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1)
这变故极快,所有人的视线还落在黎喻的身上,完全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暴起。
现场数百的侍卫,就这么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冲出了大殿。
最先反应过来的萧栩,他猛地眯起眼,扭过头极快下达了命令:“封锁皇宫!给我搜!”
他看着侍卫从大殿里出去,然后扭过头,目光凉凉淡淡地落到了黎喻身上。
黎喻被他瞧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一步:“殿下英明神武,定然不会信那贼人的胡言乱语是不是?”
萧栩微微垂了一下眉,又很快抬起,浅褐色的瞳仁在昏黄的烛光下,琥珀一般。
黎喻摸不透他是什么态度,拧着眉,又退了一步:“那贼人逃了,也不是妾身的过错,殿下不能随意诬陷人。”
她态度警惕而又小心。
萧栩反复瞧了她两眼,忽的笑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用一种平淡而又漠然的口吻道:“不是让你去看望父皇吗?”
黎喻微微睁圆了眼睛,然后又弯起眉,匆匆忙忙行礼:“妾身这就去。”
她转身唤过一旁的宫女,让她领路,向着皇帝的寝宫走去。
皇帝伤在了腰腹,伤口看起来不是很重,但是屋子里却跪了一地的太医。
屋里还有着几个妃嫔,此刻正泪眼汪汪地坐在床边,一会儿低声软语和皇帝说着话,一会儿又扭头骂太医不力。
那些太医愣是被骂的没人敢上来医治。
黎喻有些头痛。
不过她一个太子妃,也没什么能力插手皇帝后宫的事情。
她在一旁看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萧栩来。
他没有穿披风,一进来就带来了一股寒意,脸也沉着。
他扫了一圈哭着的妃嫔,又望了一眼跪着的太医,忽的一沉眉:“怎么没有医治?”
为首的太医正一下子转过了身,对萧栩扣头:“殿下!老臣没有办法啊,几位娘娘一直——”
那坐在床边落泪的妃嫔忽的扭过头:“你们这些无能之人!一个法子也说不出!本宫怎么敢让你们治陛下!”
萧栩忽的沉沉笑了一下:“我记得父皇伤势并不算重,怎么这还治不了了?”
他冷冷笑:“那行刺的刀锋有毒?”
那太医摇头:“陛下只是外伤——”
那妃嫔抬眉打断了他:“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
萧栩已经不耐烦起来,他抬起手:“来人!把几位娘娘都给我请出去!”
他上前跨了一步,揪着那太医的衣领,将他丢到龙床前:“治!”
他拧着眉,看起来凶得很:“父皇病情若是有半分耽搁,这屋子里的,谁也别想摘干净!”
一屋子的嫔妃都被请了出去。
黎喻站在门口,有点儿惶惑地踮了踮脚,正犹豫着要不要走,那人的声音已经冷冷响了起来:“过来。”
黎喻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
萧栩偏头看了她一眼,眉眼极凶,带着很重的戾气,语调微微扬高,喊她的名字:“景喻!”
黎喻匆匆忙忙走过去,蹲到他身边,带着点儿忐忑不安:“殿下?”
第322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2)
萧栩低眉看了她一眼,微微扬眉,嗓音冷而漠然:“这么忐忑紧张做什么?”
你这么凶,是个人都紧张啊!
黎喻微微仰起头,无辜地瞧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殿下今儿个的架势……有些吓人。”
萧栩忽地笑了一下,嗓音意味不明:“前几日杀你丫鬟恐吓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畏惧。”
他倏一抿唇,眉眼低下,忽地转了话题:“那个刺客抓到了。”
黎喻怔了一下,没有立刻领悟他的意思,下意识夸他:“殿下英明神武,抓一个刺客自然不在话下……”
她夸到一半,忽地瞅见萧栩的神情带着点儿冷漠,又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萧栩微微扬了一下唇,嗓音压得极低:“我审讯了他,他自杀了。”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语调平稳:“他没透露半分刺杀父皇的讯息,倒是和我讲了不少你的事情。”
黎喻:“???”
她睁大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终于领悟了萧栩的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点儿不可思议:“您当真觉得我与那刺客有关系?”
黎喻抿了抿唇,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我原本以为,依照殿下之聪慧,定然不会入那贼人的圈套的。”
她拧着眉叹气:“那刺客在大殿里的话,不过是想引走注意力,好趁机逃脱——”
萧栩打断了她的话:“那审讯室里的话呢?”
黎喻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语调很笃定:“他想挑拨离间。”
萧栩却笑了。
他笑容也带着点儿冷,桃花眼微微眯起眼,那种温柔感消失得干干净净,语调带着微妙的嘲讽:“刺杀父皇,再离间你我?”
黎喻也觉得荒谬。
刺杀皇帝和离间她与萧栩,明显是两个级别的事情,但是……
黎喻拧了拧眉,对萧栩露出一个半讥嘲的笑:“殿下,那人若当真与我有关系,你觉得他又为什么要刺杀陛下?”
萧栩却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谁知道呢?”
