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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全文阅读

作者:朝闻可馨     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txt下载     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先见明,博弈胜

    风雪吹,山路曲,人迹无。

    从襄都出来,朝向东南方,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山路,可以一直通往天谕国和东梁国的边境。

    被雪掩埋的山路,早已难以辨认,险象环生,然而此时此刻,就在这条让人难以行走的山路上一侧的山体隐蔽处停留着一队人马。

    只见他们一身黑色毛皮斗篷,斗篷遮住了他们的容颜,也盖住了他们内里的黑甲,佩戴的刀剑。他们身下的马匹高大神骏,同样披了甲胄。但凡看到他们的人都可以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一股肃杀森然的气息,那是一种长期处于战场、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才能拥有的迫人气势。

    这队人马就这样站立在风雪之中,无惧寒冷,一动不动,宛若雕像。直到一道在此寂静无声的山间突兀响起的“哒哒”马蹄声传来时,为首之人才抬起了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如若有人与他对视,恐怕会感受到比这冰天雪地更令人绝望的寒冷,因为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冷漠如斯,没有一丝温度。

    来人艺高人胆大,竟在这条崎岖危险的山路上骑马快速奔跑。

    当他的身影彻底出现在这队人马的视线当中时,为首之人才抬手朝身后的队伍做了个手势,便一马当先地朝对方迎了去,后面的人则一一跟了上去。

    他们在雪地山路上疾驰,动作却显轻盈,队形始终保持整齐,动作划一,更没人开口说话,显得纪律极为严明。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支队伍竟然会有着让大陆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恶名,荒岭盗匪。更没有谁会想到他们会是这样一支军纪并不逊于各国大军的队伍。

    终于,双方汇合一处,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一张冷脸,但询问来者的语气又显得担忧:“怎么样,顺利不?”

    来者抬起头看向他,露出了满是络腮胡的面庞,正是在安府从暗道出来交换女婴的那名男子。只见他笑着咧开了嘴,将怀中的襁褓露了出来。

    “总算赶上了。”男子轻松愉快地说道,“我去的时候,萱萱的那四个小家伙带着她正被围堵在屋子里,外面是安家来的人,我就从暗道过去将人换了出来。”

    “这就是萱萱的小女儿吗?”为首之人的眸中有了温度,不常笑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是的,刚才情势紧张,我也才瞄了一眼而已,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男子马上将襁褓里的小婴孩露出来脸给为首之人看看。

    “让我看看!”

    “我也来看看!”

    队伍里年轻的几人一听他的话,刚才的铁血军纪瞬间不翼而飞,一个个都好奇兴奋地凑了上来。

    “可爱吧?”显摆之意霍然彰显。

    “可爱!”小年轻们都点点头。

    “你们还没见过她睁开眼睛滴溜溜转的时候,更可爱!”络腮胡男子笑眯了眼。

    于是,小年轻们各自开始哄笑,坐在马背上的姿势也变得歪七扭八,属于盗匪的那种桀骜不驯的匪气昭然若揭。

    “难得表妹在信里没有夸大其词。”

    “哪像前几次都言过其词。”

    “哪有,明礼那孩子还是挺可爱的。”

    “只要不像姓安的那小子就可爱!”提及妹夫,络腮胡男子就极其嫌弃。

    没办法,谁让只有那个小胖子才像他牧家的人,自然也就看得顺眼些了。倒不是不喜欢他另外几个外甥外甥女,只是一看见性格样貌像那个安文平,牧家老三牧紫庆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本再想唾弃几句安文平,却见为首之人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让牧紫庆不由得缩了缩脑袋,理亏地叫了一声:“爹……”

    “你妹妹已经嫁给了他,那就是牧家的女婿。”为首之人叶宗成认真道。

    “呵呵,”牧紫庆摸摸脑袋,不敢顶嘴,再说下去,他嫌弃妹夫的地方可以成箩筐,而他爹却能够把他打成肉饼装到箩筐里,所以,还是赶忙转移话题安全,“还是娘有先见之明啊!”

    “就是,姑姑一向如此睿智!”

    “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被那帮家伙得逞给杀了,就太可惜了!”

    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又议论了起来,同时还不忘争先恐后地想再看看牧紫庆怀中昏睡的小婴儿,看过后,各个忍不住赞叹,心痒痒地想抱回自己家,尤其是牧紫庆本人。

    “爹,用得着那么复杂麻烦的办法吗?真的不能把她留在族中么?”牧紫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能。”叶宗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娘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

    是的,牧紫庆之母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因为她说一不二,因为她是荒岭盗匪最强一族牧氏当今的掌舵人,牧成玲,是那个让荒岭盗匪其他十一氏族掌舵人都得低下头的女子,也是在牧氏一族曾经遭受巨创之时,在她的七个哥哥全部战死,以一己之力,带领牧氏的老弱病残,重新走向鼎盛的女人。

    上位者的博弈,正确地说,从牧紫萱要嫁给安文平时起,牧氏一族与安国公府的博弈就已经开始了,也从未停歇过。

    牧紫萱如愿嫁给安文平,就是在牧成玲背后的操纵下占了上风。

    牧紫萱能让安文平带着她远离帝京,定居在离牧氏驻地较近的襄都,又是牧成玲的一次成功指使。

    而这一次,依然是牧成玲的先见之明救了她的外孙女一命。

    早在女儿牧紫萱嫁给安文平时,牧成玲就安排了人盯着安国公府,深怕她受有一点点委屈,而在女儿女婿定居襄都后,牧成玲也不曾撤掉对安国公府的盯梢,甚至因为安国公的强大,她将族中最厉害的暗卫派了出去。

    一切的一切防备,只是为了怕有朝一日就像这一次一样,不知不觉地中了安国公府的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安国公与安文骏在书房所说之言,一字不漏地被牧成玲安排的人听见,并第一时间让她知道了,于是,才有了她后来的这一番安排。

    因为担心女儿,她的夫君叶宗成亲自带队在襄都外不远的地方接应,派三子牧紫庆把从别处买来的病婴带去安府,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曾经经历过族中巨创的牧成玲就晓得狡兔有三窟,暗道无数条才是生存大道。所以当年安文平准备定居襄都时,牧成玲就派人在这座府邸下设立了各种机关暗道,再想办法卖给了他。

    估计安文平若是知道他的府邸下面差点被他的岳母大人挖成筛子的话,恐怕会被她的这一波神操作整得说不出来话吧!

    天意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安家四小的神来之笔误打误撞地顺应了牧成玲的安排,致使牧紫庆等于就在安文骏的眼皮子下将人换走带出了。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只除了后续安排,这个孩子谁来养,怎么养?

    无数种方案曾被提出又被驳回,最终,牧成玲想出了一个复杂麻烦但在她看来最安全最稳妥的方案,也是因为她又一次的谨慎,致使安文骏再做了一次无用功。

第十六章 雪中行,狭路逢

    安明瑜何去何从?

    将她带回牧氏一族?不可以,无论是现在和将来都不可以。

    说是牧氏一族,实际上只是牧氏族人统领的一支荒岭盗匪而已。它其中的成员并不完全都是牧这个姓氏的后裔,而是以前就曾有的追随者和后来加入的各种盗匪。事实上,荒岭盗匪十二氏族均是如此。

    成员的复杂致使牧氏内部的声音未必就能完全统一。就比如说牧氏一族今年冬季也有几个婴孩出生,为了顺应天下大势,就像安文骏所说的那样,这些婴孩都被处置了。若是将安明瑜现在带回,哪怕是牧成玲,她有着极大的权威,也不好跟那几个大义灭亲的人家交代。

    若是避过这个风头,将安明瑜的年龄改一下,过一段时间再带回牧氏一族,牧成玲也想过。可惜,这样做仍然不可以,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到时候,牧紫萱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心疼与思念,会致使她时不时就回族中一趟,即便阻止她回来,但孩子的长相也会越来越像父母,若是有人从中窥探出问题来,自是祸患无穷。

    与天下诸国为敌,就算她自认牧氏足够强大,也不得不承认牧氏还没有强大到能对抗整个天下的地步。要知道她牧氏都能从中探听到预言的真实内容,何况是其它国家的人呢?

    “寒冬婴,祸国星”,何为祸国?实乃能主天下之者!

    牧成玲倒是从未想过救下小外孙女,她就会是预言中的那一个。就像安国公所说过的那样,预言中的女婴能诞生在安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只是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经历那种被迫失去亲人的悲恸。

    自从她的七位兄长战死后,每每午夜她都会被兄长们当年惨死的情形惊醒,那种没能救下亲人的悔恨日日夜夜都在焚烧她的心,哪怕仇人灭绝也不能释怀一分,更何况母女分离的惨痛呢?她不想让女儿日后午夜再不得安睡。

    将安明瑜送给别人抚养,先不说她舍不舍得,或是牧紫萱和安文平舍不舍得,就说她牧成玲凭什么在保下自己的外孙女后,还要窝囊地把她送给别人养?所以,凭着牧成玲与生俱来的那种傲气,让她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再说了,要是送的话,得送给什么样的人家?贫穷的?富贵的?谁又能保证抚养她的人家就合适呢?凭空出现的婴孩别人就不会怀疑吗?

    安明瑜不能被养在牧氏一族,牧成玲也不愿把她送给别人养,那就只能送还回给她的亲生父母一条路了。毕竟天地间,只有亲生父母才是应该抚养孩子长大的那个对的人。

    送回去,但不能现在送,所以在给牧紫萱的那封信里,牧成玲叮嘱她下个月就宣布又怀上了。至于诊脉、怀//孕过程、生//产等等一系列的造//假问题,都不用担心,她已经做好了安排。

    牧成玲准备打个时间差,她有自信,无论这孩子像她牧氏还是叶家,个高都不叫个事。小孩子长得快,看上去大了个一岁多,很正常。要是那个孩子本身长得慢或者像了安家,那就更好了,会让人分辨不清她的真实年岁。

    只有一点,牧紫萱这么快宣布怀上了,会不会让人有所联想和怀疑?为了避免这一点,牧成玲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一胎她让牧紫萱“生”个男孩子,也就是说,她决定让安明瑜女扮男装,从今以后,这个孩子会以男孩子的身份活下去。

    至于其它方方面面会可能存在的问题,牧成玲也都考虑到并做好了安排。一想到若是安明瑜就在天谕国皇帝和安国公的眼皮子下安然无恙地长大,牧成玲就兴奋了。没办法,谁让她是荒岭盗匪出身的呢,她们荒岭盗匪就喜欢玩胆大心跳的!

    最后,在这可能的二到五年期间,安明瑜不能在牧氏一族,也不能在襄都安府,就必须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与去处,而牧成玲也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就去……

    …………

    山路上,汇合一处的黑衣小年轻们哄笑打趣正欢快,为首的叶宗成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悦地将手放在唇上轻咳了一声,顿时,一群小年轻瞬间归位,恢复了之前纪律严明的状态,就连牧紫庆都面无表情地御马归队,纹丝不动了。

    同一队伍里的年长者早以一种不欢快的眼神望了这群小子很久了,却见他们就是那么的不自觉。心中不由得再一次想要仰天长啸问苍天,何以当年逃亡时,少爷竟然被那个霸道的女人看中,抢回去做了压寨夫君,关键是少爷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也从了!入赘不说,还跟那个盗匪婆子生了一群的小、盗、匪!

    实在是令他们这群忠心耿耿的家将每每想起来就想要吐血,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盗匪就是盗匪,哪怕是他们这群曾经威震炎煌大陆的叶家军严苛训练出来的,但只要稍微有点动静,这群货就原形毕露,匪气十足了。真正是一群朽木不可雕也!实在有损他们叶家军的威名!

    不谈队伍中的年长者们对这群小年轻们的腹诽,叶宗成见目的达成,便向牧紫庆做了下一步指示。

    “将孩子交给土根吧!”叶宗成示意队伍中的一名男子出列。

    “啊?现在就给?”牧紫庆不想这么早把人交出去,要知道这么可爱的小婴儿他还没抱够呢,而且难得她现在昏睡,作为头一个在他怀中不会嚎啕大哭的小娃娃,他、他实在舍不得呀!

    叶宗成语毕,就见队伍中出来一名男子,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斗篷遮掩下的脸上更是有着几道狰狞的疤痕,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瞪着牧紫庆,粗声粗气的大嗓门道:“赶紧的,给我!”再看他伸出手后,还不忘得意洋洋地朝牧紫庆挤眉弄眼了一番,气得牧紫庆差点向他展现拳头的魅力。

    再不想给,但在自家爹亲毫无温度的注视下,牧紫庆还是很怂地从了,依依不舍地把怀中的襁褓解下来,再交到黎土根的手中。

    “拜托了!”交过去后,牧紫庆不忘捶了他一下肩膀,叮嘱了一句。

    “你放心!”男子把襁褓绑在身上,再把斗篷穿好后,捶捶自己的胸,表示一切有他。

    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流简单而粗暴,那是一种过命的交情。

    昏睡的安明瑜不知道自己又换人接手了,估计要是她现在醒着,也得一头雾水。

    见一切顺利,叶宗成最后下令道:“现在我们护送土根回去!”

    “是!”众人齐喝一声,再一次,由叶宗成领头,一行人在雪地山路上疾驰前行。

    …………

    风雪越下越大,道路越显艰难险阻,在这山路间,叶宗成他们黑衣轻骑的队伍也逐渐减慢了疾驰的速度,正在艰难前行。

    然而就在这样的雪地山路中,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无惧风雪,就那样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渐渐地出现在了叶宗成他们的视线中。

    在这寒冬冰雪之日,身材纤细柔弱的那人,却只着一件单薄衣袍,外穿一副银色软甲,身负一柄长剑,除此之外,再无一物,丝毫不惧这风雪寒冷。

    风雪飘,那人行,然而在她走过的地方,不曾留下任何一道足印,就仿佛从未有人出现在这条雪地山路上一样。

    明明那人的身影才出现,却在眨眼之间,就已来到了叶宗成一行人的跟前。当她不经意地朝叶宗成他们一行人望过来时,叶宗成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急骤拉马停了下来,迫使整支队伍都停在了这雪地山路上。

    那一双何等令人心惊的眼眸,睥睨天下,视世间无一物,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仅一眼,就让人无法忽视她那上位者的高贵气质,唯一可惜的是她脸上那道破坏容貌的疤痕。

    雪,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停滞了……

    而叶宗成,人生第一次率先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向对方,内心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紧张,衣服内结实的肌肉绷紧,蓄势待发,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战备状态,内心不断地问道:

    她是谁?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会不会知道他们一行人的目的?

