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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 慧觉(1)

    “老夫人,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夫人说要亲自为您好好操办一番。”杜鹃看蒋老夫人的脸色有些缓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蒋老夫人冷笑一声:“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彩雀与杜鹃面面相觑,蒋老夫人一声严肃自持,这一次病后却仿佛换了一个般,尤其是对夏研母子三人颇为不满。只听蒋老夫人又道:“不过这次恐怕她的算盘要打空了,大姑娘可不是普通人。”

    彩雀和杜鹃都低下头不做声,只是心中自然又有了别的思量。

    一连几日,京中都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乌云似乎从没离开过京城的上空。富贵人家府中存着的粮食都开始发霉潮湿,贫苦人家自然更不用多说了。

    京城新起的状元府却被雨水冲刷的闪闪发亮,即使是阴沉的天气也不能驱散柳府牌匾上的喜意。书房内,柳敏站在窗前,看着自房檐滴落的雨水出神。

    京中很久没有下过这样久的雨了,瞧着并不是很大,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护城河的水涨高了不少,即使是新修的状元府邸,呆在屋中,还是能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潮湿。

    身后的丫鬟体贴的送上一杯姜茶:“少爷,喝点暖暖身子吧。”

    柳敏转过身来,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年纪不大,却自有一种深沉的清傲,比起京中浮躁的贵门子弟,他像是一方清顺凉爽的青石,瞧着便令人打心眼里的尊敬。

    他问:“这几日,可有我的信来?”

    丫鬟愣了一愣,摇头道:“没有。”

    柳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失望,自从他被钦点了状元郎后,那个神秘人倒是再也未曾见过了。

    正在这时,却是柳夫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份烫金的帖子,道:“阿敏,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柳敏笑着摇头,看见她手中的帖子,问:“娘,这是什么?”

    “京中蒋尚书夫人送来的帖子,邀请咱们去他们家老夫人的寿宴。”柳夫人有些犹豫:“我本想着拒绝,可是如今你也是官场上的人,平时若是有个照应也好,这帖子上倒是写的明白,说咱们也是初到京城安定,特意拜访。娘琢磨着,只是一个寿宴,去一去也是无事的。”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是一笑:“况且参加这寿宴的定有许多千金小姐,若是有中意的,娘便为你留心着,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终身大事也该操心操心了。”

    “娘,”柳敏有些无奈:“孩儿如今只想立业,没有成家的想法。”

    “胡说,”柳夫人瞪了她一眼:“娘还想要抱孙子。”说完又看着柳敏询问道:“不过敏儿,你觉得娘该不该去这个寿宴。”

    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柳敏笑道:“母亲想去,自然就该去的。”

    城东员外家府门口人群聚集,锦衣华服的员外夫妇正将手中的包袱塞到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中:“大师肯为我们府上驱邪,在下感激不尽,虽说是身外之物,大师用来帮菩萨塑一座金身也是好的。”

    那和尚已然须发全白,眉目间自是一派仙风道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俱是指着那和尚啧啧称奇,这便是近来京中名声大噪的慧觉大师,据说能知过去通未来,前些日子才落脚京城,常常帮富贵人家做些祈福驱邪的事情,灵验至极。

    慧觉大师接过包袱后,与众人道别,踽踽独行,转过做繁华的街道,钻入一条阴暗的窄巷中,巷中有一间二进小宅。他走到门边叩了叩,一个小童来将门打开,将他迎了进去。

    慧觉进了院子后,小童道:“师父,有客人来访。”

    “客人?”他一惊,这京中他本没什么熟人,虽然不解,仍是一脸平静的走进去。

    厅中站着一个翠衣少女,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瞧着是丫鬟打扮。那翠衣丫鬟见了他就是一笑,慧觉一愣,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自丫鬟身后传来:“大师。”

    慧觉顺着声音看去,暗处显出一个少女的轮廓来,翠衣丫鬟走到一边,随着光亮照过来,暗处的人影也露出了原貌。

    那是一个尚且稚嫩的少女,年纪应与翠衣丫鬟不相上下。一身红绣白色万字不断头纹立领斜襟散花裙,即使身在暗处,仍然掩盖不了姣好的容颜,她含笑看着慧觉,仿佛在看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一双微微上扬的媚眼中眸光清润,却莫名的让人觉得看不清楚。

    “姑娘是……?”慧觉沉吟道,面前的少女实在陌生,脑中也并没有有关她的记忆。

    “大师虽不识我,我却对大师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前来,就是想要问一问大师,我的生辰八字如何?”她问。

    “姑娘年纪尚小,怎会独自前来问卦?”慧觉问。

    “命途坎坷,前路未知。”蒋阮只说了八个字。

    慧觉一愣,略略思考一下,道:“如此,请写下姑娘的生辰八字。”

    蒋阮提笔写下。

    在她提笔写字的时候,慧觉也在静静的观察她。见这少女风仪不凡,必是哪家贵人府上小姐,行事捉摸不透,眉目间却有几分戾气,当下今年一转,再看她身边丫鬟的神色,短短片刻,心中便已打定主意。

    蒋阮将写完生辰八字的纸条往慧觉面前一推:“大师请看。”

    慧觉将那纸摊开,伸手取下脖子间的佛珠,垂头不语,半柱香后,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露珠见状,瞧着蒋阮的脸色,笑问道:“大师何解?”