他微微垂下眉,嗓音压得极低,语调轻慢:“晚宴你忽然领着宫女出门,并且在宫殿暗处反复踱步……”
黎喻登时睁大了眼睛。
她抿了抿唇,神情带上了点儿不悦:“殿下若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她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对他冷笑:“殿下对妾身冷淡至极,妾身失望,移情别恋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栩忽地弯下了腰,眯着眼,又凶又冷地盯着她。
黎喻下意识屏了一下呼吸,然后她抬起头,抿着唇和他对视。
萧栩微微垂了眉,声音压得极低:“我可以不喜欢我的东西,但是决不允许我的那个东西,有这种胆大妄为的想法。”
他直起身,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龙床上。
黎喻愣在原地,半晌,低低笑了一声。
她微微垂下眉,眉眼也冷了下去,带上了点儿冷淡的神情,语调不冷不热:“殿下所言极是。”
黎喻退后了一步:“妾身不便再次久留,便先回府了。”
第323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3)
黎喻坐上马车,沉默地想着萧栩的话,半晌,慢慢道:“这个位面的脾气,可真坏。”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想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我不管他了。”
铃铛有点紧张,小着声:“宿主你真的不管了吗?”
黎喻抿了一下唇,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襟上的流苏,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管。”
她眯起眼,朝马车壁上靠了靠。
黎喻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去见一下萧栩的,但是没有想到,从她回到太子府后,整整一个周,她都没有再见过萧栩。
她有些好奇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去了皇宫两趟,都被阻拦了下来。
整个皇宫都已经戒严了,除了特定的一些人员,不许进不许出。
黎喻坐在屋子里,炭火烤得她发昏。
她抱着绣棚,漫不经心地绣着,眼眸微微眯着,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古代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实在是少,她甚至无聊地想要把后院里的那几个女人拉过来,挨个敲打一番。
可惜萧栩不在,那几个女人都规矩得很,她寻不到半点理由。
黎喻打了一个哈欠,又绣了一针,正准备继续,便听见若有若无的敲门声,然后有下人通报道:“太子妃,林侍卫要见您。”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眉,顿了一会儿,才将绣棚搁下,示意丫鬟去开门。
那侍卫就站在门口,对她行礼:“娘娘,殿下请您进宫去。”
宫里的气氛,冷峻严肃的叫人害怕。
黎喻抿着唇,小心地跟着那个侍卫,一直到了御书房。
那侍卫推开门,示意黎喻进去。
萧栩正坐在龙椅上,低着头批阅着奏折,他头发没有束,青丝泼墨般垂在脑后,还有几缕滑到了脸旁,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黎喻迟疑了一下,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那人听见了响声,眉眼扫了过来,又低下了头,继续批阅着奏折,一直到将手里的那份奏折批完了,才抬起头正式看她。
一周没有见,这人清瘦了一点,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愈发得觉得清冷。
眉眼依然是漂亮的,带着若有似无的艳色,像是只妖精。
黎喻抿了一下唇,对他行礼:“殿下。”
萧栩扫了她一眼,语调又轻又慢:“父皇病重了。”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头,有些讶异:“父皇之前的伤势,不是并不严重吗?”
哪怕那几个妃嫔耽误了点治疗时间,也不过是最多让皇帝多失点血罢了,远不到致命的程度。
萧栩微微抬眉,慢条斯理:“当晚父皇便醒了,我正准备回府,有人闯进了寝宫。”
那一晚整个皇宫鸡飞狗跳,太医署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来,跪了一地又一地。
无数的药材堆了上去,才勉勉强强吊住皇帝的命。
萧栩笑了一下,声音放缓了,似是带着点儿笑:“封了皇宫到如今,终于找到了那个刺杀的人。”
他弯眉笑了一下,语调微微拉长:“是你的那位小情人——”
第324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4)
黎喻倏地眯起了眼,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板着脸,模样有点凶:“我是殿下正妻,殿下这般随随便便与我扣帽子,怕是有些不当吧。”
她微微垂下眉:“还是殿下怀疑,那刺客行凶,与我有关系?”
这事情都过去一周了,火还是能烧到她的身上。
黎喻有些不痛快:“殿下若是觉得我德不配位,大可休了我,若是觉得我与这刺杀之事有关,便拿出证据来。”
她眯着眼,微微前倾了身子:“殿下若是拿不出证据来,便当为您的揣度向我道歉。”
萧栩微微抬了一下头,身子向后靠了靠,眉眼微微眯起,半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太子妃近些日子,愈发的肆意大胆了呢。”
黎喻低眉笑:“这都多亏了殿下。”
“若殿下不胡乱猜测,妾身是愿意与殿下相敬如宾的。”她挂上微笑,对萧栩露出弯眉。
萧栩轻轻哼了一声,瞧了她一会儿,半晌,慢慢道:“我近日还是抽不出身回太子府,府内的事情,要麻烦太子妃担待了。”
黎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萧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萧栩笑了一下,支着下巴瞧她:“太子妃难不成以为,我叫你来,是为了算你红杏出墙的账?”