    她是不是要、抢、人!?

第十七章 人虚惊,擦肩过

    女子那淡然漠视一切的眼神轻轻扫过整支队伍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强大!无与伦比的强大!哪怕她仅仅只是那样缓缓走来。

    窒息,令人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可她未曾有过任何一丝想要动武的举动。

    越是功力高深的人,越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功力何其深不可测,即使她没有向他们动一根手指。

    叶宗成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僵直了,头一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手从马缰绳上挪到腰间的剑上,只能不停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他不断地自问:若是她出手,他们能不能抵挡得住?

    队伍中的年长者们各个如临大敌,虽然没有叶宗成的体会深刻,但比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对方单薄的身影传递过来的是只有经历过无数次战火洗礼的人才能读懂的,比他们这些曾经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还要更深厚的杀戮气息,甚至,那是一种从惨烈的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人才能有的气息!

    小年轻们因为不如年长者们的功力深,感受不到来人的恐怖,自是没他们的感受深,但也都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战备状态,对来人深感忌惮与心颤。

    当中的黎土根忍不住动了一下,虽说他也紧张,内心非常不安,但他还是努力将之强压了下去,把因风刮起而露出襁褓的斗篷轻轻地拉了回来,遮住了那名女子探查过来的视线,只为了心中的那一个念头,死命都要保护好怀中的这个孩子。

    甚至,黎土根又担心把孩子捂着了,所以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往怀中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瞥,让他更是僵直惊恐了。因为襁褓中的那个婴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滴溜溜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他,甚至小婴儿的嘴还撇了一下。

    顿时,黎土根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的想法瞬间变成了:小祖宗,千万别哭!求求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哭!

    醒过来的安明瑜撇了撇嘴,完全不是因为想哭,而是之前被迷药弄昏了过去后,再睁开眼睛,入眼的竟是一张有狰狞疤痕、眼大如铜铃、胡子乱糟糟的粗糙土匪脸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内心更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我的皇祖父呀!她看见了什么?真真是丑如钟馗,比之前把她从安府换出来的那张脸还丑!若是皇祖父您在这里,一定会大喊着去洗眼睛的!不行了,赶紧闭眼,实在是太伤害她的眼睛了!

    不能怪安明瑜这么想,实在是在一个不着调、只想着美人的皇祖父的长期熏陶下,她的审美观高于常人。再加上她的母皇除了武力高超之外,那张容颜堪称绝世。她曾经严重怀疑之所以皇祖父没有让位给二十四位皇叔,而是让母皇继位,除了打不过母皇、被她狠揍过的缘故外,就是母皇是皇祖父的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个,还是个女的!

    而她的父后,世家大族轩辕氏的大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丰姿潇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再者,不说皇祖父后宫那些个美人儿,就说她的家族中,包括今生的父母兄姐都没有一个丑的。所以,如此辣眼睛的土匪脸,着实让人受不了,太可怕了!

    黎土根提心吊胆地与怀中的小婴孩对视一番,看见她又闭上了眼睛,绝对没想过是因为他的容貌太过令小娃震撼,不忍直视才闭上眼睛的。只觉得庆幸,放下了那一颗悬着石头的心。

    而令整支队伍都放下了心,松懈了紧张情绪的是,那名女子她真的仅仅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又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前方,向前走去,就那样与众人擦肩而过,完全不曾注意到黎土根怀里的婴孩,甚至在他的斗篷被风吹起,露出了襁褓的一角时,瞥见那一角襁褓的她也未曾多想。

    她只是略微诧异会遇到这样一群看上去纪律严明的人马,想起了曾经与她一起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内心闪过了一丝怀念,但心中更惦念的是曾经收到过的消息中的那个可能是皇太姑祖母的婴孩,所以她未曾停留,反而加快了因遇见这队人马而减速的步伐,再一次,向她的目的快速行进。

    大宗师!那名女子至少是大宗师的境界,甚至还可能是传说中很久没人能达到过的入境宗师了!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会出现一位大宗师境界以上的超级老怪物,究竟所为何事?

    在她离去很久后,叶宗成终是忍不住回了头,看着早已没了那名女子身影的雪地山路,怔怔想到。

    “爹,那个人感觉比你还厉害!”牧紫庆牵马上前,问出了小年轻们都想问的问题,也打断了叶宗成的思绪。

    “对啊……”叶宗成惆怅道,苦练数十年,曾经突破宗师境的喜悦早已在见到那名女子的时候,荡然无存。

    “竟然是真的!”牧紫庆惊呼道,父亲一向是他们敬仰的目标,未曾想过这世间还有人比他还厉害,尤其竟然是那样年轻柔弱的一名女子,“怎么可能,她看上去比爹您还年轻。”

    想起她的面容竟是那般年轻,可想而知,她突破宗师之境的时候是何等年纪,是何等的惊艳绝伦了,叶宗成更是不由得叹息一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这个世间可怕的存在超乎你的想象。”

    他的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表情,似恐惧,似仇恨,似不甘,仿佛勾起了一些回忆,记起曾经见到过的那些让他无法抵抗的存在。

    “爹……”第一次发现父亲失态,牧紫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我只是宗师境,在宗师境之上的是大宗师,而这之上,就只有很久都没人能达到过的入境宗师了。”从来都是寡言少语的叶宗成许是受到了那名女子强大境界的刺激,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炎煌大陆上的人若突破了宗师境,就能活到两百多岁,而今,光谪仙盟里超过三百岁的老怪物就不知几许,可想而知,比我强大的大宗师会有多少了,只是你们未曾遇到过而已。而能杀掉大宗师的人,只有入境宗师。”说起这个,叶宗成隐隐想到了什么。

    当年,他们国破家灭。为了保护皇上唯一的子嗣,叶家军不知死伤多少,而那人却疯狂地把所有的复国资源都用在了请暗杀盟的杀手杀掉害他们国破的罪魁祸首上了,最后连累他那忠心耿耿、只肯跟随那人殉国而亡的父亲。

    而他心灰意冷,为死去的父亲、叶氏家族的亲人们感到不值,恰巧遇到掳他回去当压寨夫君的牧成玲。荒岭盗匪那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他所向往的,所以,他就没有反抗地从了。

    想起妻子,想起这些年的生活,叶宗成的心情好了许多,梳理好情绪,再次挥手示意众人启程,只是他的脑海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个疑问:那名女子若是当年如无人之境出入仙临岛、杀掉真武殿两名老祖的人,她这是又去暗杀谁了么?

第十八章 计划成,疑惑生

    襄都安府。

    曾经热闹喜庆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阖府上下,悄无声息,奴仆婢女走路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因为小小姐出了意外没了,刚刚府上的主子才暴怒杖毙了一名奶娘,甚至往日里伺候小小姐的奴婢们也被喂了毒酒,殉葬了!

    再者,平日里看着许多普普通通,老实巴交,共事多年的同伴忽然摇身一变,匪气十足,杀起人来不眨眼,着实让诸位安家家生子内心受到了巨大的落差,表示接受不能。

    人生真是变幻无常!

    府里有个荒岭盗匪出身的夫人就够人诟病的了,可没想到,闹了半天,他们这里恐怕还是个盗匪窝啊!我的娘,好想回帝京!

    不去论那些安家家生子内心的忐忑与腹诽,也不管合不合规矩,纵使早夭的婴孩不可以布设灵堂,不可进祖坟,但府内还是腾出了一块地方将那逝去的小小婴孩置入了棺材中,摆放上了。

    对此,安文骏表示装作没看见。谁让他之前逼着安文平夫妇杀婴,而事情恰好又顺利进行,目的达成了呢?纵然不是他亲自动手的,甚至是一个意外,但想必那对夫妻俩对他的怨气也不会少一分。

    而且就在之前,安文平亲自盯着,杖杀了那名奶娘,还迁怒赐死了所有曾经伺候过他家小五的婢女们后,就回来想尽办法安慰抱着小五不肯放手、哭得死去活来的牧紫萱。

    看着二人,从头到尾,安文骏只想到了一个词:夫纲不振!

    当他眼角的视线扫到在场的四个孩子时,再一回想之前他们的行为举止,瞬间觉得不行,一定要让帝京派人过来教养四个孩子,或者把他们送回帝京也行,已经被女盗匪带偏一个安文平了,不能再带偏安家明字辈的少爷小姐们!

    于是,看不惯安文平过度宠媳妇的他说了一句:“十二,这次回帝京,我会让五婶派人来好好管教一下你这四个孩子,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我这次回去就顺便把四个孩子带回去,免得在这里被教坏,染上了一身的坏毛病!”

    结果坏了事,牧紫萱激动地以为他要取她一个孩子的性命还不够,现在竟然打主意到了她另外四个孩子的身上,一怒之下竟然昏了过去,顿时,安文平怒不可遏,四个小孩哭得此起彼伏,闹得府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连忙请大夫上门。所以,这阵子他的那位十二弟妹正由襄都的一群大夫给她看病呢!

    捅了马蜂窝般的安文骏只好退让一步,明知道醒来后的牧紫萱就是故意命人将棺木摆在府内的,他也只好决定照顾一下对方的小小情绪,视而不见,随她胡乱折腾。尤其是这些个大夫个个诊完脉后都是欲言又止,恐怕真有什么问题。

    这要是牧紫萱出了什么事,估计十二会怨到自己身上,跟自己拼命的吧?安文骏有点后悔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话。他应该先斩后奏的,回去直接跟五婶说,让她安排人过来不就行了。反正五婶早就想安排人过来了,到时候十二夫妇也未必能想到会是他的提议。

    安文骏这么想着,尽量保持沉默,不想去招惹那个现在正急着追问大夫诊脉结果的堂弟。

    至于大夫们,实乃诊脉容易,但在有些情况下要怎么说就难了点。就比如现在,安府上刚死了一位小小姐,而这位安府的夫人她却怀孕晕倒了!大夫都有点纠结,这是说恭喜呢,还是说节哀呢?直接说恭喜,怕会被打出去!如果先说节哀,再说恭喜会不会被安十二少打出去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一点呢?

    最终,在安文平一个劲地追问下,大夫之一说出了那个答案:“夫人无大碍,只是怀孕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别说恭喜节哀之类的了,没看见安府今日里死了不少人么?

    怀孕?在外屋等候的安文骏吃了一惊。

    安文平则喜出望外,抓住牧紫萱的手,兴奋道:“萱萱,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对,一定是妹妹舍不得走,又回来了!”小胖子接话接得很顺口。

    但两人的话让在场的众人感到脊背有点发凉。

    “约莫有两个月了。”大夫瞟了一眼小胖子,特意说了这么一句,心想:小胖子少爷,你家妹妹没死就能投胎,厉害了!

    “对!对!一定是小五不想走,又回来了。”牧紫萱反握住了安文平的手,连连点头,眼泪汪汪,喜极而泣。

    “……”安文骏和众大夫。

    好吧,随便你们怎么认为都行,既然十二弟妹不是因小五的死而受了刺激病倒,安文骏觉得也好跟安文平交代了,不至于让他们堂兄弟二人因为这件事闹出矛盾来。

    只是,出了房门的他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忽然清醒了不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甚至十二刚没了一个女儿,这十二弟妹又怀了一个,二人的伤痛得到缓解,也不至于痛恨谁,可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怪异呢?

    太、完美了!

    是的,令人都不敢想象的完美!

    完美的反而让安文骏起了疑惑。他不知道牧紫庆来的时候,就按照娘亲牧成玲的安排,对自家妹妹下了一种只存在于毒蛊一派才会知道的“胎蛊”,其脉象如同怀孕的妇人一样,只是根据下的胎蛊虫的量而显示出是月份不同而已,并且日后牧紫萱的肚子也会真如怀孕的妇人一般大起来。这是毒蛊一派非常特有的一种养蛊方式,并且没有副作用,也是牧成玲年轻时无意间得到的。

    她在给牧紫萱和安文平的信中也说明了这件事,二人自然知道,也就顺着演了这么一出戏。至于四个孩子,之前在屋子里,他们询问妹妹的下落,是否还能回来的时候,二人并没有瞒着他们。毕竟能不动声色,就四人合作把自家妹子从敌人虎口夺回来的孩子,不需要瞒着他们。

    纵然不知这一切,但安文骏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最终,他决定再去看一眼死去的小五。也许看到那个孩子,他就会有所触动,找出那个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原因来。

    只是,当他来到置放那婴孩棺材的地方时,意外地看见棺木旁站着一个人。

    一人,一甲,一柄剑,柔弱的身姿却有着一种独立于世的傲然风采。

    她,仅仅就那么站着,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甚至,只是她的侧影,就有一种比面对自家祖父时更可怕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而他的祖父,早已是宗师境了。

    那人就站在棺木旁,低头看着棺材内,纹丝不动。

    忌惮对方的安文骏并没有莽撞行事,暗自猜测她的身份,并且向身后跟着的侍从悄然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去叫安文平他们来,避免冲撞了认识的人,产生误会。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棺木上时,脸色不禁变了。

    原本盖好的棺木不知何时已被打了开来,而就在那时,那人动了。

    只见她伸出了一只手,朝棺木内探去。

    不知对方何人的安文骏再也忍不住地大喝出了声:“你要做什么!?”

第十九章 府中探,战姬追

    她来晚了吗?

    自从踏入天谕国境内,收到底下人探查的消息,知道在坐拥帝京的天谕国,出身世家大族,生辰八字与龙脉之眼亮起的时辰一样,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女婴,只有这一个后,她根本没有考虑别的婴孩,就直奔襄都。一路上不曾停歇,日夜兼程地赶来后,见到不是皇太姑祖母,而是一具尸体吗?

    皇甫乾昭回想她抵达安府后,就悄无声息地进了来。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她原本想暗中劫持一个人问清女婴的下落,将其带走,却不想还未曾出手,就听到这府内两个奴仆的对话。

    “你说小小姐真是她的奶娘捂死的吗?”

    “谁知道呢,三小少爷可是抱着她逃跑了半天,那毕竟也是一个孩子,一个失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若真是三小少爷失手,那位奶娘岂不是好冤?主子这是草菅人命!”

    “闭嘴,你想死吗?敢这样非议主子们!”

    “我这也不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现在这府内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吗?”

    “也是,到处是盗匪,谁知道会不会听了去。”

    “不管是谁捂死的,最后结果都一样,小小姐必须得死。你没听见圣旨吗?三少亲自从帝京过来宣旨执行的呢!”

