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两情久长时
九月，豫地天气早已是转凉，气候却依旧是干燥无雨的。
魏州，滑州，曹州，澶州，濮州等地突发的乱象，终于是吓得汴州府尹慌神，一纸奏疏，加急送入京城。
月初大朝，德化帝滔天怒火至终不曾停歇。
大司农卫介，赈灾不时，欺君罔上，被处以死刑。
汴州、定州府尹救灾不及时，无能其位，连降三品，罚俸一年。
丞相杜纴当殿下跪认罪，悔其识人不明，亦被皇帝罚俸半年。
朝罢，京营五万将士被下召，由指挥使贺景山率领，东初长安城，前往豫地平叛。
同时，帝王下召，临州各地征召驻军及轻壮，辅助朝廷大军剿匪。
九月中上旬的滑州等地，是被秦箐占领得十分完全。
曹州和濮州的事情，自然也是秦箐安排的手下所制造的。
在九月这半个月，这些地方的义军，都是尽可能招收更多的将士，来应付朝廷的大军。
曹州的灾民军队，在头领带领下，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开始朝西线靠拢，抵御随后的官兵。
以北的相州，是秦箐随后的目标，她想着的是，尽快将身边的几个州城占领，方便以后。
其实她刚开始想着能不能把汴州吃掉的。直至后来，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先不说汴州整个何南道的制所，是不是几天就能啃掉的。光凭黄河，就是一道天堑。
最后，她终是觉得还是先在滑州安定要好，凭借黄河，也是抵御官兵的一道手段。
觉定北攻相州的同时，秦箐写了三封信，送回魏州。
这信，是给秦素和郑馨宁两人的。
她与秦素是一月有余不曾见面，说实话，秦箐心底甚是想念这坏丫头。
此信，一为抱安，二为询问三人南下滑州的想法。
等把相州占领，秦箐应该是轻易不会再回魏州了，她得直接南下。
若是南下，和朝廷开战，那就是长久战了。
如此，秦箐再三思虑，决定是将她们三人接到滑州来。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时常见面。
……
三人看信，三中截然不同的态度，郑馨宁沉默，郑芳宁心底纠结，唯独秦素，是高兴不已的。
其实郑芳宁比谁都想帮秦箐做些事情，只是，她到底是要考虑大姐的想法，这些天一直都是乖乖待在家里。
此外，她心底还有刘毅汇……
最终，这事还是郑芳宁说服了自家大姐，决定一齐南去滑州。
这日，天晴。
冀地的秋季，不见秋雨，显得有些干燥，成片的农田光秃秃的，冷清极了。
魏州城外，郑馨宁和秦素已经是上了马车，一齐等待着郑芳宁与刘毅汇告别。
刘毅汇一身青色长袍，静静伫立，淡雅脱俗。
郑芳宁垂着头，情绪低落，“刘大哥，我这再离开，怕是好久不能回来了。”
“可惜，经历这些天，我爹依旧对我们两人的关系发展十分慎重，不然我该和你一起去滑州的。”
刘毅汇长长叹息，突然是将郑芳宁垂在身旁的双手拉起，紧紧握在手里揉捏。
郑芳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语，又是低下头来。
为了能和郑芳宁在一起，刘毅汇这些天可没在爹娘身前费功夫。
他娘还好说，女子心软，谁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幸福呢？
但是刘杰贵，顾忌太多，是真的难劝。
眼瞧着心上人不接话，刘毅汇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他又道，“说起来，你一个女子，就一定要铁了心，去前边的战场受苦吗？”
秦箐那些事情，刘毅汇从始至终，并不看好，但是他也不好劝什么，毕竟秦家也是至死一搏的勇气。
但郑芳宁，他却是万分不解的。
“嗯，”郑芳宁轻应一声，抬头看着他，眉间神色显得颇为郑重。
“秦姑娘是我和我姐的救命恩人，如今，我是要想办法去帮她一些的。此外……，我还有一些私事，不得不了。”
刘毅汇并不知道什么私事，只是点头，没有再去婉言劝导。
郑芳宁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唇，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个小步子往前凑了过去。
她缓缓挣扎开双手，在刘毅汇疑惑的目光下，猛地伸手，紧紧抱住他。
美人突然大胆的拥抱动作，刘毅汇是惊讶万分的。
他错愕地低头，看着怀里紧紧贴着自己胸膛的心爱之人。
鼻尖，似有着一缕又一缕的香气围绕。片刻，刘毅汇犹豫着伸手贴上了郑芳宁的后背，轻轻搂上。
好久，郑芳宁尝试着抬起头，眼神带着浓浓的期待，“刘大哥，这么久时间，你会等我吗？”
突如其来的女方告白，让刘毅汇既是惊喜又是迟疑。
郑芳宁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抱的更加紧了，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只听得刘毅汇郑重无比的语气，“芳宁，我会等你的，父亲那边的事情我拖着，秦姑娘是有能力的，到时候一定会有好的结局。我……等你!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还是刘毅汇第一次表明自己对秦箐的肯定态度。
“嗯。”郑芳宁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顾不远处的秦素一行，依旧紧紧与刘毅汇相拥，
她重复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
这是那日，刘毅汇送给她的一首词，自己最喜欢的，便是词的上下两阙后句。
如今郑芳宁早是知道词的真正来源了，但这，已经不再重要。
两人首次突破男女之别，不顾其余的拥抱。在白日的城外，温存。
很快，郑芳宁终究是挣脱了温暖的怀抱。
“我……走了，刘大哥你早些回去吧…”
“…嗯…”
转身，她飞快走到马车那边，踏了上去。
对郑芳宁和刘毅汇两人的情景，在马车上的郑馨宁和秦素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郑馨宁倒是心事重重，只是淡淡看了自己妹妹几眼。
对于秦素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子，那一幕是觉得特别好看，她还特别好奇。
马车上，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好玩心，一个劲和郑芳宁唠叨没完。
在郑芳宁冷冷的呵斥声里，车行启程。
路边，刘毅汇一人远眺的身影，无比笔直，却不显孤寂。
……
第194章 滑州小团圆
郑馨宁一行两日便到了滑州，安置在城中。
刚开始还兴奋不已的秦素，只闻知秦箐去往相州，还未回来，顿时整个人变得闷闷不乐。
九月十九
前线，朝廷军队月中已是到汴州，决定在两日后这天，挥师北上平叛。
与此同时，秦箐得到官兵到汴州的消息，率军火速南下，也到了滑州。
滑州城外，秦箐身着银甲，等待着城门开启。
而她身下，一匹年龄较小的棕色骏马，数十亲兵紧随其后，整个人显得是飒爽英姿，威势慑人。
秦箐以往是不会骑马的，就连马匹碰都没碰过。
之前，她考虑到战争需求，才找来了一匹马，在几个投降过来的官兵指导下，尝试着训练骑技。
好在她似乎是有天分，训练也刻苦，很快熟了骑马赶路。每日在平地上骑个几公里，不成问题。
至于马上骑射作战，她暂时是想都不用想的。
因身体的年轻，此时身下作为赶路的马匹，也是年幼许多。
城门很快打开，守将快步上前贺道，“属下见过将军，恭迎将军凯旋。”
秦箐双手拽紧了缰绳，身下骏马依旧是不耐烦的摆着头颅。
她微微颔首，“知道了，我先进城办事，你们先退下吧，”
“属下告退!”那将士应到，闪身在了一边。
“驾!”秦箐轻喝一声，带领着身后的亲兵，直接骑马入了城门去。
半路，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楚沐一行，秦箐是直接随他去了知府府。
滑州城的知府府，正是秦素三人暂住的地方，其实，如今用来作为将军府，再合适不过。
她今日也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才能一回城就去见秦素。
将马栓在门口，秦箐抬头看了一眼府门，心底飞快地琢磨须臾，疾步而入。
步入前厅，她便见到了满脸都是焦急的秦素，正在厅内四处踱步。
听见来人的脚步，秦素一个转身，入眼，看见了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的秦箐，微笑着注视自己。
“姐!”
秦素惊喜的唤了一声，飞快地冲了过去。
也不管自己舒不舒服，直接扎入怀中。
“姐，咱们都分开一个月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秦素欢喜地在秦箐肩上蹭了又蹭，突然是眉头一拧，小鼻子微耸，像是捕捉什么味道一般。
“哈哈，我当然知道，姐这个月也想你这小丫头呢，”秦箐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又是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话一说完，秦素一个挣脱开，离着秦箐隔了半步远。
抬头细细打量这个只是一月不见的便宜大姐，秦素是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就像是……又换了一个灵魂一样。
她皱着眉头，整个嘴都嘟了起来，“你是怎么回事？笑得跟个男的一样。”
秦箐顿时有些尴尬了，不好意思的理了理发鬓，“呃……，可能是跟那帮弟…部下待久了吧，你是知道的，我这一个月全在领兵打仗。”
领着一帮人打仗，自己有些行为却是受到了男子的影响，秦箐是明白的。
这比较粗犷的笑声只是其中之一，除此，自然也还有其他一些方面。
看着秦箐理发的正常动作，秦素终于是理解的点点头。
正要在上前，一阵清风拂过，她鼻子又是吸了吸，“好重的味，……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秦箐这下受不住了，直接是将两手抱住了秦素腰间，猛地将她举高过了头顶。
“呀！”秦素有些慌乱的惊叫一声。
底下的秦箐抬头看着她，故意板着脸色：“外边作战洗澡也不方便，我只不过四五天没洗，你这坏丫头好像又是在嫌弃我了？”
秦素被举的老高，心底是有些兴奋，一阵洛洛直笑，“你快放我下来，府里现在还有热水的。”
语罢，又是伸手推了推秦箐的头。
秦箐觉得还不够，在她的惊呼声里，揽住腋间，直接是护住她转了三圈。
“小丫头你倒是好自在，一个月下来又是重了好多，我都抱不住你了。”秦箐将她放在地上，轻笑着调侃。
秦素立刻就上前黏住，又是不满的哼道，“我才没有，分明是姐你自己变瘦了。”
“好了好了，你自己玩，听你的，我这就去洗个澡。”
“那你快些，我还有好多事和你说的。”秦素恋恋不舍的松开胳膊。还未开始，便在催促。
秦箐再回到前厅，除了秦素，郑馨宁两姐妹也是到了。
她披着一头乌黑湿漉的长发，冲两人微笑问好后，才坐在了秦素身边。
“妹妹这一月情况怎样？该是很艰苦吧，听说京城官兵马上就到了。”率先开口的，是郑馨宁。
她勉强的笑了笑，言语中却透露着一丝怪异。
秦箐自顾低头梳着长发，闻言转头，露出一缕淡淡的轻笑，“还好吧，遇到的驻军太弱了，不过这几日后，官兵到了，好作战的日子就到头了。”
她是明白郑馨宁想要尽可能放下执念的想法的，说话也没有带着太多格外的心思。
“既然如此，妹妹可要担小心一些。”郑馨宁关切道。
秦箐依旧是梳理头发，“这是自然的，我明日就一早，还得领兵南下了。”
“啊？姐你明天早上就走啊！”本来心情不错的秦素，瞬间沉下来，语气透露了浓浓的失望。
“战事拖不得，现在什么都要行办法，武器没有，大军也马上就断粮了。是什么都难，等以后那些部下学了能力，就好了。”秦箐放下梳子，很轻松的应到。
只是，其中的难处只有她自己清楚，军队这边粮食有多么少。
之前滑州那些难民，秦箐想收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指引他们去别处自立更生。
这批难民，便是要成为所谓无首流民了。
说到底，汴州暂时攻不下，秦箐还在等着南方有粮食来。
秦素似乎真的怕了分别，突然是不顾旁人，直接是从旁边椅子上离开。