黎喻微微抿唇。
这人一开始的架势那么凶,她还真这么以为的。
萧栩嗤笑了一声,又抽出一张奏折,低头瞧:“你先回去吧。”
他握着朱砂笔,一边快速地浏览着内容,一边批阅。
他极快地批完了一份奏折,搁到一旁,抬起头正准备拿下一份,才瞧见黎喻没有走。
萧栩愣了一下,微微拧起眉,有些疑惑地看她:“景喻?”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轻轻看了他一眼,摇头:“无事。”她弯腰行礼:“妾身告退。”
萧栩眉尖微微蹙了一下。
他目光在黎喻身上落了一会儿,似是在想她之前为什么没有走,半晌,忽地出声道:“辛苦太子妃了。”
御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了。
萧栩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抿住唇,垂下眉,重新看向了奏折。
只不过这奏折看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下一面。
他今天叫黎喻来,当然不是为了让她管好太子府。
那日大厅里,那刺客说出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他虽是不信,但到底扛不住在场的人太多。
他处理了那批侍卫,但还是有人将那刺客的话传了出去。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有些话,传着传着便会变味。
他这几日一直忙着宫内的事情,等听到了这个流言的时候,这流言已经成了——
太子妃与外人有染,事情败露刺杀皇上。
有些事情传得久了,不管真假,总会有人信的。
萧栩看了一眼面前堆积着的奏折。
一大半都是在劝他休妻的。
萧栩握了一下笔,扫了一眼一旁压着的和离书,抿了抿唇,将那和离书搁到了烛火上。
他看着那和离书被火焰吞噬,半晌,轻轻垂下了眉。
他声音极轻极低,不知道在吩咐谁:“把这事情压下去”
第325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5)
黎喻觉得萧栩找她,并不是为了让她管好太子府。
不过她囿于太子府,什么消息也拿不到,也无从推断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只能按照萧栩的吩咐,管理着太子府。
太子府里的人并不多,再加上管家的存在,其实并不需要她的管理。
黎喻又无聊了好几天,才听到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皇帝崩了。
黎喻站在院子里,听着太监的话,恍惚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容我去换身衣服。”
她换了一身的素衣,才跟着太监进了宫。
皇帝的遗体已经入棺了,萧栩站在棺材前,面容极冷。
他看起来比前几日更加清瘦,眼下有一片浅浅的青影,带着股孱弱与疲惫。
黎喻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低声唤他:“殿下。”
萧栩安安静静地站在棺材前,眉眼微微垂着,没有应答她,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没有再出声,沉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皇帝的尸体当天便被送入了皇陵。
守孝要七日,但是萧栩在皇陵里守了三日,边疆就传了消息过来——
敌国突袭,边疆已经连失了三城!
举朝哗然!
萧栩匆忙办了登基大典,派了兵前去支援,但是不到五日月,前线便再一次传了噩耗回来。
支援的队伍在途中遭了埋伏,折损大半。
前线的士气已经跌入了谷底。
行军作战,若是连胜的信心都没有,那这仗,便已经输了大半。
萧栩在御书房里呆了一天,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便将自己亲自领兵的消息,公告了天下。
黎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她向下人问了萧栩的位置,然后便赶去了御书房。
她进入御书房的时候,那人正在看沙图,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没抬头,声音很冷:“什么事情?”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放轻声音:“听闻陛下要去前线?”
她看了一眼萧栩的神情,轻轻垂眉:“前线险急,陛下万金之躯——”
萧栩抬头看了她一眼:“国家不亡,朕才是万金之躯。”
他直起身,目光扫到她身后,声音漠然:“你若是来劝我不要去边疆的,便可以回了。”
黎喻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抿着唇,轻轻叹气:“先皇刚崩,边疆就遭了突袭,妾身以为,那个行刺之人,与敌国有关。”
黎喻扫了一眼萧栩的表情,见他没有动怒,便继续道:“可皇宫守卫之森严,那刺客能两次行刺成陛下,怕是宫内有内应。”
她轻轻抿唇:“陛下若是刺客离京,怕是外患未解,内忧又起。”
外忧内患,萧栩又是新帝,怕是招架不住。
她微微抬眸,有些忧虑地看向他。
萧栩扫了她一眼。
他眉眼极冷,比起前些日子的,更像是个君王,神情寡淡,蔑视众生。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唇,带出了一分清淡的漠然来:“不劳你费心。”
黎喻倏然睁大了眼睛。
这人什么臭脾气!
她气得想转身就走,但是还是勉强挂着笑,向他行礼:“是妾身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自会处理好一切。”
她微微低眉:“妾身告退。”
第326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6)
黎喻被萧栩气了个不轻,但是临行的时候,还是去了城外送别。
她站在送别亭前,微微垂眉:“愿陛下此行一去,一帆风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黎喻说完了场面上的话,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眉,目光轻轻落到了萧栩的身上。
她眼眸轻轻晃了一下,然后低下声,慢慢道:“要小心些。”
她退后了一步,正要走,萧栩却忽的出了声:“景喻。”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将他的眼瞳挡了大半。
萧栩的声音轻而软:“景瑜。”他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琥珀般的眼瞳望向她,微微抿了唇。
他道:“对不起。”