    慧觉望着蒋阮,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大师但说无妨。”与他这般愁苦的神情不同,蒋阮却是轻松至极,面目坦然的仿佛是在替别人算卦。

    慧觉道:“姑娘这卦不祥,恐是,恐是天煞孤星之名。”

    “天煞孤星?”蒋阮咀嚼着四个字,慧觉低眉敛目,真如悲天悯人的菩萨一般。只听蒋阮道:“大师高明,我的确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被我克死的,而我哥哥因为我下落不明,如今府上又怪事连天。”

第九十六章 慧觉(2)

    她的声音黯然,仿佛真的悲伤至极,慧觉开口道:“虽说如此,姑娘也不必担忧,老衲有办法将姑娘的命格改写。姑娘有心,隔日老衲便去姑娘府上一趟,与府上亲眷商议一番。”

    “大师为何帮我?”蒋阮问。

    慧觉低下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

    “大师真是良善,如大师这样出家人有的可不是这样。我就听说过一个故事,那是渝州的一个僧人,平日里打着高僧的旗号招摇撞骗,敛了不少财。”

    听到“渝州”两个字时,慧觉的双手微微一颤。只听蒋阮温和的声音自对面传来:“这位僧人是个孤儿,小时候被一个游僧收养,这个游僧便是教他骗术的鼻祖。游僧将他作为赚钱的工具,动辄打骂,等他学会了游僧的一些戏法渐渐长大后,便亲手勒死了游僧,骗众人说师父圆寂了,继承了游僧的衣钵,继续做一个招摇撞骗的大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说起来,那位渝州的僧人,与大师的法号也是一模一样的呢,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慧觉?”

    慧觉如木雕一般坐在原地,自脊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些秘辛他从未与别人说过,况且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个小姑娘当时怕是还未出身,为何这些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抬起头来,对面的少女唇边是玩味的微笑,哪里有一丝一毫悲伤的痕迹?

    慧觉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老衲……未曾听过。”

    “世上有许多事情,大师未必种种都听过,不过我这里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可以与大师说一说,譬如方才那位小童,就令我想起故事里,那位僧人在一户人家中行骗时,与那户人家的小姐有了首位,小姐有了身孕,却到死都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难产死去。她家中人要将天生衰弱的婴儿丢弃,这位假意慈悲的僧人便提出要收徒,小姐家中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却不知那婴儿本就是僧人的儿子。”

    听到这里,慧觉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一丝半点的平静超然,已然冷汗涔涔,神情紧张。

    “婴儿交给僧人后,却因为天生不足之相需要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命,僧人无奈,只得加倍敛财,可渝州毕竟只有方寸,于是,他就来到了最为繁华的京城。京城富贵人家多,他有了名声,赚了许多钱财,就能为他的儿子瞧病。”蒋阮微微一笑:“大师,你觉得这个故事怎样?”

    “你是谁?”沉默半晌,慧觉问。对于面前这个少女,他真是完全看不透,想着她应当是受了某个高人的指令来会她。否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却将他这些埋在心底永远不能见人的秘密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实在令人生畏!

    生平第一次,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慧觉有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蒋阮静静的看着他:“我只是一个天煞孤星罢了。慧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杀了我,你的秘密从此不会有人知晓。第二,听我的话,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她的神情平静,并没有对未来局面的不定产生一丝不安,仿佛早已笃定了慧觉的答案是什么。慧觉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狠意,他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慧觉,你可想救你的儿子?”蒋阮没有回答他的话。

    儿子?慧觉身子一僵,方才生出的那点心思瞬间没了,他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大夫说他儿子先天不足,若不能用名药调养着,身子虚弱的很。他当了假和尚这么多年,没想到晚年还能得到一个儿子。他想救活他的儿子。

    “你……有什么办法?”慧觉问。

    “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这一生,锦衣玉食不愁,你的儿子将会得到最好的大夫调养,你也不会为支付不起昂贵药材的银子发愁,更不用东奔西走,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她妩媚的双眸亮的惊人,语气里含着一点点蛊惑:“你会享受万人的尊敬,数不尽的富贵和长长久久的安定,你会成为最灵验的高僧,你会成为国师。”

    慧觉差点被她描述的场面迷惑进去了,可他这么多年的行骗生活到底也不是白过的,这方面尤其敏感,很快回过神来,道:“姑娘,你这是在拿老衲玩笑,不知姑娘找老衲来到底所谓何事,不过老衲只是一介平凡僧人,当不得高僧之名,许多事情恐有心无力。”

    蒋阮平静的看着他,笑道:“知过去,通未来?方才那么多事都是过去,看来我还需要向你证明一件事情。”

    慧觉不语。

    “今日夜里,城中知府大人府上就会有闹鬼的事情发生,明日一早,必定请你前去做法。”蒋阮道。

    慧觉只觉得不可思议:“姑娘?”

    “你相信我的话也罢,不相信也罢,你要想救你的儿子,就按我说的做。”蒋阮道:“十日后是蒋尚书府上老夫人寿宴,我要你在那一日前去为老夫人做法祈福,无意中发现府里有妖魔作祟,原来蒋府二小姐是天煞孤星。”她浅浅一笑:“大师的手法如此高明,怎么做都不用我教了。”

    “你怎么如此肯定那一日我会来?”慧觉忍不住问。

    蒋阮站起身来:“不是早已告诉过你,知过去,通未来吗?”背对亮光处,她神情温和,容颜若画,一身红衣鲜亮,却教人心中发寒。仿佛那张美人的皮囊下是一颗恶魔的心,真如地狱中引游人堕落的妖女一般。

    蒋阮带着丫鬟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忘了说了,我叫蒋阮,京城蒋家,嫡出长女。”

    待走出暗巷,露珠瞧着蒋阮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姑娘肯定那和尚十日后果真会过来么?”

