门的媳妇啊。”
这时候,被摁跪在王永吉面前的一年轻农夫说了起来。
王永吉皱了皱眉,问着自己的管家:“没给他银子?”
王永吉的管家赖之孝忙回道:“老爷,这贱民死活不要,硬要他媳妇。”
这时候,这民女也因此磕头道:“大老爷放了我们吧,我们两口子没做什么坏事呀!”
王永吉当即把桌子一拍,朝这民女和那农夫喝了一声:“罗唣什么!草芥一样的狗东西,让你服侍本老爷,是你们的福分,竟不识抬举!”
说完,王永吉因为辞官的事本就不痛快,想要发泄一番,也就干脆过来,直接给了这农夫一脚。
农夫哎哟了起来。
王永吉则因为太过肥胖,踢了一脚,也觉得有些累,就没再踢,直接挥了挥手:“把这男的拖出去砍了!断了这女的念想!再去知会给当地父母官,把这户除名,这女的先绑起来给你家媳妇好生管教一下!今晚让她陪老爷我喝酒。”
赖之孝忙躬身答道:“好呢,老爷!”
说着,赖之孝就吩咐几个豪奴将这农夫拖了出去。
农夫不由得喊了起来:“大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咔擦!
但这农夫一拖出来,就被王永吉的豪奴一刀砍下了头,头颅直接滚落到了石阶上,一豪奴拿起一桶水一冲,就没了血迹。
“孩子他爹!”
这边,这民女哭吼了起来,一时哭声不断。
“啪!”
赖之孝的媳妇,王永家的管事媳妇(大户人家里的高等仆妇)直接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这民女脸上,然后拽紧了这民女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吼什么,没的打扰了老爷清静,以后你就跟着老爷过了,做我们王府家的主子,比那庄稼汉的媳妇不知道强到哪里去,吃穿不愁,要是生个大胖小子,就是你打我的份了!走吧,别把这么俊的脸蛋哭花了,到时候老爷就不爱了。”
说完,这赖之孝的媳妇就把这民女强拽了出去。
而王永吉则恍如无事地看起《金瓶梅词话》来,而这时候,赖之孝走了进来:“老爷,本地父母官来了。”
王永吉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一着青袍的文官就立即走了进来,一来到王永吉这里,就跪了下来:“高邮州知州桂崇年见过王公!王公突然还乡,下官公务繁忙,竟未来得及相迎,还望王公恕罪!这是王公要的三万两车马费,底下的驿丞不懂事,竟惹恼了王公,还请王公恕罪!”
王永吉听这青袍文官这么说,就笑了起来,忙扶起了桂崇年:“原来是本地父母官来了,失礼,失礼了,老夫如今已非官身,岂敢劳父母官大驾!以后回乡后还得仰仗父母官体恤才是啊!”
“哪里,哪里!王公乃我高邮名宦,素来德高望重,下官以后还得多向王公讨教才是。”
桂崇年笑说了起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王永吉则忙请桂崇年坐在自己下首,问了起来:“老夫如今还乡,只想优享晚年,听取看戏为乐,不知父母官可知这高邮有何名角美人没有?不妨请来,今晚我们一醉方休,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如何?”
桂崇年笑了起来:“难得王公有此雅兴,如今正好秦淮名妓李香君游历至高邮,下官这就去请!”
“李香君?”
王永吉一听就来了兴趣。
第236章 你现在可是有很多疑问?
李香君自从被红娘子奉旨率兵从谢家救出来后就依旧在东厂做事。
而她在东厂的职位依旧是东厂掌班太监。
尽管她是一位女子。
但皇权特许,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香君也没想到从她去淮安见到皇帝陛下的时候起,皇帝陛下朱由检就没有像对待董小宛一样把她纳入后宫,夺占她的身子,让她待在后宫,而是利用她曾经在江南的名气和人脉,做东厂的眼线。
李香君毕生所愿只是想成为一名贤妻良母。
作为一名出身低贱的风尘女子,她对做良家女子有一种特别的追求。
所以,李香君才希望侯方域能将她娶回家做妾。
甚至历史上,李香君还主动去了侯府以侯方域妾室名义入住侯府,并假意说自己是落寞官宦小姐出身,见了侯恂,但后来被侯家的人发现了真实身份,所以还是被赶出了侯家。
不过,在这个历史上时空,因为侯家涉嫌谋逆被朱由检抄家,所以,李香君为求自保,不得不来淮安主动揭发侯方域,并通过董小宛见到了皇帝陛下朱由检。
李香君很羡慕董小宛这种可以成为陛下选侍的结局。
所以,李香君也很想成为皇帝的妃子。
毕竟成为帝妃再怎么说也是比当世家子弟的妾室更有地位。
李香君之前的理想只是成为世家子弟的妾室。
而如今,要是能成为帝妃自然是她更加满意的结局。
但李香君不明白的是,皇帝陛下为何没把她变成帝妃。
李香君倒也没有因此灰心丧气,能成为东厂掌班,成为为皇帝办事的人,对于她而言,至少比当初唱曲卖笑要好。
何况,李香君也知道只要自己努力做好自己的差事,也还是会让陛下看见,会让陛下喜欢上自己的。
所以,李香君有意好好表现。
现在即便来了高邮,她也没忘了研读学习关于朱由检的资料。
所谓的资料主要是兴明会的纲领和朱由检关于朱由检的一些言路里所透露的治国思想。
这些都是东厂内部传阅的。
毕竟东厂是朱由检直接掌控的机构,是依附皇权的,所以,朱由检从来毫不避讳地向东厂传输着自己的观点。
并且,朱由检还专门让东厂的人把自己的语录印成《圣训》书籍进行学习。
“士族对庶民具有反动性,即便是温良恭俭让的士绅也只是在自己的阶层中才如此温和善良,对于庶民,他们更多的是表现出一种上层人物的藐视。”
李香君此时就在认真地学习着朱由检的语录。
“原来在陛下眼里,士族是这个样子,不过想来也是,我李香君在秦淮河多年,也见过不少名宦贤达,的确也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多,于士人面前温文尔雅,然于我等贱民奴仆面前却不易亲近甚至视为蝼蚁!世人为讨好士绅得其赞誉故也多赞士绅高风亮节,才华卓越,然唯独陛下观点新颖,见解独到,我李香君今日算是领悟了。”
李香君此时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而这时候,李香君正要准备继续看朱由检关于士族的见解后,就见自己的丫鬟同时也是东厂番役的紫馨走了进来:“姑娘,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原防河总督工部左侍郎王永吉在附近大肆抓捕民夫为役,且将当地驿丞吊了起来,已造成一人死亡,这是我们的人在王永吉弹琴时得知的消息。”
李香君听后不由得拧紧了眉头:“真是过分!这王永吉,也是一反动的士绅!明明陛下已经下旨,此次辞官的官员不得滋扰驿站,连我都是自己坐船来高邮,怎么他还明知故犯!”