黎喻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看向了萧栩,正要说话,那人却已经转了身,翻身上了马,扬起了马鞭——
鼓声响了起来,马匹一下子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黎喻下意识跟了两步,然后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静静看着远去的那道身影。
军队浩浩荡荡地动了起来,像一只长龙,一路蜿蜒向远方。
那人在长龙的最前方,穿着银白的盔甲,在人群中显眼而瞩目。
在战场中,越是鲜艳的颜色,越容易被当作靶子。
但是萧栩是领军,他必然要显眼,他要向一面旗帜,指向前进的方向。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掩去了心头的担忧,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黎喻半眯起眼,一边想着前线的事情,一边又思量着后宫里的事情。
之前那刺客,刺杀了皇帝,还想要离间她和萧栩。
原身能嫁给萧栩,并不是因为她的贤德温柔,而是因为她是丞相之女,代表了一股极大的势力。
敌国趁着先皇刚崩突袭,萧栩被迫离京。他根基本就不稳,她若被离间,丞相极有可能倒戈。
那么若是此时,有人发动了叛乱篡位——
黎喻微微拧了一下眉。
这极大概率会成功。
黎喻揉了揉眉心,揣度着那个有可能的幕后之人。
萧栩是唯一的嫡子,先皇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先皇后去后,一直再未立后。
其余妃嫔诞下的皇子,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
五皇子现在不过七岁,三皇子刚刚十四。
黎喻眯眼回忆了一下。那天在寝宫拦着太医,不许他们医治的妃嫔里,两位皇子的母妃都在。
不能凭借这个断定幕后之人。
黎喻抿了抿唇,转换了思路。
先皇宠爱萧栩,一直没有废太子的意思。五皇子尚且年幼,林嫔多半不会如此心焦。
会狗急跳墙的,极大可能是三皇子。
她得好好查查三皇子,和他的母妃。
黎喻顺完了思路,马车也摇摇晃晃地停在了皇宫前。
黎喻掀了帘子,从车上下来,正准备进宫,忽的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看见了她,下意识露出一个笑,然后唤她道:“小喻。”
黎喻微微顿了一下,微微抬头,目光在那人身上落了一会儿,然后她轻轻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过去。
第327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7)
黎喻只在原身的记忆里看过她的父亲。
她之前虽然派了丫鬟去丞相府通报,但也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当真来见她。
黎喻松了口气。
丞相既是愿意来见她,那么证明这个女儿,不管是因为亲情还是因为价值,在他的心里,都算是很重要的。
既然如此,他极大可能会愿意帮她。
如果有了丞相的帮助,她接下来的事情会好做许多。
黎喻对丞相露出了一个笑,行了礼,轻声道:“父亲。”
丞相露出了一个笑,回了她半个礼:“娘娘万金之躯,这礼微臣受不起。”
他说到这里,自己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抿住唇,声音迟疑了一分,低声问道:“你在宫中,可还好?”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在心里思量了一下,然后很快道:“挺好的。”
她垂了一下眉,为了骗丞相,决定昧着良心说话:“殿下待我极好。”
丞相微微动了一下唇,他看了半晌黎喻,最后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好。”
黎喻轻轻拧了一下眉。
她总觉得丞相要说的并不这句话,但是她踟躇着看了一眼丞相,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还是放弃了追问。
黎喻抿住唇,低声道:“我今天找父亲,是想请父亲帮个忙——”
丞相沉默地看着她。
黎喻拿不透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父亲能帮我拿到三殿下和五殿下的信息吗,最好帮我看一下……朝廷最近的动向……”
她声音低了低。
黎喻明白,她现在的请求已经有些过分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后宫妇人该提出,能提出的请求了。
黎喻轻轻咬了一下唇,已经做好了被丞相质问的准备。
但是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丞相发问。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抬起头,便撞上了丞相无奈的眼神。
丞相低低叹了口气,拧着眉,低声道:“喻喻,你当真这么喜欢陛下吗?”
黎喻眨了一下眼睛。
丞相抬起手,似是想要拍她的肩膀,但是手悬在半空,停了很久也没有落下。
他忽地扭过身,声音低下去:“过两天,我会叫人把你要的东西给茯苓。”
黎喻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父亲。”
她会见丞相是私下的事情,不能停留太久。
黎喻说完了重要的事情,踟躇了一下,还是低声道:“父亲,我先走了。”
她转身便走,可是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丞相声音低低响了起来:“前些日子,群臣都闹翻了,认定你不洁,请陛下休了你。”
“陛下压下了他们的提议,却没有澄清这件事。”
“一个女儿家的名誉,他就这么让人平白糟践着。”丞相的声音带着点儿悲伤与无奈:“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陛下,可是……”
当初先皇与他商量婚事,他本可以拒绝掉这门定下的亲事,但是因为景喻对萧栩的喜欢,还是做了让步。
丞相声音微微低下去,带着点无奈的,妥协的叹息:“陛下待你不好,你不要太喜欢他。”
第328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8)(加更)
丞相的动作很快。
黎喻卧在软塌上,眯着眼翻看手里的纸张。
纸上写着的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一些事情。
她大概翻完了内容,又抬起头,对面前站着的茯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父亲还有说些什么吗?”
