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何处避，去处定
叶宗成的话，令在场的人再一次陷入了一种鸦雀无声的状态。
牧成玲更是气得发抖，因为她知道，跟牧紫庆不同，此言一旦出自叶宗成之口，那么就表明他肯定了这个消息，这件事情是真的。
而之前牧紫庆提及时，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牧紫庆的性格在那里，总爱道听途说，也因为，她始终觉得不可能。
可事实是，安国公府完全没将牧氏一族放在眼里，所以才敢这样糟践她的女儿！
牧成玲怒不可遏，更是想起了牧紫萱这几年因为她没顾得上，在安府过的主不主、仆不仆的日子，恨不得现在就去安国公府找对方的麻烦。
“所以，你怎么可以将十二氏族的未来，压在这上面！”叶宗成那一瞬间波动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娃，内心感到无比踏实。
不过还好，他的女儿和几个孩子，有更好的归宿！
他没再去看处于愤怒中回不过神来的牧成玲，而是看向了因他所言也感到震惊意外，陷入沉思的众人。
“你们十二氏族在各国皇族的眼中就是这样没有地位！”
“荒岭盗匪算什么？不入流的盗匪，人人喊打的罪恶之徒而已！”
“想要被招安，去洗刷掉这种耻辱的印记？别做梦了！”
“被招安，会连骨头都被对方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更别提你们想要回归故土，向北方三国复仇了！”
安国公府既然没有承认牧紫萱及其所生子嗣，那么，招安一途必然不可行。众人完全熄灭了想要被招安的心思，又再次回归原点，如今该怎么办？
他们的心中萦绕着一种愤怒与憋屈之意，均是沉默不语。
“你想要我们十二氏族怎么做？”尉迟老祖却看出了叶宗成恐怕有什么想法，替众人问出了口。
“不是我想要你们怎么做，而是你们想要怎么做。”
“你们想要回归故土吗？想要报仇雪恨吗？想要洗刷耻辱之名吗？”
“怎么不想！”有人应道。
“想的话，就先找一处避身之所，然后，进行整合，不再如一盘散沙。”
“说的简单，难不成让我们都听你的？”立刻有人不满道，认为叶宗成跳出来，是借机想收编十二氏族。
叶宗成虽是叶氏一族，大伙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一族当年的战力多强，但对他们十二氏族而言，叶氏一族始终是外人，若是叶宗成想要统领十二氏族，恐怕牧氏都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更勿论其他族了。
也因此，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戒心十足。
只有尉迟老祖，许是年纪大了，看问题没有那么激进，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叶宗成不友好，而是伸出手压了压，让大伙安静下来，又问道：“天下之大，何处却是吾等避身之所呢？”
这是个实际问题，却也让人显得格外心酸。
以前说是肆意妄为，好似各国皇族都忌惮他们，实则是他们始终把持着一个度，不去挑衅诸国皇族，一直在夹缝中生存，再加之谪仙盟对他们不理不会，而今，却是不同，除了北方三国暂时没动静，其他国意见统一，连带着谪仙盟也表了态，要灭他们荒岭盗匪。
而可悲的是，北方三国更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根本不能躲避到那里去。
山洞内不由自主地又陷入了一阵静默，人人都低下了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悲伤的神情，那种天下虽大，却无吾等容身之处的悲哀。
“澹台一族的祖地。”叶宗成始终按照安明瑜交代他所说的话，按照她的吩咐，开始将十二氏族往她想要的方向引了。
“澹台？”尉迟老祖听到了熟悉的姓氏，当即一愣，旋即又急忙问道，“你知道澹台祖地在何处？”
据他了解，那里可是一处很难让人发现的宝地，若是真知道，倒不失为十二氏族的藏身好去处。
“是的，前不久，正好遇见了澹台一族的后人。”
“澹台一族不是早就灭亡了吗？”有人诧异地问道，尉迟老祖也有此疑问，看着叶宗成，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澹台一族当年逃回了自己的祖地里，不过，才遭大难，一族分崩离析。”
“那澹台祖地还能算安全吗？”有人不满道。
“澹台一族遭什么大难了？”尉迟老祖关注的重点却在这里，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被俞氏皇族攻破了祖地，死伤无数，大部分人成为俘虏了。”
“澹台老祖澹台察察也战死了。”
“察察那个女人她……”原来还活着，原来又战死了……尉迟老祖的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也说不下去了，心里有些唏嘘，又有些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那个意气风发，那个太女殿下的宠臣，最终还是死了，战死在了沙场上，算得上死得其所了吧？
她叫察察，他也叫查查，只不过字不同，所以，当年初相识时，被太女殿下打趣，相提并论，他又被她的长相外貌所迷惑后，那女人是见他一次，打一次。
额，往事不堪回首……
总之，那个比男人还男人的暴力女，去地下见到太女殿下的话，会感到高兴吧，再也不用憋屈地活着了！
“我们就去澹台祖地。那里既然已经历过一次大战了，一时之间必定不会吸引人的注意力，而且澹台祖地有大阵，虽然可能被破了阵法，但等我们去了以后，将大阵修葺一番，不见得不能用。”尉迟老祖拍板定案道。
“可是怎么整合？”有人有疑问，始终在意整合之事，谁人能统领一切事物，统领十二氏族？
“一切都等到大家能活着到澹台祖地再说吧！”叶宗成插言道。
是啊，先活着，才能谈未来。
于是，再无人有异议，哪怕从愤怒中回过神的牧成玲，都没有反对，显然是默认了。现在的她也知道，叶宗成的意思并没有错。
当这一切成为定局之时，叶宗成怀中的小娃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纯真小孩那般无暇，但她的眼神深邃，意味深长。
启程吧，因为这一路，她会让十二氏族，好好历练蜕变的！
那个时候，尉迟老祖恰好看向了她，然后愣了一下。
那个眼神，不似一个孩童，但待他定眼望去，却认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因为对方的眼神清澈见底，纯真无邪。
只是，那个笑容和长相，让他觉得眼熟，可惜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他究竟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哪个故人之后？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含糊说，事情圆
尉迟老祖当然没能认出安明瑜来，哪怕她现在的长相与她年幼时一模一样，但他并没有见过年幼的她，而且年轻时的尉迟老祖见康平太女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故而他只是多看了几眼小娃后，便压下了心头一闪而过的熟悉与怪异感，与叶宗成和众头领探讨起了前往澹台祖地这一路上的详细事宜去了。
十二氏族暂时的去向定了下来，无论是哪一族的领头人，在眼前的形势下，都是雷厉风行的。
详细事宜一确定，众头领就散了去，聚集各自的族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大逃亡。
于是，就在当天，十二氏族上万人动了起来，甚至不顾收拾好后，已是晚上，宁可披星戴月，宁可遭遇野兽，也要启程。
由叶宗成带着他们朝澹台一族的祖地，雪岭山脉急速行去。
无论男女老少，都保持安静，埋头前行，没有任何一个掉队。
至于安明瑜，早在山洞中的讨论结束后，就被牧成玲抱了过去。
许是被安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刺激到，牧成玲没有再对叶宗成有任何责难，只是在众头领散去后，特意询问了一下三个儿子和黎皓月几人的下落。
“他们有事去了。”叶宗成含糊其辞，却让牧成玲误认为他们是去安府了，心中不禁有点埋怨和想不通，埋怨他将小娃带了过来，也想不通他为何不让三个儿子将孩子直接送回去。
但是由于时间紧迫，再加之尉迟老祖将叶宗成又叫了过去，她便没能在这件事上面纠结，而是只好先抱着安明瑜回了牧氏一族暂时休憩的地方，吩咐族人们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迁徙。
中途一定要想办法把孩子送回去，当时的她这么想。
只不过，待她刚到到牧氏聚集地时，就见有族人诧异地看着她怀中的安明瑜，当即，她的脸色一僵，暗道一声：糟糕，忘了！
之前让牧氏一族迁徙到大黎村东绵山来的时候，她就直接安排海泽漆及其儿子将黎皓玉带往安府，所以那三个人并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来。
一来是从未在族人面前露过面的安家“小五少爷”，要送回去，以便让安明瑜回去的过程更严谨些，万一有人查询，也找不出破绽来，身份和时间都能对得上。
二来是牧氏一族前途未定，她就想让黎皓玉干脆和黎皓月汇合，二人以及海泽漆父子在安府安顿下来。
她不担心海泽漆及其子，毕竟，符医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受欢迎的。而黎皓月兄弟二人，安文平一定会看在对方这些年为安明瑜所做的一切，将兄弟俩安置好的。
再者，原本她就打着被招安的念头，所以她根本不认为出现变故，导致举族逃亡，甚至连累女儿一家的事情会发生。
只不过现在，她不确定了，因此，心烦意乱的她也忘记了这件事，直接就将安明瑜带了过来，导致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族人们的瞩目。
“这是……？”有族中长老询问道，周围的牧氏族人也都看向了她怀中的小幼童，都充满了好奇的神色。
宗成那家伙也不提醒她！她的心里更加埋怨叶宗成了，但生气也没有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把事情圆过来。
牧成玲的脑子里在疯狂运转，为了将事情圆过来，憋了半天，最终她面上不显，装作非常淡定，且有些含糊其辞地说，“形势不好，我想来想去，还是暂时不让小五回安府去了，便让人将孩子又带了回来。”
“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嫡支血脉……”未尽之语让在场的人都认为她是想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到了族内遇到无法解决之事时，好以此来要挟安国公府帮牧氏度过难关。
原来这就是那个在族中三年之久，始终没有露面的小五少爷啊！？其实“他”的排行让大家有点蒙，开始说是小六少爷，后来又改小五少爷了，谁知道族长她们在想什么，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牧成玲这样说，大伙顿时觉得安心，且认为族长她还是将族人的安危放在最先的。
可怜的孩子，出身好又有什么用？从未在安府生活，享受过荣华富贵过，又在海符医他们的身边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还体弱多病，如今，却又被“他”的外祖母当成了要挟家人的筹码。
一时之间，安明瑜发现她收到了无数怜悯的眼神，顿觉很有意思。
怜悯啊，她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很新奇的感觉。
“海符医他们也回来了？”总觉得大难来时，符医他们回来，才会让大家感到安心，有人特意问道。
“海符医他们……又去找草药之类的东西去了。”牧成玲略微停顿了一下，但谁都没听出她话中的心虚，因为谁都知道海符医和他儿子那两个人可谓是医痴，中途为了个草药不见踪影是常见的事情。
事情算是好不容易圆了过去，牧成玲暗自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安排族人迁徙之事，但这一忙起来，她就顾不上安明瑜了，便把她交给了自己的亲信，牧东东和牧北北两个人来照顾她。
小小的人儿漂亮懵懂的样子瞬间就得到了两个人的喜爱，尤其是可爱的小人儿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她们的名字为什么叫东东和北北，和南姨、西姨她们的名字是不是有关系时，惹得两个人直呼可爱。
就这样，安明瑜彻底融入了十二氏族的大部队中。
大部队迁徙，这一次并没有各族各走各的，而是老弱病残被放在了中段，前后都是各族的精英在护着。
路遇野兽，倒也不怕，宰了就烤着吃。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这一路，在东绵山内，一直未曾遇到过那些追杀者。
也或许是敌人们并不知道十二氏族躲到了这里。