“姑娘现在是廉访司廉访使,正好管束管束他!”
紫馨说了一句。
李香君点首。
而这时候。
正巧,岸边传来嘈杂声。
李香君忙出船舱来看,却正巧看见一青袍文官带着一队衙役差丁走了来,其中一绿袍官员站在最前面:“可是李君花船?如今知州来请,原防河总督王公相邀,你们速速上岸!不得耽误!”
李香君这时候笑着回了一句:“小女正是李香君,然小女早已不再见客,还请官爷们回去!若真要吃茶,不妨到花船上来,小女子另派本船清倌陪侍。”
“别给脸不要脸!
桂崇年这时候喊了一句,就对自己身边的绿袍官员吩咐道:“裴巡检让你的船开上去,将她们都抓来,送到王公哪里去!”
“是!”
这姓裴的巡检司巡检回了一句。
“慢着!小女子自己上岸就是,不劳烦贵巡检司!”
李香君说后就对自己身后一小厮打扮的东厂珰头雷麟吩咐道:“上岸后,除了知州桂崇年和这裴巡检,敢有冒犯着,直接杀了!”
“明白!”
这东厂珰头回了一句。
这边。
桂崇年听李香君这么说,冷笑了起来:“算你识趣!”
然后,桂崇年又说道:“裴巡检,你的人不用动了。”
很快。
李香君就上了岸。
桂崇年则细细打量起李香君来,见她着一身羽色劲装,前凸后翘,脸白嫩如脂玉,也不由得怦然心动起来:“果然绝色!随本官走吧。”
李香君回了一句:“桂知州见谅,小女子说了,小女子现在已不接客!”
桂崇年立刻拉下脸来:“你说什么,别给脸不要脸,臭婊子!”
桂崇年说后就道:“裴巡检,让你的人把她拿下!现在本官认为她通匪了!”
“是!”
这裴巡检说着就命令自己身边的差丁走了过来要拿李香君。
李香君这边,东厂珰头雷麟当即拔刀将要捉拿李香君的差丁的腹部捅了一刀。
桂崇年大惊,看着李香君:“你,你要造反?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本官的人乃朝廷差役!你大胆!”
李香君冷声吩咐了一句:“将裴巡检也杀掉!”
“是!”
雷麟回了一句,就直接从自己手下的人手里接过驽机来,直接朝裴巡检射了三箭。
噗呲!
正得意笑着的裴巡检当即胸前中了三箭,这让他满脸惊愕起来:“这怎么回事,你个臭婊子,也敢让人杀本官,也敢带弩箭?”
桂崇年也满脸惊愕,头皮不自觉地发麻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香君。
李香君丹唇微列,贝齿浅露:“桂知州,你现在可是有很多疑问?”
第237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岂止是桂知州现在有很多疑问,连裴巡检现在也有很多疑问。
裴巡检眼见着自己胸膛处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觉得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一时手无力地抬了起来,指着李香君,问了一句:“为什么?”
“对,这是为什么,你,你个贱业女子也敢杀官?”
桂知州声音发颤地问着李香君。
李香君依旧莞尔一笑,笑靥如白色曼陀罗,美丽娇媚却明显带着冷酷:“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我为什么敢杀官。”
说完,李香君看向其他衙门差役,面色一冷:“怎么,还想为你们裴巡检讨公道?”
接着,李香君就娇叱一声:“都给我让开!另外,把桂知州拿下!敢违令者,格杀勿论!”
桂知州直接懵了。
他和他的官差们本以为只是来请个清倌女人如同后世的女明星一样去陪个酒唱个曲那么简单而已。
甚至因为李香君相当于是后世一线的那种大明星,所以他亲自来请,当然,如果李香君不听,他也好亲自抓走。
但桂知州没想到李香君二话不说就杀人。
“是!”
东厂珰头雷麟说完,就带着一队东厂番役持刀走了过来。
桂知州手底下的差役欺负老百姓还行,真要动刀动枪,心还是有些虚的,所以都看向了桂知州。
桂知州自然受不了自己一堂堂知州竟要被一个风尘女子的人拿下。
所以,桂知州就色厉内荏地喝道:“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有何资格命人拿本官,本官看你是要造反,给我上,擒获李香君这女反贼!”