也不想着自己已是十三岁的年纪，她乖巧蹭进秦箐怀里来，紧紧将秦箐手臂搂住。
这一幕，让郑馨宁和郑芳宁都是摇头喟叹，只觉秦素一人在家，这些月生活太过孤独。
秦素钻进秦箐怀中，抬头，一双眸子写尽了忧愁，“那…是不是又要很长时间？”
“这到不是，官兵如今应该只是首次试探，如果狙击状况不佳，不会牵扯太久，会退回等待其他辅军的加入。快点，三两天也就能结束。”秦箐解释，轻轻将她护在身前。
秦素如释重负一般，“那就好，姐，如果战事容易，派手下就可以解决的话，你可要及时回来。”
“嗯，姐自然会的。”
第196章 淮河运粮
时间正直九月下旬，徐州，临淮县。
房里，赵新坐在首座，手底反复翻弄着桌上的名册。
手中的名册，记载着一行行的商人姓名，以及背景。
此时的赵新，看着脸上样貌，比先前魏州，要憔悴许多。
这半个月下来，除了占领控制徐州，整个义军高层都在为粮食四处奔波。
徐州毕竟离着江南较近，粮食好得。但是再往北的曹州魏州，就需要他去考虑粮食得输送了。
好久，赵新将名册放在一边，整个人长吁一口气，“这些就是能卖粮食给我们的商人了吗？看样子还不少。”
何川应到，“是的，只要有利益，这些商人肯定是愿意卖粮食给我们。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和他们协商要好。”
“嗯，小姐在北方应该很缺粮食，时间不等人，我们得早些安排。”赵新起身，随着心腹出门而去。
粮食的商谈非常成功，除了价钱高得离谱，能到手的粮食已是足够短期需求了。
那些商人很精明拿捏住反贼缺粮的要害，拼了命哄抬物价。
赵新买到的粮食，比之前官府征集的贵了好多倍。
但这没有办法，义军需要粮食，反而，先前搜刮出的金银财宝对义军来说，不如食物值当。
……
入秋的夜晚，宽阔的淮河河面上，陇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繁星璀璨，湿气缥缈。
远处的南岸，一艘艘小型商船缓缓航行，散了河面阵阵水雾。
淮河北岸边，千余义军将士打着火把，在赵新的带领下，等待着商船靠岸。
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他脸上的深沉。
河面上，货船轮廓渐渐显现。此时，没有人说话，夜色静得出奇。
很快，第一艘船靠岸，等确认身份，开始有力夫从夹板上搬卸粮食。
“这些奸商，还真是无利不贪，若不是缺粮，还真想活剐了他们。”
何川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金银外送，心底就是一阵恼火，低声骂道。
赵新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平静，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卸货的商船，“没办法，小姐交代的事情，我们得办好的，不然这两个月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也是，这里有四万多担粮食，也不知小姐那边多少将士了，我们也不知够不够。”何川言道。
到底是大批粮食到手，所有人心底终究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一次交易成功，预示着还会有下几次的交易。
徐州叛乱，为了防止江南粮食流通，淮河河道肯定会很快被封锁的。
但是这没关系，巨大的利益驱使下，总会有一些官商勾结，卖粮食到反贼手底。
况且，明年开春，豫地的东小麦应该会能缓解后勤压力。
赵新依旧是一动不动望着河岸，突然是嘴角露出一抹骇人的笑容。
他手底的匕首被用力握紧，“何老弟你只管放心，这些商人目光短浅，现在不留余力的往我们身上薅羊毛，以后迟早会后悔死的。”
“没错，如今我们虽处处受限，但这淮河，迟早要趟过去。”何川认可的附和。
语罢，他大步向前，走到了河岸边去。
四万担的粮食，在夜里花了很长时间，直至凌晨，粮食清点完毕。
翌日早，在赵新的安排下，近万将士带着三万担粮食，北上运往曹州，再辗转运往滑州。
赵新和何川依旧是待在了徐州，进一步扩张军队规模，扩张领地。
第195章 黄河渡口战役
第二日，天还未亮，秦箐已是率大军南下。
经过宁阳县早已干涸几月的黄河故道，已经是这日傍晚了。
休整一夜，义军在九月二十一中午，最终驻扎在汴州境内的黄河北岸三公里出。
驻军点是一个船渡口，黄河岸地形不一，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停船点。
官兵从汴州河道渡河，肯定是只能选其中一个渡口渡河的。
这次秦箐出兵，只是知道官兵到汴州了，但还不知道官兵具体的出兵平叛日期。
官兵要想北上，还要渡黄河，她所凭借的，是乘早堵在黄河北岸，阻击官兵。
整整一月，秦箐还是靠着少量的摸索和研探，驯练了五千弓箭手。
这五千弓箭手，便是义军仅有的远程兵了，可以说是精锐所在。剩下的将士，武器全是大刀长枪长戟。
基本弓箭之术，非常容易学，而且很多百姓是猎人，箭法也是精通，这也是她能在一个月拼凑出来五千弓箭手的原因。
战前临时工，不说箭法如何了得，至少是能射出去。
而且在射击时，也不会出现指前射后的情况，区域覆盖还是不成问题的。
驻扎在黄河北的大军，总共是一万有余。
军队驻下时间不过一个时辰，秦箐是在这里原有的土坯房中休息。
说是休息，外边人不知晓的是，他们将军这些日子一直是在苦命练习枪术。
身为一军首领，秦箐一直用刀是不现实的。
今后战争规模扩大，若是主帅亲自上了战场，肯定是两军主帅之间骑马弄枪比武了。
如今秦箐的刀法，可以说是技艺娴熟的。戟暂时不适合她的练习，倒是枪矛之类的武器，可以慢慢熟练。
之前已是经历了秋召长时间的指导，剩下的熟悉，只能是靠自己苦练。
在澶州那会儿，她还有幸找到一本讲解刀枪之术的兵书。
虽然不是那些大唐名将手中的那些秘籍，但是对于秦箐来说，足够花几年的时间精通了。
屋里，秦箐只觉得有些累了，方才放下武器。
正要端上一杯水喝，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
“将军，属下有战情禀报。”一名穿着盔甲的将士驻足在门口，行礼道。
“进来说吧。”秦箐端起茶杯，将杯中的凉水一饮而尽。
部下几部进了屋，再次开口，语气夹杂着一丝担忧，“将军，官匪已经是到黄河南岸集结，准备渡河了。观其数量，该是在七八千左右，都是精锐。”
虽说这些天义军都是基本完胜官兵，但是毕竟面对的是地方驻军，和京营精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能在义军营当首领带兵，自然不能是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寻常百姓。
“那就吩咐下去，整集三千弓箭手和五千步兵全部去岸边就位，尽量阻止他们渡河吧。”秦箐沉声安排道。
那将士又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一转身就出了屋去。
秦箐将墙边的佩刀拿在手里，紧随着出门。
八千将士很快到了指定位置，肃装待发，冷冷观察对岸的官兵动向。
与此同时，对岸准备过河的官兵也是隐约看清了这边埋伏着的大量反贼军队。
即使知道河岸敌军埋伏，官兵是有任务在身，不能打退堂鼓。
谁都明白骄兵必败，但这些来自京师的精锐还是很自然而然将反贼小看。
很快，官兵集齐了船只，先锋部队开始起锚渡河。
黄河这个渡口足足三公里，船只要想过来，经历的时间还是不少。
秦箐领着一众亲兵，站在河岸边的高低上，隔着前线有一段距离，却是看得非常清楚。
她并没有亲自指挥，这种官兵试水战，交给手下练习能力要更符合她的目的。
时间缓缓流逝，第一队的官匪船队已经是接近河岸，不过两百米。
官兵是不会傻到往敌军怀里渡船的，船帆迎着河风，船队尽可能飘向了河岸下游。
义军这边也是随着船队着陆点慢慢朝下追击，丝毫无惧。
眼瞧着船队进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一个义军守备大声朝手下弟兄下达命令。
“弓箭手，准备射击!”
兹——，所有弓箭手弓上满弦，箭头直指船上官兵。
“放!”
唰——唰——
一阵又一阵箭雨随着岸边直指天空而去，仿佛遮蔽了天日。
转眼间，箭矢下来，一道又一道，落在了河面的官兵船只上边。
敌军将领直面铺天而下的箭雨，自顾嗤笑出声，“不过几个毛贼箭法，这力道也能杀人？”
随着右手刀扬，落下的箭矢只在瞬间，无力地歪在身边去。
“弓箭手何在？掩护我军登岸!”将领大声喝到。
话音刚落，官船两边出现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唰——
官船上亦是升起一阵箭雨，直指河岸。
“小心箭矢，快跑!”
那守备慌乱之间，连忙吩咐手下撤退。
在慌乱下，这场与精锐的第一次交锋，以义军失势而终。
很快，第一批官兵登岸，还未松一口气，岸边再次围过来大量义军，双方再次近战交手。
秦箐伫立在山头上，遮着头顶的眼光向岸边眺望，看得直皱眉头。
这些将士…，终究还是不如京营的……
……
频繁的交手是枯燥的，官兵派遣的第一批将士，经历义军的以死抵御，终是败退。
一下午的各种交手，虽然官兵所剩不多，但义军将士同样是伤亡惨重。
秦箐在黄河滑州一带的御敌，持续了四五天。
最后，官兵一方终是觉得己方军队太少，暂停了对叛军的攻击。
而在这日深夜，汴州的官军驻地，受到大量来自曹州难民的突袭，伤亡不少。
翌日，这批反民轻易撤退，不知是北上，还是东退。
战斗暂时熄火，秦箐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每天都在为义军的粮食操心。
无论是进山打猎，还是其他什么收集能果腹粮食的办法，她都在尝试。
但这依旧是无法摆脱事实，手底庞大的七万义军将士，马上就缺粮了……
……
九月中旬，徐州乱，一时间，徐州南北各镇纷纷沦陷。
九月下，充州乱。
十月初，消息传入汴州。
第197章 柳宏
如今的柳宏，是宿州的一个无业游民，整天浑浑噩噩。
宿州是徐州辖下一个小州，地处亳州以东。
此时的宿州，说是战乱，倒也还没有糟反贼占领。
柳宏想要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找份活计，他却是连证明身份的户口登记都没有，只是干了一段时间苦力活，赚了一些小钱。
确切来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来到这社会已经有半年了，除了身体的名字叫柳宏以及年龄十八岁外，他是对其他信息一无所知。
柳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是他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他原来的地方了。
从到来的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唯一住的房子，是他之后在一个荒废的村子找的。
这次的奇怪到来，对于他来说，唯一赚翻了的，就是年龄小了十岁。
今日，柳宏又是出了自己躲风雨的破房子，想要出门找些值得的活，来维持自己的生活，顺便挣些路费。
走在一条不算宽阔的泥土路上，柳宏烦躁地思考着未来的打算。
北方遭了灾，越来越乱了。这些日子，他又是听人说，徐州难民遭了反。
想着这些，他心底就是一阵自嘲。
他其实是想着早些赚点路费去江南的，但是如今等他南行的时候，估计淮河早就打起仗了。
烦躁地低头往前走，突然是眼前多了一个身影。
柳宏心思根本是不在路上，只是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他整个人都是扑倒在地。
“该死的，什么玩意儿？”
这一摔，差点将柳宏撞破相。
等回过神来，很明显感觉到身下有个软趴趴的身体。
他赶紧一个腾步，整个人从女子身上起来，再朝身下一望，路边横躺着的，分明是一个女子。
细细打量，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柳宏来说，更应该称之为女孩子。
这女子穿着粗布衣服，早已破烂，没有生气的躺路边一动不动，一副遭了灾的模样。
看着女子脸上乌黑不堪，全是泥巴，嘴唇都快干裂了。
柳宏没时间犹豫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姑娘醒醒!醒醒!”