大伙都这么认为，也因此，每个人的脸色都好了起来，一种放松的心情在蔓延，甚至有点游山玩水的感觉。
北荒之族，本就喜好歌舞，晚上宰了野兽烤了吃的时候，还不忘架起篝火，完全不顾在山内，以及还处于逃亡之旅中。
所以，这些人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容易松懈，警惕心也差，安明瑜想。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追者至，故人来
新年已过。
这个已经过去的新年，注定又是一个让很多人艰难度过的年了。
且不说虽然得到牧成玲发过来的最新消息，知道孩子已找到，但始终没能见到孩子归来的安文平夫妇，内心如何煎熬了，就只说那些从他国赶来围剿荒岭盗匪十二氏族的人们。
这个新年，他们不仅得在异国他乡度过，还得马不停蹄地追寻十二氏族的踪迹，因为那群神出鬼没的家伙又再一次地没了踪影。
等同于，根本没过年。
人人都心道：晦气！那群可恶的地老鼠！这个年的头没开好，但愿霉运不会延续一整年。
终于，一无所获的他们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不再端着架子，而是终于肯与俞氏皇太孙所带领的人马彻底汇合，集中所有的力量，一起合作来探查十二氏族的下落。
因着紫阳山人与右盟使的“友好”约定，谪仙盟也派出了人，只不过当中为首的人选出乎紫阳山人的意料之外。
那人并非跟随右盟使的那些人，也非左盟使身边的人，而是后来为了开启陵墓，特意从谪仙盟新赶来的一批人当中之人。
因为没有人想到过，即便是有陵墓图，乾启帝、尚武女帝和泰安太女三人的陵墓，依然那么难以开启。
再一次，他们又折损了很多人，甚至包括谪仙盟的人。
那个时候，大家才想到，也许，那些陵墓图，是假的。
这让紫阳山人甚是意外，更让谪仙盟的人脸色难看，尤其是右盟使，所以，才会有了后面再来人的事情。
紫阳山人不知道那批来人当中为首的两人是何人，那是当初他在内盟没有见到过的两个人。
右盟使对那两个人极为恭敬，而左盟使对那两人很是忌惮，甚至，略矮一头，不敢招惹对方。
因此，紫阳山人对谪仙盟里的人际关系感到有些混乱，总觉得，即便那位司仙大人在那两个人面前，也会表示尊敬的。
至于那两个人的境界？他早已麻木了，只能认命地感慨一句，那一族总是得天独厚，又是入境宗师。
他没有听到右盟使对那两个人的称呼，否则的话，他会更加吃惊的。
她称他们为：“皇伯父。”
如果是安明瑜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准确地叫出二人的名字。
机关殿的皇甫明玤，阵法殿的皇甫明珩。
原本灭绝十二氏族的事情，不需要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参与，只不过，从溱都传来的消息，让二人重视了起来，终是出了一人，亲自统领所有人，要将十二氏族灭了。
那消息是从皇甫明玦身边的大太监那里传出来的。
杨氏一族的灭绝与复生的皇甫明瑜有关系，故而，他家主子皇甫明玦顺着这条线，亲自去探寻那人的下落了，估计那人下一步有可能会收编十二氏族了，毕竟他家主子卜卦算到了，他一定会抓住那人的，也毕竟当年十二氏族对那人可谓是真的崇拜和归顺了。
对皇甫明玦的卜卦结果，二人确信无疑，更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安明瑜离开溱都之时，特意吩咐那名大太监，将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传出去的。
她想要多见几个故人，可惜，没有如安明瑜的愿，多来几个，而只是来了一个皇甫明珩而已。
之所以会是皇甫明珩统领这次任务，是因为十二氏族这么会躲藏，总让人找不到，要说不会阵法隐藏踪迹，绝对没人相信。
有谪仙盟的人在，一众人自然觉得底气十足，尤其在发觉对方是入境宗师后，更是个个乖如鹌鹑，所以，哪怕这一众人属于乌合之众，暗地里谁都不服谁，但在皇甫明珩的带领下，对他的决定，没有一个敢有异议的。
终于，迹象表明，十二氏族的去向隐隐是在天谕国的东北部，一众人便朝那里赶了过去。
谁都没发现这则消息的背后，有着那一个个总是无声无息的黑衣人们的手笔。
…………
大雪封山，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望见那一座又一座高耸入云的皑皑山脉。
就在着荒无人迹的深山之中，有两道身影艰难、不，只有后面那道人影艰难前行，而他身前那名男子潇洒如履平地。
在如此寒冷的深山内，后面那个人虽然裹了厚厚的棉袍，却依然快冻成狗了。鼻头红通通不说，眼睛里还泛着疑似泪珠的水，再时不时打几个喷嚏，很显然，他冻感冒了。
然而他身前那人，纯粹就是来跟他做对比，刺激人的。
不仅人精神百倍，穿得还是单衣，关键是还说着风凉话：“本王说你啊，你也太弱了，你们蔺氏一族一直如此，不肯好好练武。瞧瞧本王，这练武练到极致，就是身体棒，还长寿。所以啊，还是殿下说得对，练武才是王道！”
后面那人看着前面那人，暗暗咬牙切齿，他是不好好练武吗？他们蔺氏是没那天分！再说了，他躲藏那么多年，到哪里去学高深的武学呢？
没错，这两个人正是靳珂和蔺槐。
谁会想得到，北靳国的汉王靳珂会偷偷潜入天谕国的境内呢？更没人会想到的是，还是带着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弱书生，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这与计划不符！蔺槐再一次在内心里如此说，也对没有很好地完成殿下所交代的任务，深深地愧疚中。
他弄不明白，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出了纰漏。
他虽然留在了靳珂的身边，也得到了他的重用，甚至还被他送到了北靳国朝廷中，不起眼的官位上，但接下来，一切不尽人意。
他不知道，正确的说，当离开的康林和康依在靳珂的面前提点了一句后，一切就偏离了蔺槐原本的计划轨迹。
毕竟安明瑜那个时候，还拿不准靳珂的忠诚度，也不能确定暗影卫是否还有人存在，所以她是按照最坏的情况去做准备的。
然而与靳珂打了两百多年交道的康林和康依，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家殿下在靳珂的心目中是何种存在了，所以二人离去前，是故意泄露的。
但不知道这一切的蔺槐到现在，还一头懵。
年前他先是莫名其妙地被靳珂带到了别宫的一处非常偏僻的殿阁内，那也是别宫唯一一处从未被毁坏过的院子。
那里面摆放了一个牌位，被蒙着的牌位。
他看着靳珂认真祭奠了那牌位后，就被他像只鸡仔般抓住，谁都没惊动地离开了别宫，离开了北靳国，潜入了天谕国，来到了这座看不到尽头的雪岭山脉。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未来景，臣服心
那个牌位，是谁的牌位？更确切地说，是靳珂的谁？靳珂为何要祭奠对方？为何那么恭敬、难过、以及激动，甚至笑了。
是的，祭奠那人的时候，靳珂并没有掩盖他的情绪，蔺槐清楚地察觉出，他的情绪波动十分厉害，最终激动到笑着流泪。
还有，殿下是指谁？在进入天谕国境内，一路上，靳珂已经提及“殿下”这个称呼至少有五次了。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泰安太女殿下？
最后，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靳珂为何带上了自己？
无数疑问萦绕心头，但蔺槐一直没问出口，只能忍着，相信终归会得到解答的。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他忽然发现，身前的靳珂，终于停下了脚步。
蔺槐也连忙停止前行，看着他在前方东张西望，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应该是这里了，我记得是这里，嗯，就是这里没错！”
“这里是……？”蔺槐终是没能忍住地问了一声，他总觉得，这一路来的目的就要被揭晓了。
靳珂看向了他，答非所问地笑着道：“你真能忍，到现在才问了这么一句。”
“王爷的事情，属下自是不应该逾越多问才对。”蔺槐赶忙辩解道。
“真不愧是殿下安排来的人。”靳珂明显不在意他如何回答，感慨道。
“属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蔺槐自是不肯承认，心里一阵紧张，笑容都没那么自然了，他现在严重怀疑，靳珂把他带到这种荒山野岭来，就是想杀了他，好毁尸灭迹的。
不过，为何没带上牧南南？再者，杀他，用得着这么复杂麻烦么？他有点想不通。
靳珂没有理会他，感慨了那么一句后，就背对着他看向身前铺满银装的山脉，开始了自问自答。
“知道年前，我带你去祭奠的是谁么？”
那牌位用布蒙得那么严实，我怎么知道是谁？蔺槐腹诽道。
“我是谁？”靳珂又忽然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这位是不是年纪太大，脑袋有些问题了？蔺槐严重怀疑了起来。
“我是北靳国的祖王，我是靳氏一族的汉王，都不！”靳珂摇了摇头道。
不什么！？这人难道是冒充者？蔺槐心中一惊，人都懵了。
“我是靳珂，是北荒十八部那一代最出色，最优秀的儿郎，是年轻一代都认同，都信服，可以统领十八部的未来领军人物！是北荒大地上展翅翱翔于空中的雄鹰！”他张开了双臂，来回走动，大声说道。
“可是这样的我，最终并没有一统十八部，甚至连靳氏一族的族长之位都没能继承，这是为什么？”他猛然回头，双目如鹰眼般犀利，炯炯有神。
蔺槐被其目光一惊，不由得随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让我看见了自己的渺小，看见了自己的愚钝，更看见了北荒十八部的未来。”
“那未来便是，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我怕了吗？我难道会怕了吗！？”他忽然很激动地连问了两句。
没怕！蔺槐觉得他想表明这个。
“我怕了！”靳珂说得斩钉截铁，让蔺槐的表情都没能收回来，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头一次见把害怕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人。
“她虽然没说，但是我能明白，只要我敢继承靳氏一族的族长之位，那一天，就是我的死期。”
“不继承就不继承，她不想让我一统十八部族，那就不要一统好了。我不在意了，因为她让我从心里畏惧，但更从心里臣服。”
“有她在，十八部迟早会摆脱那种漂泊不定，物产贫瘠，宛如愚昧蛮族的状态。十八部终有一天，会像皇朝人那样，过上安定，富足，平和的生活，美好而幸福。”他的脸上带上了一种向往美好的憧憬。
“所以我可以按照她的要求，去追寻武学的最高境界，可以沉浸在阅读书籍的快乐当中，做一个忽然换了兴趣的臣子。”
“天塌下来，还有个她在，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那个时候，蔺槐隐隐觉得，靳珂说的那个人，就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你知道，那种信念所在，却忽然有一天，轰然坍塌，令人措手不及的绝望之感是怎样的吗？那种让人看不到未来，如同要吞噬人心的深渊是如何黑暗吗？”他忽地又有些伤感，眼圈都隐隐发红了。
“她怎么可以在那么年轻就忽然薨逝！”曾经被压抑在心中两百年的感觉，让靳珂在此刻，没能控制住情绪地咆哮而出。
“我，不，应该是所有忠心追随她的人，都以为她哪怕身体再羸弱，也能一直活下去。”
后来尚武女帝以及四大家族的一举一动，都表明有异，他从澹台察察那里探听消息，得知殿下可能会复生。
但他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所以，多活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绝望，哪怕曾经一统十八部的愿望，对他来说，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只能埋头苦练，与暗影卫们如同往常那般，交手对练，彼此争锋相对。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感觉，依然活在当年，活在太女还在帝京紫微城，还在大殿的龙椅上坐着的时候。
他能感觉得到，那几个暗影卫的内心与他一样。
所以他们，依旧按照殿下吩咐的任务继续做下去，假装她还在，假装她没有薨逝。
“所以，你知道我祭奠的是谁了吗？”
蔺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没有错，泰安太女，她的谥号就是这个，从她薨逝的那一年起，那个牌位就在那里了。”
“每年，我和活着的暗影卫们都会在那里祭奠殿下。”也只有那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像同伴，也因此，康林和康依才会知道他的忠诚度，才会在离去的时候，提点了他一句。
“殿下逝去的时候就是在腊月里，具体是哪一天，我不确定。皇朝习惯，帝薨，钟响九九八十一下，太子太女薨，钟响**七十二下。”