茯苓回忆了一下,然后低声道:“丞相讲,三殿下最近有些蠢蠢欲动,几位握着实权的大臣态度有些摇摆,试探过他的口风。”
黎喻拧了一下眉,攥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她低低“嗯”了一声,示意她下去:“麻烦你了。”
茯苓受宠若惊:“服侍娘娘是奴婢的本职。”
她又行了一个礼,才退出了房间。
黎喻握着手里的纸张,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才垂下眉,静静思索了起来。
有关五皇子的事情并不多。
林嫔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她原本与南华王有过口头婚约,不过因为入宫选秀,便没有真的定亲。
林嫔入了皇宫六年,才传出了有喜的消息。
至于三皇子——
黎喻扫了一眼手上厚厚的一沓纸张,微微揉了一下眉心。
三皇子相关的事情便太多了,他是个浪荡子,虽然只有十四,但是通房的女人已经有了好几个。丞相给她的信息了,大半都是他的风流事迹。
黎喻拧了一下眉。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的纸张。
这两人都透着不正常。
三皇子的消息太过浅显,纨绔风流极有可能是假象。
而五皇子的信息太过于稀少,很可能是被掩盖了起来。
黎喻抿了抿唇,觉得这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她叹了口气,将这一叠纸张都搁到火烛上,盯着它们,一直到它们烧了个干干净净。
黎喻站起身,正准备出去转一下散散心,便听见了敲门声,茯苓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几位夫人求见。”
黎喻眨了一下眼睛,有点疑惑。
因着最近事情颇多,萧栩从匆忙登基开始,便忙着处理边疆的事情,封后封妃的事情便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因此原先太子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有正经身份的。
因着这些缘故,晨请也是不需要的。
所以这十几天来,黎喻一直没有见过这几位夫人。
不知道这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示意茯苓开门:“请几位夫人进来。”
因为还在丧期,那几个夫人都穿着素白的衣裳,妆容也十分简单。
黎喻对她们露出一个笑,靠在榻上,温和地问道:“多日不见,几位妹妹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那几个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推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低声道:“宫内无趣,妾身便想着来瞧瞧娘娘。”
这理由找得有些敷衍。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眉,漫不经心露出一个笑:“哦,是吗?”
那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垂下眉,踟蹰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唉,也瞒不了娘娘。”
她抿住唇,轻声道:“多日没有陛下的消息,我们几个心忧,便想来看看,娘娘这里有没有陛下的消息。”
她抬起头,略略有些期盼地看向黎喻。
第329章,我有病你怕不怕(19)
黎喻微微抬眉,扫了她们一眼,然后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本宫哪儿来的本事知晓战况?”
她摇头,开口送客:“都回吧。”
那几个夫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盈盈地对她行了礼,一起退出了屋子。
黎喻静静看着她们出去,半晌,轻轻垂下眉。
这三人,行事总是在一起。不知道是临时组成的小团伙,还是本来就是一伙人。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踱步了一会儿,然后眯起眼,对茯苓招了招手。
黎喻低声道:“把屋子搜一遍。”
茯苓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愣了一会儿,才领悟过来黎喻的意思,弯下腰,在刚刚几个夫人站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查找起来。
黎喻倚在门口,注视着茯苓的动作。
她并不觉得那几位夫人来找她,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黎喻懒懒散散打了一个哈欠。
既然她们没有在语言上给她下套,她就要好好查查,她们是不是“不小心”落了什么东西在她这儿了。
茯苓翻查了半天,抽屉拉开又合上,摆放的装饰性瓷瓶移开又摆回——
一个小木人赫然现了出来。
茯苓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将那瓷瓶搁到一旁,想要去拿那个木人。
但是她手伸了半天,也没有敢拿它。
黎喻三两步走到了那个木人前,低头看它。
那是个简陋的木头小人,上面用朱砂笔画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图案,还点了眼睛鼻子嘴巴。
茯苓的声音有些抖:“娘娘——”
黎喻不大怕这些鬼神之术,她垂下眉,抬手拿起了那个木人。
木人的背面还有着一张纸,那纸是被针到木人上的,上面还写着两个字——
萧栩。
茯苓白着脸,慌慌张张叫她:“娘娘……”
黎喻捏着那个木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将那木人搁到火烛上,微微眯起眼,嗓音稍稍拉长了一分:“栽赃陷害啊……”
东西既然搁在她这儿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发难。
黎喻看着那木人化为灰烬,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刚刚那几人的站位,两个人在前,阻隔了她的视线,竹韵在后,站在瓷瓶附近。
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竹韵的同伙。
黎喻垂下眉,抬起眉,轻声吩咐茯苓:“盯紧竹韵那边。”
她眯起眼,想了一下:“之前不是打点了她身边几个丫鬟吗?现在可以用上了。”
黎喻吩咐完了茯苓,便提着精神开始等那些人的搜查过来。
可是她等了一天,也没有人以一些乱七八糟的名义来搜查。
她提了一天精神,晚上便困得不行,早早爬上了床,正睡得香甜,忽的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
黎喻一下子惊醒了。
她抱着被子,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传来声响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打着哈欠,软着声音:“进来。”
茯苓匆匆忙忙地推了门进来,神情慌张:“娘娘!林太妃那边遭了贼,此刻正满皇宫,挨院子地搜查呢!”
第330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0)
黎喻怔了一下,然后拧了一下眉,将衣服拿过来披在了身上。
她刚披上外衣,便听见外面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侍卫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今儿个宫里闹贼,太妃让我们挨个宫殿搜一遍。”
那人这么通报着,宫殿大门打开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黎喻微微抿了一下唇。
萧栩没有封后封妃,她现在在宫里的身份不尴不尬,还真没有权力去拒绝搜宫。
她微微垂下眉,示意茯苓:“开门吧。”
进来的侍卫并不多。
黎喻到底是一个准皇后,那些侍卫并不敢太过于放肆,象征性地搜了一下屋子,便准备退出去。
但不知道谁脚滑了一下,一下子撞向了一旁,将柜子撞得一晃,那青瓷的瓶也跟着晃了晃,然后砸了下来!
整个屋子都倏地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撞到柜子的侍卫“噗通”一声跪在了碎了一地的瓷片上,顾不得膝盖上流出的血,对她磕头:“娘娘恕罪——”
他低下头,动作顿了一下,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咦这是——”
他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般,睁大了眼睛。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眉,漫不经心地扫他:“你瞧见了什么?”