尝试好几次，地上的女子还是无动于衷，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样子。
柳宏没来由一慌，微微用手试探了一下女子的鼻息。
鼻下温热的气体表明，这女子只是暂时昏迷了。
柳宏暂时松了口气，愣愣看着这女子，心底就是一阵郁闷。
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的，看着女子的模样，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是柳宏如今这家境，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再安排一个女子住下，估计以后能忙活死。
在路边琢磨须臾，柳宏长叹一声，伸手拉起女子两只手臂。
一个弓腰，柳宏将昏迷中的女子背在身上，慢悠悠朝原路返回。
脊背异样的感觉表明，他背着的这小姑娘该是饿了好久了，整个身子都是干枯瘦弱的。
但是瘦弱归瘦弱，柳宏不可否认这姑娘肌肤确实是柔软，丝毫不觉干燥缩水。
走了好大段路，柳宏终于是到了自己的房子，进屋，将背着的小姑娘安置在床上。
又是端来一杯冷开水，轻轻捏开女子的红唇，将水倒了进去。
静立好久，柳宏看着床上的少女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叹息一声，走到一旁。
翻箱倒柜，他从一堆杂物里找出好几两银子，紧握在手中。
这是他这小半年辛苦操劳赚的小钱，说是多，吃饭确实够了，但是柳宏想要的，是去江南的路费。
他往床上望去，又是狠下心来。
现如今，又是抬回来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自己还得想办法请个郎中来给她调理，也不知消去要多少银子。
准备好，柳宏出了门去。
他费了好大劲，从镇子找来一个郎中，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方。
请郎中加上抓药，一来一回，柳宏觉得自己快要穷得没钱出门了。
在柳宏细心的照料之下，昏迷的女子一整天，依旧是不见苏醒的迹象。
直至第二日，柳宏端着水走进屋，坐在床头。
正打算喂小姑娘喝水，柳宏清楚的看见身边躺着的女子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须臾，女子迷糊地睁开双眼，轻轻扭过头。
她看着床边关切坐着的柳宏，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布满泥垢的脸颊滑落而下，转眼消失在鬓角，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女子眼神空茫，像极了对生活心灰意冷的模样。
柳宏是被女子意外的情景吓了一跳，差点水碗都端不住了。
他赶紧将碗放在一边，安慰道，“我说小姑娘你可别哭啊，这是怎么了，我就喂了你喝了几口水，好像没对你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吧？”
那小姑娘却是像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神色越来越哀伤。
到了最后，小声在床上抽噎出声。
柳宏无奈，一个劲安慰。好在最后，女子总算是住了嘴，也不知是柳宏的话奏效了还是自己苦够了。
柳宏见她终于是伤心够了，无神的望着屋顶，思忖片刻，缓声开口，“我说姑娘叫什么名字？可是家里遭了难？不妨与我说说，我好帮帮你。”
女子转头，一双发红的眼睛凝视着他，柳宏回之以平和的微笑。
或许是对柳宏放心，女子迟疑须臾，缓声道，“我…叫苏凝。”
这女子，正是苏凝，当今的清兴郡主。
柳宏自然不清楚苏凝的身份，只是微微颔首，“苏姑娘如此伤心，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否与我说说？”
“我……”一想起往事，苏凝又是望着屋顶一阵神伤，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我娘她……她出事了……”苏凝嘶哑的声音出口。
清楚如今北地的环境，柳宏隐约有了猜测，他将床头的水碗端给苏凝。
苏凝咽了咽，看着眼前的水碗，又是看着柳宏的表情，目光有些警惕。
柳宏依旧是带着亲和的笑容，配着一张英俊的脸庞，看起来十足的好人样子。
苏凝犹豫片刻，接过来轻饮了一小口，润了嗓子，再次一饮而尽。
这副模样，在柳宏眼里，却是表现出来十足的大家闺秀动作。
“如今北方到处战火纷飞，苏姑娘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母亲遇到歹人盗贼了？”柳宏关切道。
边说，他接过来苏凝手里的空碗，放回床头，重新审视着苏凝，等待她的答复。
第198章 去长安
苏凝点头，眼看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马上被她自己伸手拭干了去。
“我们一家本来是要去长安的，可是途径汴州一片林子遇到了盗贼，他们不仅要财，还杀了我们府中的护卫，我娘她……她为了保护我，引开贼子……”
柳宏被苏凝话中一个汴州着实惊了一把，要知道这里是宿州，与汴州隔着好几百公里，他实在不信一个小姑娘能走这么远。
“那苏姑娘可是当时与母亲走散了？苏姑娘自己既然没事，姑娘母亲也不一定出事的。”柳宏柔声安慰。
苏凝有些无助地摇头，“我娘帮我引开贼子，让我往南跑，可……我迷路了，无头无尾跑了几天，也不知在哪里，再也找不着我娘了，结果那天一问路，是已经出了汴州到了宋州境内了。路上我找着一个好心人，让他载我好一程，我…我小舅舅刚好是在徐州，结果到宿州实在是累了……”
她是真的没办法了，身上也没什么信物，自己落魄的模样，根本不能去找官府，情愿跑上几百公里路来徐州。
柳宏沉默了好久，有些不可思议看着苏凝。
她…她就真的靠自己来到宿州？半路没有出事？
“那姑娘母亲也不一定有事的，也许如今是在找你的。”柳宏怔神好久，才开口。
“可…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我怕……，”苏凝神色哀伤，突然是有些央求的望着柳宏，“公…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叫柳宏，苏姑娘还是称呼我姓名吧。”柳宏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
见苏凝微微点头，依旧是祈求的看着自己，柳宏无奈的笑笑。
“苏姑娘，如果你娘如今没有事情，我们不必急于一时的。你是饿了好久，身子太虚弱了，现在该是好好调理。况且，我们两个人找你娘实在不现实……，我可是连去汴州都路费都没有。”
柳宏果断的回绝，让苏凝再度陷入绝望。
她强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起身，双臂却是使不上来一点力气。
柳宏也不劝阻，如此几番，苏凝终于是认清了现实。
她直挺挺躺在床铺上，空茫的眸子望着屋顶，心思不知飞往何方。
柳宏见状，从床沿起身，“苏姑娘，我先替你煎些药调理身体，你好好休息几日，我们再做打算如何？”
苏凝一动不动，只是愣愣点头。柳宏转身离开。
花了一个时辰，柳宏才将药材煎好冷却。
走进屋，苏凝也闻声转头。
柳宏坐在床沿，将药水搅拌好，轻轻用汤匙舀了一小勺递在苏凝嘴边。
“苏姑娘先喝药吧。”
苏凝愣愣看着对方如此亲密的一幕，不禁微微有些迟疑。
她自然是芥蒂喂药这一幕有些太亲密了。
或许是想着早些寻找母亲，苏凝只是稍作犹豫，终是缓缓张开嘴来。
柳宏将汤匙放在苏凝红唇上，把汤药倒了进嘴。
很快，一碗药水被她喝光。
苏凝依旧是躺在床上，看着柳宏关切的目光。
柳宏依旧是一脸和煦，可苏凝的眼神却是逐渐变得警惕，“柳公子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早先知晓我的身份了？”
“哦？苏姑娘是什么身份？”柳宏一脸迷惑。
苏凝意外的看着柳宏不似作假的表情，“那你是不是……”
话刚说到一半，被柳宏挥手打断，“苏姑娘还请放心，我也不是贪图你的美貌。我只不过在路边恰巧碰到你罢了，买一些药也是很简单的小事，并不需要什么回报。”
这番解释，苏凝又是沉思片刻，才勉强的放下戒备之心。
“等我身子好些，柳公子能带我去徐州吗？”苏凝继续恳求。
生怕柳宏不情愿，她又补充道，“到时候，我可以让我小舅舅给你很多财宝的。”
柳宏摇头，“苏姑娘，徐州难民造反了，如今快十月份，估计战火已经要蔓延到宿州了，实在不安全。”
“什么？徐州怎么会有难民造反的，那……那…”苏凝整个人都是惊讶。
那…，苏凝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她的小舅舅可是王爷，难民闹反，岂不是……
柳宏有些无奈的解释，“难民造反，自然是官府救灾不济了，”
苏凝心底越发不安，作势想要起来，柳宏一把将她肩头按住。
“苏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你家在长安吗？等病好了，我带你回去。”
眼前这小姑娘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柳宏决定送她一程。
左右他自己也是不愿意在战火纷飞的北方待着，眼前女子既然长安有家，自己送她一程倒也不亏。
其中最关键的，柳宏还是先准备好回京师的盘缠。
床上的苏凝，这下是找到主心骨了，连连点头，语气都是夹杂着无尽的兴奋，“那多谢你了，我保证，到时候到长安一定好好报答你!”