桂知州对自己的差役吩咐起来。
有几名差役倒是胆大的拔出刀来。
可这几名差役刚拔出刀,李香君这边的东厂番役直接冲了过来,直接展开滚刀术,用训练成熟的刀法武艺,一下子就将几名差役地开膛破肚。
咔擦!
咔擦!
咔擦!
先后有六名差役倒在了地上,哀呼惨叫着。
其他差役见这阵势不对,连官威也没有了,当即把刀一丢,就发了疯地撒腿就跑。
自然连他们的知州老爷也忘了。
甚至连抬官轿的轿夫也跑了。
桂知州见此也震惊不已,他是真没想到李香君的人动手这么快,武艺这么快,简直就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拿的还就是绣春刀。
桂知州心跳加速起来,满脸是汗,嘴唇抖动着:“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没资格问!识相的话,就带我去见王永吉!”
李香君冷冷地回了一句。
一时间,李香君也算是尝到了掌握权力的快感,开始喜欢上了自己作为东厂掌班太监的职业。
李香君发现原来现在的她连五品的知州都不用再放在眼里。
或许历史上敢血洒桃花扇的李香君的确有着骨子里的冷厉强硬,所以,在她现在成为东厂掌班太监后能很快代入进来,杀人也没有任何反感,也或许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的确也给她带来了不少怨憎,使得她此时也在发泄内心的仇怨。
总之,李香君现在感到特别痛快。
桂知州被东厂的绑了起来。
很快,李香君就带着人来了王永吉下榻之处。
“烦请通报王公,就说李香君抱琴而来”,桂知州朝管家赖之孝说了一句。
于是,赖之孝就打量了李香君一眼,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赖之孝倒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奴仆,而对李香君有何尊重的意思,见此只轻佻地笑了笑:“果然天香国色,冷艳至极,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过了一会儿,王永吉就腆着大肚子走了出来,一见到半坐在椅子上的李香君,就笑得如花一样:“真正是闻名不如见面,李君之色可谓艳冠群芳也!老夫今日何其有幸,哈哈哈!”
王永吉说着就坐在了门厅中间的左首太师椅上,也没注意到桂知州为何一直站着,只迫不及待地拍了拍自己大腿来:“来,坐老夫怀里来,老夫要和你好好讨教讨教琴艺。”
李香君收住了笑容,头朝外,冷喝一声:“进来!敢阻拦者,杀!”
王永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香君会收住媚笑,还没再看他,只看向门外。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们王老爷的下榻之处,你们大胆!”
“啊!”
“这是!”
雷麟直接杀了挡他的三个门房,带着他的一队东厂番役,持着血淋淋的绣春刀走了进来。
王府幸存下来的门房忙朝王永吉跑了来:“老爷!他们杀人了!杀人了!”
王永吉也一脸惊愕,再一次看向李香君,而他这一次看李香君则不再是觉得她秀色可餐,而是满脸疑窦,头上似乎出现很多问号。
但王永吉也算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自然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忙起身拱手道:“李姑娘!这是何意,还请让老夫知晓个明白!”
“反了这是!”
王府管家赖之孝平时狐假虎威惯了,也就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所以,李香君也就没有先回应王永吉,而是直接递了个眼色给雷麟,于是,雷麟便一刀将赖之孝的头砍了下来,当场,赖之孝的头滚落在地,颈部的血喷射上了房梁,紧接着就栽倒在地上。
李香君眼皮也没眨一下。
倒是王永吉吓得后退了一步。
桂知州更是颤抖了一下。
王府的其他豪奴也都不敢动弹了。
片刻后,王永吉才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这是,这是为什么,老夫好歹也是前任防河总督,朝廷重臣,你怎敢如此放肆!擅杀我门前之人!”
李香君冷冷一笑,煞是美艳:“好叫王公死个明白!我现在是东厂掌班太监兼廉访司廉访使,相当于你外朝侍郎官。”
王永吉听后如上天起了个惊雷,他没想到李香君何时成了天子近臣,颤抖地双手抱起拳头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失敬,失敬!”
“把桂知州砍了!”
李香君这时候冷言吩咐了一句。
“是,掌公!”
东厂规矩,东厂提督称厂公,掌班太监称掌公,所以,雷麟也称李香君为掌公。
李香君现在也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的称呼。
而雷麟则持刀朝桂知州走了过来。
桂知州如今才明白过来,吓得忙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饶命啊!饶命啊!”
咔擦!
雷麟没带任何犹豫,血淋淋的绣春刀直接迅速落下,划破空气,带起一丝寒光,顷刻间,桂知州那肥硕的头颅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王永吉见此颇为惊骇:“这,这,这怎如此枉法,你们凭什么就这么杀了一朝廷命官?!你们难道也想这么杀老夫吗?”
“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
李香君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把手中瑶琴放于案上,箭袖下的白皙玉手背在了身后,两眼锋利如刀地看向王永吉:“这叫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第238章 李香君的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王永吉颓然地坐回在了太师椅上,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地上的鲜血似乎加剧了他的恐惧,让他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李香君也坐了回去,莞尔一笑地看向王永吉:“王永吉,我东厂的人查到你滋扰驿站,强抓民夫,甚至闹出人命,将张家沟驿站驿丞都敢吊起来打,你最好自己说清楚这事,别等我东厂的人拿出证据来。”
说完,李香君起身走到了门厅外,如闲庭信步一般,将云纹靴踩进了血泊中,且背对向了王永吉:“我东厂廉访司专查地方官绅不法事,你王永吉别说已经辞官,就算还是当朝总督,也没那权力羞辱驿站的驿丞,驿丞官再小,也是朝廷命官,是谁给你胆子敢随意羞辱的,还有是谁给你胆子不顾朝廷三令五申依旧滋扰驿站的?”