    “唉,小小姐据说特别可爱。”

    “是啊,没办法,出生的时候不对,这估计就是有福没命享吧!”

    在听明白了二人对话里的意思的那一瞬间,皇甫乾昭的脑袋轰然一懵,整个人都不好了。

    死了!?

    不,肯定是哪里出了错,皇太姑祖母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杀死,也不可以死,绝不可以!

    内心疯狂的她当即就抓了交谈的那两名奴仆,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知道那个婴孩确实死了,棺材就摆放在府内。

    不愿意相信自己来晚一步的她立刻就让那两个人带路,来到了这具棺木前,一把就把被盖上的棺木打了开来,连那两人偷偷逃跑都没在意,就那样盯着棺木内的死婴看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女婴么?哪里可爱了?

    这不会是她的皇太姑祖母!

    因为,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不相信最有可能是皇太姑祖母的那个婴孩就这样死了!

    可是符合三个条件的女婴只有这一个,天谕国的世家大族就那些,底下人是不会探查错的。他们甚至连世家大族的偏远分支都没有放过地查了一遍。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不是这个女婴的话,又会是谁?

    她的皇太姑祖母到底在哪里?

    所以,安文骏的到来,皇甫乾昭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棺木中的这个女婴到底会不会是她的皇太姑祖母,于是,她伸出了手,把那个死婴从棺木中抱了出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至于安文骏的大喝之声,她根本没听见,而且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理会的。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阴郁的情绪中,暴虐的心情让她想要杀人。

    棺木中的婴孩如果真是皇太姑祖母的话,怎么办?自己为什么就慢了一步,未能救下这个孩子?不,裴云鹤说过,皇太姑祖母必不会有事!

    不对,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不愿意相信眼前事实的皇甫乾昭,盯着手中的死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讯息,想要找出她认为遗漏的那个点来!

    …………

    安文骏大喝一声之后,没得到对方的回应。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他不认识的牧家人,向来做人圆滑谨慎的他觉得,就算亲家是个荒岭盗匪,也得给个面子,所以他除了大喝那一声之外,便没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盯紧对方,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同时,也在脑子里回忆牧家人的信息,印象中并没有符合眼前之人形象的人,他不由得带有疑问了:她是谁?

    只见那人就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死婴,一动不动,有时候感觉她好似不存在,有时候又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对方身上传来。

    虽说安文骏从文,未能像祖父那样专注于修武,但也不代表他不会武。他们安氏一族毕竟是随着俞氏皇族,骑马打天下的,族内子弟多多少少都会点武,只是精通与不精通的区别。所以,除了不想让误会出现外,还有他忌惮那人的缘故。

    他在等安文平他们来,也在等他所带来的府卫精兵聚集起,将来人围困起来。于是,就见两人都站在这棺木摆放之处,好似比赛谁能不动一般,直到重新来人才打破了这里诡异的安静。

    接到安文骏派人过来通知的消息后,安文平就立刻赶了过来,甚至牧紫萱也跟了过来,二人的身后,自然是好奇的四兄妹当尾巴。

    “认识吗?她是谁?”在安文平到达的时候,安文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安文平摇了摇头,虽然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面,没能看到她的正面,但安文平很肯定他不认识对方。

    “你呢?”安文骏又转头问牧紫萱。

    “你是谁?快放下我的孩子!”牧紫萱的答案显而易见,只见她没有回答,就朝那人冲了过去,因为她看到对方又有了动作。

    虽然那棺木里躺着的不是真正的明瑜,但是为了她女儿而死的孩子,她多少也带有一些感激。现在竟然有人胆大地动那孩子的尸体,对死者不敬,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当然,她更怕来人看出什么问题来,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安文平心里也担心这个,跟在她后面连连说:“小心,小心,你还怀着孕呢?”更提醒她得装得像一点。

    四小也想跟上去,却被安文骏派人给拦了下来。开什么玩笑,对方明显不是认识的人,又深不可测,万一有个什么,伤着他们了,到时候可怎么跟十二夫妇交代,于是命人将他们四个带下去。

    其他三个还好,就小胖子不肯走。

    安文骏转头,严厉地瞪他,却见那个小胖子不怕地回瞪了回来。

    没规矩啊!跟长辈也敢这样?!安文骏再一次加强了要找人教养他们的信念,沉了脸,终是不顾四小的意愿,还是把他们送离了这处。

    …………

    牧紫萱冲过去后,就想要拉住对方的手,让她放下死婴的尸体,却在对方转过头来看她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曾经风华绝代的容颜,却被一道煞风景的疤痕所破坏,更可怕的是一种尸山血海般的气息扑面而来,令牧紫萱整个人的心都骇住了。因为距离对方更近,所以牧紫萱虽然没有她父亲那么高深的功力,但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可怕与深不可测。

    见来者眼神不善,安文平反应极快,把牧紫萱拉到自己的身后,虽然他的身手完全比不上牧紫萱,但出于爱妻子及男人的使命感,将她护在身后想要保护她。对方可怕的眼神也完全镇住了他,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见安文平夫妇,皇甫乾昭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两个奴仆叙述的过程,这人被堂哥宣布圣旨逼着杀女,却被他的四个孩子把女婴抢走,然后女婴意外被捂死,后来所有伺候过女婴的人都被杖毙赐死,然后,这个女人就又怀孕了?

    巧合?所有的一切恰到好处,皆大欢喜!

    她皇甫乾昭这一生从不相信巧合,尤其是这么完美的巧合!

    所以,完美的巧合就是破绽!

    皇甫乾昭不言不语,就那样子看着他们,也像是没看着他们,而是透过他们在想什么。她那道不曾带有一丝温度的视线落在身上时,只有被盯着的人才能体会到究竟有多么可怕!

    此时,这一处又一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除却皇甫乾昭,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知道为何颤抖了一下,安文平夫妇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对方的视线死死地落在了牧紫萱的身上。

    看到她,皇甫乾昭想到了她来这之前得到的消息里,这名女子的家族身份。忽然,一道灵光闪现,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让皇甫乾昭联想到了当时来的路上遇到的那队人马。

    为什么会有那样纪律严明的一队人马在那么隐蔽的山路上离去?那条路若不是她曾经执掌皇朝兵马,曾经手握天下舆图,也不会轻易知道。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甫乾昭的脑子在不停地转动思考,不停地找寻二者之间的关系,找她之前看见那队人马时,让她感到违和的地方。

    没错,怪不得她觉得眼前女子有点眼熟,不就跟那队人马为首之人有些相像吗?

    当回忆的画面再停留到一个地方,一个微小的细节时,皇甫乾昭的双眼更是一亮,思绪彻底豁然开朗。

    是了,当时只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她没当回事,但现在她想起来了,当中一人斗篷飞起的时候,露出了的那一角下面,那是……包裹婴孩的襁褓!

    想明白了,皇甫乾昭的内心大喜,觉得这才合理,那名女婴肯定被人想办法换走了!算算时间,她还有可能追上那队人马,把那名女婴带走!

    于是,想到就做,皇甫乾昭将手中的死婴重新放回了棺木中,但在离去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有时候,完美的巧合就是破绽,任何事虚虚又实实,才能混淆人,就让我再帮你们一把好了。

    “你、你在做什么!?”纵然被对方镇住,心生恐惧,但看到对方现在的举动,安文平和牧紫萱再也顾不得害怕了,而是不约而同地齐喝出了声,因为那人用内力将死婴的面容震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他们之所以光明正大的把死婴的棺木放在这里,就是不怕人看她,而且越鬼鬼祟祟,越是招人猜忌,可对方来了这么一出,究竟会不会引起安文骏的联想,安文平夫妇不知道,所以着急了,那愤怒惊骇就似真的被人毁了自己亲生女尸体一样。

    可来人如入无人之境,就那样漫步走向前,绕过了扑向自己的二人,坦然要离去。

    她要去找刚才那队人,她要找的女婴一定在他们那里!

    安文骏心头一紧,也发现了对方毁女婴面容的恶劣举动,愤然地打了手势让府卫精兵拦下来人。

    然而,只见皇甫乾昭的手好像动了一下,但无论是谁都没能看清她的动作,唯一感觉到的变化就是映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几道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再张开时,已然没了她的踪影,而曾经扑向她,阻挡在她面前的那几个安文骏从帝京带来的人,就那样,保持之前的姿势,双眼瞪大,一动不动。

    哗,血如喷泉,倒地而亡。

    好快的剑!

第二十章 疾速行,山村至

    安府里所发生的一切,叶宗成一行人并不知道,也就更不知道之前曾遇见的那名女子已经朝着他们追来了。若是他们能知道的话,估计行进的速度比现在还要快。

    他们只是庆幸之前遇到她仅是虚惊一场,此次计划到现在为止,一切圆满,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依然按照计划,把安明瑜安然无恙地送到目的地。

    皇甫乾昭以为凭借她的速度,追上这群人没问题,哪里会知道叶宗成此次带出来的人并不止这一队人马。

    为了避免被人追踪,叶宗成此次带出来的人手都是当年叶家军中做斥候的好手,以及被他们所训练出来的优秀继任者。他们分成了很多批,分别在所安排好的地点等待接应。

    当叶宗成一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条山路时,不远处就有等待他们的第一批人马。那些人每个人骑着一匹马,手中还牵着两匹马,见到叶宗成一行人后,就将一匹马递给他们更换马匹。

    保持一人两匹马的装备,再分成了十支小队,朝着十个方向离了去。每一队在各自的方向上,自然也有等待他们的队伍,到时候,也会再次分成几支队伍,朝多个方向离去,并且中途会有消失痕迹的队伍。就比如叶宗成、牧紫庆和黎土根,以及中途加入他们之中的一名妇人,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周而复始,相遇,分队而行,消失几队,再相遇,分队而行,消失几队……

    无论是谁想要追踪他们,都会发现虚虚又实实,女婴可能的去处竟然遍布全天谕国,甚至他国!

    荒岭盗匪的牧氏一族,最强的除了武力,还有让人找寻不到的反追踪。牧成玲自从族中巨变后,一直奉行狡兔三窟,驻地无数的方案,他们来无踪,去无影,若是牧氏一族不想让人找到时,谁都找不到!

    当然,除了最初的那两队人马外,其他的牧氏族人并不知道此次任务的真正内容是保护安明瑜。

    叶宗成一行四人带着安明瑜,抹去了他们的痕迹后,换装换马,时而马车,时而牛车,赶着小毛驴的露天破烂车也不是没有过,但无论什么交通工具,几人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总之,曾经从未出过紫微城一步的安明瑜彻底体验了一把人世间的各种交通手段,痛并快乐着。

    安明瑜高兴终于有机会体验新事物,而不是一切只从书中来。可是,路途艰难险阻,习惯这种行军速度的几人倒是无所谓,可苦了她。别说前世她身体不好,根本没经历过这种长途跋涉,就说现在,她还只是一个才过百天的小婴儿,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颠簸不停的生活。

    许是知道这一点,安明瑜一路上被迷药弄昏的次数也有点多,就在昏睡与喝米汤之间度过,幸而她的忍耐力强大,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婴孩,非得被弄病了不可。至于其他几人,干粮习以为常,根本面不变色。

    叶宗成他们终是发现这个小娃娃的奇特,醒来的间隔越来越短,即便醒着也不会乱哭乱闹,总是滴溜溜的转眼睛,像是对一切事物都觉得新奇,还“无齿”地对着人笑,最后干脆也不迷昏她了,

    可是安明瑜终于不用昏睡的时候,几人就换上了马匹,策马奔腾了起来,颠得她是头晕眼花,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练功去了。

    唉,风景什么的还是待她长大一些后,再来欣赏吧,当务之急,还是好好练功,避免像这次一样,落入一种任人宰割的境地,要不是运气好,她早就死第二次了。

    作为一个曾经差点坐拥天下的上位者,安明瑜习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她倒不担心这几人的目的,因为一路上,牧紫庆没少让她叫他舅舅,自是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为何对方能恰好赶来救了她。

    练功这事,自安明瑜重生,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后,就已经开始了。

    身为皇甫一族的一员,无论男女都必须练武,只除了她这个连下地都不能的病秧子。秉着这一世怎么也要把前世的遗憾全部弥补上的缘故,练武这件事,是绝对要做的。

    安明瑜一直很向往那些能拥有神鬼莫测高深武功,可以长寿,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们。

    她的皇祖父,看他活到百来岁,还能不停地关照后宫一群年轻女人,就知道他的武功不弱,而据他自己说,练武可以长寿,长寿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找美人了。

    她那位嗜武如命的母皇,年纪轻轻就功力高深,十三岁时能打得二十四位皇伯满地找牙,更是用武力威逼皇祖父退位,以武力震慑天下。按照母皇的话,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是能用武力摆平不了的,如果没摆平,一定还不够强大。

    事实上,身为一个病秧子,她动不了武,就只能动脑子了,所以,安明瑜实在很想体验一番母皇所说的,以武力致胜的感觉。

    至于她的父后,其武功之高不在母皇之下,不说他领兵打仗,战法布阵,信手拈来,就只说那一杆长缨枪就能被他使得出神入化,杀敌万千。

    身为一座皇朝的太女,周身武功高深者不计其数,随便挑一个出来,活不到个百岁,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着实让年纪轻轻就挂了的她羡慕不已。

    前生早逝的安明瑜,早已决定此生誓必要活成别人口中的长寿老怪物!为了这个美好的理想,练武是必须的。

    按照惯例,四到六岁为开始学武的最佳时期,她们皇甫皇族的子弟一向是在这个年龄段开始学习族内武功的,但是对前世作为皇甫皇族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安明瑜来说,她对武功的渴望是超出常人的。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最好,安明瑜一向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所以她等不及四年后才开始练武。至于武功心法的来源,对她来说很简单,都在她的脑子里。

    天宇皇朝,当时炎煌大陆最庞大的国度,它的紫微城里收藏的武学秘籍是天下最全最高深的,而安明瑜有的是机会阅读和研究,并把它们记了下来。

    当初,她是带着或许有什么柔和点的内功心法可以让她练,说不定她一练反而就治好了自己病的目的去读的,只是,千万秘籍研读过,对她的病情是半点帮助也没有。

    不想倒是方便了现在的她。如今她只要把记忆中的内功心法一个一个地翻出来,选一个合适且厉害的功法就可以了。只不过她最终选中的并非是皇朝收藏的内功心法,而是她自己当年所自创的心法。

    曾经,将紫微城中数量庞大的武学秘籍读完后,她自创了一门心法。当时安排同样心脉羸弱,久卧病床不能起的病秧子们试练了一下,身体好了不说,各个进度非常快。当时众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此内功心法对她也同样适合。

    结果,她练了,然后,嗯,当然是昏了过去,折腾了宫中符医们整整数十天,才醒过来。唉,往事不堪回首,她前世的身体到底有多废物啊!