“钟响，都是在人彻底离世后的第三天才会被敲响。”
“但当初将钟敲响的人，之后都被尚武女帝下旨随殿下殉葬了。我得到的消息是因为裴氏国师施秘法，进而泄露天机，当场亡于东宫，为殿下续命六日，所以尚武女帝迁怒于敲钟之人，丧钟敲早了。”
“所以对泰安太女薨逝的时间记载是不同的，有二十一日的，也有二十六日的。但我一直觉得，殿下就是薨于腊月二十三日。”
“殿下她，已然复生了吧？”靳珂看着蔺槐，终于问出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第二百八十九章 计划猜，期待心
当靳珂的那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了一种静谧之中。
“您觉得是，就是。”久久后，蔺槐才回答了这么一句，显然他的戒心依旧十足，并没有给肯定的回答，可是不回答，也不合适。
靳珂并不生气，反而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很不错，不过，这只能说明殿下依旧那么厉害。真正忠于她的人，始终忠于她，而那些流于表面的家伙，则在她死后就冒出来兴风作浪。呵，谪仙盟！”
意外他提及谪仙盟，好像知道什么事情一样，蔺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当年，绝望归绝望，但万一澹台察察告知我的事是真的，殿下真复生了呢？所以这座大陆上，很多事情，我都在关注着。”
“预言出现时，我就联想到了殿下的身上。女婴，我也救下了几个，可惜，没有一个让我觉着会是殿下。”
“而你出现了。这是个意外，却也太巧了，更巧的是盯着我两百多年的康林和康依走了。”
“不过还算这两个人够意思，走之前向我提及了殿下。我就知道，你为何会到我身边来了。”
蔺槐这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万万没想到，那两个暗影卫走之前，竟然多嘴了！坑他啊！就不怕这人是个坏的，破坏计划！？
“现在，杨氏一族出事情了。莫名其妙地举族自尽，只有别人才会觉得莫名其妙，而我，却觉得这是殿下的手笔，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个……他倒是不能那么确定，蔺槐惊讶于靳珂的胸有成竹，以及他对安明瑜的了解至深。
“你不了解她的可怕。”许是看出了他有点不相信，靳珂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道，“而现在，一直活跃于十四国之中，虽然臭名远扬，但依然活得很好的十二氏族，竟然不约而同地得罪了除北方三国之外的十一国，走投无路了。”
蔺槐静静地听着他又说到了十二氏族的身上，知道他肯定有用意。
“殿下她，又出手了。”靳珂很肯定。
“所以，我来这里，是想要与复生后的殿下见一面，听她的亲口吩咐。”明摆着，靳珂虽然肯定蔺槐是太女殿下的人，看上去也很忠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防着蔺槐。
蔺槐一愣，明显不明白这两件事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脸上的表情明显在问：他怎么知道殿下会来这里？
“当年，北荒十八部出现问题时，我因为闭关，没能制止，不过，既然殿下都已经不在了，那么北荒十八部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可见殿下之死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冲击了，曾经想要使之幸福的十八部族，存在与否都不被他所在意了。
“我在最后能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活着，就很不错了。”
“不过澹台察察那家伙就不一样了。她是殿下最信任的宠臣。”
“若是真有一天，殿下复生而归，知道我在澹台察察带着族人逃回祖地时，没有出手帮忙，一定会不高兴的。”殿下她不高兴的后果，额，他不愿意去想象。
“所以，当年暗中护送澹台一族的我，可是亲眼看着她们进入了祖地，才离开的。”
蔺槐终于明白了，这里就是澹台一族的祖地所在。可这与见殿下有什么关系，殿下会来这里？
“十二氏族走投无路，一定是殿下的所为。她在开始整合十二氏族了。而在整个炎煌大陆上，那些人能去的地方，除了澹台一族的祖地，就再没有他处可以暂时容身藏匿了。”
显然，靳珂并不知道澹台一族惨遭剧变的事情，他认为有龟壳般阵法的澹台一族应该安然无恙。
好心情地跟蔺槐解释完一切后，靳珂就找了一处山洞，暂时作为两个人的容身之处。
不是他不想进到澹台祖地里与澹台察察叙叙旧，而是虽然曾经暗中将她们护送到了祖地，可澹台一族进入祖地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对阵法又不了解，自然无法进入其中，再来，谁知道那女人活到现在了没有？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守在祖地入口处，等着那位绝美小太女吧！
那位令他无比佩服，从不歧视人的小太女啊，他是又期待，又害怕。
期待与她重逢，在她的带领下，实现曾经过往的那些美好愿景。
当年那些让人不顺眼的人，在太女殿下的打压下，个个乖如鹌鹑，憋屈活着，哪像现在，无论哪个妖魔鬼怪，都敢冒出头来，兴风作浪，让人气不顺！
害怕当然是一个不小心做错事的话，铁定会被殿下惩罚，额，那就是个噩梦！
忆往昔，两百多年的练武生涯，靳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但是，哪怕是噩梦，那位小太女也是他心目中唯一承认的主子。
头一次去帝京的时候，皇朝朝廷中的那些人看不起他，根本不给他看书的机会，很多东西他也学不到。然而蔺相对他广开门户，给了他学习的机会。他其实都知道，那一切都是那位小太女私下里安排蔺相做的。
那种让他觉得北荒人并不低人一等的感觉，真的让人心暖。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由自主地就会听从她的意思行事，臣服于她，进而放弃了族长之位，习武蛰伏，等待她启用他的那一天。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两百多年后。
当初听及某人复生后，一时之间因畏惧而产生的情绪低落感早已不见，他的脑海中只有当年看那些被太女殿下整得跳脚脸色发青的人们的戏的心情了。
当然了，靳珂坚决不肯承认，自从遇见那位绝美小太女后，他有爱受虐的毛病！
不知道太女殿下这一世长什么样？不会变丑了吧？
唉，殿下丑没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变老了！
想到这里，靳珂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地转头看向蔺槐，问了一句：“你看，我长得还可以吧？”
“……”啥？蔺槐有点懵。
“虽然年纪大了点，还显英俊吧？”他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
“……”蔺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靳珂又忽的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转了个圈，示意蔺槐来评价一番：“我穿这一身衣服，看上去怎么样？”
可没等他回答，靳珂又叹息一下，一脸后悔：“唉，应该带些侍女来的，好给我打扮打扮！”
“……”蔺槐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怎么会有如此臭美的老、男、人！
第二百九十章 自来熟，暗中观
十二氏族的目的地，澹台祖地那里，此刻正有一个看上去非常臭美，不断用言语让身旁之人嘴角抽动，额头冒青筋的老家伙，正心情愉快地等待着安明瑜的到来，期待能让绝美小太女大吃一惊。
嘿，二百多年不见，他是不是会让小太女觉得他越来越厉害了？这一次，能让小太女对他刮目相看吧！
十二氏族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安明瑜也不知道。
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说，她是准备将十二氏族送到澹台祖地没错，但是她并没有准备自己亲自去那里，所以，某个臭屁的家伙，注定白跑了一趟，之后还大费周折了一番，重新去借暗影卫之口，征得安明瑜的允许，才得以见面。
同时，刮目相看没得到，更没让安明瑜觉得他厉害，倒是他非常倒霉催的挨了一顿惩罚。
毕竟，帝心，是能随便让人揣测的吗？
殿下她从不会大吃一惊，只会挑毛病教训人。
犯了她的大忌讳，欠收拾！
无家可归的十二氏族，依然行进在前往雪岭山脉的路上。
长长的队伍穿过了东绵山，走了将近一个月，即将离开这座山脉，前往当年澹台平平所穿过的那一片山丘之地，而这个时候，距离安明瑜计划回安府的时日已近。
但是安明瑜并不显得着急，好像都忘记了她曾经说过的话。
只见一个幼小可人的小家伙时不时地出现在队伍当中，听这个人说说话，看那个人做事情，偶尔还能听见童言童语，惹得大伙哄堂大笑，更讨人喜欢的是，小家伙会模仿人。那小模样，惹得但凡见到“他”的人，都恨不得将这个娃偷回自家养着。
实在是，太可爱了！
有人大口吃肉，“他”也大口吃肉，有人放肆大笑，“他”也放肆大笑，有人高声歌唱，“他”也跟着乱哼哼，有人欢快跳舞，“他”也小娃乱舞，总之，十二氏族骨子里的那种北荒人的豪爽，“他”学了个淋漓致尽，就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北荒后裔。
“这才是我北荒之族未来的雄鹰。”但凡与“他”接触的人，都这么引以为豪地评价道。
也因此，叶宗成心里总是在犯嘀咕，实在是捉摸不透她究竟有什么计划，但他的心中对她越发的敬畏了。
原因无他，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从无人知其名，到人人皆知；从只认识他和牧成玲，到每一个人的名字她都能精准地叫得出，甚至连人物关系、性情喜好、优点缺点都一清二楚；从仅是牧成玲的病秧子小外孙的身份，到十二氏族每一个人都承认的北荒后裔。
她无论到哪一族，行为举止都像是那一族的人。她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河流之中，让人分不清楚她与他们的差异。
她令叶宗成再一次地感到畏惧。
她随着他来到十二氏族当中，在牧成玲和自己顾不上她的时候，能让看护她的牧东东和牧北北按照她的意思行事，然后仅靠自己，就在十二氏族，甚至某些氏族名下的盗匪团中混得如鱼得水，讨得每一个人的喜欢。
他甚至相信，若是现在追兵到来，所有的人都会想要让她先活下去，还能为救她而死。
不过，追兵什么时候到来？叶宗成再一次地感到困惑。
这一路实在是太过太平了。
不仅是十二氏族，就连他都觉得他们被追杀的事情，恐怕是他们自己的臆想，根本不存在。
也许，那些人被小娃的人引走了？每每这样想时，叶宗成就会狐疑地看一眼安明瑜所在的方向，真想问她一下，免得自己这么挠心挠肺地担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们就会这样一直平安地抵达目的地？
然而，他只能看到她轻松地混迹在十二氏族内，成为最受欢迎、虽小还最懂得体谅人的小娃。
这不，停下迁徙步伐，暂时休憩的时候，小人儿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眼神认真地看着坐在身前，抱住走山路而磨了脚的尉迟一普通族人，神情略显担忧，童言童语地说：“呼呼，就不疼了。”
随后将手中的小药瓶递给对方：“泽漆叔叔说了，这个药可以止疼消肿。”
果然，什么都能利用起来，正好海泽漆不在这里，小家伙打着他的名号做了不少拉拢人心的事情。
刚硬的彪形大汉，被小家伙萌得眼都笑眯了起来，脸色更是柔和地快要滴出水来了，声音放轻，深怕吓着眼前的可爱娃娃：“你阿伯我不用，我们男人家，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那神情和动作，与其长相极为不符的差异感，让叶宗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忍直视！
然而，安明瑜却始终神情如一，根本没有因为对方长相与表情不符而感到不适。
叶宗成不自在地移回了视线，重新落到了整个大部队上。
因着过于太平，人人的脸上都渐渐地浮现出了轻松惬意，一种松懈之意开始蔓延。
对此，叶宗成却更加担忧紧张了起来。
纵然他不知道安明瑜的详细计划，但他知道她是准备用追兵来刺激整个十二氏族的，甚至练兵，以达到整合的目的，所以眼下的太平，总给他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并没有感觉错，因为除了安明瑜和她的人之外，谁都不知道，后面的追兵已经按照她的计划正逐步逼近，找到了十二氏族的痕迹，进入了东绵山内，追踪而来了。
人，距离他们也就是两三日的路程。