    “自然会过来。”慧觉视他的宝贝儿子如命,每到开春的时节,他的儿子病情就会因为天气加重,上一世宣离正是利用慧觉的软肋,在几年后以为慧觉儿子治病为代价收买了慧觉,而慧觉也果然是个人才,在宣离的安排下作了国师,为宣离提供了许多方便。

第九十七章 慧觉(3)

    这一世,她如法炮制,早在宣离下手前就将慧觉收为己用。如今正逢春节,慧觉看着自己儿子的病情,再想到她的话,不动心很难。

    世上之人多有软肋,抓住了软肋,人便可以随意拿捏。现在想来,倒是多亏上一世宣离为了令她在宫中做一枚称职的棋子,将这些秘辛毫无保留的告诉她,否则没有这些消息,要想收服慧觉这样的人,该有多难。

    露珠道:“多亏五姨娘向姑娘提及此事,妍华苑的那对母女竟然能想到这样阴损的法子,真是太歹毒了!”

    回府的当晚红缨便匆匆忙忙来了阮居一趟,只说是蒋权要请道士在老夫人寿宴上做法去一去府里一段日子以来的晦气。她虽没有明说,话中却提及了来做法的道士正是五年前路过蒋府替蒋阮算卦的云游道士。

    末了,红缨道:“老夫人寿宴是大事,总之不能马虎,大小姐也请准备好才是。”

    蒋阮笑着谢过了,顺便还了她一个人情,无意中提起近来夏府与蒋府生了嫌隙,蒋权对夏研也不是全无芥蒂,还要红缨宽慰。

    红缨是个聪明人,蒋阮思及此,微微一笑,夏研竟然能想到故技重施这一招,五年前,应该说是上一世是因为她蠢,便如一个泥人一般的任夏研摆弄,如今夏研想要再重复当年发生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露珠瞧着前面:“林小姐府上的马车来了。”

    蒋阮一回头,果然见巷口前方的胭脂铺里停了一辆马车,林自香从马车上跳下来,见了蒋阮板着脸道:“你怎的这样磨蹭,教我一阵好等。”

    蒋阮笑道:“过来的时候路上耽误了些功夫,先进去看看吧。”

    蒋老夫人的寿宴迫在眉睫,蒋阮没心思亲手做礼物送给她,便与夏研打了招呼,说林家小姐林自香与诸位姐妹一同前去。林自香的邀约夏研自然无法代蒋阮拒绝,想到蒋素素如今面上疤痕无法出门,心中愤恨至极却也无可奈何的应了。

    方踏进胭脂铺的门,便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哎,自香,阮妹妹,可等了你们许久。”董盈儿热络的与她们打招呼,一边的赵瑾却是有些无奈:“脂粉气熏得我都快吐了,咱们出去吧。”

    董盈儿攀着赵瑾的手:“这不刚来么,我说瑾儿,你如今也快及笄了,怎么也不知收拾收拾自己,还跟个假小子一般,当心未来的夫君嫌弃。”

    赵瑾出身武官世家,自然瞧不上这些涂脂抹粉的娇娇小姐,董盈儿又缠人的紧。蒋阮笑道:“脂粉铺子逛的多了,我知城里新开了家珠宝楼,里头有许多奇珍异宝呐,除了金银首饰,还有许多珍贵的宝剑武器,琳琅满目,赵姐姐何不去瞧上一瞧?”

    赵瑾一听,忙道:“果真,阮妹妹你可不许唬我。”

    蒋阮笑道:“我怎敢欺瞒姐姐。”

    董盈儿向来爱看新奇,听闻此话便道:“如此,阮妹妹咱们就赶快去那珠宝楼瞧一瞧,我近来正缺一双玲珑镯。”

    林自香也觉得好,几人便上了马车,一路朝城中去。

    待马车停下来,董盈儿第一个跳下车,蒋阮几个跟着出来,果然见一塔形碉楼,上书“易宝阁”三个大字。

    几人走进楼中,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婢子领着她们进去,解释道:“第一层楼是珠宝首饰,第二层楼是珍贵的兵器,不知小姐们想要看什么。”

    “首饰!”

    “兵器!”

    董盈儿与赵瑾同时叫了出来,董盈儿瞪着赵瑾:“你是在与我作对不成?”

    “你知道我平日里从不看那些的,不如分头走吧,看完再下来。”赵瑾提议。

    林自香道:“就这么办,我也留在这里看首饰,反正也不懂兵器。阮妹妹你呢?”

    “阮妹妹定是与我们一道留下看首饰了。”董盈儿插嘴道,却见蒋阮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看看兵器。”

    “看兵器?”不仅是董盈儿和林自香,赵瑾也愣住了,瞧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又不练武,看什么兵器?”

    蒋阮抱歉的一笑:“我大哥从军之后没了音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过我想着若是他能回来,也定是铮铮傲骨的铁血男儿,若是有一把好的兵器相称,一定十分妥帖。”说罢又道:“不过也只是看看罢了。”

    其余几人听了她的话俱是有些动容,赵瑾道:“我对兵器也瞧的了几分,一道上去,许还能为你出出主意。”

    蒋阮自是笑着应了,两人到了二楼,果如外头传言所说,竟全是上等兵器,或散发出幽幽青光,或是历史多年,甫一进来便觉得流光溢彩,赵瑾已经惊叫起来:“竟有这么多,瞧着还是有灵气的宝贝!”