柳宏只是淡淡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
苏凝在床上调养了足足七天，方才有了足够的精力下床走动。
这些天下来，柳宏一直是为路费四处奔波，想着法子筹集钱财。
而苏凝在柳宏的细心照顾下，对柳宏这个年轻的少年，有了初步的认识，算是放下心中的戒备心。
傍晚，苏凝在屋里四处走动，活动身心。
房门门吱呀一声，柳宏踏步走进。
“柳大哥!”苏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迎了上去，“柳大哥，…我…，我觉得身子有一些不舒服，能不能找些水来让我洗一洗？”
先前是一直在外，又是在床上躺了好多日子，她已经是好久没洗澡了。
天**美的苏凝，到了今日，已经是忍受不住。
“洗澡吗？”柳宏挠了挠额头，看着一身泥垢的苏凝，对她这些要求，倒也不意外。
苏凝一直行动不便，柳宏一个男子，自然也不能去给她清洗全身，这些天苏凝顶多只是擦了擦脸罢了。
“天旱，家里没有水的，你等等，我替你先去别处打水，然后热了再洗吧。”
“嗯，多谢柳大哥了。”
第199章 狄程炎的抉择
光是去打水，再用柴火烧热，就花了柳宏好久的时间。
一番下来，热水入盆，早已天黑。
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为了方便苏凝，柳宏又是准备一桶热水一桶冷水，任她勾兑。
苏凝蹲在浴盆边上，用手试了又试水温，边试探又慢慢加了好多冷水。
直到脸颊被水汽熏出两朵诱人的晕红，她柔声道，“柳大哥，水已经够用了，你先出去吧？”
“那好，这天气，你要注意时间，可别着凉了。”柳宏关切叮嘱，暗自瞧着她有些闺中女子的娇羞，心底隐隐有些别样的猜测。
“嗯…”
等苏凝应下，柳宏转身出了里屋，为她关紧了房门。
苏凝看着房门紧闭，终于是放下心。
她解开身上穿了好久、早有些难闻的的衣衫，缓缓踏进一盆热水中。
比起寒冷，苏凝更在意舒适与自己的外貌，在热气缭绕中，她细心将全身洗净，一头黑发也用皂膏清理了干净。
终于，苏凝手摸上了自己有些粗糙的脸颊，停着不在移动。
迟疑须臾，她再次扭头看了一眼房门，轻咬红唇，终于是狠下心，用手一把将脸上的一层肉膜揭开。
衣服和假面，都是苏凝的母亲，云和公主先前在躲避追杀时准备的。
若不是这身打扮，她恐怕一路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难。
花了三刻种清洗，苏凝换上一身新的粗布衣服，推门出去。
此时的她，亭亭玉立，外貌早已是焕然一新，就像是换了人面。
柳宏在外边坐着烤火取暖，听着门开的声响，转过头来，霎时间愕然。
他承认自己差点认不出眼前的绝色美人了。
他真不信，这莫非脸上的污泥有那么厚？就好似贴上一层脸皮。
苏凝莞尔一笑，默默走近，临近柳宏，坐在火坑旁边。
“苏…姑娘，真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美貌的女子。”柳宏回过神，由衷的夸赞。
他认定自己不是看到什么好看的女子就会犯花痴的。
但是对于苏凝，柳宏承认自己真的被惊艳到了，说是倾国，觉不为过。
同时，柳宏也明白，对方这是彻底信任自己了，不然，也不会将美貌如此轻易展示出来。
“不过蒲柳之姿罢了，这些天下来，我还得感谢柳大哥的救命之恩的，不然我恐怕早就死了。”
苏凝看着身前噼啪的红色火焰，整个人都被吸引了进去。
“小事一桩，我答应你，要送你回长安的，你先安心静养，我会尽快筹集路费都。”柳宏笑笑，再次下了保证。
“我知道，我信柳大哥的。”
……
十月渐逝，何北何南两道，在秦箐手下的安排之下，渐渐规模声起。
北方的黄辰，一举兵破定州府。
十一月，黄辰持续发力，进一步扩张，控制了沧州。
月底，何北道全线脱离官府掌控。
这期间，幽州的狄程炎一直是冷眼旁观，拥兵自保。
黄辰按照秦箐的命令，将秦箐亲笔写的来信派使者送入幽州城，狄程炎手中。
狄程炎收到秦箐来信的时候，还收到了来自朝廷的圣旨。
对秦箐这封信，他是意外的。
狄程炎一直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完全不知道那魏州的女反贼和自己有何交集。
出于心中的疑虑，在将军府，他亲自拆信阅读。
信中所包含的，是秦箐对之前偶遇的交代，到了最后，则是对狄将军伸出的橄榄枝。
狄程炎看完信，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他怎么也不信，如今北地人人乐道的女元帅，是那个带领护卫救自己一命的小姑娘。
好久，狄程炎恢复神色，看向一旁的副将，“那皇帝纸上写的什么？”
副将伸手递过去，“将军，皇帝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出兵帮忙剿反贼，事成，许将军一个异姓王爷，不削军权，不必回朝觐见。”
“异姓王爷？哼，还真是大方呢。”狄程炎不屑的讥讽，将接过来的圣旨揉在手底。
他将秦箐的信递给副将，示意副将读完。
副将读的很快，随后一脸不可思议，愣愣看着狄程炎。
“这事情，你怎么看？”狄程炎平淡道，语气不带一丝偏袒。
副将心底思忖片刻，还是犹豫，“将…将军，末将觉得，秦姑娘那边如今状况不可定论，不可轻易表示支持。但是皇帝那边，鬼话连篇，更是完全不可信。”
他自然知道当年救命之恩不可忘却，但是二十万镇北军就此投靠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反贼，未免太过于儿戏。
事到如今，镇北军迟早是被朝廷解决的，如果反贼形式良好，军队高层倒是不怎么反对归于反贼，一齐谋天下。
狄程炎看着副将的分析，突然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镇北军近二十万骑兵，若是助朝廷平叛，绝对是毫无压力的。”
“将军……，”副将瞧着他这神情，立刻急了，“将军，皇帝的话不可信，我看我们如今……还是隔岸观火要好。”
狄程炎静静看着自己的心腹爱将，依旧是不语。
好久，他收起笑容，沉声道，“就这样吧，如果以后秦姑娘那边占据大片江山，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助他们一力未尝不可。”
“将军英明!”副将松了一口气，抱拳行礼。
狄程炎将手中的圣旨丢在地上，又是踩了几脚。
他将信纸折好，摆手，“就这样，你先下去，我去给秦姑娘回信，”
“是!”
……
宿州
要想去长安的旅途安稳，路费不是轻易得来的。
柳宏绞尽脑汁，整天辛苦奔波，又是安慰愈发焦急的苏凝。
足足准备两个月，到了十一月底，天寒地冻，才下决心出发去长安。
临行之前，他又是好心叮嘱苏凝带上面皮，不要将美貌示人。
北方冬天是不宜出行的，两人一路从宿州出发，小心再小心，遇到大雪就停下留宿。
这样折腾，足足一个月，小年那日，临近年关，两人才到了汴州南。
在苏凝的要求下，柳宏说服不过，又是跟她一齐找了好几日苏凝母亲的下落。
直到最后，苏凝再次心灰意冷，柳宏才安慰她继续往西。
其实还未到汴州，两人已经是知道汴州在十二月中旬，被魏州的反贼占领了。
整个齐鲁大地，基本脱离了官府的掌控。朝廷剿匪军队力量，全部西退郑州。
与此同时，两人清楚了义军大元帅是一名年轻女子。
柳宏对此是惊讶的，他不得不佩服那女元帅的能力，作为一个女人，在古代能独领一军，做出这么惊天的事业。
而苏凝，不知为何，心思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畏惧着什么。
若不是汴州可能有她娘的消息，柳宏可以肯定，苏凝绝对不会北上。
他到底是不知晓苏凝郡主的身份。
不仅是因为苏凝知道反贼头领的名字，光对于义军，苏凝的身份都是极其敏感的。
苏凝不能明白，那时候离开魏州还好好的，事情怎么会这么糟糕。
第200章 巧遇
柳宏一行并没有在汴州府城逗留，直接往西，打算去正州。
半路，闻知官兵与叛贼正好是在正州开展了对峙，所有关卡被重兵把手，交通完全被封锁。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如今是不能回长安了。
两人一度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万般无奈下，柳宏说服苏凝，原路返回汴州找地方留宿，做进一步的安排。
等回到汴州，两人经过义军的搜查，混进城，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然而，他们进城方才发现，汴州城里经历战火，已经是慌得不成样子了。
街上不见多少行人，大部分房屋也是被烧毁。
两人沿着街道，找了好久，也是不见有什么酒楼客栈开业。
眼瞧着天都黑了，最后柳宏找了一间已经是没人住的房子，暂时借住下来。
折腾好久，安排好苏凝在屋里歇息，柳宏正要转身离开，衣袖却是突然被她拉住。
“柳大哥，我…我肚子饿了……”
苏凝很快松开柳宏的衣袖，可能是觉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很低。
“这样吗？”柳宏也是有些手足无措，“赶了一整天都路，你先休息吧，让我出去想想办法。”
“嗯…，麻烦柳大哥了……”
见他答应，苏凝轻声道，微微挪动身躯，靠在了墙角。
柳宏喟叹一声，也转身出门。
这几个月下来，他是算见识了苏凝这个小姑娘娇气了。而对苏凝肚量大，最是无可奈何。
其实柳宏自己也是腹中难熬，但是没办法，如今城里根本没有食物。
准备了一下，借着浓浓夜色，出了门。
他打算看看周围有什么邻居，最好能用钱财换一些食物。
然而情况比料想的要糟糕，城里人实在太少，他东转西转，找房子。
这些府邸，要么府中空空，要么是紧闭门房。
好不容易叫开门，任柳宏千言万语好求歹求，都是冷眼拒绝。
过了许久，夜色更深，除夕前的夜晚，天空隐隐下起小雪来。
鹅毛大的雪花，借着冷风飘扬而下，落在地上，头发里。
柳宏缩了缩身子，看着眼前一座府邸，轻轻叩门。
如此反复，依旧是不见有人开门。
想着家里还有一个又冷又饿的小姑娘，柳宏有些烦躁的注视着院墙里边透着微弱灯光的景象。
他一咬牙，翻身而下。
轻而易举的落在地面，却是被府中数十站岗的荷甲士兵下来一跳。
戒备这么森严，柳宏心底稍加思索，便猜测这里该是那些义军的将军什么的住所了。
箭在弦上，也只能是冒险进去，找些食物。
躲着站岗的士兵，柳宏很轻松到了府邸后院。
靠着一户没锁紧的窗户，柳宏轻轻打开，向里探望。
桌边有盏微弱将熄的烛灯，他看见了桌面上有些饼子，心中一喜，一跃而下。
这屋，说来也巧，正好是秦箐刚住下不久的卧房。
此时的秦箐，侧躺在床上，正要入眠。
一阵冷风从外吹过，她不由得卷紧了被子。
紧接着，隐约是一阵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细听之下，分明是一阵微小的脚步。
有人闯进自己房间了!