只等着安明瑜的首肯，那些人就会被彻底引过来。
其实，追兵早都可以被引来追杀十二氏族，只不过安明瑜想要深入了解十二氏族，所以才会有这个缓冲期。
同时，她想教给他们一个道理。
在有敌人存在的情况下，永远不要松懈，否则，那就是血和泪的教训！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休息够了后，再次前行。
当中有人欢快地聊起天来，认为这一路来好轻松，并不忘笑话十一国的追兵都是一群笨蛋。
那个时候，有一个小娃也赞同地点点头，并用稚嫩地声音一同感慨道：“嗯，我也觉得，这一路走起来，很好玩，很安逸啊……”
观察够了，也了解够了，所以，事情可以开始了。
不知为何，十二氏族的人们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百九十一章 遭遇战，绝境陷
山丘之中，风在呼啸，马在奔腾，人在竭尽全力向前跑去。
身后的嘶杀喊叫声不断，刀剑相交的铿锵声阵阵响起。
血，溅起，又落下，洒在仿佛无边际的皑皑白雪之上，绘出了一幅幅鲜红的绝命图案。
然而这些用生命所绘出的画作，是那些向前跑去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无法看到，也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人敢回头，怕忍不住留下，与那些抵挡敌人脚步的强壮儿郎们共同御敌。
可是，族群的薪火传承更为重要。
十二氏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决不能像当年那三个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抹去的部族一样，断绝传承，举族皆灭。
所以，哪怕将马留给了身后抵挡敌人的儿郎们，哪怕含着泪不忍让他们抗下一切，哪怕脚底水泡磨破流血，哪怕满身狼狈内心惶恐，都无一人停下脚步。
只要能活一个是一个！
泪洒满衣襟，人却一个比一个更坚定。
所有的人都扔掉了原本背负在身上的家当，全部轻装上阵，顶多有人背负着行动不利落的幼儿与老者，只为提高前行速度。
也因此，人人心头有着阵阵悔意。
假如，当初从东绵山启程的时候，就开始以这种状态，这种速度前行的话，他们是不是根本不会遭遇那群追兵？
然而无论怎样后悔，都无济于事，因为，时间不能重来。
在一路平安地走出东绵山，来到那一片山丘之地时，谁都没想到，他们会意外地遭遇了上千人的追兵。
虽说十二氏族有上万人，但当中的老弱病残也占了一定的比例，真正的战力只能说占了总人数的六成五。
不过，十二氏族并没有因为己方战力大于对方而放松警惕，但又因为对方的穿着打扮不一致，猜测只是追兵的一部分人，且己方有需要保护的弱小族人，便当机立定，拨出了一半的战力与之厮杀。
他们认为多于对方几倍的战力足以应对一切情况，其他的人则护卫着族内那些并没有战力的族人，朝着雪岭山脉的方向逃去，以防意外发生。
双方约定好了，待将对方杀尽后，己方抵挡人员再按照前行的族人所留下的暗号追赶上来，与之汇合。
当时的他们还在庆幸对方的兵力是分散开来的，像谪仙盟那样的高端战力并没有出现，然而，现实的情况，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们人人都感到了绝望。
从北荒逃亡而出后的这百年来，只除了牧氏遭遇过大难，从来没有哪一次，他们会像这一次这样，那么惨烈。
因为，第一次被拨出去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从后面追上来，换言之，那些人出乎意料地全军覆没了。
这个让人始料未及的结果，令众人个个脸色苍白如雪，尤其是牧成玲，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将小外孙女背负在身上逃亡的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朝叶宗成看去，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抱怨之意。
那一半的兵力当中，各族都有人被派出去，可是因为叶宗成的缘故，不知为何，他竟然大包大揽，毛遂自荐，将牧氏几乎全部的战力，包括叶家军都派了出去。
若不是还有弱小族人需要守护，牧氏的战力可以说是在这一次被毁于一旦了。
人一个都没有了，这意味着，她们牧氏一族，继上一次的大难之后，再一次只剩了老弱病残！
这让牧成玲心里极为难受，或多或少对叶宗成有了怨言，可一想到他的叶家军也一个没剩，只能将抱怨的话咽了下去。
牧成玲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还可以重来，当年她还不是从牧氏一族老弱病残的状态中，重新振兴了牧氏，这一次，依然可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彻底逃脱这一次的追杀。
不过，让牧成玲能稍稍得到安慰的是，三个儿子都没跟来，就算最差的情况出现，牧氏一族也能保有后代传承，可以说是比其他氏族幸运多了。
就是对女儿比较抱歉了，她的小五有可能回不去了。
愧疚使牧成玲时时刻刻都将安明瑜带到身边，做好了准备，这个孩子若会出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敌人踏过了她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过顺利，将运气用尽了的缘故，而今一众人彻底进入了一种倒霉的状态。
十二氏族进行逃亡的人是一次又一次地遭遇了不同的追兵，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分拨兵力出去。
而结果是相同的，每次虽然多于对方的战力，却依然全军覆没。
后方就像一个吞噬生命的无底洞，无论多少族人，无论多少精英，都有去无回。
人人顾不得伤心，只能将难过留在心底，埋头努力逃亡，不让逝者白白牺牲。
尉迟老祖和其他战力比较强大的老一辈始终在逃亡的队伍当中，从未出手过。
毕竟曾经得到过消息，来追杀他们的人当中有谪仙盟的人，深怕遭遇对方，导致举族全灭的状况发生，所以这些人始终在为遭遇那些人做准备。
一旦那种情况发生，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出手阻挡，为剩余族人赢得逃亡的时间了。
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那些令人忌惮的人物，人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那么倒霉，千万别遇见那些强者。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就能逃到澹台祖地去，而那里，有着叶宗成口中的大阵，能彻底藏匿行踪。
他们并不知道，安明瑜旨在整合如同一盘散沙的他们，旨在用真正的战场厮杀来练兵，所以，那些高端战力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被暂时引走了，而来到这里与之相遇的，都暂时是一些普通的将士。每每遇到的人数也刚刚好，足够他们分出战力去应对。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计划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了。
于是，当十二氏族剩余的人们终于快接近雪岭山脉时，就发现老天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幸运之神更是毫不眷顾他们。
挡住了他们去路的是一个个气息极为庞大，数量远远多于己方战力的敌人。
为首之人仿若仙人一般，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极为俊美的容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眼神如同看见一群蝼蚁，毫无感情，飘逸衣袍为其气质更添一分风采。
一众人瞬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背水战，气不顺
被那位如同谪仙般的人用一种极其冰冷的视线扫过时，十二氏族的人们都感到绝望了，只除了叶宗成和安明瑜。
与众人不同，当叶宗成看见那一敌人之时，他不仅没有感到绝望，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这一路上，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安明瑜暗中吩咐的。所以，与之配合的他，才会在一开始就将牧氏和叶家军全部派了出去。
但无人归还，全军覆没，是他不曾想到过的情形。
纵然相信她有所安排，但只知道三个儿子和她的人都没有跟在十二氏族逃亡队伍的身后，都有任务被派了出去，可是并不清楚她具体是怎么做的，要做什么，叶宗成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不会真的全部战死了吧？
他不是没看见牧成玲抱怨的眼神，但是这一路，他也只能心虚地当作没看见。
千万别被小外孙女给坑了！叶宗成的心里担心了一路。
与之不同。
一众敌人出现的时候，安明瑜的情绪并无太大的波动，仅是表示有些许遗憾，遗憾谪仙盟被引出来的旧识只有一人。不过，她始终是一个有耐心的猎人，慢慢狩猎也不错。
她的视线落在了为首那人的身上，眼神变得格外深邃，当中透着让人不能揣测的意味。
能让她第一眼就认出来，显然对方的容貌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一些时光流逝的印记而已。
又是一个入境宗师，安明瑜并不意外，因为早在溱都之时，皇甫明玦身边的大太监就将谪仙盟的一切说了个七七八八。
再加上皇甫明玦疼痛难忍之时，时而哭泣求饶，时而破口大骂，也没少透露皇甫明珩几个人的近况。
背叛她，造就明焕一脉不幸的那五个人，都是入境宗师。
这在安明瑜看来，很正常。
皇甫一族在她那一辈，因着她不能习武，却聪慧过人，喜好看书来转移注意力，好能承受住她身上的疼痛之感，以至于总结了无数秘籍功法的缘故，几乎都被她指点过。
那一代人，人才辈出。
只可惜，其他人都被那五个人给算计了，否则的话，能活到今日的明字辈，绝不仅仅只是这么几个人。
来者是皇甫明珩，前世她的堂兄之一，最是擅长钻研战阵之法，那也就是说，这一次跟着他来的谪仙盟的人，都是擅长战阵之法的人了。
安明瑜的视线当即落在了紧随他身后，装扮明显与之类似的数十人的身上，意味不明。
那个时候，牧成玲正紧张地看着对方，心中充满了背水一战的绝望之情。而尉迟老祖和其他战力比较强大的老一辈们都站了出去，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一次，只有他们才能为族人的逃亡争夺时间了。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连日来因逃亡而布满的憔悴与狼狈。与对方比起来，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着天壤之别。
“一会儿我们出手时，你们带着人跑，能活一个是一个。”尉迟老祖在走出去之前，经过牧成玲身边之时，声音沉重，带着决绝之意，这么跟她说道。
“嗯！”牧成玲双目含泪地答应了，但实则心中也做出了决定。
就见她将背上的安明瑜放了下来，再抱着她，将她交到叶宗成的手中。
他的武功要高于她，真要逃的话，安明瑜在他的身边存活的几率会大一些。
这样盘算的她低声给叶宗成嘱咐了一句：“一会儿找准时机，你带着她走。”
“好。”叶宗成顺手就将小娃儿抱了过去。
“……”嗯？没有拒绝？牧成玲愣了一下，她原本还做好了与对方争执的准备，来一场“你走，我留下”的感人推让，结果，就这样？
总感到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形势太过紧迫，让她没能深思，只能认为叶宗成也是为了让安明瑜活下去，不得已答应的。
至于这个男人自私地只想自己活，不可能！
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的她看向了挡在最前方的尉迟老祖一众人，心中期盼对方足以与敌人抗衡。
这不仅是她的期待，也是十二氏族所有人的期待。
然而，现实再一次断了他们的希望。
哪怕尉迟老祖是入境宗师，却也仅仅得到了对方一个不屑于顾的眼神。
而在尉迟老祖大喝一声“走”，所有十二氏族最强者朝对方冲了过去之后，牧成玲等人就带领着剩余的族人，朝另一个方向逃去，明显还想像之前的几次那样，让族内精英抵挡住敌人，使其余人逃生。
结果，这一次，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甚至更让人悲伤。
他们被围住了，根本逃不出去。
而尉迟老祖他们，被那名为首之人身后出来是十来人给挡住了不说，还被打得节节败退。
对方派出的那十来个人武功境界并不如十二氏族这一方的人高，基本都才是宗师境的，然而对方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施展出的战阵之法使之武力大增，是让尉迟老祖他们败的根本原因。