    蒋阮瞧着她,赵瑾摸了摸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手才方一放上去,便觉得一震,忙后退几步,激动道:“果然是宝贝!”

    蒋阮没有赵瑾这么激动,四处瞧着看着,觉得其中一把火云硬月盾应当是极为适合蒋信之,蒋信之在战场中,若有这么一件遁甲,也安全许多。不过,她瞧着底下标注的银子,顿时觉得一阵头疼,且不说如今她所有的银子都用来买了京中陈粮,就算有,也远远不够。

    她继续朝前走,目光被篮子中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便伸手拿起来,那是一只精致小巧的手镯,散发出的蓝光煞是好看,蒋阮将她戴在手上,镯子衬得白皙的手越发纤细。赵瑾走过来,奇怪道:“怎么这一层也有首饰。”

    跟在她们身边的珠宝楼丫鬟解释道:“这是血月镯,是用来……”话没说完,就看见蒋阮熟练地将手镯中间凸出的花纹按住对准她。

    “小姐?”那丫鬟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僵硬。

    “我不会按下去的。”蒋阮将镯子从手上褪下来:“里头的针有几根?”

    “九根。”丫鬟僵硬的解释:“不过都有剧毒。”

    赵瑾见了蒋阮的动作本来有些发愣,见那丫鬟如是说到明白过来:“原来还有这等机关!”说罢又看向蒋阮:“阮妹妹你平日里不曾接触这些,这东西我都不知用处,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才蒋阮熟练地模样,可不像是第一次见到。

第九十八章 寿宴(1)

    蒋阮微微一笑:“母亲以前搜来的孤本里有说过这种镯子。”

    赵瑾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东西到底只能算是暗器,我还是更中意那把宝剑。”

    蒋阮伸出手指抚摸着镯子光滑的表面,眸光陡然深沉。上一世,蒋权曾经为蒋素素寻来一只类似的镯子,当时蒋素素日日夜夜都戴着它,蒋阮羡慕的紧,可终究没有勇气向蒋权说一句自己也想要一只。只能假装自己腕上的银镯子也有这样的功能,偶尔摸一摸,骗自己也有那样的机关。

    如今想来,倒像是不真切的一场梦。手里的血月镯模样比蒋素素那只更好看,且能装的针更多,丫鬟还解释里头的针射出去后会经过细小的天蚕丝线拉回来,又有剧毒,放在她的身边,倒是极为合适的。不过,蒋阮摇了摇头,将镯子放了回去。

    “姑娘可是觉得不好?”那丫鬟本来瞧见蒋阮的脸色,是喜欢这件镯子的很,眼下她这番动作却令人诧异了。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蒋阮微笑道。便只能忍痛割爱了。

    “我也是。”赵瑾依依不舍的看着悬挂在壁上的宝剑:“希望能说动我爹。”

    两人相视一笑,再看了会儿楼里的东西,便下楼去找林自香二人。

    待她们走后,一直跟在她们身边解释的丫鬟走到房间后面的墙壁处的青瓷狮子头按了一下,一道小门打开,旁边竟是一个雅室。隔得如此近,厅里的对话不难听得一清二楚。

    “主子,”那丫鬟恭敬道:“蒋家小姐看中的便是这只血月镯。”说罢将托盘呈上来。

    坐在雅室中的男子“恩”了一声,头也不回道:“收起来。”

    “是。”丫鬟又静静退下了。

    男子走到窗前,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京中的一切变得朦胧,却遮蔽不了人的视线。片刻之后,楼下,蒋阮几人上了马车,马车滚动着车轱辘,慢慢的开走了。

    这一日与董盈儿出门选生辰寿礼,到了最后蒋阮却什么都没买,董盈儿好奇的问:“你就这样空手回去?”

    “我没有银子。”蒋阮笑的温软。

    不想侯门小姐的日子也这般难过,董盈儿三人俱是有些同情她,想资助她些银子,又怕令蒋阮自尊心受损,只得安抚了几句。不过看蒋阮这般模样,联想起她自幼母亲离世父亲冷落的身世,心中对她的怜悯更深了。

    蒋阮倒是毫不在意其余三人看她的目光,坦然的与露珠回府去。回府的路上,露珠问:“姑娘,真的什么都不买?”

    “哪里有银子?”蒋阮还是那一句话:“如今身无分文,买些廉价的物品反而会令人笑掉大牙。”

    “姑娘就不该买那么多陈粮,至少留下一半啊。”露珠撇了撇嘴,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了看,道:“说来也奇怪,这雨迟迟未停,竟是一连下了十几日了。”她想了想,道:“奴婢心里想,要是这雨一直不停就好了,姑娘买的陈粮拿出去卖定能大赚一笔银子。可是这样的话京中又会多许多流民。”露珠皱起眉:“真令人为难。”

    蒋阮心中失笑,那些陈粮她根本没打算卖,露珠想要赚银子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不过蒋阮暂时不打算告诉露珠这些。她道:“老夫人的寿宴我也并非没有礼物送,慧觉就是最好的礼物。”

    露珠眼珠子转了转,嘻嘻一笑:“姑娘说得对,这个礼物可比什么都要大,奴婢真是迫不及待等着那一天到了。”

    待两人回了府,府里下人见蒋阮回来手中空空如也,有多嘴的便去妍华苑禀告了此事。蒋素素道正与夏研说话,听闻此事道:“不过是一个穷光蛋,想必是没银子买东西了。”