    后来她不甘心,对这套心法又进行了改进,只可惜,上天没给她时间再去验证,因为她已经挂了。但现在的她却可以选择练它了,因为这套心法适合心脉羸弱的人,而她现在是个小婴儿,心脉正好很娇弱。

    早起步早收获,而且她现在还很健康,于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安明瑜根本不再考虑其它的心法,因为按照她所创,当她功法大成那一日,她将会是炎煌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甚至,传说中的入境宗师不是梦,成为一个长寿的老怪物指日可待呀!

    不过,这门心法并不是完美的,它是为当时身体糟糕的她量身打造的功法,所以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功法大成前,不得动武。至于动了武的后果?据她推算,应该会筋脉寸断,寸步难行了吧?

    当时选择这个功法的时候,安明瑜觉得这个弊端并无大碍。她虽然没有深究这一世家人的身份背景,但看自己所居住的环境就知道富贵人家,想来保证她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决定了就要行动,所以,自那以后,安明瑜除了吃喝拉撒睡,偶尔好心情地对新家人卖卖萌无齿笑外,其它的空闲时分都用来练功了。目标是早日武功大成,将来活成一个老怪物。

    谁知道人生的际遇玄妙莫测,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前面她还认为新家人保护她没问题,后面就来道圣旨要杀她,甚至现在正颠沛流离的她还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去。虽然现在依然有人在保护她,但这样不能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太差劲,她,从来不喜欢弱小的感觉!

    所以,现在安明瑜多少有点后悔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十几年都不能动手的内功心法,还是怪自己太高傲,想一步登天,看不上别人的武学秘籍,更喜欢自己所创的。不过,路是自己走的,心法是自己选的,再有隐患也得练下去。

    避免被颠得头晕的她沉浸于练功,让人以为她又睡着了,而这一次,待她再从练功的状态中出来时,她发现叶宗成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行进的步伐,没有再前行。几人的表情也格外轻松,显然,目的地到了。

    几人停下的地方在一座青山里,他们骑坐在马上,正在远眺山下。在襁褓内,被妇人绑在身上的安明瑜无法看到几人所望之处,只能耐心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她的舅舅牧紫庆就把她从那妇人的怀中抱了过去,举起她来,让她面向山下,笑着跟她说:“小阿瑜啊,快来看看你这几年的居所,看看,喜不喜欢?”

    顿时,一座宁静而祥和的小山村入了安明瑜的视线内,就见那小村庄里,错落有致的土房砖房上,炊烟袅袅;房屋院墙前,小童欢笑追逐;潺潺流水边,妇人们洗衣笑谈;田野中,农夫们弯腰耕耘。小山村背靠郁郁葱葱的山林,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让人心情愉快,于是,安明瑜露出了萌萌的笑,摆动了下小手,“咿呀”了一声,表示,她很喜欢!

第二十一章 梦想起,现实落

    大黎村,顾名思义,以黎氏一族为主,村内还有其他姓氏的人家居住,但跟黎姓人家比起来,就显得过少了。

    大黎村位于天谕国东阚州最东南方的长陵郡内,非常接近天谕国与东梁国的边境之处。但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毫不起眼,这两百年来的战火竟一丝都没能烧到这里来,所以非黎姓的那些人家大多都是这两百年间逃到这里来的。

    说起大黎村,那是这方圆百里的村落中最富裕的一个大村子,它依山傍水,背靠东绵山,山货极为丰富,村内有一条河流潺潺穿村而过,农田肥沃,风景优美。村内的房屋虽以土屋土院居多,但砖瓦房院也不少。

    这大黎村里的黎姓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最出色的也不过是个大地主,唯一能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子嗣兴旺了。哪家若不生三四个以上的儿子都觉得愧对祖宗了。

    这一任的族长年轻时外出见过世面后,念念不忘那些世家大族的风采,力求振兴黎氏一族,用自己当年挣来的钱开办族学,出资支持资质出众但贫穷的族人读书,渐渐也形成了一股好学的风气。

    只是,不知是风水原因,还是其它什么的,战火不青睐这里,考运和官运同样也不青睐这里。黎姓族人大多是屡考屡不中,偶尔才冒出来一个秀才之类的,就已经喜得族长大肆庆祝了。

    黎氏族长执着于黎氏出一位高官大人物,可村内总有一些人不跟着族长大人的意愿来行事。人家族长外出一圈回来奋发向上,理想远大,而黎土根的爹外出一圈,倒是也有了理想,不过理想不够远大,只是看中了这十里方外隔壁那村里的一枝花,非要闹着娶回来不可。

    花她是朵花,可惜是朵霸王花,只有花的美,没有花的香。与她样貌一样出名的还有她那泼辣霸道的性格,但情人眼里出西施,黎土根的爹一根筋,霸王花也是真爱啊!

    最后,黎土根的爹自然是如愿了,谁让他长得高大威猛,家里条件也算得上不错,便入了岳母大人的眼呢!

    这朵霸王花被摘回大黎村后,黎土根爹的脸喜得红通通,而族长他的脸则渐渐被气得黑乎乎。

    原因无它,就见那朵霸王花她超级能生。这倒没什么,他们黎氏一族的儿郎娶回来的媳妇哪个不能生?可每每她生孩子就会闹得村中鸡飞狗跳,是走哪生哪这就让人很吐血了,最关键的是生哪儿就起名叫哪儿。

    比如黎土根,看到名字了没?就是在土墙根边生下的,所以叫黎土根。而他的大哥是他娘在村中河边生的,叫做黎河边。二哥在东绵山里生的,叫做黎山里。

    最后,族长忍不住了,叫他家婆娘上门,委婉地说一句,下一次快生孩子的时候,麻烦她别再到处走动了,就在屋子里呆着。

    好吧,人家听话了,这次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生屋子里了,可孩子的名字叫,黎土炕!

    族长真想吐血,不求你成文人墨客,但也不能俗不可耐啊!这几个孩子的名字那叫人起的吗?真是拉低了整个大黎村的名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姓黎的是土里刨食的,没学问!为此,他家的三代子弟的名字都是族长亲自上阵,拜托族学里的夫子给起的,总算挽救了一下。

    让族长吐血的霸王花其实还是有优点的,虽然起名不咋地,但肯送孩子上族学,这在族长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这不,近些年村里唯二的秀才都出自她家。当然了,族长归结为是他让夫子起得名字好的原因,因为出色的都是她家的三代子弟,尤其是当中有一个被他很看重的好苗子黎皓月,未来成就肯定高于他那两个秀才堂哥!

    说起这黎皓月来,就不得不提他爹黎土根。

    霸王花勒紧裤腰带,跟她家相公辛勤劳作,硬是将家里的每一个孩子都送去了学堂。几个孩子都资质平平,只除了黎土根。可惜他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喜欢读书,只喜欢拳脚功夫,舞刀弄枪。

    这叫族长看来,完全是浪费天资,不务正业!殊不知真正世家大族的子弟是个个文武双全的,因为高深武学都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从不与平民分享,要不怎么炎煌大陆上有句传言道“平民活七十,权贵得过百”呢?

    加之那些年战争四起,局势紧张,朝廷强制要求每家每户至少要出一个男丁服兵役,黎土根就自作主张占了这个名额。

    当时的黎土根还是个翩翩少年郎,信誓旦旦地让家人等着他成为大将军功成名就,还让族长放心,就算他不喜文,也能从武来实现族长他的理想,光宗耀祖。

    族长绝不承认他那时还心动向往了一下,可惜结果是那黎土根一去不复返,甚至军中还传来他阵亡的噩耗,弄得他娘当场哭得死去活来。好在最后虚惊一场,弄错了,但大将军什么的是别再想了,据说他受了重伤,不能再在兵营中继续待下去了。

    待他解甲归田时,昔日的翩翩少年郎已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脸上还有难以消除的狰狞疤痕。

    黎土根的回归轰动了整个大黎村,不是因为他的回归,也不是因为他长歪变丑了,而是因为他已自作主张成亲,且带回来的那位小媳妇她,太美了!

    美得不似人间该有的容颜,真的,要不是那位小媳妇是回到大黎村一年后才生下的黎皓月,而那黎皓月长得也有相像黎家人的地方,绝对会有人认为黎土根被绿了,哪怕现在都有村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村里的人个个把黎土根的小媳妇当稀有物看待,黎土根他爹见了新媳妇,却是得意万分,认为儿子很有当年他的风采,出去一圈就能摘朵花回来,可族长却愁了,他爹摘了朵霸王花回来,他这是从哪里摘的菟丝花?

    好歹他娘那朵霸王花还知道是隔壁村的,可他这朵菟丝花完全不知来历。

    天谕国有一点比他国好,但凡解甲归田的士兵待遇都会很好,黎土根回来自是拿了银两。回村后,就带着媳妇,征得他那看新媳妇不顺眼、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的霸王花娘的同意,在山脚下,村里最深处,盖得青砖瓦房,住在了那里。

    后来黎土根说是找了熟人,干了押镖这行,挣钱是多,但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甚至到后面几个月半年的都不回来。

    这不,他家小媳妇又快生了,他这人还不见踪影,又是几个月没回来了!真是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头上发绿,竟然还敢经常不回来,难道什么都靠他那霸王花的娘和皓月这孩子吗?

    每天都要在村里巡视几圈的操心命族长正想着,就远远看见黎皓月那孩子下族学了。刚要出声叫他时,却又见到了近几年让他非常头疼的一幕。

    “皓月哥哥,好巧啊!”七岁大的麻子脸小丫头一脸巧遇,明明族长之前就瞥见她藏在路边的草丛里!

    才十岁大的小少年不予回应,脚底速度加快了起来。

    “皓月哥!”不远处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小女孩朝这边奔来,人未到,声先到,“好巧啊,竟然遇到你了!”

    小少年根本连一个视线都未曾移过去一下,更别说为对方停下来了。

    “皓月呀,下学了吗?婶子家今天包了饺子,来婶子家吃一点吧,顺便给你娘也带一点去!”黎皓月才刚路过她家门口,就精准地打开门,好似意外遇到他的大婶笑得格外开心,背后则站着她那羞涩带笑、时不时还偷偷地瞄向小少年的小女儿。

    “不了,谢谢婶子。”这个倒是得到了一声回应,但小少年的脚步并未因此停顿一下。

    “月哥哥!”一道影子向他扑来,却见小少年想都没想,脚底步伐一变,横迈一步,躲了开来,而对方冲力太大,不小心四肢展开趴到了地上。

    小少年面不改色,视而不见,依然向前走,将诸位各种巧遇他的婶子妹子都抛在了身后,更是对身后为了他而起的争吵声恍若未闻。

    族长扶额,真想仰天长叹,黎皓月下族学回家的路上,各种婶子妹子都出来巧遇,甚至还有其它村的婶子妹子不远千里来相看,已经是大黎村如今不可抹杀的一道风景线了!

    最终,关心黎土根这么久还未归的族长匆匆向前追上,出声叫住了黎皓月:“皓月呀……”

    “什么事,族长爷爷?”就见那小少年终于停下了步伐,慢慢地转过了身。

    刹那间,好像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失了色,当他那天人之姿映入人的眼帘时,让人再也移不开了眼。

    真真是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只见小少年他气质如一轮皎月,明亮而不耀眼。十岁的年纪让他早已褪去了昔日幼年时偏女相的秀气,如今剑眉星目,高挺鼻梁,微抿的唇角透着一抹坚毅,一如他一向稳重的性格。只是,年纪尚小,脸上依然有那未曾褪去的稚气。

    人如其名,黎皓月!

第二十二章 救恩报,身份露

    纵然族长对黎皓月是从小看到大,非常熟悉,但小少年的绝世风姿还是让他再一次闪了神。

    待他回过神后,不由得暗自感慨道:唉,也怪不得同村外村年龄合适的小女孩都开始心动加行动了,据说黎皓月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媒婆婶子踏破了。就他这等容貌,未来会长成何等的丰神俊逸呀!再加上,这孩子能文又能武,家底够雄厚,要不是他们一个姓氏,同宗同脉,就连他都想替家中孙女到黎皓月家提亲了。

    黎皓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后,就习以为常地等在了一边,对族长看着他发呆愣神表示很淡定。没办法,论谁遇见人,对方总是第一时间看着自己发呆,就会如他一样习惯了。

    “你爹回来了没?”回过神的族长问话时,不由自主地比往日还亲切。

    “还没有,但上次我爹走之前说过,他回来的日子约莫也就是这几日了。”黎皓月回话不紧不慢。

    “那应该能赶得及你娘生产了。”族长点点头,其实他并不是关心黎土根的小媳妇,他是怕若有一天黎土根回不来了,他那个貌美的小媳妇会给村子里带来祸乱!

    “是的。”黎皓月如是回答。

    他只是面上不显,实则心中也在为自家爹亲还未回来的事情担心。他的爹黎土根,半个荒岭盗匪,恐怕是整个大黎村的人都未曾想到过的。

    之所以说黎土根是半个,而不是一个荒岭盗匪,是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加入牧氏的荒岭盗匪那样,举家皆是。在牧氏一族中,黎土根的存在其实是个特例。

    当年,黎土根从戎之后,一心想要靠着军//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甚至还得到了上峰的赏识。只可惜,一切都终止在最惨烈的那场战斗中。

    他忘不了敌军出动的仅是寥寥数人,却杀得他们大军溃败,就连他的上峰都死在了那一战中。也忘不了己方后来赶到的几人与敌方能杀得天摇地动,山崩地裂的景象。

    原来,他曾经会的那些拳脚功夫在某些存在的眼中,只不过是些粗拳杂腿,不值一提;原来,他们这些士兵,能当得起的也只不过是炮灰一名而已。

    也就是那一战,黎土根差点死掉,被人误以为阵亡,还传回了他死亡的消息。

    若不是当初牧紫庆年少顽皮,带着一群淘气的小年轻擅自出来,把大战当看戏来观赏,在战后还心血来潮,到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来回溜达,又被尸堆中的黎土根伸出的一只手给抓住了脚,还难得心善地救了一回人,恐怕,这个世上早已没有黎土根这个人,也就没有后来的黎皓月了。

    牧紫庆纯属顺手,那天心情好的缘故,本来是救了人,安置好黎土根后,就准备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深藏功与名的。但实际情况是,架不住黎土根的一根筋,他要报恩!