那侍卫下意识想要出声,可是他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在地上瞧见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大雪纷飞的寒冬,他头上却一下沁出了汗。
那侍卫不死心地又扫了一圈地上,然后咬着牙,低下头重重磕在地上:“是我眼花,请娘娘原谅我的莽撞!”
黎喻轻轻掀了一下眼睫。
这大费周章地搜查,将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为的就是她这青瓷瓶下压着的木人。
那木人像是什么诅咒的邪门法术,如果不少她提前发现了,那么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谋害君主”的罪名,肯定得安到她的身上。
黎喻“呵”地轻笑了一声:“这大半夜的,来我这搜查,还打翻了我的东西,还想我原谅?”
她懒懒散散向后靠了一下,背抵在墙壁上,半眯着眼:“你们这莫不是觉得我是个泥塑的人,菩萨的脾气,嗯?”
那侍卫伏在地上,手和膝盖都压在碎瓷片上,血渗了出来,染在了地上。
黎喻微微拧了一下眉,站起身挥手,有些兴趣缺缺:“这么紧张做什么,林太妃的人,我也没法子越俎代庖处置了你。”
她扬起唇,慢慢地笑:“你这条小命啊,还是稳稳当当的。”
黎喻这话一出来,那侍卫却倏地白了脸色。
他没能完成林太妃交代的事情,回去肯定是要受罚的。
林太妃的手段惩罚,倒不如……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惨白着脸磕头,声音低低颤颤:“谢娘娘宽宏。”
黎喻抿着唇,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注视着他们出去,正准备叫茯苓关上房门,便听见侧房有细微的一声响。
那声响不大不小,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便格外地引人注意。
一个侍卫忽地一脚踢开了门,冲进了那个侧房!
第331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1)
黎喻惊了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见“砰”地一声响,侧殿的门已经被撞开,那侍卫已经进去了。
黎喻拧了一下眉,正要开口,便看见门口那些侍卫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闯进屋的那个侍卫,揪着一个男人出来了。
那男人面容看起来俊俏得很,眉眼都带着春色,上身**着,下面也只穿了一件亵裤。
夜半三更,从侧殿床上抓到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黎喻瞳孔微微缩了一分。
这个栽赃,可真真是狠。
那侍卫压着那个男人,一会儿瞧瞧他,一会儿又拿余光瞥黎喻,最后尴尬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娘娘,微臣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极有可能便是那贼人。”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低声道:“微臣便带此贼人,回去复太妃的命了。”
那侍卫行了一个礼,拖着地上的那个男人,带着其他侍卫出了殿。
黎喻站在门口,盯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到大殿的门被关上。
她咬着唇,忽地退后了一步,松开了握住门框的手。
茯苓见她神情不对,匆匆忙忙过来扶她,小着声音:“娘娘?”
黎喻闭了一下眼睛,又很快稳住了自己,偏过头,低声道:“无事。”
她慢慢垂了一下眼睫,嗓音稍稍放低了一分,轻轻慢慢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人想取我性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她之前找到了那个木人,以为已经已经排除了隐患,万万没有想到——
黎喻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嗓音略略有些哑:“关门歇息吧。”
茯苓愣了一下,没有动,略略有些担忧地看向黎喻,带着点儿踟躇,叫她:“娘娘?”
黎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刚刚那个男人,是从她的殿里搜出来的。
而且还是那般模样。
林太妃那个搜寻贼人只是个借口,那男人被带去林太妃面前,也不会被定义为窃贼,而多半会成为——
她的奸夫。
黎喻轻轻扯了一下唇瓣,往床边走去。
她倒到床榻上,抱着被子,拿被子卷住自己。
黎喻平静地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起身找了一套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上,又给自己咬了唇红,静静坐在了梳妆镜前。
林太妃费尽心思搞了这么一大出事情,就绝不会压着这件事情。
她极有可能,在那男人被带去她的宫殿的时候,便朝自己发难。
黎喻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雾气朦朦胧胧地笼着皇宫,夜色静谧而温柔,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平静夜色下的巨大杀机。
外面有敲门声响了起来,然后门被人打开一个婢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太妃请娘娘过去一趟。”
那宫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却强硬得很。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眉,轻轻扯了一下唇,偏头低声和茯苓耳语了两句,然后站起身,走向了那宫女。
她跟着那宫女走了一路,刚到林太妃的寝宫里,便听见一声怒喝:“来人,将这个**给我拖出去!”
宫女们一起围了过来,将她压住,向下拖去!
第332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2)
那些丫鬟来得又急又快,黎喻任何的反应都没有做出来,便被她们拖着往宫殿外走去。
黎喻被拖着走了两步,才回过了神。
她偏过头,微微看了一眼上坐着的林太妃,然后垂下眉,竟是没有挣扎,任由那群下人拖拽着她。
她一边顺从地向外走去,一边在心里慢慢数着数——
她刚刚被押到宫殿门口,林太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慢着!”
那些押着她的丫鬟一齐停下了脚步。
黎喻转过身,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林太妃。
她目光又平又淡,甚至含着点儿微妙的讥讽。
林太妃被她的神情看得心慌,好似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她看穿了一般。
她一拧眉,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太子妃没什么要说的吗?”
黎喻还没有被封后,现在的身份,依然是那个不尴不尬的太子妃。
黎喻弯唇笑了一下:“妾身有什么说的?”她眼睫轻轻垂下,口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太妃不是已经将我的罪名都定下了吗?”