是的，哪怕是尉迟老祖都不是对方合阵之后的对手。
但尉迟老祖毕竟是入境宗师，眼见形势不对，拼着命救下了己方人员，结果被击成重伤，跌回被逼回原位的族人聚集处。
那个时候，众人就听得对方为首之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怪罪之意，说道：“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却让你们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害得本座亲自过来灭杀不说，这些时日，让你们分散开来搜寻整个东绵山，结果人没找到，还个个被击破，真是一群蠢货废物！”
个个被击破？说的是他们十二氏族派出去的那些儿郎们吧？
大概……？总觉得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有哪里不对劲？
那人身后的各国来人皆是低下头不吭声。
毕竟里子面子早都丢光了，一路上还得受谪仙盟这些人高高在上的轻蔑之意，内心早已气不顺。
“堂堂天谕国皇太孙，自己的侧妃被人辱，不想着将罪魁祸首早日杀了，却因为一个女人，又中途跑了回去，这叫什么事！？”想起这一路以来，俞氏皇太孙的所作所为，皇甫明珩的脸色很难看，对他是真正的看不上。
一个棋子而已，可现在这个棋子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自己跑了，还抛下了所有人，哪怕他亲自出马并非为了荣光与紫阳山人的约定，而是为了那个人，他依然感到不爽至极。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聪明退，噩梦厌
天谕国皇太孙在追杀十二氏族的过程中，总是不忘就近带着他的正妃一大队人马不说，途中还有好几次都被太孙妃的消息给引了回去，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东绵山内。
也就是说那位现在并不在这里，而是只留下了部分人代表天谕国参与此次追杀行动，而他则拍拍马屁//股，骑着马，不带走一片云、嗯，只带走了自己的亲信就闪人了。
谁都觉得他的行为匪夷所思，但对于皇太孙来说，为子报仇，找回面子的事情绝对没有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沈雪茹重要，而且这一路自从那群谪仙盟的人加入进来后，他就从皇太孙瞬间变孙子了，小心奉陪不说，时不时还得受点辱，令人气不顺。
自然而然，爷他想明白，不奉陪了！
与其在这里憋屈地听从那些个眼睛珠子长在头顶的谪仙盟人的命令，他认为自己还不如赶紧回去看望他的心上人来得重要。
至于报仇之事，就让这些人顺便帮他报了吧，他很随和的！
而且，东绵山这个鬼地方，上一次他就栽了一次，聪明点的人，还是远离这个诡异的地方比较好。
当然，最后的这一次，是黎皓月让人传的假消息，毕竟，他不想让自家娘亲伤心。
因为此次追踪而来的人下场如何，他都能想象得到。他知道阿瑜是不会轻易留下一个活口的，即便活着的，也再难见到天日。
但是皇太孙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
他们只知道，皇太孙听闻太孙妃的身体有恙，便让他们一切都听从谪仙盟为首那位的命令，然后丢下他们就跑了。
此刻再听见皇甫明珩的话，则个个感到没面子，丢人都丢到他国人面前了，只能低头不语。
这样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未来还能担负得起一国之主的重任么？人人心中动摇着。
自从沈雪茹回来后，皇太孙并不是没有想过他的行为会不会造就这样的后果，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此，他不是没有准备。
就像这一次，他留下的并非太孙府的人，而是他皇祖父和皇叔祖派来的人，反正要死就死别人的人，他的人再不能出现伤亡了。
当皇甫明珩数落天谕国皇太孙的时候，他国的人都暗暗在幸灾乐祸，看热闹，可转瞬之间，就轮到他们了。
这人的那张毒舌是一国都没放过，挨个骂了过去，骂得众人脸色菜菜，却不敢反驳。
直到骂够了，他才冷冷地看向十二氏族的老弱病残们，一脸嫌恶，不耐烦地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群杂鱼给收拾了！还是你们觉得什么都要我们谪仙盟的人出手？那还要你们干什么！？”
“一群蠢货废物，要不是牵扯到那人，这种破事还用得着本座亲至！？”皇甫明珩极不高兴，先是在皇甫明瑜那女人的陵墓那里遇到了难题，吃了一个亏，而现在出来这一趟，连皇甫明瑜的鬼影子都没见到。
至于这十二氏族，见鬼的会阵法！
无论是战阵法，还是其它阵法，这群人统统不会！
所以他极为后悔跑出来这一趟，完全是大材小用，有失他的身份。
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不远处，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小幼童唇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暗道一声：性格还是如此讨人嫌！
安明瑜始终认为，皇甫一族的傲然是一种尊贵的气质，而非视人如蝼蚁，随意践踏人的傲慢无礼。
那种以一己之私，无辜践踏他人性命的行为，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当前世的她发现皇甫明珩视普通百姓如无物，有可能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时，及时制止了。
她毫不客气地好好派人“教导”了一番他，那是皇甫明珩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过往。
当年，有皇甫明瑜那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压制，但凡受过她“教导”的族人，要么就是真改了毛病，大部分像皇甫明璟那样，要么就是迫不得已地压抑本性了，就比如皇甫明珩。
她在世时，他以和善之名流传在外，她薨逝后，他却原形毕露。现在她面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果然，人心叵测，人就是这个世上最会伪装的存在了。
安明瑜的笑容越发淡然了，眼神幽深不可测。
就在那个时候，皇甫明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内心浮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就像是当年被皇甫明瑜丢进乞丐窝，命他一路从皇朝最南边乞讨回帝京所感受到的一样。
她说，回不去，皇甫一族族谱从今往后无他皇甫明珩，若能回去，那他还是皇甫族人。
而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被皇甫明瑜安排在他身边随便找来的三个乞丐，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他们的状态，代表着他回归帝京之后，是仅为皇甫普通族人，还是世子郡王，也就说，关乎他的地位待遇如何。
那三个人，老的走不动，一身毛病看上去快要挂了，小的鼻涕哈拉最爱哭，事事都需要人照顾，最后的那一个倒是年轻，却是美丽诱人的弱女子。
老的要他照顾，小的也要他照顾，而美的那个不仅需要他照顾，还要考验他的自制力，只能看不能吃！
皇甫明瑜，对他而言，就他娘的是个噩梦！
而这个噩梦，好不容易死了，可竟然还有可能再活过来，而且还是建立在整个族人的牺牲上，凭什么！？
他盼着她死都来不及呢，还牺牲自己再让她活过来？别做梦了！
就是因为她的存在，他得压抑本性，活得小心翼翼，根本没有得到他身为皇族应得的待遇。
她死后，他才过得张扬，扬眉吐气，怎么会想再过一遍那种生活！？
所以他才会和皇甫明玦他们一起合作，彻底绝了那家伙复生的可能性，灭了天宇皇朝。
可惜，皇甫明玦那个笨蛋，学了那么久的天师之术，出得是什么馊点子，根本还是没能阻止她的复生，而他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准，让他白跑一趟！
终于，因为他的话，他身后诸国来人都动了起来，而那时候，皇甫明珩的视线又冷漠地落在了十二氏族人们的身上，恰好与一双小小的凤眸对上。
那眸子，那眼神，那唇角的笑容，令他心底发寒，如履冰窖！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内心怂，生路求
那一定是他的错觉！是最近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出现太多，导致他产生了幻觉。
皇甫明珩为确定自己就是看错了，又特意看了好几眼对面人群中，站得比较前，被一名冷脸男子抱在怀中的小幼童。
虽然因为对方已经低下了头，还因天冷而用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已经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依然可以让人确认“他”的纯真无邪，懵懂可爱，就是无知孩童一个。
皇甫明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对某人的畏惧感依然如此强烈。刚才那一瞬间，他差一点就拉起马缰绳，转头逃跑了，甚至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一种手脚冰凉发软的感觉。
曾经多少次以为真要是能再见到复生的她，他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她，将当年的恶气都出了，结果却是，仅仅一个错觉，他就被吓破了胆。
原来，那些想法都是假的，都是他自以为是的。
皇甫明珩认为，一个错认，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这么多年以来，可能是因为皇甫明瑜的死亡，她不在的事实，滋长了他的胆子，他才会被皇甫明玦怂恿，与之一起做出了所谓“回归正途”的事情，而现在，他有点后悔了，要是当年知道那家伙真的能复生，对自己的命也没多大影响的话，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他决定了，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后，他干脆就不回帝京了，还是躲回仙临岛好了。
怪不得明珮和明珷之前还在炎煌大陆上满地闲游，却在预言出现后，立刻龟缩回了仙临岛，之前怎么叫二人一起出来，两个人都不为所动，八成是心里害怕了。
也就他这个傻货为了个陵墓跑了出来！
要是让皇甫明瑜知道自己在挖她的陵墓，哪怕她又活了……皇甫明珩打了个颤抖，不愿意去设想后面的情景。
也许，这一次一无所获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情，至少不用真的见到皇甫明瑜那个可怕的家伙。
哪怕她今生才四岁，估计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如果她真的还记得前世的一切的话。
皇甫明珩心中第一次产生了退怯之意，并且不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
开什么玩笑，只有他们那一代的人才知道，皇甫明瑜意味着什么。至于谪仙盟里的司仙他们，懂个屁！
他是因为子嗣不旺，都是女儿，其他几个也差不多的情况，即便是有儿子的，也不如皇甫明玦的儿子那般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再者在当年所发生的各种事情下，才造就了他们几个人默认司仙为继任者。
可就在他看来，司仙那家伙聪明是够聪明，能力也很强，快赶上当年的皇甫明瑜了，但相对他而言的小年轻太过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若真是小觑了皇甫明瑜，迟早有他受的！
皇甫明珩这一系列的内心活动，以及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而在他下了那道灭绝十二氏族的命令后，诸国来人相互看了一下，盘算着是否先出手，各种利弊。
最终，还是天谕国的人先出手了。
不为别的，只为在谪仙盟来使那里，刷新皇太孙带来的耻辱，博得点好感。
也是在对方为首之人策马而出的那个时候，牧成玲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等一下！”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喊出了声。
这是要投降？