    也是怪了,牧氏一族的狡兔三窟,到了黎土根这里,就好似失了灵。当然,也许真是有缘分,捡回一条命的黎土根四处找寻恩人,总能碰见外出的牧氏一族,闹得那段时间牧成玲深深地怀疑族内出了叛徒,狠狠地又是整顿了一番。

    十二支荒岭盗匪从不是一条心,甚至,牧氏是某些荒岭盗匪的眼中钉。那时候,牧紫庆年少轻狂,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带着一众兄弟中了计,成为了对方威胁牧成玲的筹码。

    是跟他特有缘、四处找恩人报恩的一根筋黎土根无意间发现了他,又想了办法帮他把消息传给牧成玲,最后得以粉碎了对方的阴谋。也是那一次后,牧紫庆跟他成了过命的兄弟。

    其实,黎土根是完全加入过牧氏一族的,他当时准备用一生来报恩,不再回大黎村,就让家人认为他死了。但也正因为成为了荒岭盗匪,他才得以娶了现在的妻子杨芸娘。

    那时候,牧家三兄弟看他没媳妇,决定按照荒岭盗匪“美好”的“优良”传统,去给他抢个媳妇回来。恰恰遇到了一队不知何因匆匆逃亡的人马,就将人给劫持了回去。没想到当中可以当媳妇的人选就那么一个,还是个让人惊艳的绝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子太过娇弱,胆子又小,一看就是一朵温室里的娇娇花。

    牧家三兄弟鬼点子多,让黎土根装好人,从他们手中将女子“救”了回去。于是,柔弱无依的杨芸娘最后就跟了个丑如钟馗的黎土根。

    牧紫庆得意自己的点子让黎土根抱得美人归,可后来发现,这女子不适合成为牧氏的人。成了亲的黎土根也舍不得让她过牧氏的那种生活,真成个盗匪婆子。

    于是,其实内心愧疚让爹娘误以为自己死了的黎土根在牧家三兄弟的提议下,经由他们的妹夫安文平,又让黎土根合理地回了军中,顺利解甲归田。

    实际上,黎土根回到大黎村早已是很多年后了,谁都不知道这期间,他曾经成了一名荒岭盗匪,甚至现在还时不时地跟着牧家人出去打家劫舍。

    也因为这场经历,黎土根的功夫亦非曾经的粗拳杂腿。虽然牧氏的祖传武学是不外传的,但其族内也不乏许多外来户,黎土根自是得到了不少真才实学的功夫,甚至黎皓月学武的基础心法也是牧家三兄弟让安文平找来的。

    当然了,为了讨好自家三个大舅子们,安文平找来的武学心法可不是什么地摊货,而是让他爹安显贵出马,缠着皇帝老儿,从宫中藏书中选出来的,自是不凡。这一点,牧家三兄弟和黎土根就不知道了。

    杨芸娘一直不知道黎土根当年也是荒岭盗匪的一员,跟着他回到大黎村后,就安稳地过着小日子,虽然比不上她曾经的生长环境,但胜在平静,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黎土根时常外出不在家,她得一个人面对那个霸王花婆婆。

    幸好母凭子贵,儿子黎皓月是霸王花婆婆最疼爱的孙子,因此爱屋及乌,这些年看她顺眼不少了。

    杨芸娘觉得小日子过得不错,即便黎土根时常外出也能接受,可是在小小的黎皓月心目中,那个宛如英雄般强大的父亲总是不在家,他不喜欢。他也知道身为一个男子汉不能总缠着爹,所以,当年才五岁的他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爹要外出押镖,挣钱养家,不能总在家里,没关系,他可以跟着爹一起去押镖挣钱。于是,当每次黎土根外出时都会出现在村门口的镖师队伍又一次地出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留了信给自家娘,再乘人不注意,顺利地溜了上去。

    这一次,打家劫舍正欢快,喝酒吃肉正爽快的众盗匪,某一刻忽地发现那位俊如佛祖前小童子的男娃出现在眼前时,慌乱了,藏刀的藏刀,藏酒的藏酒。

    就见那个五岁大的俊男娃一脸认真地说:“我看到了。”

    都看到了?他是怎么藏的?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发现他!

    “也明白了。”

    孩子,你明白啥了?千万别明白!

    “你们是荒岭盗匪。”

    身份暴露,可以灭口么?

    “爹,您确定您这是押镖?”

    某爹瞬间离众盗匪很远,想撇清关系,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唉……”三岁就已经开始启蒙,五岁能熟读圣人言的某娃一脸不赞同,在长叹一声后,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

    众盗匪顿时面如菜色,杀也不能杀,拐回去也不能拐回去,齐齐看向黎土根,让他自行解决。

    黎土根报恩归报恩,但并不想让自己出色的长子成为一个荒岭盗匪,可若是孩子不懂事,说出去的话,又是一件麻烦事,左右为难。

    当时,牧紫庆的二哥叶耀星开了口,让黎皓月千万别说出去,若是他说出去,倒霉的是他爹而不是他们,反正他们的老巢有很多。到时候,他还得跟着他爹一起,成一个小盗匪。

    然而,小小的男娃并不接受任何威胁,最后还是黎土根自己解决的,他实话实说,把曾经被救的过程告诉了黎皓月。

    见事出有因,对方还对他爹有恩,黎皓月答应了保密,且言而有信,嘴很严,五年过去,竟是没有往外透露出一丝一分来,甚至有时还能为他爹打掩护。这也是为何牧成玲会安排黎土根收留安明瑜一段时间的原因之一。

    黎土根虽然没有跟黎皓月讲过怎么与他娘亲成亲的过程,但黎皓月自己判断过,估计,八成,他娘是上了贼船的。就看以往他爹就瞒了他娘不少事,而这一次,更是准备把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小女婴安排成她娘生的,还让他帮忙掩护骗他娘就知道了。

    只是,他爹若是不能在娘生产前赶回来,后面的计划还怎么执行?再说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婴被顺利救了下来了没有?黎皓月有条不紊地回答着族长的话,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内心的着急,暗中决定一会儿再去山上的狩猎小屋里一趟,看看他爹和牧三叔有没有带着那个小女婴回来。

    终于,族长又问了他些话后,才放他离去。他礼貌地与之道别后,就匆匆朝山上狩猎的小屋那里赶去。

    也就不知道族长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想:如此彬彬有礼的孩子,真的很是讨长辈的欢心呀!不晓得将来是何女子能与他结为夫妻?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山那处,一个小婴儿被人抱着看向山村这里,笑得极为欢快,突来的一个“阿嚏”,吓得几人连忙检查是否冻着她了。

第二十三章 初相见,承诺允

    黎土根的房子建在东绵山的山脚下,方便他不外出“走镖”时,可以上山打猎。但有时候喜欢打大型猎物的他,可能有个几天都会待在山上不下来,所以,这时候一个相对不错的住处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说是狩猎小屋,实际上并非真实的屋子,而是黎土根在山上发现的一处大小适中的山洞,久而久之,就被他布置得像个屋子了,里面一应生活用品俱全。待黎皓月开始习武后,只要黎土根在家,就会时不时地带他来这里习武练功。

    这里,是黎土根的私人空间,也是父子俩的秘密处所,就连杨芸娘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却不知具体位置,甚至以为是黎土根在山上建了一个小木屋。

    叶宗成一行人在安明瑜打了个喷嚏后,连忙回到了这里。原本几人也是决定在杨芸娘生产前,除黎土根外,其他三人会带着安明瑜暂住在这里的。

    黎土根和牧紫庆很快架起了篝火,烧得整个山洞里暖融融的,终于悠闲下来的几人围着篝火再一次地推敲起了早已商议好的计划,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事关自己,安明瑜则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头一次,她听见这些人对自己的具体安排。

    杨芸娘的这一胎实在是个意外,因为她本身体质弱,当年在生黎皓月的时候就伤了身子,之后很难再怀有子嗣了。黎土根曾以为他这一辈子就黎皓月这一个独子了,却不想去年杨芸娘竟然怀上了。

    当然,也许是这些年,霸王花的婆婆天天唠叨黎土根只有黎皓月一个孩子太少了,东打听西找寻,找了各种调养体质易怀孕的偏方,时不时给这个娇弱的三儿媳妇熬煮各种奇奇怪怪的汤药,真见效的缘故。

    总之,杨芸娘意外怀了孕对黎土根来说是个大喜事,他那个霸王花娘更是得意万分,觉得都是她给三儿媳妇调养好的体质,居功至伟。

    原本黎土根是准备这一次好好陪一陪怀孕的杨芸娘,不再外出的。只是体质弱的杨芸娘怀是怀了,但怀相太不好了,吃啥吐啥,只见肚子长,人却消瘦得可以一阵风吹走。霸王花娘给她请了大夫,一把脉,是双胎,这下黎土根有些担心了。

    体质弱的杨芸娘生孩子本就危险,再来一对双胞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黎土根不敢想象。于是,他又外出了,找了牧家人,从牧成玲的身边借了一个人,牧西西。

    牧西西乃牧成玲身边的四大侍女之一,也是牧氏一族符医海泽漆的妻子,原本就是符医女的她自然有着一手的好医术,所以,黎土根拜托她来照顾杨芸娘,务必生产顺利,若是不幸有什么,一定保大人。

    前脚牧西西跟他抵达大黎村,后脚牧成玲就接到了从帝京传来的消息。于是,为了外孙女,牧成玲不惜派人又把黎土根找了回去,征得他的同意,换婴!

    是的,牧成玲决定这两年把安明瑜暂时养在黎土根的家里。黎土根人可靠,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安明瑜的身份,家中有黎皓月,嘴严,可以帮他打掩护,牧西西正好在,接产的时候可以动手脚。

    初生的婴儿有新的身份,不会让安明瑜被人怀疑。至于双胞胎的性别,早在牧西西到了黎土根家时,第一时间就给杨芸娘把了脉,那是一对龙凤胎。于是,牧成玲准备让安明瑜顶了那个男婴的身份,而那个男婴则会被叶宗成他们带回牧氏族内。

    到时候,对牧氏族内就说黎土根的孩子身体弱,让海泽漆帮忙调养,这两年也不会有太多的人见到他。而杨芸娘这边,当然也是说孩子身体弱,只不过需要牧西西调养身体,找个理由养在狩猎小屋这里,再由黎皓月安抚她,让她少接触安明瑜。

    若是当中有人无意中见了两个孩子,也无大碍,小小的孩童一天一个样,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呢?不过,牧成玲的原话是,谁要真记得那么清楚,敢找事,直接杀了。

    牧成玲这一次还派了身边四大侍女中功夫最高且易容术最好的牧南南过来,一是让她和牧西西两个人贴身照顾安明瑜,二是将来她女扮男装的时候,便于帮助她隐藏好自己的性别,三就是保护她了。因为牧成玲并不准备在安明瑜的身边安排太多的人保护她,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认为在这种小山村里,两个功夫不弱的侍女外加黎土根,足以保护安明瑜了。牧成玲觉得她已尽力,如果在这种偏僻的小山村都能被人找出来,真出了什么事,那也就是安明瑜的命了。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待两年后,就把两个孩子换回来,正好牧紫萱“生产”也满一年多了,再让安明瑜在牧氏待个三年,等她五岁时,就可以回安府了。

    为了报恩,黎土根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这一切,且赶回家了一趟,安顿好了一切,跟黎皓月通了气,才又追赶上叶宗成一行,去营救安明瑜。

    为救一条小生命,自家弟弟也只是暂时在外两年,黎皓月自是没有驳了父亲的意思,再者,在黎皓月的心目中,跟他爹一样,若是曾经没有牧家人的救命,他的父亲早已不在人间,又何来他们这些孩子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可西姨说娘的怀相不好,估计会早产,若是爹他们没赶在娘生产之前回来,这救命之恩岂不是就报不了么?不知道黎土根他们还有第二方案的黎皓月担心地想。

    他内里担忧不已,但稚嫩而俊俏的脸上并未显露半分,只是脚底赶向狩猎小屋的速度略微加快。然而这一次,结果并没让他失望,里面露出的火光,说明了有人,令他终于放下了心。

    肯定是爹他们回来了!黎皓月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甚至最后忍不住朝着那里跑了去。

    “皓月那个小家伙来了吧?”第一时间就听见跑步声的牧紫庆笑道,“好久没见他了,现在有没有长得像你一点了?”他打趣地用肩膀撞了撞黎土根,挤眉弄眼,笑得极为欠扁。

    “闭嘴!”黎土根涨红了脸,但谈及儿子又忍不住自豪,“我儿子那是长得好,你别嫉妒!”

    闻言,牧南南在一旁笑了起来,就连叶宗成都上挑了一下唇角,安明瑜则一头雾水,这个问题怎么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深究,而是琢磨这些人对她的安排。

    未来,她得女扮男装了,这主意挺不错呀!

    一路上,牧紫庆那个话痨没少透露出信息来,安明瑜自是知道这一世的外祖家是盗匪。嗯,从皇族变成盗匪,感觉落差有点大,但安明瑜依然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外祖母表示特别喜欢和赏识。

    救了她一命不说,还能帮她安排个方便她行事的男人身份,她实在满意的不得了。

    男儿的身份自是比女子的好,不用困在后宅,自由自在的。正好,她未来想游遍山河美景,尝遍天下美食,若是女子的话,想要达成这些愿望恐怕就有点困难了。至于成亲什么的,上辈子都没成过,这辈子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可以学外祖母,看中的话,直接抢一个回去。

    当然了,对颜值一定要有要求,非倾城国色不选,要不然太丢皇祖父的脸,他老人家的棺材板恐怕会压不住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一道小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爹,你们回来了!叶爷爷好,牧三叔好,南姨好!”