“朝廷无道,竟让女子司权!”
王永吉恢复过来后,只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
然后,王永吉又道:“说吧,李掌班,要老夫给多少银子孝敬您?”
李香君没有回答。
“一百万两可够?千里为官只为财,我王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王永吉又说了一句。
李香君浅笑起来,并坐了回来,看向了王永吉:“这句话不全对,千里为官只为财的是有,但千里为官也有只为权的。”
说着,李香君就伸手看了看自己的美甲,朱唇微张道:“我李香君不差钱,也不需要钱,而且,你们士族能给我的只有钱,当年我李香君一笑便可得千金,就是你们士族给的,但现在我喜欢上了权这东西,可惜你们士族给不了,只有皇帝陛下能给,都说权力是能让人**蚀骨之药,如今想来倒也名不虚传,以前在你们这些士绅面前,我李香君只有赔笑的份,可现在我在你们面前是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
说着,李香君就冷下脸来:“这种感觉,王永吉,你这个大官绅能给得了吗?”
王永吉看着李香君那张艳压群芳的脸,此时已没半点色0欲,只觉得浑身发冷,声音发颤地问道:“你想怎样?”
李香君站起身来,且朝王永吉走了过来,一挨近王永吉就转过了身,并取下了头上发髻里的金钗,然后慢慢朝王永吉怀里坐了下来,笑道:“你不是让我坐你怀里吗,我现在就坐给你看看!”
说着,李香君就一边往下坐一边把金钗直接插进了王永吉**,红唇紧咬了起来,两眼闪着冷厉,似乎要将她之前在士大夫面前所受的侮辱全部报复出来。
而李香君也正是为了体验一下在王永吉这种士族官绅面前霸道一回的感觉,所以才亲自来动了手,用金钗插了王永吉一下。
“啊!”
王永吉的前列腺所在之处疼如针刺一般,整个人顿时从椅子上缩了下来,看着李香君:“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李香君只坐了回去,冷面对雷麟吩咐道:“问他,抓的民夫都在哪儿,还有那个被他抓走的民妇在哪儿,让他叫人领来!”
雷麟把持刀走到了王永吉这里来,喝道:“说!”
王永吉忍痛呼着气:“贱妇!狗仗人势!也就是当今圣上昏聩,竟用你这样的恶毒女人为官!使我士族不得终日,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斩了他一只手,敢对陛下不敬,以示惩戒!”
李香君冷声吩咐了一句。
作为女人的李香君的确表现出了不逊于男子的残忍一面。
“是,掌公!”
雷麟回了一句,就立即将绣春刀挥了下来,斩断了王永吉的右臂。
“啊!疼啊!”
王永吉龇牙咧嘴起来,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断臂倒在血泊中,然后如狼一样瞪着李香君。
“说!”
雷麟又问了一句。
王永吉也没再顽抗,只对外面处于懵逼状态的仆人喊道:“去叫赖之孝家的来,顺便把所有民夫都叫来,还有刚抓的那个民妇!快去,没听见吗?!”
在王永吉怒吼之后,王府的一仆人在反应过来,忙去传话。
过好一会儿,赖之孝家的才驱赶着被抓的民妇来,另外,还有被抓来的民夫们。
那民妇早已失魂落魄,整个人眼里只有恨意,嘴唇紧咬。
赖之孝家的则在后面催促着:“快点!老爷传见你,你怎么也得笑一笑,还死耷着一张脸作甚!真是不知好歹!”
李香君见赖之孝家的如此面目可憎,似乎想到了以前虐待她的妈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娇喝起来:“将那恶毒的老妇砍死!乱刀砍死!”
赖之孝家的一走过来就看见了一长得极标致的女孩正指着她,还一脸凶相,甚至还要哭了的样子,一时搞得她很是诧异。
但赖之孝家的还没搞明白,就突然觉得背后被捅了一刀,紧接着,她就又见自己腹部又中了一刀,连肠子都掉了出来。
接着。
赖之孝家的只觉得全身剧痛,然后紧跟着就两眼一闭,倒在了血泊中。
被赖之孝家的催促着的民妇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到后面是不停的刀起刀落声,回头一看,却已是一堆烂肉和血滩,一时吓得瘫倒在原地。
王永吉也一脸煞白起来。
而李香君则因此怒气稍减,吩咐道:“将民夫们全部遣散回家!这民妇已无家人,就送回淮安,作为东厂储备人员培训!”
然后。
李香君转过身来,瞅向了王永吉。
王永吉现在看李香君的样子就像是看一女魔头一样,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只艰难地跪了下来:“请掌公饶命!”
李香君只把手一挥。
顷刻间。
绣春刀落了下来,将王永吉的头斩落了下来。
而李香君则转过了身,吩咐道:“王永吉滋扰驿站,强掠百姓,罪大恶极,已经伏法,其奴仆全部遣散,家产抄没!”
说完,李香君又道:“沈经历,将此事写成奏疏上奏陛下,另外,所抄没银两由吴百户押送回淮安!我们继续南下!”