    夏研点着她的额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写完一百个寿字,此番得了你祖母的欢心,你父亲心中也会舒坦些。”

    “我知道。”蒋素素有些不耐烦:“只是不知道蒋阮送些什么,要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有好戏看了。”

    夏研笑了笑:“不管她备下什么贺礼,费尽什么心思,都不可能讨得到老夫人的欢心。”

    “为什么?”蒋素素问。

    “有谁会喜欢一个天煞孤星?”夏研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况且蒋老夫人向来信奉鬼神,每年都要出一大笔香火钱,这样的人,对鬼神之事极为忌讳。尤其是进来蒋府连连出事,就算蒋权不是蒋老夫人的亲身儿子,但为母子这么多年到底也有一两分真心,作为蒋府的老夫人更不可能看着蒋府有遭祸的危险而坐视不理。蒋阮这次,想必是在劫难逃了。

    蒋素素瞧着夏研的表情,心中猜到几分,试探的问:“娘已经有了办法?”

    夏研慈爱的将她搂在怀中,摸着她的头:“你只要知道,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超儿,别让娘失望就好。”

    蒋素素依偎在夏研怀中,美丽的眼睛瞪得很大,其中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她道:“我知道,娘,祖母寿宴的那一日,我真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它到来。”

    一晃十日很快过去,这一段日子以来,蒋府都过得极为平静,好似之前那些事情将晦气都用尽了,风波之后渐渐安稳下来。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蒋府前段日子的频繁生事,令府中银子开支巨大,如今拥堵困难,管家的蒋夫人夏研便提出节省开支,下人要哄好,便将几个小姐的月银减少了一半多。

    蒋素素与蒋俪自然不在乎几个月银,平日里也有蒋权偶尔的补贴。蒋丹与蒋阮却是没有亲戚送礼补贴家用,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平日里也要打赏,过的便极为艰难。

    雨水一连下个不停,阮居本是临时腾出来的屋子,房顶年久失修,竟也开始漏雨了。雨水顺着房顶上的破洞滴落在屋中,屋中潮湿的不行,露珠从外头找了个铁桶放在漏洞处,虽说暂时不会滴的到处都是,漏洞处刮来的冷风也足以令几人感到寒冷了。

    白芷走进来,道:“奴婢前些找宋婆子,问她找几个人来为姑娘修一修房顶,那婆子却推说最近府上都在为老夫人的寿宴忙碌,竟是抽不出空。今日是寿宴,想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可那婆子仍是推辞。”即使白芷向来好脾气,说起此事时,也不免有了一丝怒容。

第九十九章 寿宴(2)

    “想来是得了那边院子的吩咐。”蒋阮浑不在意:“不必放在心上。”

    “果真是想要将姑娘活活冻出病来么,”连翘怒道:“实在太过可恶。”

    露珠想了想:“不若奴婢去外头寻个工匠,这么一直破着也不是办法。”

    “哪里有银子去请工匠?”蒋阮淡淡一笑,夏研将府里小姐的月银减下大半,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怕是希望没有银子去买寿礼,甚至连好一点的材料也买不起,今日在蒋老夫人的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送不出礼来,丢了脸面才好。

    露珠气馁:“真教人为难。”

    “不必麻烦,反正今日过后,自然有人来修。”蒋阮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吧,想来客人也都到了好些了,就算二妹在前面待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一直躲在屋里。”

    连翘与白芷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连翘道:“奴婢们一定将姑娘打扮的美美的,将二小姐比了去!”

    花厅中,夏研正领着蒋素素与众位夫人小姐说着话,今日来的都是女眷,且都是朝中有些地位的。庶女不能出来待客,便由当家主母和嫡女一起接待众位夫人。

    蒋素素身穿一件霜白色月季花素面杭绸鸡心领长直领锦衣,逶迤拖地月白暗纹刻丝月裙,身披银白色掐牙镶边折枝花卉薄烟纱遍地金。细柔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白玉簪,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盘珠团云陶瓷华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嵌银手镯,腰系如意流苏束腰,上面挂着一个香囊,脚上穿的是宝相花纹云头绣花鞋,整个人惠心纨质清雅秀丽。她今日未曾戴面纱,整张脸也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疤痕好了许多,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脂粉,将疤痕彻底掩盖住。瞧着也算是白皙,不过因为脂粉太浓,虽也娇美可人,却不如平日里清丽如仙。

    太史夫人笑道:“这便是二小姐吧,如今出落得越发可人,再过几年,不知多少提亲的人要将门槛踏破了。”

    蒋素素一愣,俏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低着头走到夏研身边,似是被方才夫人的话说的有些娇羞。

    侍郎夫人生的一张略微刻薄的长脸,眯起眼睛道:“不过前段日子听说二小姐落水了?如今可好?”