她的喊声，甚至将皇甫明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同她一样在最前方，就在她身边，重伤依靠在族人身上的尉迟老祖跟大家的想法一样，顿时情绪波动极大，甚至咳出了血，断断续续地说：“不、不可以……”投降，宁死不降！
牧成玲没有理会他以及身后望着她的十二氏族族人们，继续大声道：“对面是安家的安文逸么？”
当年送亲，她其实暗地里亲自去了，自然见过安国公府的人，所以此时，她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安文平的嫡出哥哥，由柯氏所生，安国公世子的第二子，安家八少安文逸。
这一位虽然比不得安文骏在安国公身前的地位，但好歹是嫡支出身，又是在武功上较为出众，也算得上是安国公比较看重的孙辈，所以此次，在御前任职的他，被皇上派了出来，那也是安国公的意思，让他跟在谪仙盟来使的身边，与之交好。
那人听到牧成玲的话，只是眉头一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在她问出这一声后，即便是没有见过她，也猜出了她的身份，便高傲地问了一句：“牧家人是么？”
“对，我是子渊的岳母。”牧成玲连忙点头。
“呵，现在套近乎是不是有点晚了？不会是想求饶吧？”他嘲讽地笑道。
“……”对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牧成玲心里冒火，脸被气得通红，但她并没有为此而改变自己在看见对方那一瞬间产生的决定，她要为小外孙女求得一线生机。
“不是，”只见她否定，然后朝叶宗成怀中的安明瑜伸出了双手，示意他将孩子交给她，“我只是想把你们安家的人还给你。”
安明瑜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表情懵懂好奇地望着她，实则小手微微按了一下叶宗成，示意他放开自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小外孙女都这样表示了，本不想这样做的叶宗成只好将她交到了牧成玲的手中，但他的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牧成玲的所作所为将是徒劳。
也好，让她认清事实，以后对安国公府的人不再抱有幻想。
“我们牧氏与其他十一氏族共进退，但这是子渊的幺子，请你将‘他’带回给子渊，拜托了！”牧成玲将安明瑜放在了地上，让小家伙站好后，指了指她，诚恳地说。
“呵，”对方轻笑一声，视线落在了安明瑜的身上，看了一眼后就没再看幼小的她，而是看着牧成玲，满脸不在意地道，“子渊那家伙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不差这一个，既然一直都由你们牧氏在照顾，跟你们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你……！”牧成玲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种回应，瞬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屈辱受，不屑认
牧成玲完全没有想到安国公府的人会这样的没有人情味，完全不在乎安明瑜的生死。这更说明了一件事，她的女儿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安国公府的人承认过。
她的心中曾有的一丝丝希望，牧紫萱和几个孩子未上族谱之事是叶宗成弄错了，如今成为了泡沫，彻底破碎。
不能遏制的怒意中，却更多夹杂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凄凉。
她们十二氏族已经沦为了这种地步，被人视若蝼蚁。
不仅是她，对方的态度让在场的十二氏族眼中曾透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亮彻底熄灭。原本以为，至少能让那个小娃活下去，或许还能让“他”带着几个族人离去，可现在，对方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当初，他们还为牧氏能与安国公府联姻之事感到高兴，觉得是一场胜利，但现在看来，那桩婚事就像是一个笑话，牧氏根本没被安国公府放在眼里过。
尉迟老祖眸中的光芒更是黯淡了下去。
他是见证过当年北荒十八部的强大与荣耀的，而今巨大的落差，令他内心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心中不断蔓延的悲哀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伤势，“哇”的又吐了一口血。
许是越老越容易怀念过往，这个时候，他特别想念，康平太女。
那个从来不歧视任何人，从没将北荒之族当成蛮荒野人看待的殿下，曾经，让他们活得极为尊严。
牧成玲终归是为了安明瑜着想，只得再次强忍下了心中的各种情绪，语调放软地恳求道：“这可是你们安氏的后代，她才四岁，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了！”
安文逸笑了，说道：“要不然，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会答应，毕竟你说得对，那确实是我们安氏的后代。”
“……”牧成玲一时之间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安文逸，但随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沙哑着嗓子，认真地问道，“若是我跪下来，你就肯带她回去吗？”
“我只知道，你若不跪，我肯定是不会答应你的。”安文逸一副高高在上地说。
牧成玲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像是因为害怕而用小手紧紧抓住她衣摆的小家伙，终是低下了头，缓缓地朝着对面跪了下去，嘴里恳求道：“求你了！”
只要能让这个孩子活着回到她的家人身边，自己受点辱又算得了什么！
牧成玲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安明瑜好像因为她下跪的动作而不得已地松开了她的衣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安明瑜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无人能懂的光芒。
“再磕几个头吧！”安文逸昂着头，甩了甩手中的马鞭，很轻巧地说道。
“你……”她猛然抬头，眼睛像是要吃人。
“你想让他活，就磕头吧！”他挑了挑眉，丝毫不惧她的眼神，将条件又说了一遍。
无人阻止她的下跪，十二氏族的人都明白她是为了让小娃活下去，对于那个可爱的小孩子，谁都希望“他”能活。
至于叶宗成，更没有阻止她的举动，因为他想让小娃看一看，不知道她身份的牧成玲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私心地说，他想更拉近双方的关系。
毕竟，她是他们的外孙女没错，但她还有着前世的记忆，那却是他们的关系之间存在的一道隔阂，令他们不能真的像血脉亲人那样亲近。
是的，当牧成玲肯为安明瑜而下跪之时，她在安明瑜的心目中，地位已然从这一世不太熟的外祖母，变成了她安明瑜的亲外祖母。
她承认了她与自己的关系，承认了她的外祖母身份，不像之前，仅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随时可以丢弃，就像安国公府的人那样。
最终，牧成玲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小娃，心头一软，觉得这孩子自从出生时，就多灾多难，有家不能归，有亲人不能聚，活得跟个孤儿似的，太可怜了。
只是磕个头而已，让孩子有机会能回到父母跟前，是划算的，她对自己这么说。
安文逸看着牧成玲向自己磕头恳求，脸上展开了极大的笑容，甚至最终演变成了哈哈大笑，他朝身边的同伴笑着说：“她竟然真的肯磕头，她竟然相信了！哈哈哈！”
听闻他的笑声，牧成玲的动作一顿，猛然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一个庶出子的后代而已，尤其是还有一半血脉出自你们牧氏这种低贱的盗匪，我怎么可能会将‘他’带回去！你别做梦了，‘他’死了更好！”安文逸轻蔑地说，落在安明瑜身上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再说了，你们牧氏今日一灭，子渊的那个女人能不能在我安国公府立足都是一回事，这个孩子回不回得去又有什么区别。要是个女娃，我倒是还可以带回去，将来可以用来联姻，给安氏出点力，可男孩的话，我可不想带回去个心腹大患。”
安文逸的话顿时绝了牧成玲的希望，她愤怒地喊道：“你可是她的亲伯父！”
“呵，我可不会承认荒岭盗匪的后代，否则，岂不是丢尽我们安国公府的颜面！”安文逸满脸不在意。
他的这一番戏耍，让一旁的皇甫明珩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这么一段事情的发生，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做的不错！”他难得赞赏了一句。
“谢大人夸奖！”安文逸心中一阵激动，觉得此行的目的终于开始有点起色了。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让她活命？肯带她回去？”牧成玲不甘心地大声问道。
“够了！”不待对面的安文逸回答，尉迟老祖大喝一声，“你还看不出来，对方无论如何都根本不在意小阿瑜的命，完全没想让‘他’活着吗？”
“老祖……”牧成玲转头看向他，难过地流下了泪，因为她联想到了今日十二氏族被灭之后，她的紫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未来，心中放不下女儿和几个孩子。
尉迟老祖扶着族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再强撑着站直，松开族人的手，自己向前走了几步，沉声说道：“我们北荒之族，从没有懦弱之辈，宁可战死沙场，也决不投降苟且而活，即便今日我们步入了当年被灭亡三族的后尘，也绝不后悔！”
“他们不承认小阿瑜的身份，我们承认，就让‘他’作为我们十二氏族的一员，一起走吧……”
说着的同时，尉迟老祖看了一眼安明瑜，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再转头看向对面的敌人，一脸战意道：“来吧！”
与之相同的是他身后十二氏族的所有人，皆是露出了决然之色，哪怕是牧成玲也站起来，神情亦然。
就只能这样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断问，不肯认
就在十二氏族每一个人都准备英勇赴死，安文逸也想要带头杀向他们，好在谪仙盟的来使面前再博得一个好印象的时候，一道稚嫩的清脆童音响起，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战斗。
“外祖母，他真的是我的伯父吗？”
同时，人人都看见那个站在牧成玲身边，始终被斗篷遮住，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的小人儿动了。
她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牧成玲，问出了刚才人们都听见的那一句话。不知为何，那道童音明明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是在他们的身边说出的。
牧成玲没有回答，她有些意外地看着身旁的小人儿，不忍告诉她，亲人不如陌生人，等同于被家族抛弃的真相。
“是我亲的伯父吗？”小人儿好似不罢休，不管有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是亲的伯父，你的二伯父。”牧成玲终归还是回答了，她又想让这个孩子记住这一幕，因为也许上天怜悯，小阿瑜她还有一线希望逃生。
她看向了叶宗成，眼神中有着祈求，让他不要管任何事，只找机会带着她逃，只要能逃得出去，再和三个儿子汇合，想办法将紫萱她和她的孩子们带走，哪怕余生只能继续流浪逃亡，她也都能瞑目了。
毕竟，那是牧氏一族血脉能传承下去的最后希望了。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发现身旁的小人儿又动了。
只见小家伙转过了身，朝对面走了去，像是想要走向安文逸。
对面！？牧成玲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想要将孩子抓回来，却被一只大手挡住了。
她猛然抬头，却发现是叶宗成。
她不明白地看着叶宗成，问道：“你挡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照看好阿瑜，把她拉回来！”