秦箐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一个翻身，将床边的长枪握在手里。
屏风外的声响陡然顿住，她却是不敢大意，快步走出去。
借着桌边的烛火，秦箐发现了屋里的柳宏。
她冷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奸贼？跑到我房间里来？”
秦箐是该幸运自己大冷天身上裹得很多，刚才才能迅速出来，不让这狗贼进屋看光。
怀里抱着大饼一动不动的柳宏，是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清楚自己无意闯进人家闺房。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么静的声响，也会吵醒屋里的人。
眼睁睁看着秦那女子不分青红皂白一个长枪刺过来，柳宏是不敢愣着了，抱着饼子就翻过窗户，试图逃跑。
“帅府你也敢闯，狗贼还真是不得好死!”秦箐冷哼一声，提着枪紧随其后。
等秦箐出来，见到停下步子直面自己的毛贼，又是微怔。
她觉得自己还是小瞧这个乱闯的毛贼了，没想到乱进自己房间不说，现在看这样子，似乎有一种一决高下的感觉。
柳宏其实也不想多留的，但是这些日子的憋屈，加上秦箐的穷追不舍，让他真的起脾气了。
他自己也是军旅出身，锻炼这么久，不信自己一个男人连个女子都制服不了。
左右被追赶，等会儿是要直面那些士兵的。
秦箐站在风雪里，冷冷审视着对方，目光移到他手中的木棍上面。
她讥笑出口，“怎么？你这狗贼还想跟我干一架？”
“我才不想打女人，只是想找些吃的给我家弟兄，是你偏要死命追赶。”柳宏丝毫不示弱，霸气直视。
秦箐顿时笑出声来，“找吃的？找吃的要往我睡房里去？现在还想着打架的，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这半年，她是练就一身暴脾气。
大年夜被一个陌生男子跑进自己睡房，秦箐只觉得自己一个大首领的脸火辣辣的疼。
更何况，对方看这样子还要比划比划。
叔叔能忍，她不能忍。
“废话不多说，出手吧！你要是有本事，就空手对决。”柳宏故意刺激。
语罢，将纸袋子里的面饼放在一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木棍。
秦箐嘲讽地笑了一声，不在迟疑，将手里的长枪扔到一边。
柳宏见自己的激将法派上用场，心底窃喜，也将手中的木棍扔在一边。
“喝——，来吧！”秦箐后脚跟一个弹步，率先出击。
柳宏看着即将接近的女子，突然是眼睛微眯，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
没有时间迟疑，他伸出右手，硬生生挡下一拳，同时左手飞快朝秦箐腰间捶去。
秦箐倒也没想到对方拳这么灵活，等勉强躲过，肩上再次受了一拳。
“你不行，力道不够!”秦箐边嘲讽，灵活地躲开了接下来的几道攻击。
“你才不行!”柳宏骂咧一声，依旧是出了一拳。
在心底，他却是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一丝警惕。
第201章 审问
两人依旧是在院子里展开敌我间的猛烈战斗。
许久，柳宏觉得这女子格斗动作，和自己有些相似，但是有些地方，又是动作不同。
他是知道这个朝代架空，又是身陷战斗，也没来得及考虑太多。
很快，还未完全把这具身体练开来的柳宏，面临秦箐愈发强烈的攻势，开始有些吃力，力不从心。
秦箐是愈战愈勇，丝毫不给敌人松懈的机会，手脚并用。
她是经历古代更加血腥的战场洗礼的，战场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仁慈。
伴随着秦箐右脚绊下，柳宏一个意外，随即被背摔在地。
秦箐很快将他的双手反扭，压在身下控制住。
柳宏还在试图挣扎，却是被身上的女子扭住手臂，吃痛阵阵。
最后认清了现状，也不再挣扎。
“怎么？服不服？三脚猫的废物功夫，你还指望跟我斗？”秦箐继续开始自己的冷嘲热讽。
说起来，自部队开始，她就是喜欢这种将对手摁在地上蹂孽的感觉，特爽。
“我说姑娘你嘴上留点德，我艺不如你，承认又如何？”柳宏喘着粗气，觉得还是少吃亏好。
“元帅!这里…是…”
两个护卫上前，看着自家头领摁着一个男子，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都是被后院的打斗声吸引来的，其中一个，还是杨安。
秦箐依旧踩在柳宏背上，只是扭头，“这是闯进来的朝廷刺客，你们拿绳子来绑住，等我严加拷问。”
其实她是故意说谎了，凭刚才这人扔饼的一幕，秦箐就猜到这人应该说的话不假。
她主要是恶趣味，想要惩罚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毛贼。
护卫一听元帅说是刺客，自然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看着地上的男子。
另一人一人答应，慌忙退下去。
“我说大元帅啊，我真的只是偷饼子的，你怎么不信我的，我这样，兵器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刺客？”
柳宏解释道，他真是觉得自己老倒霉了，偷个饼偷到反贼首领家了。
反贼的首领，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是显然不好惹。
那元帅手下那么多人命，柳宏可不敢保证对方是好说话的。
秦箐边手下加重力道，却是将右手空了出来，一拳就往柳宏背上捶下。
“闭上你的嘴，给我老实点!”
“我说姑娘，我惹你了？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柳宏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一阵恼火。
秦箐止住拳头，怒声审问，“好好听话，我现在对你进行拷问，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啊？我叫柳…刘二狗!”柳宏心底飞快计较一番，嘴角带着笑容。
“你放屁!你叫刘二狗？老娘还叫翠花呢！”
秦箐差点没被柳宏骗鬼的一句话气死，当即勃然大怒。
一旁看戏的杨安，顿时乐得大笑，连忙捂住嘴。
“你说你叫翠花就叫翠花喽，关我二狗什么事？”
柳宏极力忍住笑容，说完了这句话。这女元帅，倒是挺好下套的。
说道最后，他已是忍俊不禁，被压在地上，嘴上笑容不止。
秦箐脸都绿了，拳头一个劲的朝他背上招呼，却是不管用。
“禀元帅，绳子来了!”护卫上前，恭敬道。
他偷偷打量地上乐个不停的刺客，以及恼羞成怒的元帅，还不明白状况。
“好，你们把他绑好，我要审问。”秦箐止住手，一把将柳宏提起。
杨安和那将士上前，很快将柳宏捆住，在秦箐的吩咐下，带去了柴房。
路上，四人正好是遇到秦素揉着眼睛，一脸倦意。
她狐疑道，“姐，出什么事了吗？府中怎么这么大的动静的？”
“没什么事，抓到一个毛贼，我去现在审问。”秦箐温柔地拉过秦素的手，解释。
听闻审问贼子，秦素立刻来了兴致，睡意全无，“是嘛，什么毛贼？我也去看看。”
“行吧，跟我来好了。”左右不过一个偷粮食的毛贼，秦箐也不放在心上。
她主要是拿那个胆大的毛贼来立威。
柳宏很快被带往柴房绑好，杨安和另一个护卫退下，里边，只剩下秦箐和秦素两人。
秦素一脸好奇的看着柳宏，还是不清楚发生何事。
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样子有些萌，看起来煞是可爱，
柳宏一改先前的神情，朝她温柔的笑了笑，看上去很友好。
秦素立马收起天真可爱，冷眼递过去，还厌恶的呸了一口。
这次柳宏愣住了，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睛睁得老大。
秦箐一个闪身，在两人中间站定，神色恼怒，似乎在厌恶柳宏带坏的自己手下的小孩子，伸手示意了一下手中光亮锋利的匕首。
“元帅，偷些粮食，我还罪不至死吧？”柳宏淡淡道，神情变得郑重。
他是不能玩笑了，家里还有个人要照顾，只希望快些逃离魔爪。
“想要活着离开，你就乖乖接受审问好了，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汴州人？为什么要到我睡房偷东西？”
秦箐将匕首收起来，当下，她不敢保证眼前的人真的就只是偷吃这么简单。
秦素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打量，似乎是被自己姐的问话惊了。
未等柳宏搭话，她一步上前，怒声斥道，“你这贼子大晚上干嘛跑到我姐闺房的？看见什么了？”
“……”
秦箐和柳宏两人都是懵的。
后者一脸迷茫看着秦素，被她的话惊了。
秦箐则是一脸寒霜，很快将她拉过身边。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就知道捣乱，不听话就回去睡觉。”秦箐冷声呵斥。
秦素依旧有些不懂的看了看秦箐，似乎觉得自己说话没毛病。
但瞧着姐愈发难看的脸色，终于是愤愤住了嘴，乖巧的拉着她伫立在一边。
“你这毛贼，赶紧老实交代。”秦箐看着柳宏还在怔神，不耐烦的催促。
“我…我叫柳宏啊，我真的只是来偷东西吃的，不是刺客。”柳宏此时终于是丧了气，老实的答道，决定还是交代清楚脱生要好。
秦箐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那你是哪里人？分明外边全是士兵，偷东西怎么还要往里边跑？”
第202章 朝廷细作
“我是宿州人，经过汴州罢了，先前实在是饿急了，边上也找不到其他吃饭的地方，所以想着找些吃的，真没有其他恶意。”柳宏解释。
秦箐静静聆听，门外一阵风卷进，还未来得及穿外衣的她，忍不住一个寒颤，身子缩得更紧了。
柳宏看在眼底，尽可能放缓语气，“大冷天，外面可是下雪了，你可别冻坏了，还是早些审完放我走，都暖和不是？”
谁也不知他是出于对女子的关心，还是不想久留了。
“对啊，太冷了，早些回去吧。”秦素紧紧贴着秦箐，也是开口附和，吸了吸鼻子，她是鼻涕都快冻出来了。
秦箐恼怒横了柳宏一眼，正要放人，突然是想到什么事。
她才赶紧继续追问道，“那你的同伙在哪？一齐交代，等我审问玩没问题就放人。”
“嗯？什么同伙？我没有啊，就我一人。”柳宏是被对方这一问意外了，迭口否认。
苏凝说自己是朝廷大官人家，本来在汴州落脚就很危险，他现在是不愿意将苏凝供出来的。
毕竟这叛军元帅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能摸底，万一先前和苏凝家有仇，是个风险。
见柳宏不老实，本来已经打算就此结束的秦箐再次动了火气，“你骗鬼呢？刚才自己承认自己有同伙，如今就不认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同伙了？我这不是一个人。”柳宏一脸茫然，心底却是飞快思索之前的话。
好像……真的口误说了弟兄啥的……，糟糕。
“你若是这样谎话连篇，就别想离开了，正好汴州刚攻下一月，你就去做苦力建房子好了。”
秦箐寒着脸威胁，她倒是想看看这胆大的毛贼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真的只有一个人啊，战火连天，谁会跟我来魏州的……”
“那好，我倒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等着瞧。”
“臭毛贼，等着瞧!”秦素娇蛮的语气跟着附和。
本来老实的柳宏，如今越是嘴硬不说，秦箐心底自然越是警惕起来。
语罢，她拉着秦素，头也不回离开柴房。
“你俩把这毛贼看好了，明天一早上挂在城门口示众，抓住他的同伙。”门口，秦箐对杨安吩咐。
“遵命!”
夜色临晨，雪落不止，在院子里，已是薄薄一层。
暮色下，两人各自分开去。
……
除夕清晨，积雪正厚。
柳宏被破布缠着嘴，押往城门示众。
说是示众，其实城里百姓已是不多了，又是除夕，压根儿没几个人出城。
柳宏心中是叫苦不迭，来到这个破时代不说，第一次过新年，就被人抓住游街。
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指望苏凝会好好躲起来，但是也没办法，柳宏只能先嘴硬着。
只能希望苏凝和反贼首领没什么恩恩怨怨，他们俩就能安全离开。
汴州南城门口，迎着风雪，柳宏被死死绑在了旁边的立柱上。
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转眼盖了厚厚一层来。
若不是自己穿的多，柳宏保证自己会冻死在耻辱柱上。
大雪纷飞，周围的士兵根本没在旁边站着，很快就躲在城门旁的兵营烤火。
蒙蒙天色渐亮，时间流逝。
远处街道之上，一具娇弱的躯体跌跌撞撞往城门口靠近。
柳宏眨眨眼睛，前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凝那丫头。
欣慰的同时，心底又是一阵慌乱。
苏凝是隔着老远瞧着城门口被绑住的人影，有些像柳大哥，焦急又欣喜。
昨晚饿着睡着，等清晨醒来，却是发现柳宏一直没回来，顿时惊慌失措。
若不是她对柳宏够了解，还以为自己惹人嫌弃，被偷偷丢下了。
顶着风雪，苏凝急着找了一大早，终于是来到城门口。
瞧着城门外无人，柳宏又是大冷天被绑住，苏凝心里疼得滴血。
“柳大哥，你怎么被绑住了？”
看着被绑住的柳宏，苏凝焦急的开口道。
一双小脸早已冻得发红，她揉了又揉，嘴里吐着热气。
柳宏是不能说话的，眨眨眼，又是拼命摇摇头，希望苏凝躲开。
苏凝脆生安慰，“你别急，我这就放你下来。”
说着，伸手就胡乱的扯着绳子。
柳宏绑在高处，清楚看着苏凝后边很快围住了几个士兵。
他心底暗自叹息，只知道两个如今要玩完了，也不做些无用的提醒，干脆放弃了动作。
两个士兵很快围住苏凝，因为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子，倒也没有太暴力。
“柳大哥，这绳子怎么解啊？”
苏凝正在研究绳结，心底乱做一团，也没注意身后的危险。
突然是两手被抓住，她惊呼一声，忙扭头，就看见两个身披银甲的士兵，拿着绳子要绑住自己。
“你……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混蛋，别碰我，该死的反贼!”苏凝破口大骂，拼命的尝试挣脱。
那微弱的力气，在两个亲卫面前，却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很快，苏凝也被绑住。
她丝毫不顾嘴上的危机，一个劲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反贼放开我!没人性的东西，等朝廷官兵到了饶不了你们!”