    在座的夫人小姐自然是听过花灯节那日玲珑舫上的事情,想起蒋素素当时的情景,看向夏研母女的目光又是不同。

    夏研笑了笑:“劳夫人费心,素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无事了。”

    侍郎夫人却不依不饶道:“那府上二少爷怎么样了?听闻科举不佳,还被人割了一根指头,哎,年纪轻轻要承得住失败,像我家那两个,考的也不是很好么,成日里还是没个正行。”高侍郎府上两位少爷是与蒋超一同考试的,都考了贡元。

    夏研面上虽含笑,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绞断了。这个侍郎夫人向来说话都这么刻薄,蒋素素年纪小,掩饰情绪尚且不如夏研,只恨不得上去堵了侍郎夫人的嘴。

    厅中其他人都有些尴尬,气氛冷凝时,一脸笑意的总兵大人府上的辜夫人笑道:“说甚么科举呢,状元郎的娘亲可不就在这儿?”说着便朝坐在一边安静不语的柳夫人看去。

    柳夫人自来到之后便有些拘谨,这些上流人的圈子她并不怎么熟悉,好在柳夫人本身也是个读书人的女儿,倒也不至于失礼。此刻听辜夫人这么一说,有些赧然:“夫人不用打趣我了。”

    “怎么能算是打趣?”夏研跟着笑:“辜夫人养的一个好儿子,那一日状元郎的风采全京城都知道了。”她说的真诚坦率,仿佛是真心为柳夫人高兴:“状元郎这样的风采,不知日后哪家女儿有这样的福气嫁给状元郎了。”

    提起柳敏,柳夫人的拘谨便少了些,听了此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辜夫人却似刚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府上的大小姐比二小姐年纪更大一些,可有定亲?”

    “这倒没有。”夏研一愣,探究的看向辜夫人:“夫人问起这话是何故?”

    “无事,”辜夫人笑笑:“只是从未见过府上大小姐,有些好奇罢了。”心中却自有思量,辜易自从花灯节后就经常在府里说起蒋家大小姐,辜易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几个哥哥都要么已经成家要么也订了亲,辜易如今年纪也不小,蒋家也算的上高门,若是蒋大小姐人品性情都是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就因为这件事,辜夫人才爽快的赴了蒋家老夫人的寿宴。

    枢密使家的小姐好奇道:“蒋小姐,怎么不见你姐姐呢?”

    蒋阮也是蒋府的嫡女,也应当出来见一见诸位夫人的。

    蒋素素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大姐姐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许是这里没有熟悉的人罢。”语气中竟含着几分敬畏。

    这样的神色落在众人眼中,自然又有另外一番意思。众人不禁想到蒋阮自幼送到庄子上,礼仪规矩全然不懂,如今又怕见生人,一个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少女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再看看蒋素素不安的模样,在场的诸位夫人小姐甚至想着莫不是这蒋府大小姐颇为凶厉,否则这嫡出的二小姐瞧着如此紧张?

    正在众人心中思绪纷呈的时候,只听得厅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姑娘慢些,小心摔着了。”

    “再慢下去,就该是我怠慢客人了。”回答的是一个轻柔的女声。紧接着,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一屋子莺莺燕燕中,这样的鲜红色尤为耀眼。

    蒋阮身穿一件海棠色镂花事事如意云锦圆领对襟变色长袍,逶迤拖地三镶盘金梅花竹叶八幅裙,身披大红掐牙金枝线叶碧霞罗云锦。柔软的马尾辫,头绾风流别致圆翻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海棠雕花钏,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缠丝嵌三色手环,腰系孔雀纹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绣红梅展翅的香囊,脚上穿的是面软底靴。

    她今日不施脂粉,只涂了一点浅浅的胭脂在颊上,衬得那玉做的皮肤晶莹可人,一步一步自厅外走来,裙裾纹丝不动,虽然年纪尚小,竟自有一番百媚千娇。

第一百章 寿宴(3)

    诸位夫人都吃惊的看着她,心想着山野来的蒋家嫡女哪里有一点不妥,瞧这气度,分明像是从宫里出来的贵人!

    蒋素素见着,狠狠地绞了一下手帕,她不明白蒋阮在庄子上长养着,偏生这气度倒是贵不可言。从来提起蒋家,众人只知道她蒋素素的名字,可是自从蒋阮回来后,一样一样,蒋阮竟是将她比了下去,连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也讨不了好。她心中骂了一句狐媚子,蒋阮年纪轻轻,偏偏举手投足都有成年女子才有的风情,教人看着便生厌。

    待蒋阮走到前面来,辜夫人才笑道:“你就是蒋阮?”

    “阮娘见过总兵夫人。”蒋阮笑着与她行了个礼。

    “你如何知道我是总兵夫人?”辜夫人诧异。

    “听闻总兵大人铁血英武,与夫人伉俪情深,阮娘瞧见夫人腰间的香囊绣的非花草而是盾牌,便就妄作猜想罢了。眼下看倒是误打误撞了。”

    辜夫人笑道:“原来如此,蒋夫人,你这个女儿可真是蕙心兰质。”她见蒋阮态度大方,风仪不凡,又冰雪聪明,心中存了几分喜欢。唯一不好的便是容貌太盛,如今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动人,待年岁再大一点,想来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容貌太盛却也不是什么好事,恐生事端。

    她这样想着,厅中其他夫人已经对这个突然走出来的蒋家大小姐议论起来,蒋阮与她们一一行礼,她笑容温和,也不知说了什么,竟与诸位夫人相谈甚欢,很快便讨了许多人的欢心,连最刻薄的侍郎夫人见了她也冷不下脸来。

    蒋素素只怕没有将牙咬碎了,心中自然气恨不已。说了一会子话,却是彩雀和杜鹃扶着蒋老夫人来了。众人皆是起身行礼,蒋老夫人笑着应了,一派精神矍铄,倒是没有一丁点前些日子在病床上的虚弱。见了蒋阮,蒋老夫人的眸中划过一丝深意,彩雀扶着老夫人在厅中正座上坐下来。在场的夫人便纷纷送上寿礼。

    嬷嬷令下人收到一边,蒋权带着蒋俪蒋丹也到了,蒋超也跟在后面。瞧见蒋老夫人,上前一步道:“孙儿恭祝祖母长命百岁,富贵安康。”