“别碍了她的事。”叶宗成开口了，说的同时，还往前走了几步，并转过身，面向十二氏族，明显在阻挡任何人拦下安明瑜。
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认为小阿瑜走过去，对方就会仁慈地接受她，带她回安府吧？牧成玲心里着急孩子的安危，不愿深究，觉得叶宗成若真是那样想，就是天真了。
她刚想再去阻止安明瑜往前走的行为时，却不想竟然被叶宗成出手点了穴，又听得他低声说了一遍：“别碍了她的事！”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完全搞不清楚他为何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不理解时，就听得安明瑜的声音继续响起。
清脆的童音充满不解，问道：“你不喜欢我么？”
她边慢慢向前走，边在问对面的安文逸，微微抬起的头却被与之身形不符，格外大的斗篷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她冻红的鼻头，唇角的微笑。
对于她的行为，安文逸也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小小的人儿轻轻地歪了歪小脑袋，好似很不明白。
“我连你的父亲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你呢！”安文逸说出了事实。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父亲呢？”小娃就像她这个年岁，有着十万个为什么，非要弄清楚。
安文逸倒是挺有耐心地又回答了：“他只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却逾越地被记在了我母亲的名下。只不过被记在了嫡母的名下，就真以为他能成为嫡子不成？假的始终就是假的！”
“可我父亲依然是与你有血脉关系的亲弟弟，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小娃的问话清晰明确，但暂时还没有人去深思。
“亲弟弟又怎么样，我始终没有承认过他！你父亲就是我母亲的耻辱，也是安氏一族的耻辱，尤其在娶了你母亲之后。”
“哦，我懂了，”小娃像小大人般地点了点头，却在走到最前方的尉迟老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是因为我的血脉中，还流淌着荒岭盗匪牧氏的血脉么？”
“没有错！所以，你可以先下去，你的家人迟早也会下去跟你团聚的！”安文逸嘴角扬起了冷漠的笑容，“毕竟，待牧氏被灭，你的母亲和兄姐都不会再被我们安国公府承认了！”
“不承认吗？”小娃继续点了点头，然后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句令在场的人们都完全没想到的话，“那就不承认好了。因为我，也没准备认安氏。”
除了叶宗成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完全想不明白一个才四岁的小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准备认自己的家族，这是气话还是谁教的么？
“我的母族，是北荒十八部中，战斗最强之族，北荒的霸主之一，号称北荒雄狮的牧氏一族。那是宛若俞氏家将的安氏一族，根本无法比拟的。”
“北荒霸主？哈哈哈，也许曾经是，但现在的牧氏一族，只不过是人人喊打的低贱盗匪而已！”安文逸忽略了她所称呼的“俞氏家将”一词所带来的不适，反击嘲笑道，“还最强一族？被一个女人统领的牧氏可是跟北荒雄狮根本牵扯不上关系好吧！小娃娃，你说的话，真是个笑话！”
“是个笑话吗？”她的声音不大，但依然清晰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曾经的荣耀的确早已不在，但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伸出了双手轻轻地抓住了头上斗篷的帽子，“我会让这荣耀重现于世。”
就在所有人因她的话而再一次愣住之时，遮住她半张脸的斗篷帽子随着一双小手往后的动作而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五官精致无比的小脸。
虽然年龄很小，却已显出未来的绝色轮廓。
对面众人还没有从她的长相中回过神来之时，就见她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尉迟老祖，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好好养伤吧！”
什么？尉迟老祖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但在看见她再次转头，朝向对面走去的时候，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抓住她，阻止她的前行。
不料，连她的衣袖都没能抓住。
尉迟老祖一愣，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道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连一个四岁小童都抓不住了的地步了吗？
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耳边传了一道声音，依然稚嫩，却让他脸色大变。
“尉迟查查，对吗？你也叫查查呀，不过，应该是跟察察不一样的查查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往事忆，大军现
尉迟老祖猛然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身前的小幼童，就见“他”向前走去的同时，正回过头来，朝他看了一眼，又转头向前而去。
那一眼，目光深邃，完全没有一个四岁小孩应该有的懵懂眼神。
那眼神，透着俯视众生的高高在上，充满了难以明喻的深意。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容，让他感到熟悉无比。
与此同时，大风吹过，就像是送来了令尉迟查查永生难忘的一道声音，在他的记忆中重新现身，萦绕耳畔，不断徘徊。
……尉迟查查，对吗？你也叫查查呀，不过，应该是跟察察不一样的查查吧？
……是的，微臣叫查查，木旦查，而您说的那个字是……？
那个时候，第一次觐见皇朝太女时，他被对方“察察”、“查查”给差点绕晕，同时还陷于小少女她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中，内心无比震撼。
……孤说的是明察秋毫的“察”，澹台察察的“察”。
当时他愣了愣，不知道澹台察察是何人，能被对方那么熟稔地挂在嘴上说出来，但隐约猜到是女绛国的人。
然后，她派人将正在帝京的澹台察察叫了过来，顺便还给他改了个名。
……那以后要是你俩同时在，孤就不能只叫察察或查查了，免得你们分不清楚孤在叫谁，不如干脆你叫男查查好了，这样好分辨些。
于是，当他和澹台察察那个女人同时出现时，他的名就变成了男查查。
为什么不给澹台察察的名字上加个女？
心塞！
殿下她太偏心了，澹台察察在她的心目中是唯一的，她对澹台察察的偏心就连靳珂都眼红，经常怂恿他去招惹她，然后，他被揍得满头是包……
往事不堪回首！
只不过，当时殿下她那样平易近人地回答了他的疑问，眼神中只有因为他的名与澹台察察那个女人的名，发音相同的巧合而兴味，根本没有像这一路他所见到的皇朝人那般，见到北荒而来的他，满头小辫子，头上油腻，就显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
也因此，他的胆子大了一些，直接问出了她为何扣下靳珂不让他回北荒去。
她没有生气，还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靳珂随时都可以回北荒呀，不过他说他有书没抄完，武功没有练好，还没有超越孤的暗影卫，要不然，你去帮帮他，让他早点可以回去？
不了解那位小太女性格的他，当时还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他连靳珂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小太女安排去抄书，抄得头晕眼花。
另外殿下她还为能让他帮助靳珂战胜暗影卫，特意好心地派了人训练他的武功，结果那段时间，他顶着两只黑眼圈，脸有点肿，被揍的。
但也许就是那段时期的缘故，他和靳珂是同一代人当中，唯二突破境界成为入境宗师，活到至今的人。
尉迟查查只是陷入回忆中一瞬间就回过了神，他的视线落在了向前走去的小娃身上，再也不肯移开。
小小的身躯，挺直的背脊，令人自惭形秽的优雅步伐。
幼小的身影逐渐与曾经龙椅上高贵不可侵犯的小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泪水在不受控制地汇集。
那笑容，那长相，他终于想起来为何眼熟了！
一模一样的问话，一模一样的笑容，只不过，当年的那声音更加成熟一些，而今那长相稚嫩年幼。
太女殿下……是您吗？
皇甫明瑜……是你吗？皇甫明珩的心中同时浮现了这个疑问。
有时候，当事实真正摆在面前时，哪怕人的心中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却反而不愿承认。皇甫明珩并没有曾经以为的那般转身逃跑，而是僵直着身子，捏紧手中的缰绳，视线紧紧落在那名小幼童的身上，随之而动。
他不愿意相信，他这么倒霉，她真的在这里！
小人儿走到双方的中间，就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昂起了头，看向不远处的安文逸，视线再扫过皇甫明珩他们，却是在问十二氏族的人们：“你们看到了么？你们十二氏族在对方的心目中，就是如此，低贱不堪。”
“哪怕我的身体里流淌的是安国公府的血脉，却依然被弃若敝履。”
“你们真是低贱不堪的吗！？”她忽然拔高了声音问道。
“不是——！”一道粗犷的男声仿若从天际传来，响彻这片山丘之地，嘹亮而坚定。
那声音令牧成玲心脏猛烈跳动，第一时间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去，因为她听出了那声音，是她的长子牧紫渊。
“你们是低贱的荒岭盗匪吗！？”
“不是——！”三道男声同时响起，而皇甫明珩一众大队人马的身后，远处的山丘之上多了三道骑着马匹的人影。
他们身披黑色毛皮斗篷，被遮住的容颜为他们的身份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而其身上散发出的肃杀气息令人心惊。
只有走近，才能发现他们的斗篷之上，有着斑斑血迹与厮杀后的刀剑之痕。
“你们愿意继续做没有家的流浪者吗！？”稚嫩的声音继续问道。
“不愿意——！”数道声音齐声响起，刚强有力。
与此同时，那三道人影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道策马而出的人影，与之一同伫立在山丘之上。
同样的黑色毛皮斗篷，同样遮住了容颜，盖住了他们的黑甲刀剑。
十二氏族的老弱病残们眼中出现了希望的光芒，他们认出了对方，那是他们以为已经战死的牧家战士们。
“你们愿意一直这样被人鄙夷践踏，肆意杀戮你们的亲人吗！？
“不愿意——！”无数声音齐喝而出，震天响，突破云霄。
转过头去看来人的皇甫明珩他们，心惊地发现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一列列身披盔甲，手持刀剑，骑着高大马匹的人影，开始布满了他们身后远处的山丘之岭上，甚至隐隐呈包围之势。
他们整齐而列，肃杀凌然，身上的血腥之气冲天，抬起头看向皇甫明珩他们的眼神明亮，脸上甚至还有着未曾擦去的血痕。
“告诉我，你们是谁！？”稚嫩的童音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话。
“吾等是北荒最尊贵的十八部！”
厚亮齐整的男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之时，一杆杆战旗被立了起来，随风猎猎而飘。
看到上面的古老图徽，尉迟查查老泪纵横，双膝缓缓地跪了下去，嘴里喃喃低语不停，不断伏地磕头，再仰天而望，泪水顺着双颊而流下。
那是十二氏族战旗！
那是自从他们成为丧家之犬，逃离故土之时，因为愧对祖先，就未曾再拿出过来的战旗！
而今，它们被重新展现了出来，飘荡在这座大陆之上，诉说着曾经过往，以及那，即将归来的荣耀！
第二百九十八章 誓死随，疯狂举
对方展现的迫人气势令皇甫明珩这一方的人们神色凝重了起来，万万没想到，对方还存在这么多的战力，几乎未损。
怪不得他们之前分散搜寻十二氏族的队伍全部战死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稚嫩的童音又问出了让他们意外不已的话语。
“我是谁？”
皇甫明珩猛然转头看向她，死死盯着她。
安文逸也转头，不明白地看向了她。