柳宏依旧被绑在立柱上，整张脸都是黑的。
那两个兵卒对望一眼，同时冲着柳宏露出无尽的敌意。
其中一人冷声道，“哼，果真是朝廷细作，赶紧交给大帅审问的好。”
“快，把他解下来。”
苏凝躺在地上，愣愣听着两人的对话，整个人都懵住了。
朝廷细作？要交给大帅？
那反贼的大帅…是……，秦箐!
“你们瞎说什么，我不是朝廷细作啊，我求你们，别把我交给你们大帅…”对秦箐这个叛贼头领，苏凝心中只有惊恐。
她不敢面对，也不愿，她怕。
然而，苏凝欲盖弥彰的解释，更加让人不信。
“你骗鬼呢，老实呆着。”士兵呵斥。
两人被带去府邸，又被关在了柴房。
秦箐是和秦素一起到的。
刚听闻抓到的细作是个女子，两人心底都是一阵疑惑，有些不信。
苏凝被反绑住双手，蹲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腿间，害怕得一个劲哭泣。
秦箐站在前边，低着头细细打量看着苏凝，疑虑更甚。
“她…是你妹妹吗？”秦箐询问的目光投向柳宏。
柳宏是被直绑在墙边的。
他连连点头，“是的，她是我妹妹，元帅你理解一下，刚才是意外，她还小，不懂你们这些人的事情……”
秦箐蹙着眉头，再次细细打量着地上的苏凝。
她只觉得这模样太眼熟了，哭的声音更熟。
第203章 原来是你
“你抬头，让我看看。”秦箐尽可能把声音放柔。
苏凝自然不敢抬头，只听这话，把脑袋卖得更深了。
秦箐眉头皱的更甚，直接是蹲在了苏凝面前，心底思忖片刻，伸出手按住苏凝的头，将她拔起。
柳宏被绑在一旁，整个心都提了起来。秦素也凑了上去，打量起来。
面前眼神有些躲闪、眼眶红了的小姑娘，确实不是她们两个所熟识的任何人。
秦箐眼睛微微眯紧，极速搜索着记忆，突然是惊讶出声，“苏凝？”
这两字仿佛犹如一笔判决，柳宏和苏凝顿时慌了神色。
秦素好一阵惊愕，凑得更紧了，眼神落在苏凝眉间，像是要看穿。
“……我…我，我不是苏凝，我怎么可能是苏凝的，我这么丑……”苏凝小手直摆，慌忙掩饰。
她却不知，这句话已是让秦箐深信不疑。
“你这是慌什么？我们认识大半年，你的神情我还是认识的，你这是化了妆？怎么变成这样了？”确认身份，秦箐打算将苏凝拉起来。
苏凝挣扎不过，却依旧是不愿意起身，一个劲往下坐。
秦箐无奈，只能任由她。
刚才她自己是惊讶过头了，差点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苏凝见到自然惊慌的。
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关切，“凝儿，你不是早就该去长安的嘛，怎么年底还在汴州，成这样子。”
“我……”苏凝愣愣看着眼前对自己无比关怀的女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恍惚间，她突然是记得自己之前还指望和秦箐义结金兰的，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
只不过，如今的她，不能相信秦箐居然成了反贼头目，要造自己皇叔的反。
“她是半路上遇到盗贼了，母亲出事失踪好久了，就一直没有去长安，现在想去，没路了。”一边的柳宏帮着解释。
见秦箐这样的态度，他自然明白两人的关系了，十有**是好友，只不过如今身份尴尬，苏凝怕了。
总之与自己料想的要好上许多。
秦箐转头看了看柳宏，又是回头看着有些悲伤的苏凝。
“公主车銮出事了？你们遇盗贼袭击？你确定是普通的盗贼吗？”
这次轮到柳宏惊讶了，“什么公主？”
“苏凝是郡主，云和公主自然是苏凝的娘了，”秦箐头也没回，不耐烦的解释。
突然她是想起什么，起身回头，玩味的打量柳宏，眉宇间尽是嘲讽。
“你该不会连她郡主的身份都不知道吧？刚才还称苏凝是你妹妹？真是自作多情！”
柳宏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惊得一怔一怔，好久才理清头绪。
他大概明白苏凝是将自己的身份隐瞒了，不过倒也理解。
可这话进了苏凝耳中，却是十足的不好听，她凭什么这样说救了自己的柳哥哥？
“你住嘴，你这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说他？”苏凝悲急成怒，径直起身喝道。
却是因为双手被缚，险些摔倒，被秦素皱着眉头扶住。
秦箐再次回到苏凝跟前，也不解释什么，要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很快，苏凝被松绑，直接揭开脸上的肉皮，露出来本属于她真正的美貌。
依旧不服输的望着秦箐，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唇，似要裂开，一副赌气的模样。
“你不想听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家破人亡来造反。”秦箐轻笑。
“为什么？”苏凝神情微顿，怒容稍散，她到底不愿接受秦箐如今的身份，但是她更愿意听一个合理的解释。
“魏州天灾**不断，那魏州知府妄为命官，你那日走后，他将我妹妹当街绑去，……”
秦箐简短分明，将自己所遭遇的不公和被迫的无奈解释给房间的两人听明。
这其中，自然加重了一些情况，还把秦素当了一回受苦受难的倒霉鬼。
“真……真的吗？”苏凝怒容尽祛。
虽然还是疑问，她那童真的心灵早已被秦箐所说的苦难打动，信了一切。
“不然我为何要干这杀头的活计？我这妹妹不是该疼的命吗？”
三番五次被秦箐当做挡箭牌，秦素很不乐意了，撅着嘴，闷闷不乐。
“那……那你…现在能不能……，你会杀我吗？”苏凝语气有些试探。
她本是要说服秦箐回头，但是想着如今这局面，也不再傻傻说什么，只能指望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为何要杀你？”秦箐故作不解。
秦箐自然是清楚苏凝的想法，她想让苏凝能放下心。
“我是…郡主，而你如今毕竟是……反…”苏凝边说边偷偷打量着秦箐表情。
最后，那反贼两字无论如何，已是不敢开口。
苏凝不傻，自古朝代更迭，皇族无一幸免的。
即使对于自己曾今的玩伴，她也不得不怕。
秦箐很轻松的笑了，“我是反贼不错，但是我造的是郑氏皇朝的反，关你苏姓外姓何事？”
“你……”苏凝一改偷摸，美目径直诧异的对向秦箐，不敢相信。
秦箐笑得很真诚，丝毫不见作假。
“馨宁姐她们两个如今也在府中，我一直是对她们很好的，我连她们都不会在意，你又怕什么的？”
苏凝一个外姓郡主，一个小姑娘，对秦箐的影响确实不大。
况且苏凝弱女子一个，她很清楚苏凝的性子，先不说会不会帮着那个昏君，即使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秦箐有把握将她控制在自己身边，根本不会下杀心。
真正要考虑的，还是今后前朝余孽的问题。
此时的苏凝，大松一口气，频频点头，“那就好，我不怕了…，我相信你…”
突然是上前紧紧握住了秦箐的双手，恳求道，“你送我去长安，好不好？”
秦箐微微摇头，“长安恐怕不行，先不说我送你去长安，朝廷会不会对你有所怀疑，况且……”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你又不住在长安，你母亲还在汴州失踪了，你没事回长安干什么？有什么意义。”
一连串的问题，顿时让苏凝陷入沉默。
她是急着回长安找德化帝救自己母亲的，但是现在两边打仗，显然如何都不现实。
抬头，欲言又止。想要找秦箐帮忙，但是又担忧自己母亲更加敏感的身份。
苏凝一会儿启唇，一会儿又闭上，心里急得一团糟糕。
“好了，凝儿你别急，安心住下，公主失踪的事情，我派人帮你找找。”秦箐柔声安慰，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啊？……好，那太谢谢了，我……我就先住下了。”苏凝简直太高兴了，不敢信，激动得语无伦次。
第204章 详细
秦箐又是安慰须臾，让苏凝暂且退在了一旁。
转身，缓步来到柳宏的身前。
对于秦箐这个反贼元帅，柳宏如今已是欣赏的。
刚才的亲眼目睹，古代这么重感情的反贼，他是不敢信，却不得不信。
苏凝瞧着秦箐是要质问的样子，一时激动，快步过去，直接挡在柳宏身前。秦箐疑惑的看着她。
她急着解释，“你也别伤害柳大哥，昨晚他是给我找吃的了，不是…毛贼。”
“怎么，凝儿这么护着，是半年没见，找着夫君了？”秦箐带着笑意调侃。
苏凝脸上一阵羞红，赶紧否定，“没有，柳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我乱跑去了宿州，最后也晕倒在路边，是柳大哥救的我，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好了，我知道，”秦箐伸手将苏凝拉在身旁，“我只问些事情，不会怎么样的。”
“哦…好，那你问问吧。”
苏凝得到秦箐的保证，放心的闪在一边。秦箐近了一步，凑上前去。
大白天，她终于是能看清楚柳宏的面容。
这个少年的模样，有些像一个人，却是让她一时惊讶，忍不住蹙眉细观。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柳宏皱眉，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热情过头了。
“…我。”秦箐恢复自己该有的严肃样子，没好气的哼道，“我是想说，你这个保镖如今当到头了，哪来的可以滚回哪去了。”
“我为什么要滚？我是保护苏凝的，关你何事，我怎么敢保证你以后得了天下，不会处理掉苏凝？”柳宏脸色不悦。
“我答应她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谎话连篇？”
“我那是事出有因。”
柳宏强行狡辩，让苏凝再次凑了过来，“你别赶柳大哥走，柳大哥他很厉害的，他可以帮你……”
苏凝着急想让柳宏留下，却是嘴上图快，说出了本不能是她说出来的意外。
什么是柳宏很厉害，能帮秦箐？如今能帮秦箐什么？
其中意味很明显。
意识到错误，苏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不断自责，恨不得抽死自己。
“凝儿你若是能够有这份心思就好了，我很满意。”
秦箐带着笑意趁热打铁，也不管她会不会解释，再次看着柳宏，“你的能力嘛，其实我也见识过了，不错，就是不够力气。”
“嗯…，”柳宏轻声恩了一声，算是附和。
要不是想谋个差事，他才不愿承认自己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昨晚打不过，只是自己实力没完全发挥罢了。
“你如果有想法，我卖苏凝一个人情，许你在我这里当个亲兵，如何？”秦箐思忖须臾，安排道。
按昨晚闯进自己房间的那系列操作，这人指不定是个憨憨。她才不愿意许他一个小头领，倒是身上的功夫可以多练练。
“没问题没问题，既然如此，你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吧！”秦箐的决定，正符合柳宏今后的目的。
秦箐点头，很快动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对了，听人说元帅你芳名秦箐？”柳宏活动着发红的手腕，抬头再次确认道。
“对的，怎么，你有问题？”
“…没有，我…问一下。”
他其实想说，自己来之前有一个同事和她一个名字。
只不过终究是忍住了，他怕秦箐认为自己是刚谋上差事就瞎套近乎，到时候心生厌恶，还玩个毛线。
秦箐心生一丝疑虑又是打量他几眼，“你既然是刚到，我等会派人给你安排府邸。”
“那多谢元帅了。”柳宏道谢道。
苏凝见这安排，似乎是要说什么，刚张嘴，却是赶紧闭住，脸颊再次飞起殷红。
“走，凝儿，我带你安排房间吧。”秦箐说着，将秦素拉过来，要一齐出去。
“哦…，好的。”
三人一并出门，突然，秦箐止步，却是未曾回头。
“其实，你长得倒是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望着门外雪景的她，脸色平静无一点波澜。
“是吗？那你那位故人……”
“他死了。”
柳宏愣在原地，有些没回过神来。
只听得一句他死了，眼前的秦箐，未曾做停留，抬脚快步离开，出了门去。
屋外的秦箐，紧紧捏着手心的纤指，疾步走在雪地之上，一步一个脚印，思绪变得紊乱。
其实……哪里是他死了，分明是她。
“姐，你以前有什么故人吗？”秦素有些好奇，她记得至少自己没曾知晓。
秦箐将她拉得更近了自己些，轻轻笑了一刹，“那故人，你没见过，但是也是知道的。”
秦素还是不明白，也没继续问了，自顾低头沉思。
……
柳宏没多久，也出了门，但是秦箐答应的房子也还没安排，他也只好暂时在府中四处转转。
约摸半刻钟，院子里瞎转悠的柳宏，见到一个身披甲胄的小少年朝自己走来。
确实是年纪小，柳宏微微观察一阵，最起码也比自年轻。
“你就是柳宏吧，元帅要我安排一下你的住宿，还有，我以后会对你进行战术考核，太差了还是要赶走。”
来人正是楚沐，见面就说明了一切，不苟言笑。
“我是叫柳宏，不过元帅刚才已经吩咐我进亲卫军了，还要考核的吗？”柳宏疑惑道。
楚沐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要考核？只要是亲卫和护卫都是要经历的。不然若是刀都提不动、心底有坏心思，元帅和小姐安危怎么办？”
“哦，这样也确实，是该考核一下提高军队的实力保证，”柳宏认可的点头，“这位小哥不知你叫什么？也好认识一下。”
“我叫楚沐，你跟我出府，我带你安排府邸。”
“嗯。”
两人径直出府，楚沐带着柳宏，在离着不过一家邻居的空府停下。
城里的空府邸，基本上不会有人了，秦箐干脆安排了一家临近的房子，监视叫人两不误。
“这家府邸，就留给你住下了，大部分随后会安排的，还有什么缺的，自己想办法找人安排。”楚沐在客厅解释，连坐也没坐，并不打算久留。
“多谢了!”