    他眉眼飞扬,穿着一身蓝色直辍衫,整个人清爽又开朗,再无前几日阴郁模样,不知情的人便对之前的传言有些疑惑,蒋超从身后拿出一方凳子高的小木箱呈上去:“孙儿给祖母送的寿礼。”

    众人都有些好奇的看向那木箱,蒋老夫人笑着令彩雀打开,彩雀依言打开,从里头小心翼翼的抱住一尊白玉菩萨来。这菩萨雕的活灵活现,眉眼生动,仿佛跟活的一般,最珍贵的却是用一整方白玉雕成,浑然天成,想来也价值不菲。大家都啧啧称奇,蒋超道:“孙儿一件这菩萨,便觉得面熟的紧,仔细一看,这不是祖母嘛。孙儿就买下来了,只愿菩萨庇佑,祖母安康。”

    一番话说得讨巧至极,蒋老夫人笑骂:“什么像菩萨,净浑说!”

    蒋俪在一边发出一声几不可见的嗤笑,蒋超在讨好蒋老夫人这件事情上,办法真是信手拈来,专挑漂亮话讲,偏生蒋老夫人就吃他那一套。

    有蒋超在一边开头,蒋素素也站起身来,撇嘴道:“哥哥将礼物送的那样好,素娘真是没脸拿出自己的东西了。”

    “妹妹可别这么说,”蒋超挠了挠头:“我的礼物一向不如你。”

    “快别争来争去了,”夏研笑道:“素儿,将你的寿礼拿出来给祖母过目一下。”

    蒋素素便令身边丫鬟呈上一个檀木小箱,箱子做的也精致,蝴蝶打开箱子,与蜻蜓一同将箱子里头的东西展开来。

    那是一卷巨大的双面绣,上头绣满了一百个寿字,单且不论那刺绣,就是这份心意与工程,也是令人震惊的。

    蒋素素低着头,谦逊道:“素娘绣的不好,时间仓促,只能绣成这般模样,祖母不要嫌弃。”

    那刺绣绣的精致,花纹颜色搭配鲜艳又端庄,字迹也是一丝不苟,针法一眼竟是瞧不出一个错处。便是拿在整个大锦朝来说,也是上上品了。蒋素素确实有才,刺绣这一项上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京中一绝。这份孝心和谦逊,顿时令在做许多夫人都赞叹起来。

    蒋老夫人也笑了:“素儿这份心思,可比你哥哥用心多了。”

    蒋超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蒋素素看向蒋阮:“大姐姐,你与祖母的礼物是什么?莫不是藏起来了,快让咱们开开眼吧。”

    有了蒋超和蒋素素珠玉在前,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蒋阮,只想看看蒋阮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蒋阮微微一笑:“我的礼物,暂时还不能拿出来。”

    众人有些微微失望,蒋素素问:“为什么?大姐姐,不能让素儿看一眼么?”

    蒋阮温柔的拒绝:“不能。”语气却坚定。

    蒋超笑道:“大妹妹不会是忘了为祖母准备礼物,所以才这般说的吧。上一次在外祖父家中不也是这样吗,还是娘帮你准备的。”

    他像是无心说出的话,夏研忙道:“超儿!”打断他的话,众人却已经思量起来,想着到底是没有生母在身边教导,虽然模样好得很,可是人情世故却是弱了蒋素素些。

    “让大哥见笑了,”蒋阮笑道:“不过说起来,今日外祖父一家怎么未来,难不成因为阮娘忘记准备登门礼物,便连祖母的寿宴也不参与了?”

    此话一出,蒋超脸色一僵,夏研也愣住了。的确,蒋老夫人的寿宴,作为亲家的夏家却一个人都未来,即使不来也应当支人带个话送份礼,可是从开头直到现在,确实没听过夏季人的消息。夏家人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蒋阮没送登门礼物才不来的,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猜疑的目光令蒋权顿觉颜面无光,瞪了一眼夏研,夏研忙道:“你外祖母最近身子不好,府中实在操劳,所以就未来赴宴。”

    蒋阮恍然大悟:“对了,上一次去外祖父家,外祖母不是吐血晕倒了么,竟还未好。”

    夏研忙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病情一直未好转。”

第一百零一章 寿宴(4)

    “如此,”蒋阮突然对着夏研行了个礼:“外祖母卧病在床,母亲心中担忧至极,却还得为祖母操持寿宴,还将寿宴办的如此漂亮。实在是蒋家的福气,阮娘真是愧疚。”

    她说的感激,夏研却觉得芒刺在背。蒋阮这番话就是说她自家老娘卧病在床还有心思操持寿宴,却是不孝。今日她在诸位夫人绵延言笑晏晏,哪有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忧郁,怕是现在诸位夫人都在心中思量吧。

    她瞧着面前笑的温婉的少女,心中暗暗咬碎了牙。忽而一笑:“无事。”想到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情,夏研便心中快意。

    蒋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正在此时,厅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喝声:“哪里来的妖怪!”