她满不在乎的口吻一下子惹恼了林太妃。
她倏地前倾了身子,语调尖锐了起来:“你没什么要反驳的吗!通奸可是要处死的!”
黎喻微微抬了一下眉:“通奸?”
她歪了一下头,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抬手轻轻扯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面鲜红的朱砂。
黎喻弯眉笑:“太妃这个罪名定的,未免也过分了吧。”
她搁下袖子,慢条斯理地理好衣服:“至于处死——”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这偌大的宫中,除了陛下,没人能对妾身处死刑。”
这后宫里的杀人,一概只有阴损的法子,没有正大光明的处决。
林太妃被她气得发昏,抬手指着她,指尖带着点儿颤:“我瞧你是胆子大上天了!”
她咬牙切齿:“哀家便是现在处置了你,陛下回来也不会怪罪于我!”
黎喻冲林太妃露出了一个笑:“那妾身便等太妃处置我了。”
林太妃骤然眯起了眼。
她完完全全没有料到黎喻会回答这么一句,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哼道:“你是觉得哀家不敢?”
林太妃一抬手:“把这个恶妇给我处死——”她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情不愿地将话转了个弯儿:“给我拉到地牢里!”
地牢里阴湿又寒冷。
黎喻朝墙角的稻草堆处靠了靠,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沉默地听着地牢里的哭嚎声。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
之前她觉得五皇子年纪小,便一直没有把事情往林太妃身上思考,一直到今儿个晚上出事,发难的人是林太妃,她才恍然想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这事情重要无比,她势必要传给丞相知道,但是她最近联系不了外界,便只好配合着林太妃,来这牢狱里蹲一蹲。
萧栩离开,丞相掌管了朝中大权,如果丞相阻拦,林太妃想要扶持五皇子上位一事,便会难得很。
所以林太妃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不会是为了取她的性命与丞相交恶,而是为了囚禁她,逼迫丞相屈服。
那么……她肯定会召丞相入宫来。
黎喻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嘱咐茯苓的话。
她可一定要带到才是。
第333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3)
已经是丑时了,皇宫里寂静一片,夜色朦朦胧胧地笼罩了整个大地,雾气为整个皇宫戴上了一层轻纱。
在这轻纱里,有人正在疾步而行。
他步伐迈得很大,面容板着,看起来像是要寻仇一般。
夜已经太深了,宫里的灯几乎都灭了,独他打着个不甚明亮的灯笼。
那灯笼在这夜色里,像一叶在海里漂泊的无助小舟。
那灯笼转过了一座宫殿,正准备继续前进,却忽地晃了一下,然后光一下熄灭在了夜色里。
静静悄悄的夜里,忽地响起了一道急促又绝望的声音:“丞相大人!娘娘有话让奴婢告诉你——”
丞相看了一眼熄了的灯笼,微微垂了一下眉,目光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宫装,扯着他的袖子,神情急迫又紧张。
茯苓喘了一口气:“娘娘让奴婢告诉您,林太妃想要篡位,但是五皇子不是先皇的血脉!他是林太妃与南华王通奸生下的!”
茯苓抬起头,看着丞相的神情,语调极快:“娘娘说了,这是扳倒林太妃绝好的机会,她入狱是她自愿的,让您不要担心——”
丞相忽地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瞧了一眼茯苓错愕的神情,闭了闭眼睛,声音低下去:“我知道了。”
茯苓咬了咬唇,退后了一步:“林太妃对荣华宫看得极紧,奴婢好不容易溜出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先行告退。”
她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漫漫的夜色里。
丞相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灯笼,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拎着那已经熄灭了的灯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这偌大的皇宫里,唯一还亮着灯的,便是林太妃的寝宫了。
丞相并没有废多大力气便找到了宫殿,敲门进了正殿。
林太妃还坐在高位上,手支着下颔,看起来有些倦怠。
丞相行了一个礼,慢慢出声:“太妃。”
林太妃一下子被惊醒了,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前面站着的丞相,目光移了一下,落到他提着的灯笼上:“大人的灯笼怎么灭了?”
丞相轻轻晃了一下灯笼,半敛了眉,口吻不紧不慢:“霜重路滑,走得又急,路上跌了一跤。”
他平平静静地岔开话题:“微臣来见太妃,并不想听太妃的这些闲话。”
他抬起头,目光锋锐,直视向林太妃:“太妃对微臣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林太妃一下子便笑了:“怎么,通报的人说得不清楚吗?”
她支着下巴,对丞相露出一个笑:“太子妃不守妇道,趁着陛下不在偷人,哀家将她关押进了天牢——”
丞相忽地露出了一个有些冷的笑:“陛下不在,太妃擅自关人入天牢,是想要反了吗?”
他的话直白而又尖锐。
林太妃愣了一下,半晌,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扬起红唇,露出一个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对权势的**:“是啊。”
景喻在她手里,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拿下丞相。
林太妃眯着眼笑,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指尖:“不知道丞相大人,愿不愿意帮哀家呢。”
第334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4)
牢里森冷一片。
黎喻抱膝坐在草垛旁,试图给自己取暖,但是这一点用也没有。
她抱住了膝盖,手臂便觉得冷,手臂藏起来,腿又冷得发颤。
黎喻轻轻抿了一下唇,蜷缩了一下身子,闭着眼靠在草垛上,和铃铛讲话,试图借此分散注意力:“铃铛啊,你说这都五六天了,丞相怎么还没有接我出去呢?”