“对了，我可叮嘱你，元帅亲兵不是这么好进的，你运气够好了，但是以后还得努力，不然随时会被淘汰。”
柳宏点头，“我明白的，多谢楚护卫了。”
第205章 安置
这一上午的时间，柳宏一直是在自己即将入驻的府邸收拾房间。
府邸很大，十分豪华，对他一人来说，着实的小别墅。
基本上家具都是完好的，柳宏只需要换一些床铺被子就好了。
“柳大哥!听说你住在这里，我来看你了。”苏凝一路小跑，进了厅门就幻呼道。
此时的苏凝，换去了先前的破衣服，一身绫罗华服，倒与她的美貌甚是般配。
“哟，凝儿妹妹既然来了，就下休息吧。”柳宏正巧是忙完杂事，经过前厅。
虽然知道了苏凝郡主的身份，但是并没有表现太过于生分，依旧愿意用以往赶路时候亲密的称呼。
当然了，主要还是柳宏叫一个小姑娘尊称很不贯口。叫一个漂亮的小郡主为妹妹，占占便宜也无不妥。
但是苏凝这次来，就是为了担心这些来的，虽然柳宏已经口头上表明态度，她依旧有些不放心。
她试探道：“柳大哥，先前那些事…我隐瞒了一些，你不会怪我吧？”
柳宏拉着苏凝，坐在屋里的木椅之上，“我为什么要怪你？那些日子你身份确实该隐瞒的，我能理解。”
“那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一个朝廷郡主，在这里实在有些怪异，但是又没办法…”苏凝脸上还是有些烦躁，嘴上朝柳宏卖苦。
紧接着她又关心道，“对了，柳大哥，你在这里可住得安稳？如果缺什么，告诉我，我找秦…秦姐姐给你，冬天可不要冻着了。”
柳宏摇头，心底生起一阵感动，“暂时没有缺的，该有的都有了，多谢凝儿关心了。只不过，我如今已经在军队中了，你也要一直留在这里吗？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
至于什么其他想法柳宏没有往明说，但是他确实有一股担忧。
“不然呢？我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办法？秦姐姐偏要留我下来，洛阳连路也没有，我总不能去长安吧。”
打量着柳宏脸上的神情，苏凝心中有些奇怪。
柳宏脸上忧虑更甚，“凝儿妹妹，我问你一事，你跟你柳大哥说说，你对秦…元帅，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苏凝皱紧黛眉，奇怪道。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问情郎间的情意一样？
突然她是一拍身边的椅栏，语气已是恼怒，“柳大哥，你怎么这样问，我和秦姐姐之间的友谊，刚才被绑的那时候还不明显吗？你难不成以为我会做什么没头脑的事？”
“不不不，我毕竟不明白你们之间的旧事，我是想啊，你们两个姐妹，身份对立太极端了。”柳宏解释道。
苏凝看着柳宏，微微点头，只是沉默。
柳宏是比较在意这些的，继续为她分析，“说句大逆不道的，以后的情况，要么鼎亡，要么秦元帅失利败走，那凝儿你心底是什么态度？你该考虑一下的。”
苏凝已经是垂下头去，一遍遍揉搓着自己的双手。
“这我明白，可我能考虑什么，我既然今日安全待了下来，以后肯定不能回长安了。再以后，无非是前朝余孽了，或是被官兵当做战利品俘虏……，与其那样，还不如希望秦姐姐能如汉太祖一般神人……”
话语间，心情透露很是平淡，却是不难听出那一份无尽的落寞。
柳宏静静地聆听，觉得苏凝对秦箐的态度很意外，“是嘛，你这么想，不担心秦元帅以后……”
苏凝猛地抬起头，转头赶紧打断，“柳大哥不要胡说，秦姐姐的为人我明白的，她今日这般对我，以后肯定不会担心我一个小女子会影响什么而起杀心的。”
“这样吗？我倒是不清楚你们先前能有这么深的感情，若是如此，便好。”柳宏也不深究了，微笑认可道。
心里却是吐槽不断的，只觉早晨秦箐那样子是故意装给这个小郡主看的。
不然，哪有可能对皇室中人如此友好。
两人沉默须臾。
苏凝开口建议，“柳大哥，今日恰是除夕，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嗯，散散心也不错。”
……
除夕夜。
经历战火的洗礼，汴州城的年关很是冷清。
这时候，秦箐的帅府，准备了一场比较简单的年夜饭。
一齐有秦箐和秦素，郑馨宁两姐妹，如今多了一个苏凝。
对于苏凝来说，都是先前熟悉的人，吃团圆饭，倒也不算很局促。
晚饭尚未备齐，但是几人都已经是坐在一起闲聊。
看了又看身前朴素的饭菜，又是看着身边和秦素闲扯的秦箐，苏凝心底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好久，她犹豫着伸手碰了碰秦箐的背。
秦箐转头，瞧着苏凝脸上复杂带纠结的神情，疑道，“有事吗？”
“我……”苏凝瞟了对坐郑馨宁那边一眼，鼓起勇气，“今天难得年夜，我想把柳大哥叫来一齐吃个饭，你…你能不能答应一下？”
她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叫个男子来用饭不合适，但是柳宏不来她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柳宏到底对苏凝有大恩。
“柳宏那小子？”一想起他，秦箐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可以不在意什么男子一齐用餐，但是郑馨宁两个的意见却是要考虑的。
但看着苏凝希望的脸色，她心底是有些心软。
“你要是想，就叫来吧，等会儿别让他吃得太放肆就好。”秦箐答应道。
初见柳宏，是觉得那人除了做事有些愚笨，倒也没有什么太张扬的地方，这样秦箐还是放心的。
“太好了，太谢谢你。”
苏凝整个人一喜，提起衣裙就要起身去叫人，却是被秦箐立刻拉住手。
“等一下，凝儿，你叫我什么？”秦箐作势佯怒。
“我叫你…”苏凝坐在椅上，回的倒是挺快，却是刚开口就怔住了。
她叫什么？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面一直好像叫“你”的……
要说以前也就罢了，但是如今情景，她知道自己嘴上失礼了。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苏凝，像个孩子一样的看着秦箐，脸色有些窘态，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箐表情依旧不变，嘴上提醒道，“我记得郡主先前和我分别的时候，是送我玉佩，还答应我什么事情的…”
“是嘛？”苏凝挠挠头发，心思飞转一遍，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累了，苏凝性子都被磨平了棱角，要说忘了些事情，倒也正常。
秦箐已经是恼火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过我们再见面，就要怎么的，你莫不是开玩笑的？”
“再见面……”苏凝蹙着眉头，嘴上念叨着。
突然是恍然想来，她是说什么要义结金兰的!