而小娃的视线不在意地扫过安文逸后，就与皇甫明珩的视线对上了，无所畏惧，淡淡的笑容更是让他心底不由得渗出一股寒意。
“您是安十二少的幺女，但前世今生，仅您一人，乃天命之女！”一道少年洪亮的嗓音响起，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皇甫明珩迅速转头，印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年，身负一柄长缨枪，缓缓策马而出，列于对面队伍的最前列。
与之同时现身的是另外两名少年少女，身负刀剑，一人身旁立着战鼓，另一人的手中持有一杆旗子。
那随风猎猎作响的旗子上，是不容让人错认的“轩辕”二字。
“不错，吾是安国公府安十二少的幺女，吾更是天师宫预言中的女婴！”
幺女！？安文逸不敢置信地瞪向身前不远处的小娃，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不知所措，隐隐感觉到，一切都错了，安家做错了一件大事，而他之前的回答更是错上加错，完全扼杀了安氏一族在对方心目中占据地位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而十二氏族，是吾此生的母族！”
“告诉吾，尔等可愿追随吾，重归故土，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灭杀敌人，报仇雪恨，恢复荣耀之名，以告慰先祖之灵！？”
“吾等愿意——誓死追随——主上——！”
“你们的敌人！”
“杀——！”
“你们的仇人！”
“灭——！”
“你们的荣耀！”
“天下皆知——！”
“那么，就让吾，看一看你们能做到什么吧！”
“去吧！为恢复尔等荣光，去彻底打胜这第一仗吧！”
“去杀掉你们的敌人，俘虏他们，告诉他们，北荒最强十八部的儿郎们，是何等强大！”
“战！战！战！”战意冲天，那一个个北荒儿郎手举刀剑，杀气凌然，个个脸色涨得通红，激动高声呼道。
就在那时，最前方的少年将他身后的长缨枪抽了出来，指向天空，身后北荒儿郎们的喊声陡然停止，安静无声。
“战——！”少年长喝一声，手中的长缨枪指向了皇甫明珩一众人的方向。
与此同时，战鼓有节奏地响起：“咚！咚！咚！”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身后的北荒儿郎们，策马奔腾了起来，看似凌乱，却有着寻常人不能辨认出来的变幻规律。
原本一族一族的方阵，转瞬之间，再无氏族分界，混为一片，那一个个的北荒儿郎们按照之前的几战，以及这些时日被操练的安排迅速而不凌乱地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那是安明瑜经过几个月的观察，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而制定出的配合方式，既打乱了十二氏族的人马，又将十二氏族彻底整合为一体。
那个时候，但凡认识少年手中那把长缨枪，明白那道旗帜上“轩辕”二字意味着什么的人们，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句话：长缨枪出，战鼓作响，轩辕战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是的，他们可以肯定，为首的少年，出自轩辕一族。
北荒的战力，轩辕的战阵，当这从未关联在一起的二者组合在一起时，他们的敌人没有人愿意去想，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
这一场在历史上不为人知的一战，也是未来大明女帝座下晋武王人生中的第一场正式大战。
谁都不知道，他的心中此时此刻有些激动，更有些紧张。
激动的是他比轩辕家的儿郎们早一步，手握大军，开始为主上征战。
紧张的是他深怕辜负自家主上圣恩，这一仗出现失误。
是的，一切都在安明瑜的计划与掌控中。
她花费时间与十二氏族的每一个人接触，了解他们，掌握他们的一切信息，然后将方案交待给轩辕晋哲。
她让叶宗成先将牧家军和叶家军派出去，就是为了让轩辕晋哲顺利取得十二氏族的信任，掌控这支她即将组建的大军。
由牧家三兄弟的存在与引荐，进而由他们带领着牧家军和叶家军跟随轩辕晋哲，听从他的指挥。
再在每一次十二氏族的战士们绝望之时，给予希望，一步一步按照她心目中的计划整合十二氏族，最终让他顺利接管了整支大军。
皇甫明珩带来的人，就是她这一支军队的磨刀石。
之前一次次的与追兵厮杀，就是一次次的练兵机会。
终于，轩辕晋哲不负她所望，将这支大军彻底整合，如今，他所发出的命令，无人不遵，无人不随。
“灭蛟——！”轩辕晋哲的喊声再次响起，手中挥舞的长缨枪变换了指令。
听闻过轩辕一族事迹的人们，脸色一变。
灭蛟大阵，那是轩辕一族的成名战阵之一，因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而闻名于世。
眼前的皇甫明珩一众人在轩辕晋哲看来，人数虽然少于自己所统领的大军，但实际上武力值却高于己方。
很重视这一战的轩辕晋哲自然不会小觑对方，所以一上来，就选择了发挥己方最大战力的灭蛟战阵。
奔腾而来的大军，令地都在震动，皇甫明珩这方的人们很是紧张，个个都拿出了武器，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此刻，大敌当前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尖锐叫声响了起来。
“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朝那喊出声的人望去，曾几何时，那人翩翩如仙的风姿早已不见，所剩只余一种可怕的疯狂，那曾经冷漠的眼神如今充满了恐惧神色。
这样姿态的皇甫明珩是所有人不曾见过的，哪怕是他的属下。
他不管不顾地疯狂喊道，不仅没有管后方冲来的大军，反而策马冲向了安明瑜那一方。
人在极具恐惧之时，经常能做出自己其实并不想做的事情。
他想逃跑，然而在恐惧之下，他却冲向了安明瑜，想要杀掉她。
只要杀掉她，一切都不成问题！
“杀了她——！”他再次喊道，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恐惧颤音。
杀了她！
可是，能杀掉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时光复，无情命
杀不掉的！
对皇甫明珩来说，现实让他如此绝望。
他疯狂地下了令，不管身后的大军，冲向了安明瑜。
随着他的逐渐逼近，对方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地印入他的眼帘。
那隐约已展现出与他记忆深处那个人相同容貌的小脸，令他如履冰窟。
小小的人儿不动如山，神色半分未变，就如她前世那般，遇到任何事，都能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越是见到她那淡定的神情，越是让他惶恐不安，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曾经违背她意愿的那些人，当年凄惨的下场。
终于，最先冲到她身前的他，拔剑向她而刺去。
然后，他绝望却又在意料之中，发现在他与她之间出现了一道黑影，轻松地挡住了他的那一剑。
而发生的这一切，她甚至连眼神都没能改变一下，始终淡笑如一，一如当年，坐在龙椅之上，指点江山，掌控万事的沉稳。
那个时候，他终于看见她的嘴动了，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久不见，明珩……”
声音还是那般稚嫩，但语气却像是从时光的长河中慢步踱出，让他那般熟悉，与恐惧！
从来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让他深刻地肯定到，皇甫明瑜她，真的复生了！
由不得他做出任何反应，对方现身那人的疯狂攻势，令他只能全力应对，堪堪挡住。
护住安明瑜的皇甫乾昭，她的眼神中仿若有着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真好，族中叛徒又出现了一个！不可饶恕，一定要杀了他！
仿佛在宣泄自己百年而来的怒意，皇甫乾昭招招狠辣，想要在皇太姑祖母出声前，取了皇甫明珩的命。
但是很遗憾，安明瑜的声音还是及时地响了起来，让她不得不从。
“乾昭，要活口。”
她的话语轻飘飘地落下后，皇甫明珩就发现对方凌厉的杀招瞬间改为捉拿，但对方的眼神中满是不情愿与对自己的恨意。
乾昭？那个号称皇甫最强帝姬的女子？他明了了对方的身份，也明白对方眼神中的恨意从何而来。
她竟然没有死，甚至境界更高。
为什么皇甫明瑜总是那么好运，总有那么强大和忠心的人愿意跟随她？
皇甫明珩有一些不甘与嫉妒。
皇甫乾昭始终压着皇甫明珩打的事实，令他的属下极为震惊。
对方身边竟然也有入境宗师，自家主子还不敌对方？
不过，他们终是反应过来，不去管身后的大军，冲向了安明瑜那一方。一是为了救自家主子，二是遵从他的意思，杀了那个小娃。
那个小娃是关键！哪怕之前还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这样要求，他们现在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然，难免有人觉得自家主子牵制了那位入境宗师，身边无人保护的小娃极容易刺杀成功，甚至还有人认为自己去杀小娃的话，有些大材小用。
杀鸡焉用牛刀，所以，大部分人都跑去帮助皇甫明珩，只有那么几个人杀向了安明瑜。
可惜，事实告诉他们，那个小娃是关键，最关键的却是她非常难杀。
但凡冲向小娃的人都发现，自己根本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就被无声无息出现的黑衣少年，阻挡在了路途中，生命瞬间停止，而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印入眼帘的是冷漠少年的阴冷气息，以及那名看上去才四岁多的小幼童她，深邃无波的眼神。
而后，叶宗成也好，牧成玲也好，只要是安明瑜身后的十二氏族残存人群中可以动武的人，都冲了出来，杀向了皇甫明珩一行人。
至于那些留在原地的诸国来者，他们的境界是高于十二氏族的儿郎们，是诸国精英中的一批人，然而，他们先是因皇甫明珩的举动愣在那里，犹豫耽搁了时间，随后又决定不管他那方的事情，先对抗身后的大军。
可惜，在对方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及己方不能团结一心的情况下，自是与胜利无缘。
相对于已经被安明瑜整合过的十二氏族来说，他们就如同一盘散沙，甚至有人见状不对，还招呼自己人逃跑，没必要与十二氏族死扛。
当他们当中有人起了这般念头，且付之于行动之时，就意味着这场战斗，他们已经输了，溃散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时候，安文逸始终都没回过神来，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皇甫明珩一行人的举动，看着那个站在战场正中央的小娃，想不明白安文平的幺女竟然没有死，竟然会是那名预言中的女婴，她的身边还跟随着这么多追随者，他想着这件事的后果，越想越惶恐，还有，后悔！
震天响的厮杀声不断响起，在轩辕晋哲的指令下，十二氏族的儿郎们展现了强大的战斗力，配合极为默契，走阵精准，发挥了最大的战力，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就在皇甫明珩被皇甫乾昭制住扔到安明瑜的身前时，那一方的两军交战也接近了结尾。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萌萌可爱的小娃却说出了无情至极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安文逸因为不知如何是好，带着自己的人一直没有参与任何一方的战斗，此刻再听到她的话语，立刻环顾四周，顿时大惊失色。
安明瑜的命令是绝对的，在她那一声令下之后，轩辕晋哲立刻改变了手势命令，于是，本就溃败的诸国来者哪怕被俘虏的都遭到了十二氏族的屠杀。
一个不留。
双方此刻的战力悬殊是巨大的，安文逸慌忙猛然转头看向安明瑜，策马向她而去，骇然喊道：“我、我可是你的二伯父！亲亲的二伯父！我们是一家人！”
“哦，我们又成一家人了吗？你肯认我了？”小娃好似充满了疑问地望着他。
“当然是一家人，我绝对没有不认你的想法。”安文逸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就是脸皮，有点热。
“可是你不喜欢我爹。”小人儿好像很是疑惑。
“那、那都是一时之间的气话，气他不争气，惹怒了长辈们，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回去亲自问你爹。血缘关系是任何人都否认不了的！”为了活命，安文逸知道，一定要安抚好这个小家伙，可怕的小家伙，否则的话，他今天的性命就要交代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