牢里看不见天黑天明,一概是漆黑的一片。
黎喻只能根据送牢饭的人来的次数,来判断过了几天。
铃铛只能安慰她:“丞相虽然知道了那件事,但是这事情肯定需要证据啊,兴许他收集证据耽误了几天呢,是不是?”
黎喻缩了一下肩膀,对自己的手轻轻哈气。
她吐出来一片白蒙蒙的雾气,指尖暖了一下,又更快地凉了下去。
前几天刚下了大雪,这几天雪化,本来就冷得非常。
她被押到牢房的时候,穿的又单薄,此刻更是冻得像条狗。
黎喻觉得自己脑子开始晕乎乎,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她闭了一下眼睛,软着声音:“铃铛,我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飘。”
黎喻没什么力气,靠着草垛,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声道:“我觉得有些热。”
她烧了有两天了,试着喊过牢头,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黎喻喘了两口气,脑子有些发晕,正想闭着眼休息一下,忽地听见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撑了一下眼皮,眯着眼瞧了一下。
是一队长长的人,为首的人提着个灯笼,给这昏暗的地牢里带来一点点光亮。
黎喻费力地辨认了一下那队人。
为首的人穿着银白的盔甲,头发束着,面庞在那微弱的光亮里有些模糊,但依然是惊人的美貌。
黎喻怔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身下压着的草,喘了一下,声音低低轻轻:“铃铛,我可能烧疯了……”
她歇了一下,才慢慢道:“我竟然瞧见……瞧见萧栩了……”
黎喻低眉笑了一下,正准备翻过身抱住自己歇息,便听见了拨弄门锁的声音。
黎喻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了牢门。
那穿着银白铠甲的人已经站在了牢门前,他手里的灯笼已经交给了一旁的人,另一个人正在开牢门的锁。
很快,牢门便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咔嗒”——
沉重地推门声响了起来,那银白铠甲的人进了牢房,蹲到了她的身边,低下眉看她。
他叫她:“景喻。”
黎喻抬了一下眉,安安静静地看他。
这人比之前清瘦一些,棱角看起来更加分明,一下子褪去了先前伪装着的温软,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刀,锋锐而又坚定。
萧栩既然回来了,那么林太妃想必已经解决掉了。
黎喻一直绷着的弦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她下意识想要露出一个笑,可刚扯了一下唇,脑子便钝钝地痛起来,眼前忽地笼了一片黑暗过来。
她只听见了短暂的一声惊呼,然后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335章,我有病你怕不怕(25)
“娘娘是持续高烧引起的昏迷。”
“高烧原因是受凉。”
黎喻朦朦胧胧有了意识的时候,便听见了耳畔的声音。
那声音絮絮叨叨,废话多得很:“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单薄在天牢里,就是体壮的年轻人也扛不过去啊,更何况娘娘娇养了那么久……”
那声音没再说话,四周忽然有些安静。
黎喻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晕过去了,忽地听见了另一道声音。
那声音有点哑:“她还有别的情况吗?”
原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娘娘高烧了那么久,后遗症需要观察一下才能知道,不过……”
那声音踟躇了一下,才慢慢响了起来:“娘娘这次受寒,伤了子宫,怕是以后都不能有孕了。”
四周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黎喻才听见那人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他声音平静而温和:“朕知道了。”
床板轻微地“吱呀”了一声,似是有人从床上站起了身。
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低低的关门声。
那人离开了。
黎喻怔了怔,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一下情况,脑子却沉重得很,晕眩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黎喻彻底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她略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
她呆的是一个陌生的寝宫,床旁边站着个正在打瞌睡的宫女,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几根蜡烛,将整个屋子照亮。
黎喻撑了一下身子。
那宫女立马便惊醒了,她慌慌张张低头看过来,然后倏然睁大了眼睛,结巴了一下:“娘、娘娘……”
她绷直了身子,似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立马道:“您有什么需要吗?”
黎喻动了一下唇瓣,嗓音有些嘶哑:“给我点水。”
那宫女一下子转了身,极快地替她倒了杯温水来,然后匆匆忙忙奔到门口:“娘娘醒啦!”
黎喻低头喝了几口水,一直到嗓子火烧火燎的感觉消失了,才抿了一下唇,低声问铃铛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你昏睡三天了。”铃铛声音小小:“我听萧栩提过一次,林太妃和南华王的奸情与阴谋被曝光了,南华王被处死了,林太妃被株连九族。”
黎喻轻轻垂了一下眉,慢慢“嗯”了一声。
她又喝了一口茶,将空了的茶杯递给那个宫女,低声吩咐:“再倒一杯。”
那宫女依言做了。
黎喻握着茶杯,微微抬了一下眉,看那个宫女:“茯苓呢?”
那宫女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您是说您先前的贴身婢女吗?”
黎喻静静望她。
那宫女抿了抿唇,带着点儿紧张:“她带着伤,陛下便换了我来伺候您。”
黎喻轻轻点了一下头,微微抿了一口水,又低低道:“这是哪里?”
那宫女低声道:“凤栖宫。”
凤栖宫是皇后的寝宫。
黎喻微微握紧了杯子,正要继续问话,便听见外面一声嘹亮地汇报:“陛下驾到——”
屋子的门被人打开了,萧栩带着一身的寒霜,进到了屋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