苏凝抬头，愣愣看着秦箐似期待似玩味的神色，只觉得这些事情太不真实。
她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倒不是苏凝刚开始就是瞎保证，主要是这一次见面实在是比想象的早太多了，又是身份尴尬，她实在有些不忍启口。
第206章 年夜饭
在心中斟酌好久，苏凝抬头，有些试探，“秦…秦姐姐……”
说着三字，眼神全是显现出不自然来。
看着苏凝叫声姐脸颊都躁红了，秦箐忍不住笑了。
她却是不满足这话，“凝儿你这是什么叫法，太生分了，什么人都可以这这么叫的，你该叫姐才对。”
“啊？这也……”苏凝惊愕了，这未免也太过亲切了吧。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没哥没姐的小郡主会叫一个反贼要叫这么亲。
要知道她叫郑馨宁这个表姐，也不过是连名带姐，很正常的那种。
秦箐依旧是鼓励的笑容，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鬓间发丝，调侃道，“乖，快点叫一声，你柳大哥还等着你去叫来吃饭呢！”
苏凝暗自捏着粉拳，心中不断鼓励自己不过是一个称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到了喉间，那个声音怎么也不能出口。
“……姐…姐，我可以走了吗？”好久，苏凝终于是打破僵局，垂着眼帘，偷偷打量着秦箐鼓励的眼神，小声唤了一声。
秦箐更高兴了，想着趁热打铁彻底击碎苏凝心中的不自然，“不错，凝儿再叫一声给姐听听？”
“…姐……”
这一声，声音听着十分清楚，但是对于苏凝自个来说，心里十分难平。
她那消失很久的小性子再次浮现在脸上，羞恼的瞪了秦箐一眼。
随即意识到自己在秦箐面前的失态，苏凝立马将那丝骄横收起了去。
在一旁观戏的秦素，本来对此不以为意，但是听得苏凝跟个乖宝宝一样的连唤两声，还听着那么自然，顿时心底就升起来一丝酸味。
“这就对了，凝儿妹妹赶紧叫人吧，晚上天黑地滑，去门口安排个将士就好了，快些回来。”秦箐温柔的拍了拍苏凝的肩膀。
乖乖等待吩咐的苏凝，如蒙大赦，连话也没说，提起裙摆飞快出了门。
得到料想的结果，秦箐心底十分满意，迅速回身做好，却是对上了另一边秦素十分生气的模样。
“你这小丫头又怎么了？吃枪子弹了？”秦箐疑问。
“我没有，我恭喜你呢，大过年的，收了个听话又好看的好妹妹。”秦素松了嘴唇，说出了一句醋意十足的违心话。
她是一直就看不惯苏凝这个小郡主的，以前虽看不惯，苏凝还有身份摆在那里。
如今和朝廷成为死敌，她就更是不愿和苏凝这个死敌好相与，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去欺负一通。
秦箐这样和苏凝过分的亲密，明摆着和她是对着干。
听完她这话，秦箐整个人一怔，旋即故意笑道，“同喜同喜，素儿你不也是多了一个姐的……，哈哈，是吧？”
秦素顿时就不乐意了，脸上尽是恼怒，“我才不要她当我姐。你等着瞧，你纵着她这个敌人，以后会出事的，指不定哪天会将我们的机密送给她那皇帝舅舅，我真是服了你。”
说完，也不管秦箐怎么反驳，直接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秦箐还打算说话警告的，门边，苏凝一路小跑过来，正好是打断了她的意图。
无奈，她只能暂时不在谈论。苏凝很快再次入座，
刚才在外边吹了冷风，此时的苏凝，脸上神情已是平淡下来。
她规矩的坐在桌前，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羞窘与不安，低头整理着摊在腿间的丝巾。
……
帅府外，柳宏踩着积雪，缓步走进府门。
在这年夜，其实他更愿意一个人独自呆着。只不过苏凝叫他来，为了应下这份心意，自己便只好过来了。
柳宏进了院门，径直朝厢房门口走去。
却是见厢房窗户外，一个年轻的护卫微屈着身子，像是朝屋里张望。
在好奇心驱使下，柳宏快步朝他走近，终于是看清楚了。
窗户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遇到了过的楚沐。
楚沐往里望得非常入迷，即使柳宏走到他身后了，也是未曾注意。
柳宏轻轻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老弟，你在这干啥呢？”
突如其来的掌力，让楚沐整个人都是一震，像是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似的，慌乱地转过身。
等他转身，正好是对上柳宏疑惑的目光。
“…你干什么？有没有一点规矩？”楚沐低声呵斥，边往厢房门口打量了一眼。
“我见你大冷天趴在窗户这里，该不会在偷窥里面什么吧？”柳宏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是疑虑重重的。
说话间，他忍不住好奇凑到窗户旁边观察。
窗户是紧紧闭上的，但是中间有一道缝隙，透着屋里的光亮。
柳宏眯着眼朝里望，正好是对上了餐桌前坐着的秦箐，秦箐外坐，能瞧见苏凝半只手臂。
正当他要细观，手臂被猛地往后一拉，柳宏整个人都退了回来，很快，楚沐上前挡在窗户前边。
他神情恼怒，压低声音呵斥，“你看什么？没完没了了？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进去。不然小心我过些天挂你的入选。”
柳宏眯着眼睛打量发火的楚沐，却是感觉他遮掩的行迹太心虚了。
“我说……，楚老弟你该不会看上我们家大帅了吧？”须臾，柳宏悠悠出声试探。
嘴上虽是如此，但他满脸都写满了不信，心底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太有梦想了，太……
楚沐本来有些心虚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你瞎说什么？我一个小护卫，怎么可能对大帅有非分之想，我劝你老实点，别瞎讲，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是嘛？那你没事在窗户这里看什么？”见他动怒，柳宏嘴上没有再次紧逼，却是想要个明明白白。
楚沐恼道，“怎么这么多闲事，窗台脏了，我刚才擦窗台不行吗？赶紧一边去。”边说着边推着柳宏往门口走。
“行了行了，楚老弟，我不问了，我走，你就别推我了。”
柳宏自然是不傻，知道他不可能是擦窗户的。
但是楚沐不愿说，他还指望在义军营地交几个朋友的，为了不激怒他，也不再刨根问底了。
躲开楚沐，柳宏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踏进厢房。
就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有些后悔来了。
晚宴，相比较入座的五个女子，自己一个男子实在太过突兀了。
关键是还有两个他还不认识。
“柳大哥!到这里来!”在柳宏愣神的功夫，苏凝朝他招起手。
柳宏暗自吸了一口气，走近餐桌，朝秦箐抱拳行礼，“元帅。”
待秦箐颔首示意，又是朝郑馨宁两个一脸疑惑的姐妹问好，临近坐在了苏凝外侧。
秦箐瞥了外边的柳宏一眼，开口道，“既然到齐了，大家就开始用饭吧。”
话音刚落，苏凝赶紧起身，殷勤的开始夹了好几样菜放进桌前的几个小碗里。
她将小碗菜往柳宏身前推了推，“柳大哥，你吃。”
“多谢凝儿。”柳宏微笑着道谢，他自然是明白苏凝这样做的目的。
说话间往身前几个小碗看了几眼，不动声色的将两碟炒菜推给了苏凝，为自己盛了一小碗清汤。
“怎么柳大哥，你不吃肉吗？”苏凝诧异道。
柳宏微笑着解释，“我喝些汤就好，不怎么吃辣的。”
“…那好吧。”苏凝看着那些清汤，微微点头。
隔着两人开的秦素，突然是朝柳宏这边扫了一眼。
她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吐槽，“搞不懂，菜不加辣点怎么能吃的下，“
晚宴开。
第207章 抢粮食
德化九年的春节来得特别冷清，过得也十分迅速。
就好似没有来过一般，京城长安显得很是平静，东都洛阳更是沉默。
北地很显然没有任何喜色，江南也是人心惶惶。
年初几日一晃一晃，如同泉水般涌急，又很快流失，干燥得不见一丝痕迹。
为了了却苏凝的心事，秦箐在安排对正州的战事时，派了不少将士在汴州各地寻找云和公主的踪迹。
然而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的，好些日下来，消息毫无头绪。
在这些日子，早在几月前派出的护卫大部分已经是回归，率兵集中在汴州。
此外，黄辰和赵新依旧是在各自的辖区处理要事，两月初，应该也会举兵分别动身会师。
一月下旬，秦箐率军西进，打算早日攻下正州，建立伏羲山防线，与洛阳的官兵展开平等对峙。
汴州西的牟东县和鄭州南的长南县是主要布兵地点。
长南县伏羲山麓脚下的义军驻扎地，帅营。
正中央是一张大型木桌，上面平铺了一张粗糙的周边地图。
秦箐站在首座，与一众主将正在商讨对正州周边官兵的清理。
柳宏和几个弟兄拿着长矛，伫立在营帐边上，护卫帐营安全。
看着眼前繁忙的一幕，其实他自己还是很愿意去指点江山的，只不过不被允许，他暂时没有那个权利。
听着几个首领的激烈讨论声，柳宏越发觉得无趣，重心是往右手的立矛上偏了少许。
“我有个决定，明日先把那批粮食抢了，你们认为如何？”秦箐右手往弘阳县指了指，询问意见。
杨安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属下觉得可行，那批粮食确实足够我们吃很久了。”
“我说大帅，你们不怕有诈吗？”柳宏凑近踮着脚，看了看弘阳县的位置，悠悠出声。
他是记得弘阳县一片平地，北临黄河，恰好夹在鄭州与伏羲山之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批粮食有些多了，太可疑。
“哪有那么多诈，每个月底都会有粮食送来的，弘阳又不是什么地形优势，我们抢粮食又不是只有一些人。”
秦箐耐心解释，突然是感觉到声音传来的方位不对劲，
她一个转头，左手边的柳宏扔掉了武器，已经是凑到桌前了，看着是要亲自指导一番。
“你这兵卒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大帅商讨战事，你瞎参合什么？赶紧一边去。”当即就有一个头领出面呵斥。
若不是知道柳宏身份有些特殊，他早就出手赶人了。
柳宏指了指地图，尽可能劝解道，“大帅，属下是觉得这抢粮食的事情，有必要再分析一下，不然出事就完了。”
“你知道什么，我们军队粮食可是紧缺的很。到时候，弘阳县的地势，即使出兵袭击有意外发生，也是不会太失利的。”
秦箐反驳道，边说要将柳宏推开。
柳宏却是紧紧站定，依旧不敢认同，“大帅，你先听我解释，现在鄭州快要失守，朝廷那个贺景山还是有些谋略的，不可能还送这么多粮食往鄭州。”
“官兵向来是寸土必争的，你这话就好似贺景山不听皇帝的召令，要私自放弃鄭州大片地盘一样。”秦箐皱着眉头，心底虽然认为有那一丝可能，却依旧是不能心服。
柳宏轻轻推开秦箐，站在地图前指了指虎牢关，又是食指沿着伏羲山麓往下滑下。
“这虎牢关才是守住洛阳的关隘，按照我军的规模，贺景山肯定不傻，外边鄭州到许州这些平原地方迟早要丢完。”
杨安低头看着地图，点头附和，“这是自然的。”
柳宏分析道，“我们缺粮，关中自然也不是大丰收，明天运那么多粮食出关，谁知道是不是真粮食，极有可能故意引诱我们，想着削弱我军力量。”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如果这些粮食是真的，我们就亏了。”
秦箐有些认可的点头，又是看着地图在内心思忖片刻，“其实即使明日去行动，就算真遇到埋伏，我们及时撤退，也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及时撤退？那万一对方有骑兵呢？”柳宏挑了挑眉毛，进一步泼凉水，这人做事未免也太不谨慎了。
“骑兵？”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秦箐，顿时哑然失笑，“官匪要是有骑兵早就该用了，如今都快退守洛阳了，才拿出骑兵设伏，柳宏你不觉得太搞笑了吗？”
又是有一个人粗犷的大笑几声，“大帅说的是啊，官匪若是这种奇才，那我等岂不是明日就能打到长安城去？”
说完忍不住朝一众弟兄看去，几人对上眼，又是好一阵哄笑。
柳宏平静的解释，“我只是说有可能罢了，万一官匪后援的骑兵前些日子刚到洛阳，这也不无可能。”
秦箐伸手大力的朝桌上拍了拍，冷厉的眼神扫向众人。
“行了行了，都安静点，他说的有些道理，明天的事情，等会派人暂时打探一番细况。即使是真粮食也不必太担忧的，反正鄭州城被攻下迟早的事情，我们等半把月也可以。”
众将士闭上嘴，赶紧附和道，“大帅说得对，属下们一定打探好敌情。”
秦箐点头，“行吧，接下来的战事，我再进一步安排一下。”
一众又是对之后的战事做了讨论，制定了最为优良的战斗方案。
……
第二日一早，官兵运粮队按照情报所言，经过了弘阳县。
秦箐派出的探子打探到，运粮队一行官匪确实有些行迹可疑之处。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在弘阳县逗留近半个时辰，方才进了鄭州，像极了故意等待猎物的情况。
至此，秦箐等义军将帅对柳宏的分析，算是深信不疑。
虽然不知道那批粮食是不是真的粮食，但是义军上下并不觉得有何遗憾。
毕竟鄭州城破也就这些天的事，他们并不认为粮食会跑掉。
这天之后，柳宏，依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亲卫。
接下来的日子，在秦箐安排下，攻城的战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