    挨个问过诸位长辈后,黎皓月欣喜的眼神望了一眼他爹,然后视线就落在了牧南南怀中的襁褓上了,并且探头看了去,恰恰与一双正滴溜溜转的黑眼睛对上了。

    就见那双眸子的主人她目不转睛了,还朝着他很“无齿”地笑了。

    “这就是那个孩子吗?”看着小婴儿朝他伸出了手,黎皓月新奇又欢喜地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让那只小手握住他的手指,逗了逗她。

    “对,以后她就是你弟弟,你可要记清楚了。”黎土根一语双关地说。

    “嗯,我可以抱抱她吗?”黎皓月点点头,越看小家伙越可爱,比起曾经见过的同村的那些婴孩可爱太多了。

    牧南南看了一眼叶宗成,见他点了下头,便把安明瑜递给了黎皓月。他则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从来没有过弟弟妹妹的他头一次抱小孩,但那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深怕第一次抱小孩的儿子出了差错,尤其抱的小婴儿还是安家的小小姐,黎土根在他接过安明瑜时,就站在了他的身旁,随时准备面对突发情况。

    于是,襁褓里的安明瑜看了看抱着她的黎皓月,再看了看旁边凑过来的黎土根,比较一番后,觉得人生第一回无语了,久久后才在心中长叹了一声道:大叔,我真觉得您的头上有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上面都可以策马奔腾了!还有,以后我再也不怕看大叔您那张脸了,只要以后一直有您儿子这张脸就行了……

    黎土根哪里知道某个小婴儿对他的腹诽,很慎重地嘱咐儿子道:“以后你可要好好守护在她身边,保护好她。”这两年。

    黎皓月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一个字:“好!”

    谁知这一个“好”,就是一生一世,哪怕面对亲人死,他也未曾食言一次。

    很多年以后,黎土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儿媳妇,一定是当初少说了三个字“这两年”啊!

第二十四章 星相伴,一切顺

    仙临岛,谪仙盟。

    天师宫的占星阁上,日夜都有天师守在那里观测星象的变化。纵然紫阳山人放出了消息,使得天下皆动,杀婴无数,但那颗耀眼的帝星仍然高高挂在星空,俯视众生,未损一丝光亮。而经由紫阳山人提醒,众天师才发现的那颗伴生星,则与帝星越来越遥相呼应了。

    这意味着帝星与伴生星相遇了么?

    星象上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与不自量力,给众天师的心蒙上了一层不安与焦躁,尤其是紫阳山人更为甚。

    接连几日未曾休息的他,眼睛早已布满了血丝。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占星阁楼台上,直直地盯着星空中的星象好几夜了。他拿不定是不是因为他内心的焦躁,所以导致他出现了错觉,总觉得星象起了变化。

    曾经位于帝星和伴生星身后,若隐若现的天罡九辰越来越如蒙上了一层薄纱,难以被观测到,又好似要消失了。

    终于,这一夜,紫阳山人欣喜地发现,天罡九辰真的起了变化,逐渐变得黯淡无光,最后消失在了星空中。那是一种星辰湮灭的迹象,紫阳山人心中的那颗大石稍微落了落,没了天罡九辰,帝星还能成什么气候!?

    而就像他所预测的那一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帝星和伴生星的光亮也开始起了变化,日渐昏暗,直至一日,彻底消失在了星空,徒留了一片黑暗,而代表十四国帝王的帝星再一次地占据了星空。

    几个月以来紧绷的心弦终是得以放松了,紫阳山人忍不住地仰天大笑了起来。果然,他抓住了俞氏皇族的那一线生机!这天下,迟早是他俞家的天下!胆敢阻拦者,管她是哪来的旧主,俞氏也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紫阳山人的笑声引起了在场天师的注意,再看那片星空,竟是不见了那颗刺在人心头的帝星,顿时一阵欢呼声起,他们天师宫再一次靠己之力,改变了天下大势,果然,他们这些人才是天选之人,上天的宠儿!

    然而就在天师宫众天师欢呼喜庆之时,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幻云山脉闭关的裴云鹤携众族人,出关了。

    而轩辕族长和越氏女子自多日前得到从皇甫乾昭那里传来消息后,就上了门,等在了裴氏一族的闭关之处。

    那一日,一来一回,纵然速度快如皇甫乾昭,也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不肯放弃的她仔细寻找,终是被她发现对方竟然几番有汇合、分开、消失的迹象。如此混淆追踪者视线的反追踪法,不仅没能阻止皇甫乾昭的找寻,反而让她更加肯定女婴被人救走了。

    皇甫乾昭固执地认为安家的女婴一定是她要找寻的皇太姑祖母。不得已,战场上领兵作战的王者如今只能求助于自己人的帮助。而得到消息的轩辕族长和越氏女子,认为那个孩子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就是主上,自是愿意调动人脉来找人。

    只是,对方竟然反追踪做得特别到位,无论是皇甫乾昭,还是动用了皇甫暗影卫,以及其他几族的人脉,依然未能找到。

    最终,为了找寻主上,哪怕问不出下落来,至少也要知道她是否安好,二人不顾裴氏一族正在闭关,又找上了门,等在了外面,直到裴云鹤携众出关。

    出关的裴云鹤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他的头发竟缕缕发了白,让轩辕族长和越氏女子顿然心中一紧,为他担心了起来。他这又是像曾经的老友们一样,再一次地减寿了么?这一任的裴氏族长,究竟还能坚持多少年?能不能活到见主上的那一天?

    这方二人一阵担忧伤感,为他减寿之事感到难过时,那方的裴云鹤刚出关就感觉到二人的气息,再把头朝代表“鬼山之境”的七座山峰“望”了过去,当即皱了眉头,还没等二人说话,就来了一句:“你们竟然还没搬走?”尤其是把脸转向了越氏女子,“看”着她。

    这得多嫌弃他们,才一张口就是赶人?二人之前为他难过的心情不翼而飞,没气得跳脚就不错了。

    越氏女子这次没有直接跟他杠上,反而红唇一挑,笑得妖媚:“主上还没找到,我们搬走做什么?若是你想让我们快点走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主上的下落,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幻云山脉。”哼!以为她喜欢在这里呆着吗?要不是主上有了危险,各族的计划有变,重心改为寻找她的下落,他们早就搬走了。

    干得好,就不相信他想让他们走,还不肯说出主上的下落,轩辕族长内心为老伙伴点了个赞。

    可惜,裴云鹤这货就是不肯按牌出牌,气死个人,直接来了一句:“哦,那你们就继续住着吧。”好似他是多么大方的一个主人一样,殊不知在他继任裴氏族长之后,每次相聚,三句不离赶人。至于主上的下落,则是半个字也没提。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裴云鹤“看”着越氏女子,语重心长道:“越氏老姑婆,您以后别笑得这么……唉,晚辈就不形容了,让人想想您的年纪,都觉得无法直视!”

    “……”别阻止我,这个死小孩还是赶紧去见裴氏先任族长们的好!越氏女子身上各种毒物开始往外冒,轩辕族长慌忙阻拦。

    就在她身上的毒物快要接触到裴云鹤时,他又说话了:“帝星的踪迹已经掩盖好了,天下无人再能探得主上的存在,主上应该会安然无忧了。”只不过,这个天下,纵然他能力出众,是历代裴氏天师最有天赋之人,也不代表真有人能彻底掩盖帝星的踪迹,因此,当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帝星依然是会现世的。

    闻言,毒物们又慢慢往越氏女子的身上回了去,轩辕族长也松了一口气,二人自是不知裴云鹤为了避免其他三族再与他意见分歧,多出纷扰,并没有说出帝星还会现世的话来。

    “所以从今往后,四族所有的人都别再盯着主上的下落了,那不是我们现在的任务。”就像这一次,盯着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才对!裴云鹤转身看向了夜空,“各族,该去做各族应该做的准备了!”

    虽然与裴云鹤有不和之处,但轩辕族长和越氏女子还是极为信任他的。再者,曾经尚武女帝有旨,四族以裴氏为首,一切尊裴氏之意行事,哪怕是曾经的皇甫皇族都是如此,所以知道依然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的二人只能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定好日子,派人来告诉我们,这一次,我们真的要离开了。”二人不再停留,至于主上的下落,是他们心急了,总想从裴云鹤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如今能知道她现在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其余的自是不太重要。他们现在是应该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待过些年,与主上相见时,当得起她的一声称赞才好!

    “十九年后,将是吾主称霸天下,皇朝建立之时,而那个时候,也将是吾等各族重现当年先辈荣光之日!”

    裴云鹤那清如泉水的声音荡漾在幻云山脉中,久久不息。而同一夜空下的天师宫也是欢庆不断。谁都不会知道这是一次星空下的无形交锋,胜者淡然,不甚在意,败者却不自知,还在自鸣得意。

    而东绵山下的大黎村内,杨芸娘终于发作了。黎土根紧张兮兮地等在外面走来走去,心里又是担心她难产,又是担心事情是否会顺利进行。

    一旁的黎皓月面上不显焦虑,心里实则在反复推敲等会儿跟娘亲怎么说才能不让她起疑。至于霸王花的奶奶和一根筋的爷爷则没人通知他们,避免来了添乱,影响他们的计划实施。

    然而,仿佛一切都是天意,顺利得不可思议。杨芸娘平安生产,龙凤胎安然诞生,只除了那个男婴是实实在在的体弱,随时都要死去的样子,都不用人去跟杨芸娘撒谎。

    所以,牧西西并没有按照既定计划,将杨芸娘弄昏,而是让她清醒地看了看那个孩子,知晓了那个孩子的情况。最后,在黎土根的建议下,杨芸娘泪流满面地同意了将孩子交给牧西西去山上隐居,调养他的身体。

    对于牧西西非要隐居山中才肯救治孩子的要求,杨芸娘并没有怀疑。牧西西是以黎土根曾经救命恩人的身份来的,就这一点,杨芸娘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再者,她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身体的调养手段,都被杨芸娘看在眼里,自是对其信任有加。为了能让孩子养好病,只是让孩子随她去东绵山上隐居而已,又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个体弱的孩子,牧氏的海泽漆亲自跑了一趟,来将那个孩子护送回了牧氏族内。也不知道的是,那位真正随牧西西隐居的并非她的小儿子。

    黎土根和黎皓月以牧西西不喜欢多的人去探视为由,阻挡了杨芸娘和霸王花奶奶很多次,最后,两人也习惯了不见小儿子(小孙子)。

    就这样,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两年过……

第二十五章 礼仪学,思念想

    襄都,安府。

    自从小小姐意外夭折后,安府的气氛就变了。即便是夫人再一次地怀了孕也没能将府中的气氛恢复成以往那种欢快温馨。更何况当年还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那么一个怪女人把小小姐的尸体毁了容,恶行简直令人发指,当场就气晕了夫人,病倒在床,致使她整个孕期怀相都不好,一直是在床上度过的。

    为此,牧氏的掌族人、安文平的岳母牧成玲亲自上了门。可想而知,荒岭盗匪的匪中之王,盗匪头子亲自驾临府内,这让阖府上下的安家家生子都不好过了,胆战心惊不算什么,就怕睡一觉起来被掳了去,或者头和身子分了家。

    可以说,牧成玲在襄都安府住的那一段时期,府内不少人都是眼带黑眼圈,夜里噩梦连连的。她陪护了夫人整个孕期,直到小六少爷出生。

    可也正是因为夫人的怀相不好,小六少爷一出生就进气多出气少,多名大夫看过后都摇头说活不过两岁,于是,最后只能求助于符医了。

    原本十二少的意思是从帝京找符医过来,但霸道的盗匪婆子、咳,夫人的娘亲硬是把他们的小六少爷带走了,说是什么让族中符医给小六少爷看病调养身体,等好了再送回来,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了。

    荒岭盗匪中的哪一个不是盗匪,还能有品行高洁、妙手回春的符医?再说了,真调养好了,在荒岭盗匪中生活个几年,那回来还能是小六少爷吗?那是小六盗匪吧?

    他们不会以后有一个纯正的盗匪少爷吧!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们这些个奴仆婢女不寒而栗了。

    对了,他们的小六少爷名字还是叫安明瑜,跟早夭的小小姐的名字一字不差。这是因为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怀念她,硬是说小六少爷就是小小姐重新投胎回来的,不顾晦气就再取了这个名字,哪怕是帝京的世子夫人派人来斥责让改掉,国公爷亲自赐了名,也没能动摇十二少夫妇的决定,最后还是皇上补偿十二少,亲自下了旨,赐名小六少爷安明瑜,字无忧,这场风波才被彻底平息。

    但在他们这些奴仆婢女们看来,就是因为小六少爷被起了这么个名字,哪怕有符医救治调养,估计也是个早夭的命!想想看,用个死人用过的名字,能不被死人叫走么?

    安府内之所以恢复不了往昔的轻松愉快,还有帝京来人的缘故。

    当年,安文骏回帝京后,原本就准备让五婶世子夫人派人过来教养安文平的孩子们,就连未出生的那一个都给安排了人,哪知道中途得到了牧成玲也到了安府的消息,避免引起争端,就将这件事暂时搁浅了一下。

    安文骏特意等牧成玲离开安府后,才给了安国公世子夫人建议,派了一个大管事,一名文师,一名武师,五个管事嬷嬷,以及从宫中专门找来的两位教养嬷嬷,还有若干安国公的府卫和奴仆婢女。

    大管事是原本安国公身边,从小看着安文平长大,非常有威严的人。论地位,即便他只是一个奴仆,但也能让安文平尊敬不敢违背。论武功,一根指头就能压得牧紫萱动弹不得,老老实实。能将他派出来,可见安国公也认为这些年对安文平夫妇及其子女的放养是错误的,世子夫人自然是得了安国公的同意的。

    文师武师,乃是被朝廷所承认的正统育人者。文师教文,武师教武,哪怕安文平曾给三个孩子请了文武夫子,也比不上安国公府所派之人。那是只有世族大家的子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可见以往哪怕牧紫萱成功嫁给了安文平,但安国公府的主子们打从心底里也没有承认过她,甚至她所生的几个孩子。和荒岭盗匪结为亲家,实属安国公府的耻辱,让他们总感觉高贵的血统遭到了污染。

    五个管事嬷嬷是分别给牧紫萱及她的四个儿子的。当然了,被当作儿子的安明瑜,她的那一个管事嬷嬷目前闲置,暂时被安排在了牧紫萱的身边。

    管事管事,管的就是几个人的事。衣食住行统统涉及,言行举止更是重中之重。按照小胖子的话来说就是,从此逍遥不复返,家中妖婆多作怪!