没多久,该县驿丞也被放了出来。
王永吉滋扰驿站被杀一事也很快传了出去。
文官集团们对东厂先斩后奏,擅杀王永吉的事感到非常不满。
尤其是李香君这样的女子还做东厂掌班的事更加不满。
“岂有此理!现在这东厂真是无法无天想杀谁就杀谁!”
时任兵部郎中白允谦在知道这时候就勃然大怒起来。
吏科都给事中李际期作为王永吉外甥对此也颇为愤慨:“朝廷就不该设东厂!”
“没错!当联名上书建言朝廷撤掉东厂。”
白允谦回道。
李际期冷冷一笑道:“岂止是撤掉东厂,更应诛杀掉李香君,陛下岂能让牝鸡司晨!”
于是,没多久,李际期便和白允谦联名上疏道:“自古圣人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陛下如今让女人掌权,大有昏聩之象,臣请陛下立斩李香君以正视听,并撤厂卫!”
朱由检接到奏疏后笑了起来:“这么快就要朕杀了李香君?”
第239章 吏治当整顿(二合一)
朱由检说完就看向了蒋德璟:“爱卿怎么看?”
蒋德璟沉吟了一会儿,他知道皇帝陛下问自己,是因为这件事的本质还是涉及到内部反腐的问题。
而自己是内阁首辅,按照皇帝陛下与自己约定俗成的规则,自己分担民政,陛下主要管理兵政。
所以,这件事最好是自己拿主意。
但蒋德璟也清楚,自己作为大明的内阁首辅,格局不能局限在只考虑士族的利益,以及眼前东厂擅杀官吏对大明法令的破坏。
而自己应该考虑到东厂擅杀官吏对帝国长远的意义。
蒋德璟开了口,道:“杀!李际期与白允谦当杀!”
“何以见得?”
朱由检背身对着蒋德璟,问了一句。
刚起于东方的朝阳,将春日的光芒洒了进来,映照在了朱由检的身上,沿其身镀上了金麟,恍如真龙一般。
只是年过五旬的蒋德璟因为常年案牍劳形,倒也不敢再直视朝阳,再加上对君威之惧,也没敢抬眼看皇帝朱由检,只瞅了朱由检在地上的影子一眼。
这一瞅,蒋德璟就感觉到凉凉寒意,使得他一下子觉着这初春的寒意似乎都更重了些。
蒋德璟知道陛下这么问说明陛下也起了杀心,皇帝如今的狠辣冷酷让他也会在内心里感到畏惧。
但蒋德璟也相信陛下不是天性如此,他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
于是,蒋德璟说了起来:“兴明会的治国纲领已经明确,振兴大明,建立一个伟大的中华民族,帝国需要经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党0政、第二阶段是宪政,第三阶段是大同;
如今天下,外部强虏灭我华夏之心不死,内部士族权贵欺压剥削庶民太甚,民智又未开,乃帝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党政阶段,故是不求手段,不求过程,而在结果是否符合正道即可实行!
东厂廉访使李香君奉的是陛下旨意,杀的是贪官污吏,不但无罪而且有功,李际期与白允谦这是违背党政主旨,且王永吉能滋扰驿站本就是仗其势,不杀,不足以正朝纲,不足以维护党政之目的!”
“爱卿所言深合朕意,拟旨,将这二人于闹市处斩!旦有说情者,贬黜偏远之地!”
朱由检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蒋德璟对他这个皇帝的意图总是领悟得很正确,就像春日的微风识趣地吹动庭前的蕉叶,让晨曦的阳光布洒进阶前,使阶前于自己教训肆无忌惮爬行的怕光黑虫慌乱地逃窜进了草丛里。
李际遇与白允谦领到自己被处斩的旨意后也慌乱了起来。
“这,这朝廷怎么如此,我们要见陛下!”
李际期喊了起来,一时两眼四处乱看起来,仿若溺水的人急于寻一块木头急救一样。
白允谦也忙附和道:“没错,我们有什么罪,不过是让朝廷撤东厂,杀女奸贼,我等庙堂之臣,难道连半句肺腑之言也不能言吗?”
“旨意上说的很清楚,处斩你们的缘由就是违背朝廷大政方针,另外,王永吉能够滋扰驿站,就是因为你们在朝中为官,给予依仗!你们说,是不是你们给得王永吉去驿站的马牌?明明朝廷已下明旨辞官官员不得滋扰驿站,邸报你们看不见吗?!”
刑部郎中徐汧说完就喝令了一声:“带走!”
刑部军士便立即站了出来,将这两人扣押了起来。
这两文官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一时,李际期忙喊道:“烦劳徐郎中上报一下,下官知罪了,不该私授驿站马牌于他人,还请陛下饶命啊!呜呜!”
白允谦也喊了起来:“是啊,还请徐郎中上报,下官还想为陛下尽忠啊!”
徐汧没有理会,只吩咐人将这两人带走。
除此之外。
方大猷与霍达也被押解到刑场上。
方大猷没想到皇帝陛下最终还是要杀他。
而苏淞巡抚霍达也没想到他索贿欲助江南士族出逃海外的事还是东窗事发。
“老臣不服!大明从未有因贪墨之事而处斩大臣的!”
然而在刑场上,方大猷因此喊了起来。
霍达也道:“没错!刑不上大夫,贪墨乃官场常态,刑部徐汧,老夫就不相信,你也没收银子!”
徐汧笑了起来:“我朝怎么没有因贪墨之事处斩大臣的,太祖就曾定下铁律,贪墨六十两以上者,皆剥皮实草!敢问诸公,可有少于六十两者?若少于六十两,下官立即替你们翻案!至于本官收没收银子,不是你们操心的事!”