    教养嬷嬷是专门给安明瑾的,从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一言一行都是教导世家女子的最佳典范。那一段时间,府里常常响起的是五岁还未裹脚的安明瑾被教养嬷嬷裹脚后疼痛难忍的哭声。

    府卫和奴仆婢女是专门针对牧紫萱所带到安府中的荒岭盗匪们的,避免叫人觉得安国公府没了规矩,尽是一窝子盗匪。

    一行人的到来,让安文平放下了从婚后就一直提起的心,显得很高兴。终于,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得到了安国公府的承认。牧紫萱也知道,这些年她的自由自在,实则是安国公府对她的不承认,连带着她的子女也不被其承认。现在则意味着她和几个孩子都被承认了,子女也都能严格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来教养,不要说安文平绝对不会有异议,就连她也未曾反驳,默认了下来。

    夫妻俩欢迎,并不代表四小会欢迎,当中也就安明仁还能勉强适应,毕竟他在出生的头几年是在安国公府长大的,而安明义虽然前两岁也在安国公府长大,但完全没记忆,至于后面两个安明礼和安明瑾那就更是从小到大都是属于放养型的。这些人的到来,对几个小孩完全属于噩梦型的,尤其是天性活泼好动的小胖子。

    “唉,还是小妹、弟好,不在安府,受这些妖魔鬼怪的迫害!”才因为言行举止不规范又被挨了板子的小胖子仰天长叹道,他想念小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长得如何,想必一定还跟婴儿的时候一样可爱吧!

    “我也想小、弟了……”不能再像曾经那样畅快地跑跳,安明瑾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常常眼角挂了泪,言行举止越来越像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了。现在想一想,像小妹那样女扮男装更好些,幸好当年小妹被外祖母派人救了走,要不然也得像她这样受裹脚之痛,安明瑾回想起那种疼痛,心中不禁打了个颤抖,再一次为安明瑜的离开感到庆幸,也无比羡慕她,更希望小妹她从今以后千万别被人发现是女儿身。

    “快了,小、弟就快回来了,我们要耐心等待!”安明仁也望天,回想起小妹在襁褓里的笑容,无比怀念。

    “也不知道小、弟现在长成什么样了?”等她回来后,一定要护好她,别被人发现,否则像四妹那样都算好的了,到时候丢命都是可能的。安明义暗自决定,绝不让小妹步上四妹的后尘。

    如今,想念小妹,已经是可怜的四小水生火热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

第二十六章 远信来,家人议

    如今安文平休沐在家,反倒成了牧紫萱和四小难得放松的时间了。男主子的发话,那些个管事嬷嬷、教养嬷嬷倒也识趣,不会硬凑到安文平一家六口人的跟前来碍眼的。

    也因此,无人知晓这一家人凑在一起的话题,三句不离安明瑜。

    四小正在窗户那里唉声叹气,安文平夫妇则在一旁说起牧成玲的来信。

    “母亲传来消息说,黎家那小孩还是体弱多病,恐怕活不过五岁,但海兄还想试一试,再帮他调养一年,所以只能委屈明瑜继续在黎家呆一年了。”避免暴露安明瑜的位置,牧成玲从未让安文平和牧紫萱知道她具体在何处居住,二人只知道她顶了黎姓人家小儿子的身份。

    如今,牧成玲的消息都是先传给安文平的,避免直接传给牧紫萱,引起人的怀疑。通常情况下,就算有人看到牧成玲给安文平的信件内容也没关系,因为里面只是强势的岳母大人提醒女婿要对女儿好的话,信中满是威胁之语。

    所以每次安文平都直接忽略上面的内容,按照秘法来看被隐藏起来的内容,绝不承认那满篇满幅的威胁之语其实就是岳母大人的真心话。

    牧成玲回到族中后,因为发现有人不肯放弃追踪安明瑜的缘故,着重跟对方斗智斗勇了,就没能多注意牧紫萱这里的变化。至于盯着这里和安国公府的人都认为被安国公府派来的这些人并非出于恶意,相反是承认他们的小姐牧紫萱和她的孩子们了,所以也就没多言。否则的话,安文平收到的恐怕就不是什么毫无杀伤力的威胁之语了。

    “那明瑜岂不是还要受一年的苦?我们真的不能找个理由去看看她吗?”每当听及小女儿的消息,牧紫萱这两年有些压抑的心情就会愉快很多,可惜这次的消息并不够好,一听见小女儿还要在某个小山村里生活,牧紫萱就心疼得要命。

    两年未见女儿,二人着实想她想得紧,尤其知道她只是在某个小山村的后山上过着清苦的生活,更觉得过意不去,认为亏欠了那个孩子,但无论多么想念她,安文平也不会答应牧紫萱的话。

    “再忍忍吧,要是看了她,被人发现,反而会前功尽弃的。母亲不是说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弃,仍在追踪明瑜么?谁知道她是什么目的?若是跟皇上他们的目的一样呢?岂不是给孩子带去危险。再等一年就好,到时候,等明瑜真正回到牧氏,我们再派人过去看看她,现在还是不要了。”

    安文平认为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等安明瑜平安归来,那个时候相处的日子多着呢,也可以好好地补偿她,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也得小心不能让人发现她的真实性别,总之,这就是一场无休止尽的谨慎之事。

    当然了,提及某个追踪明瑜不放的女人,安文平的脸色就变得很阴沉,他从牧成玲曾经信中所描述的内容可以知道那名女子就是当年在安府毁掉死婴面容的女子,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暗自咒骂道,简直是阴魂不散!

    牧紫萱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但心中一想起曾经襁褓中可人儿的小女儿,就思念不止。到现在,她还没听过小女儿叫一声自己娘呢!她的声音一定软糯可爱,小小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抱抱她。

    “到时候派我去吧!我去看妹、弟弟!”小胖子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爹娘的谈话,一听到时候会派人去见妹妹,瞬间就跑了过来,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爹,眼神满是渴望。

    “一边去,你还小,要去也是我去!”安明义将他挤到了一边,同样睁着充满渴望的眼神,到时候放孩儿去吧,被武师逼着练武的人生伤不起!

    “爹,还是孩儿去比较合适。”比年龄,弟弟妹妹能比得过他吗?安明仁站在两个弟弟的身后,个头最高的他瞬间就将两个人比下去了。

    “……”她也想去……安明瑾心里想,但没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即便说出来,也不会被同意的。毕竟她现在有两座大山压在身上,她都可以想象出那两位教养嬷嬷听见这件事会怎么说:大家闺秀怎可随意出门,尤其还是出远门,去的是盗匪窝!

    听说,凡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也都是裹了脚的,唉,她们跟她一样可怜,她其实不想当这个世族大家的小姐,她实在觉得当外祖母那种盗匪就比较好。

    “都不准去!”好不容易受了一番教育,个个都收敛一些了,尤其自家这个小胖子,本来就无法无天,再跟荒岭盗匪一接触,岂不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正路了?!

    这样一想,安文平又开始担心小女儿了,女扮男装不说,再在牧氏生活几年,回来后,会不会是八百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样子?思极深恐,安文平觉得,要不然一年后,安明瑜回牧氏的时候,他就跟岳母大人说一声,把孩子直接接回来,怎么样?

    “爹,小妹没我这个哥哥在她身边保护她,一定会很害怕的!”小胖子不肯放弃,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自家小妹身边,远离府内的老妖婆们。

    “对啊,爹,小妹那么小一点点,胆子肯定小,需要我们保护她。”安明义附和道,这个时候一定要统一战线,战胜爹,然后再淘汰兄弟。

    “不知道小妹是不是想我们想得都哭个不停了,毕竟她最喜欢我们了。”就连安明仁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真不知道他哪里看出襁褓中的小婴儿喜欢他们的。

    三个儿子的话让安文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女儿的形象,那是一个软绵香嫩、可爱娇小、可怜兮兮正在哭泣的小娃娃。

    “闭嘴!”安文平甩掉脑海中的想法,再看身前这几个熊孩子,顿感到脑壳疼,“明瑜那么可爱,你们几个去,会带坏她的!”

    “那就让我去吧,我可以私下里教小妹三从四德……”以外的东西……安明瑾都说话了,期待地望着她爹。

    安文平的眼角抽了抽,一个女扮男装的娃,学着三从四德,想想那一幕,简直不忍直视。

    瞬间,屋子里的话题就跑偏了,从三从四德聊到怎么让小妹别被发现是个女孩子,再到小妹如今长得怎样,性格怎样,但无论怎么讨论,在每一个家人的心目中,安明瑜的形象都是一副可爱娇弱的萌娃形象。

    只可惜,某个小娃外表确实如此,但实际的言行举止和性格却是另一种了。尤其如果是黎土根,牧西西和牧南南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冲着他们大喝一声:人啊,你们都太天真了!

第二十七章 人生疑,耐心等

    曾经,襁褓中的安明瑜让黎土根他们三个被牧成玲留在她身边的人都觉得,她是那么的可爱,是天下最好带的婴孩。

    她,从不会像普通的婴孩那样哭闹,永远都是对着人灿烂地笑;渴了饿了,会“咿呀咿呀”地叫,再看向食物摆放的地方;尿了床,再“咿呀咿呀”发出声,但会用一只小手蒙住眼睛,不看人,好似在害羞;谁要跟她说话,她都会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好像能听得懂,小表情无辜又可爱;想要哭,嗯,从来没哭过,眼圈都没红过一次;除此之外,小家伙都在睡觉,从不闹人。

    啊,天底下再没有比明瑜小小姐更好带的小婴儿了!当时的牧西西和牧南南如此赞叹道。

    而黎土根则觉得天下再没有比明瑜小小姐更可爱的小婴儿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惹得人心都要化了。那个时候,黎土根都恨不得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三个人认为这两年的任务实在轻松不过,需要提防的仅仅只是外来的危险而已。

    可是,自从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会说话,会走路开始,人生就好像乱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果然,他们都还是太单纯了!

    会说话的小娃娃对一切的事物都很感兴趣,因而总会有疑问,关键那不是一个疑问,而是百万个疑问。

    一个物件,一个动作,一件事情可以让她问出无数个问题来,可关键是问到最后,他们不是发现自己错了,就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被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鄙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问他们仨就行了!

    那段时间里,三个人已经被安明瑜问得怀疑人生了,原来,前几十年,他们是吃白食长大的!

    直到曾以自己符医女的身份而自傲,对自己的医术非常自信的牧西西抱起她许久不曾动过的符医书开始重新苦读;认为自己武功已是不错的牧南南,再一次像当年初学武时练起了基本功;觉得人生除了练武不必读书的黎土根,偷偷摸摸地读起了儿子黎皓月的书后,那个小娃娃她才停止了百万个疑问的举动。

    安明瑜也很绝望,她已经用尽脑筋,不想表现得太过,把三个人往她想问的问题上引导了,无奈外祖母安排在她身边的这三个人太、笨、了!到现在,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只知道了个皮毛,这皮毛还是从黎皓月那里问出来的!

    就比如,她问现在什么时候了,得到的永远只有十二个时辰的答案,从来没一个人告诉她现在是什么年间,没一个人会多一句嘴多说一句。可是她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还是在深山老林里长大,身边就陪同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少年的,要是忽然问一句现在什么年间,谁在做皇帝,有哪些国家,估计会被人当成妖怪处理了。

    就不说她之前问了多少次类似这种简单的问题了,就只说她最后的那次问题。

    她看见了牧西西放在桌上的医符,就问牧西西是否可以改动,她以为牧西西会说可以,然后自己就可以问为什么可以改动,谁说可以的。她希望牧西西会顺口提及那位符医界最厉害的、也是曾经医治过她的符医之祖,这样她就可以问一些与她前世相关的问题,了解现在是什么年间,离她前世多少年了。

    结果牧西西来了一句轻飘飘的不可以改动。郁闷的她只好直接顺手帮牧西西改了,然后再顺手扔给了被黎土根猎回来半死不活的野猪,最后,发现野猪竟然被救活的牧西西被打击的去啃什么符医书去了!

    她问正在练武的牧南南,当年牧南南是怎么开始学这个的,以为牧南南肯定会说从基本功开始的,基本功很重要,再引出基本功练到最高深的时候,甚至可以一招杀千人,比如曾经天宇皇朝的轩辕老祖。结果这人只来了一句,族中长老教的,一下子就学会了。

    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不爽的她在牧南南经常练武的地方洒了水,恰逢冬季,本就是雪地的那里结了冰。当时还在下雪,正好将那块冰掩埋了,待第二天雪停,日常练武的牧南南理所当然地摔了个狗吃屎。结果自然是某人觉得在旁边某小娃无辜的注视下摔得这么惨,太丢脸,一定是自己底盘不稳,就去练基本功蹲马桩去了。

    好吧,那两个闷葫芦女人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可那个话痨黎土根她更问不出来什么。

    让他讲故事,他讲他曾经的过往,讲他听来的各种趣闻和传言,这些都可以,但到了黎土根的嘴里任何时间都是“很多年前”,任何地点都是“旁边那地方”,任何人都是“有个人”,惹得就想知道很多年前到底是哪一年,旁边那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国名地名叫什么,人到底是谁的安明瑜终是忍不住喷他了。

    “大叔,您读书一定很少!翻来覆去就一句‘很多年前’,‘旁边那地方’,‘有个人’,您就没别的词吗?读书少不是您的错,可不读书就是您的错了!”没办法,当年某太女殿下若是生气,毒舌起来,早朝上就没有敢站着的朝臣,全是趴下颤抖认罪的。

    当时,看到某个萌娃可爱的小脸上淡淡的笑容时,黎土根的脸涨得通红,被羞的!这不,很多天都没来了。据黎皓月说,他发现他爹竟然偷拿他的书看。

    唉,她讨厌笨蛋,真是好怀念当年上朝跟一群一个眼神就能懂她心思的臣子们日常议事的人生啊!

    殿下,老臣们那也都是被您“历练”出来的,您不想让人知道心思的时候,臣等反而还轻松些!

    安明瑜也反省过自己提的问题可能真的过于难了,是他们不曾接触过的。现在肯定离她的前世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久到都没人能记得起当年特别有名的人和事了,所以她们就不能往她想问的问题上联想。

    再加上她是一个才两岁大的小娃娃,又是因为躲避追杀才在这里的,所以,三个大人只是想让她像个单纯的小娃娃那样简单而愉快地生活,没有哪个人会想要告诉她外面的事,更勿论是与朝政有关的了,甚至,三个人连她的家世父母都不曾提过一句。

    要不是当初被救逃亡的路上,听她那个舅舅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她都不会知道她这一世的父系一族乃安国公府,母系一族是荒岭盗匪。

    前者一听就知道是世家大族,后者一想就明白绝对臭名昭著。虽然不明白这两种身份差异极大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对她来说无所谓。

    根据当时听见的圣旨,她可以判断出,她的父族绝对是权势极大的家族,甚至她的父亲在这一国皇上的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否则那道圣旨也不会有若是她为男就能被免死的内容了。

    从三个人的口中打听不到想要知道的信息,最后,安明瑜就只能寄望于黎皓月了。从他的口中,她只知道了现在是宗武年间,炎煌大陆上有很多国家,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天谕国,这里是东绵山下的大黎村。

    原来她所处的地方还在曾经皇朝的版图内,对于这一点,安明瑜心里很高兴。至于她想知道的其它内容,就要庆幸黎皓月在读书了。他已经答应给她讲史书里的故事了,但遗憾的是他之前并没有买史书,如今才开始借了史书抄。据闻,现在也才抄了一半。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殿下,只不过,那个时候,整个大陆恐怕都得承受您足以燎原的怒火了!

第二十八章 习惯成,规矩立

    在大部分的事情上,安明瑜是绝对有耐心的,可以说一个曾经一生都躺在床上,忍受病痛还能执掌天下的人,她的忍耐力堪称绝世。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忍耐,而是习惯的问题。前世二十七年身处高位养成的习惯,岂是在一闭眼,一睁眼,换了个身体就能忘掉的?

    谁要真这么认为,就天真了!

    当安明瑜还在襁褓中时,旁人的感觉还不会太过明显,只有后来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才略有体会,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样就是正常的。甚至,黎土根三人常常就在想安明瑜果然是安国公府的后裔,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一种高贵,让人高不可攀。

    比如说,作为一个受了多年皇储教育,身居太女之位,手握帝王之权的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令安明瑜在睡醒睁眼的那一瞬间,还是收敛不了自己曾经上位者的威势。

    她的年龄让人忽视了她那双凤眸里犀利的眼神,也看不懂她在那一瞬间的眼神中所透出的如帝王般俯视众生的幽深不可测。她那眼神气势让人看到顶多觉得小不点的眼睛够黑够亮,没人能往深里去想,即便觉得有什么,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安明瑜也曾多次提醒自己要收敛气势,要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婴孩。可惜,刻在骨子里的天家威严让她在睡觉清醒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控制,总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当然,她反应快,人又小,模样顶顶可爱,一开始的一段期间里,确实无人察觉异样,但到最后,人人都习惯了她的规矩后,见怪不怪,所以,她也就不曾再收敛过了。

    是的,安明瑜的规矩有很多,正确的说,那都前世养成的规矩,那是传承几千年高高在上的皇族规矩,也是能甩当今各国皇族世家数千年的规矩。

    于是,真正让黎土根三个人开始感到噩梦的日子是从某个小娃娃可以上桌吃饭开始。

    那个小娃娃人生第一次坐在桌子前吃饭时,等半天也不见她动,只是淡笑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谁都不明白她怎么了,最后还是小娃自己起身端了一碗水,漱了口,再端了一碗水,洗过手后,才再坐到桌子前。

    当时,那个小娃平静无波的眼神落到三人脸上时,从来不饭前漱口洗手的三人不知道为何会老脸一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曾经,无论是在逃亡的路上喂安明瑜米汤,还是后来到了大黎村后喂她羊奶和米糊之类的食物,因为给小娃娃的东西温度不能烫,无论是谁都会先尝一下,所以没有人发现安明瑜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让人先尝一下,她才肯吃。

    待她漱口洗手后,坐在桌前,仍是不动手,而是看着几人,不言也不语,像是还在等待什么。最后几人以为饭菜有什么问题,先尝了一下,待所有的饭菜都被他们尝过后,她才开始动手吃。

    久而久之,几个人终于明白在她吃饭前,所有的饭菜都必须先当着她的面尝一下。甚至黎土根都闹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答应她,给她打造了银筷子一双,银匙银碗各一件做她的专用餐具的。

    无论什么饭和菜,她食用的次数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一盘菜或哪一种主食能让她多吃一口的,就好像所有的东西到了她的口中,都是一个味道。别看她满百天之后,几个人就跟在了她的身边,可是到现在都两年了,他们还不知道她到底爱吃什么。

    饭桌上,不说黎土根之前只是个乡村小子,就说后来他还成了荒岭盗匪,而另外两个更是土生土长的盗匪婆娘,吃饭能有什么规矩?能吃到肚子里就是规矩。

    三个人吃起饭来,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中途话痨黎土根还时不时地说话聊天,当然,这一切如今已经成为了历史。

    从安明瑜上桌的那一天开始,谁要在饭桌上敢发出声音来,她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汤匙或筷子,就那样淡淡地笑着,盯着对方看,直到看得那人不由自主地心虚,放轻放慢动作,看得说话的人心里发毛,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嘴为止。

    吃饭的时候,三个大人的坐姿曾是歪七扭八,盘腿的盘腿,一只脚踩凳子上另一只踩地上的各种不规矩,一只手抓着筷子一只手在桌子下的吃饭还吧唧吧唧,而当小娃娃的视线一一扫过去的时候,那眼神中的威势能让几个大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悄悄别扭地改变自己的坐姿和吃饭声响。

    接连几次吃饭后,三人才意识到那个小娃娃她的坐姿非常端正规矩,双手都在桌上,吃起饭来更是一声不发,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整个人看上去贵不可言,致使陪她一同用餐的三人很难不向她学习,不断地纠正自己用餐的不良习惯。

    这不算完事,吃完饭后,小娃娃她依然要漱口,洗手。

    总之,娘咧,跟安明瑜一起用餐,能让他们次次都深刻地体会到一种自惭形秽!

    如果安明瑜告诉他们,这都还是她根据所处的环境,已经尽量精简了规矩,收敛很多的话,估计黎土根他们会吐血吧?

    安明瑜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睡觉也有睡觉的规矩。早睡早起不说,中午必须还有一觉,谁若敢中途吵醒了她,那就等着接连几日的倒霉吧!

    婴儿时期,吵醒她的时候,她会看着他们,然后小手一巴掌呼上来,可那时候几人都觉得小婴儿好可爱,小巴掌力气小,拍上来不让人觉得疼,反而认为是喜欢他们的举动。

    可长大后,巴掌什么的是没有,但倒霉之事就不断了。一次两次还可以当作偶然,次次如此,那就不是偶然了,几人在经历了多次的惨痛教训后才确定小家伙竟然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没办法,安明瑜上辈子病痛缠身,睡觉这种让人觉得普通的事对她来说,反而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所以那时身为太女的她一旦好不容易睡着,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勒令不得出声,甚至整座宫里连只虫叫声都不被允许出现,因为一旦她被吵醒,她那脾气可真不可能好得起来。

    不夸张地说,曾经还有人为此丢了命。所以在她能说话的时候,就很认真地向包括黎皓月在内的四个人表示过,无论何时,都请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

    相较于上辈子而言,只是让吵醒她的人受些倒霉的惩罚,她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好不好!

    “仁慈”的安明瑜虽然只有两岁多,但还是让三个大人感到了很多说不出的威严来,内心不由自主地敬畏之。

    牧西西和牧南南没办法,必须得保护在安明瑜的身边。黎土根就不一样了,他在山脚下还有一个家,于是“聪明”的他有一段时间在安明瑜的跟前受到的打击太多,想偷个懒,逃避一下某小娃的规矩,但又要避免到时候牧西西二人向牧成玲告状说他不照顾安明瑜,就决定让儿子来替换一下他,替他这个老父亲感受一下这种可怕的水生火热。

    然后,某一天,黎土根忽然发现,他那优秀的长子好像乱入了什么东西,被安明瑜的规矩带跑偏了。

    啊,等一等!他想静一静,他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身相伴,信任予

    很多年以后,黎土根一直在想,若是当年他没有让长子上山彻底陪着安明瑜的话,那么,会不会长子就不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不会有后来种种跌宕起伏的经历,更不会让他到达自己从未奢望过的那种地位,高高在上,宛如天人,跟他这个爹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但是,人生从来没有什么是可以假设的。

    现实是,对于黎皓月的到来,牧西西和牧南南表示非常欢迎。小少年的颜值赏心悦目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比起她们来,黎皓月毕竟只比安明瑜大了十岁而已,可以陪着小家伙,肯定比她们有共同语言。

    至于男女有别,她们荒岭盗匪什么时候在乎过那种破规矩了?不知道她们荒岭盗匪中女人当男人,男人如野兽吗?

    不知为何,当黎皓月来到安明瑜的身边时,牧西西和牧南南觉得有些事情就变得轻松了起来,她们空闲的时间也多了起来,黎土根更是高兴地经常在家陪娘子和女儿,偷个懒,自由自在的。

    殊不知,那个小小的人儿她经常打着三个大人的名头来从黎皓月那里套话和达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上山陪伴安明瑜的黎皓月某种程度上造就了她的规矩越发的多,气势越来越不加收敛了。哪怕让毫无学识的黎土根来描述,都能给出两个恰如其分的词“纵容”、“宠溺”。

    无论对错,无论合乎常理与否,只要是安明瑜的要求,黎皓月从未有过一个“不”字,无条件的纵容,无止尽的宠溺,还是纵容宠溺了一辈子!

    待三个大人有一天发现,这种轻松空闲和自由自在所换来的结果是什么时,三个人的脸都绿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黎皓月除了去上族学外,其余的时间都是陪着安明瑜度过的,甚至晚上也住在了山上。

    狩猎小屋很简陋,但仍被隔成了三间,一个吃饭招待人,一间是牧西西和牧南南所住,至于黎土根一直以来都是晚上回山下自家屋的,最后还有一间就是安明瑜住的,但被一道帘子隔成了两半,方便人睡那里晚上照看她。

    以往是牧西西和牧南南轮流睡外间,照看小娃的夜间之事,而自从黎皓月来,二人就把这事彻底甩给了小少年。

    对此,安明瑜表示双手赞成。实在是无论牧西西还是牧南南在外间睡觉,一个打呼噜震天响,一个说梦话挥舞手,着实让安明瑜受不了。每天想怎么惩罚她们打扰自己睡觉也是很累人的好吧!

    她就经常想问一句,这两人真是女人吗?不会是外祖母看她需要女扮男装,就非要找几个似男人般的女人来给她做榜样吧?真可怕!

    还是小少年来了好,睡颜好看还安静。对此,安明瑜表示很满意,内心终于对黎土根表示称赞了一回。

    黎皓月是打从心眼里就喜欢和心疼这个小娃娃的。

    之前他也来过山上很多次,只是没有像如今这样彻底住在山上。所以他知道安明瑜非常好带,从来不哭不闹,家里只比她小几个月的妹妹跟她一比,简直是狗都嫌!

    他心疼她年纪幼小就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在需要父母的时候,却被迫远离家人,不能在自己爹娘的身边成长。本是千金之躯,却住在深山老林,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明明有兄姐,却只能跟两个闷葫芦大婶住一起。所以,黎皓月尽自己可能的想要让这个可爱的小娃娃过得开心点。

    在小少年的心目中,让她开心的做法,就是无论什么事,只要他能做到,全都满足她。

    生平第一次,小少年允许一个小女娃叫自己“月哥哥”。当然了,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娃听见这个称呼时,在内心纠结万分,琢磨了半天自己的年龄。

    她前世活到二十七岁,比他大呀!她叫黎土根他们叔呀,姨呀,是因为他们都比她曾经的年龄大,自是无压力,可让她叫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少年哥哥的话,就有点难以说出口了。再说了,现在距离她前世多少年来着?她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已经是几千二十八岁来着?

    当时,安明瑜比较了一下自己与黎皓月的个子,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最后,坚定道:不管了,她现在只有一岁多!

    于是,就听得那个甜美可人的小人儿按他的要求叫了一声:“月哥哥。”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某人叫起哥哥来,完全没压力!

    女人呀,对年龄的在意,都是一样的,能少多少是多少!

    小娃儿软糯的声音瞬间萌化了黎皓月的心,又说下了一句承诺:“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月哥哥说哦,月哥哥一定都会帮你的!”

    “好!”小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从今以后,她让黎皓月帮起忙来,毫不手软。

    遥记得那个小少年当时展颜而笑,俊美好似落入凡间的仙童,让人心生喜悦。

    躲避小娃规矩的三个大人,一个躲自己家里去了,两个在黎皓月上族学时让小娃自己玩,只会偶尔瞅瞅她别出事,待吃饭时段,更是躲得不见踪影,坚决不跟安明瑜一起用餐,就让黎皓月一个人陪着她。

    于是,三个不靠谱的大人因为黎皓月的到来,彻底对安明瑜放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凭实力宠娃的黎皓月尽可能地插手了安明瑜所有的日常琐事。

    安明瑜的规矩在本身习惯就被自家娘亲教育得很好的黎皓月看来,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相反他更喜欢对方的规矩懂事。

    潜移默化中,黎皓月的言行举止也越发的优雅从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如同一幅画般的美好和谐。

    待三个大人一年后的某一天心血来潮,再跟二人一同用餐时,忽然发现,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打击人的娃了,而是还多了一个刺激人的小少年,甚至规矩都起了变化。

    什么时候端盘子上来的人必须要洗手三遍了?为何明瑜小小姐的碗筷他们不可以碰了?还有,这些饭菜为什么就不用人试吃了?

    三个人聪明地没敢问这些问题,因为怕问了,会受打击。

    要知道,安明瑜早就忍她们很久了。不说出身皇族本身的那些个干净整洁的要求了,只说一个由各种医术高明的符医陪伴长大的人,就可想而知某太女殿下她的洁癖会是多么地严重了。所以她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牧西西一个符医女那么不爱干净?

    至于碗筷只能黎皓月碰,饭菜也不用试吃,很简单,信任而已。那个小少年亲手做的饭菜和拿来的碗筷,她相信不会有任何问题。

    信任,毫不设防,前世今生,安明瑜给予的仅此一人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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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介绍:
一代太女,惊艳绝伦,掌权如皇,红颜薄命,憾然离世;一座皇朝,分崩离析,覆灭不存,残留遗民,隐世百年;一家七口,幸福美满,天降横祸,连连遭灾,家破人亡;帝星现,预言始,太女还,隐族出,天地间,风云起,这天下,谁主沉浮?且看复仇之火,星星燎原,重生太女,剑指天下,掀起腥风血雨,成就一代女帝千秋帝王业!一句话简介:重生归来的太女老祖宗怒火压不住,不肖子孙们的牌、位、颤抖吧!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