方大猷和霍达等皆不答。
徐汧望了望晌午的太阳和日晷,将令牌一丢:“斩!”
“陛下!饶命啊!”
这些文官忙高喊了起来。
咔擦!
咔擦!
咔擦!
一时间,人头滚滚落地。
……
“贪墨之事,于万历初年以后极为严重,盖因自张居正后,朝廷法令松弛,百官失于管束,以至于周延儒辈被东林扶持为首辅后直接卖官鬻爵,士民矛盾变得更为尖锐,有大臣以为天下即将改朝换代,也就更加变本加厉,只知捞钱虐民,而不知维护官声民心!”
蒋德璟这时候在御前说了起来,并道:“故臣认为接下来当继续严抓吏治,尤其是养廉银制度实行以后,若有官员再贪财,就必须严惩!”
朱由检点了点头:“拟旨!严格执行太祖朝所订大明律,贪墨六十两以上者直接处死,剥皮实草!另外,再写一句话,想富甲天下就别做官!除此之外,要求各级官吏向户部申报自己族中所有家财和收入来源,由户部公之于天下!包括朕的!”
蒋德璟很意外,不由得道:“陛下,查明官吏各自财产,很有难度,臣建议慢慢来,估计不能一蹴而就。”
朱由检笑了笑道:“朕知道这里面有阻力,也很有难度,你们内阁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只是朕和你这个内阁首辅得做好表率,先将自己的财产公布出来!”
“遵旨!”
蒋德璟回了一句,他倒是不担心公布家财,因为他蒋德璟既是福建富商出身也是福建官宦出身,再加上最近所得横财都是朱由检给他的在肥皂厂与织造局的分红,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
朱由检接着又说道:“李香君那里,赐她蟒袍,鼓励她继续替朕肃清江南吏治,严惩江南士绅在地方上的不法事!并再次昭告天下,天下士绅不得扰政虐民,否则必杀之!”
“是!”
蒋德璟再次回了一句。
但事实上。
如常言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南士绅习惯了干扰地方官府政事和欺压底层庶民,哪里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
即便如今朝廷已下严旨,但还是有对此置若罔闻的,这些则需要东厂屠刀继续为民除害。
毕竟土地兼并是社会发展趋势。
大鱼吃小鱼小鱼,财富资源向少数人手中集中是自然规律。
有道是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此乃社会不可避免之现象。
举子黄志遴是少数依旧罢考且靠关系照拂而没有被流放被废黜功名而回乡的举子之下,他在驿站吃拿卡要之事没有被东厂察觉,且悠哉乐哉地回了福建。
不过,回到福建的黄志遴有意回乡造园扩田,仗着其父黄熙胤乃户部右侍郎,持其父亲手书见到了当地县令陈鸣鸾:“见过父母官陈县尊。”
“世侄回乡来访,本官到底未曾相邀,竟要你主动登门,实在是有愧,不知令尊持书让你来见我有何见教?”
陈鸣鸾问了起来,且直接对黄志遴以世侄相称。
“晚辈是来为县尊送一份大功的。”
黄志遴笑了起来。
陈鸣鸾惊讶地问了起来:“是吗,何为大功?”
黄志遴笑道:“据晚辈听闻近来紫帽山一带有匪寇要起事,到时候还请县尊全力令人进剿,到时候必是大功一件!以保护我乡梓之地,家父书信中的十万两白银,便为我等捐资。”
“是吗?!”
陈鸣鸾惊愕地站了起来:“此事,本官当尽快奏明朝廷,并令全县做好准备,捐资剿匪!至于令尊这十万两,还请奉还,若全县捐资不够时,本官再来贵府讨要,毕竟本官也知道你黄家家贫,族中人口多,十万两凑足也不容易。”
“如此,晚辈就愧收了,多谢县尊体谅!晚辈告退!”
于是,黄志遴离开了县衙。
接着,黄志遴派自己的心腹去了紫帽山,找到了紫帽山的匪首裘独眼:“裘独眼,我们黄老爷的意思,晋江县高霞庄一带的庄户钱财归你,田地归我们黄家,到时候我们黄家会助你们不被朝廷剿灭,另外,你们也可以直接拿银子和女人来我们府里换粮食,我们家老爷知道你们最需要的是吃的。”
裘独眼拱手道:“正好,这个冬天,兄弟们都没多少存粮了,多谢黄老爷了,我们三天后就行动!”
三天后,裘独眼果然带着自己的一众土匪下山往高霞庄而来。
黄志遴则请了县尊陈鸣鸾来了自己府邸一边花前月下玩美人一边商议着在高霞庄修园子的事,并让陈县令帮忙把高霞庄的田地变更到黄家名下。
而此时,裘独眼则带着人冲进了高霞庄里。
一见一名村里的孩童刚在河边玩耍,裘独眼麾下的土匪一上去直接一刀捅了过去,将这小孩当场捅死,整个尸体漂浮在了河上。
接着,裘独眼的土匪正式冲进庄里烧杀劫掠起来。
一家正在娶亲,新娘轿子刚停下来,其轿夫就见到有土匪来了,忙慌忙而炮,而新娘子则被抓了出来,被就地轮了起来。
其新郎要跑,则被一刀斩于马下。
新娘子最后也被轮死,白白身体全是乌青伤痕。
一妇女刚从一房间出来就被土匪拖进了屋子里,紧跟着就传来了惨叫声。
而一正在窗下读书的寒门书生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斩断,落在了木桌上,木桌上尽是鲜血。
此时的田间地头,一正在耕地的农夫刚牵牛回来据被一土匪砍死,其牛也被牵走。
不仅仅是牛,鸡鸭羊群,以及粮食还有女人、土布,总之能拿的都被拿走。
拿不走的则烧掉。
一时间,整个高霞庄这个村落的宁静被打破,狗吠之声不再,鸡鸣之声不存,尽是滚滚浓烟和婴儿啼哭声,以及被染红的乡村土路。
而很快,紫帽山的匪首裘独眼就来了黄府。
“七十五名少女少男,女的按二十石粮,男的按二十五石算,我们黄家给你们一千五百石粮,另外你们抢来的碎银铜钱合计折银二千八百九十二两六钱银,换三千石粮给你们,可行?”
黄志遴问道。
裘独眼拱手道:“黄老爷仗义!裘某这就领粮走人。”
黄志遴笑着点了点头:“以后高霞庄就不必来了,哪里已经是我们黄家的地盘。”
裘独眼道:“明白!”
于是,裘独眼戴着自己的人拉着粮食回了先回了高霞庄。
而黄志遴则装腔作势地坐着滑竿赶来了这里,并一到就指着裘独眼这些悍匪喝道:“站住,你们这些悍匪,果无王法不成!”
裘独眼也配合着黄志遴演戏,冷笑道:“你能奈我何。”
“钱财你们可以带走,但人都留下,我收养了,否则我黄家必不任由你们如此胡来!”
黄志遴颇为恼怒地吼道。
一早熟的女孩见此哭了起来:“黄老爷,您帮帮我们,我家人都被这些可恶的土匪给杀了!呜呜!”
“可怜的孩子,别怕!有黄老爷在,他们现在不敢把你怎么样。”
黄志遴眼睛闪过一丝阴险的神色,紧接着就挤出了笑容。
这无助的女孩点了点头,跪了下来:“谢黄老爷,我给你磕头。”
裘独眼则冷哼一声:“可以!这些人你可以带走,但三日必须送三百两银子来,否则,我必下山灭你黄家。”
“你敢!”
黄志遴大喝一声。
裘独眼带走土匪们都走了。
而黄志遴则看着这些无家可归的少男少女叹起气来:“可怜的孩子们!以后就在我们黄家过吧,以后黄家收留你们,你们也算有个依靠。”
这些少男少女感恩戴德起来。
而黄志遴则在回来后命人将最开始主动说土匪杀他家人的那个女孩给叫进了自己的房里,然后露出了真面目,直接强了这女孩,并令人勒死了这女孩。
次日。
知县陈鸣鸾则正式下令对全县摊派加征剿匪捐资银子,要求每户捐银一两五钱,最后用破家灭门的方式强征得二万三千余两剿匪银。
陈鸣鸾象征性地让巡检三日后带兵进山剿匪。
而他自己却来了黄府,告知了自己已经派人去剿匪且在三日出征的事。
黄志遴便让人把这消息告知给了裘独眼。
裘独眼得知先离开了紫帽山。
陈鸣鸾的巡检官回来奏报已击退匪寇。
陈鸣鸾也就信了,并据实上报,言自己已平定匪寇,只是高霞庄受匪灾甚重,恳请朝廷拨款赈济。
知府唐祥泰闻知有匪寇侵夺民庄后大惊,一方面上报朝廷,一方面也开始召集官兵。
但很快唐祥泰得知知县陈鸣鸾已经平叛也就松了一口气,如今,因为朱由检体谅地方官府不易,所以中央朝廷让了一些税收利益给地方官府,而泉州又是福建商业重镇,所以唐祥泰这个泉州知府倒是有不少府库收入,也就忙拨了五万两给陈鸣鸾令其赈济。
陈鸣鸾得到五万两后,拿了两万两来黄府:“高霞庄的田地已由户房典吏留宗则全部给转到贵府名下,到时候令尊在户部操作一番就可以了,令尊是户部堂官,做这个倒也不难!只是还请世侄告诉令尊,学生对他颇为敬仰!”
黄志遴收了银子,且笑道:“县尊放心,晚辈会让家父在淮安于朝中大佬面前为您美言几句。”
“如此多谢世侄,世侄何时造园,到时候本官好征派民夫为贵府造园子,黄家于晋江有德有贡献,造园一事,本尊以及全县民众理应支持!”
陈鸣鸾笑着问道。
黄志遴回道:“下个月的初六是好日子,到时候准备动工。”
【作者题外话】:这章四千六百字,不好分成两章,一起发了,被喷了,心情不爽,干脆把士族的罪恶写的再真实点,免得觉得主角残忍
第240章 当诛!当灭门!
内阁。
内阁首辅蒋德璟前后收到了关于泉州府晋江县匪患发生和平叛的事。
因为陈鸣鸾在奏疏里说自己已经平定匪患的缘故,知道好官难寻的蒋德璟有些认为陈鸣鸾是个人才,具有稳定地方治安的能力。
何况自己也是晋江人的蒋德璟倒也巴不得自己晋江有这么个好官出现,并有意提拔晋江知县陈鸣鸾。
但蒋德璟素来谨慎,他也知道奏疏上的内容不一定是真实的。
所以,蒋德璟为此传见了和自己同乡的户部右侍郎黄熙胤:“黄侍郎,现晋江知县陈鸣鸾,你可听你族人说过他,此人官声如何?”
黄佳胤笑了笑:“回元辅,这陈知县,下官家人说,是个清廉自守的,而且刚正不阿,下官家侄来信说,曾有意要以三百两白银相赠以求其丹青,但却被其婉拒,言黄家人既要丹青怎么不找下官,如今想来,他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
蒋德璟听后点了点头:“如今朝廷大量文官士子被处死流放,使得好官更加难寻,陛下又要用循吏不用清流,故而这种州县官是需要好好考察的,若真有能为的,自当提拔一下。”
黄佳胤点了点头,拱手道:“陛下锐意革新,志在利民,臣十分敬服!自当殚精竭虑以奉上!”
蒋德璟只笑了笑便让黄佳胤退了下去。
……
“驾!”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行宫宫城的宁静。
李香君带着一身香汗急忙来到了朱由检这里:“陛下,内臣有要事要奏,最近晋江发生了匪寇屠村一事,事虽涉兵政,然实则是士绅所致,臣也是从东厂眼线得知举人黄志遴依旧滋扰驿站一事而查探得知的,因已经回淮安,故亲自来禀告陛下!”
说完,李香君就将东厂奏本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看完后脸色沉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地摔奏折的声音。
如重重打在人的屁股上一样。
啪!
“放肆!”
如龙啸一般的吼声从朱由检嘴里传了出来。
拱手弯腰的李香君都不由得一颤,吓得想要求饶。
正从殿外而来的蒋德璟一听到朱由检的吼声,也吓得哆嗦了一下,忙抬起了头,一时只见殿内除了朱由检和内宦,还有一身着红艳箭袖服的美艳女子。
蒋德璟一下子就猜出了此人是李香君。
而朱由检这是也看见了殿外的蒋德璟,也就忍怒未发,只语气带着些森严,问着蒋德璟:“何事?”
蒋德璟忙道:“为晋江匪患事,臣意请用晋江知县陈鸣鸾为武清知县,以代替刘理顺。”
朱由检见此只说了一句:“你进来!”
“是!”
蒋德璟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身子始终半弯着。
李香君也斜眼瞥向了蒋德璟,见蒋德璟身着蟒袍,心想这是哪位朝廷重臣,如果在江南不知道要傲气成什么样,如今在陛下面前还不是照样畏畏缩缩的。
而因此,李香君越发地崇拜起朱由检来,觉得朱由检的形象越发的高大。
李香君一时间眼里如冒星星一般,恨不得多看朱由检那冷峻的面容几眼。
而这时候,朱由检只看着蒋德璟。
蒋德璟走了进来:“陛下!”
朱由检则难掩怒容地将奏疏掷到了蒋德璟面前,打在了蒋德璟鞋上,蒋德璟忙拾掇了起来,见是东厂密本,也就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蒋德璟黑白混杂的浓眉则拧了起来,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怎么是两个说法?”
蒋德璟喃喃自语地说了起来。
接着,蒋德璟就把东厂密本递还给了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而说道:“陛下,臣这里收到的奏疏内容是晋江境内的确发生了匪患,而知县陈鸣鸾则已经击退匪寇,平定了匪患,只是臣没想到,东厂的密本里所奏内容竟是如此严重的不法之事,一个村落的农户被屠,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也残忍至极!”
朱由检笑问了起来:“你觉得朕该信你们文官的还是该信东厂的?”
“臣不敢答!”
蒋德璟拱了拱手,一时额头生起了汗珠,他不否认士族中这种勾结匪类来兼并土地所谓黑白通吃的事不少,但他也不敢说所有士族都是如此,毕竟他自己蒋家也是晋江士族,甚至是晋江最大的士族,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这不是你敢答不敢答的问题,你是内阁首辅,内政的事归你管,你是朕的萧何,虽然涉及匪患,但小股匪类算是治安事件,也是你负责的,你必须给朕解决了此事,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朱由检说了起来。
蒋德璟捻了捻额头:“老臣无能!虽高居庙堂,常在御前,但对于底下之事依旧看不通看不透,拿不定主意。”
“哼,你别朕面前打哈哈,你蒋德璟也是文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什么查探不清楚的,如果这件事你都处理不好,你这首辅也不要做了,东厂这边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不查清楚,朕就让郑芝龙与李岩合兵进剿,这些人的军纪可不强,到时候受迫害的可就不只庶民了。”
朱由检冷笑着说了起来。
蒋德璟听后心里一惊,忙道:“请陛下放心,老臣一定查出真相来。”
当晚。
蒋德璟将刘理顺叫了来:“你今晚去宴请黄熙胤,务必留他到次日天明。”
刘理顺回道:“是!”
接着,蒋德璟就连夜传见户部尚书倪元璐来了户部衙门,亲自着人查抄户部福建清吏司的黄册来。
“高霞庄何时成了黄家的田地?”
蒋德璟看着户部黄册,一下子恍然大悟了起来,连夜进了宫:“陛下,这次该信东厂的,这黄家当灭门,不灭不足以震慑豪强!这陈鸣鸾当诛,不诛不足以震百官,而且在养廉银制度公布后知法犯法,更应严惩!户部右侍郎黄熙胤也当杀,且自臣以下到户部以及福建各级官员皆应惩戒!”
朱由检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内政由你管,朕相信你的判断,福建除了郑家就你家族势力最大,外地兵去了人生地不熟,容易除茬子,你以内阁首辅还乡的身份回乡,朕再临时授予你大都督府都督佥事督师五省钦差军务官的身份,到时候以你蒋家对当地营兵的了解,调动当地可靠的官兵,把这事解决了,一个月后朕要见到黄家的人头,另外朕要让天下人尽知此事!”
蒋德璟回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