    众人侧面,便见一青袍戴帽的中年道士出现在厅前,背着一个包袱,手持一根桃木枝,神色严峻。

    夏研愣了一愣:“虚空道长。”然后便对众人抱歉道:“前几日请这位道长前来为蒋府做一场法事,不想今日到了。”

    虚空道长已经走了进来,蒋权见着他倒也客气,道:“好久不见了。”

    “一晃五年。”虚空道长对他行了个礼:“大人一切安好,贫道也就放心了。”

    蒋老夫人皱了皱眉:“你弄得这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竟是十足的不客气。

    蒋权道:“母亲,这位道长是儿子的一位故人,五年前也曾到过我府上的。”

    在场诸位夫人从来都未见过虚空道长,此刻听蒋权这么一说,皆是放下心来。

    蒋阮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神色冷峻的道士,待听到“五年前”时,唇边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贫僧此事前来,本是受夫人所托前为府上祈福,”虚空道长道:“不过贫僧方进来便看到府上黑气笼罩,恐有妖魔生事。”

    蒋老夫人面上呈现微微怒容:“将这人给我赶出去!”

    “母亲!虚空道长是高人。”蒋权却是拂了蒋老夫人的意。转头对着虚空道长急切道:“道长所言可是真的?”

    “贫僧从不说谎。”虚空道长捻着胡须:“且那妖魔就在府上!”

    他在厅中走了一转,目光逐渐落在蒋阮身上。

    众人见状,皆是屏住呼吸,只听虚空道长道:“虽然贫僧不知姑娘何许人也,不过贫僧敢断定,府中黑气皆是这位姑娘所致。”

    “不可能。”夏研一愣:“她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娘。”

    “大姑娘?”虚空道长道:“五年前送到庄子上那位,不想竟然这般大了,那就没错了。”

    “道长您这是什么话,”蒋素素道:“我大姐姐怎么会是妖怪。”

    虚空道长却是对蒋权道:“大人,贫僧不是五年前便与这位小姐算过一卦,教她不要再回府上,否则必起大祸,大人就算心软,也不能自取灭亡啊。”

    众人都未曾听过这一段,心想难怪蒋权要说这道士是故人了,五年前就与蒋阮算过一卦么?

    夏研却摇头道:“可她毕竟是老爷的女儿,老爷怎么忍心与她从此分离?道长可还有什么好办法?”

    蒋阮听着,笑容有了一丝讽意,夏研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蒋权与她有多父女情深,若不是王御史那封折子,只怕蒋权真恨不得将她长长久久放在庄子上,只当没有她这个蒋家小姐吧!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蒋超道:“道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夏研有些为难的看了蒋阮一眼,似乎十分难开口。

    虚空道长见状,道:“贫僧算过蒋府大小姐的生辰八字,便是天煞孤星之名,克夫克母,一生克尽亲眷,且会为家人带来血光之灾。是天生的妖魔命格。”

    天煞孤星!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惊了一惊,不自觉的看向蒋阮的目光就带了畏惧,即便她再长得貌美如花,在众人的眼里也与妖魔无异。

    众人各异的眼光中,唯有蒋阮不为所动,仍是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片刻后,她轻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一直幸灾乐祸的蒋俪问。

    “我笑多亏虚空道长,阮娘才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话说的有些不明不白,众人都不解的看向她。蒋阮道:“虚空道长既然能算出阮娘的命格,五年前离开,五年后功力大进,应该能有破解这命格的办法吧。”

    虚空道长一愣,摇头道:“小姐命格太硬,如贫僧这样的法力实在无能为力。”

    蒋阮摇头道:“道长此言有理,不过依道长所言,我克父克母克亲眷,但在庄子上过了五年,倒是不曾克了什么人,除了自己身子虚弱了些,庄子里的人反倒是日子越过越好了,这是何解?”

    这话有些其他的意思在里面,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平日里往来应酬颇多,又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夏研状若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虚空道长立刻道:“那是因为庄子上的人都非小姐亲眷,不过是些农人下人罢了。”

    “原来如此,”蒋阮恍然大悟,含笑道:“所以阮娘刚才庄子上回了蒋府,蒋府就总是生出些莫名其妙的事端?”

    “正是。”虚空道长点头。

    “那应当是先克的最亲近的人才是啊,”蒋阮看向蒋权:“是以我先克死了母亲,照这样说,我回府首先应克的是父亲才对,怎么……竟是二哥和二妹呢?”

    蒋权听到蒋阮这个说话,心中便已经有些不痛快。虚空道长顿了顿,道:“这个……贫僧也不知。”

    “原来道长也有不知的事情。”蒋阮含笑道:“母亲,你认为我是天煞孤星吗?”

    “自然……自然不是,”夏研擦了擦泪:“不过阮儿……”她说不下去,只神情哀戚至极。

    “父亲,也觉得阮娘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蒋阮看向蒋权。

    蒋权直视着她,只觉得蒋阮虽然含笑望来,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像是浸过寒冰一般,令人心里生寒。他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赵眉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冷冷的质问,心中一慌,顿时生出一股闷气,冷道:“你想害了整个蒋府?”

第一百零二章 骗子(1)

    “阮娘怎么会想害了整个蒋府?”蒋阮道。便是这样轻易地害了如何甘心,要将它一步一步踩在脚下碾碎,化成渣滓,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蒋阮看向蒋老夫人,蒋老夫人已经闭上眼睛,似乎不想看这一场蹩脚的闹剧。夏研道:“道长,那如今可怎么办呢?”

    虚空道长看向蒋阮:“若是从前,放到庄子上就好了。可你们将她接回来,如今这戾气一日长过一日,最好是找一处家庙,令她在庙里先呆上几年,稍稍平息一些,或许可能化解。”

    跟在蒋阮身后的连翘心中一凛,好毒的心思,在庙里当姑子当上几年,怕是京中人早已忘了还有蒋阮这么个人。而一旦过了年纪,蒋阮的年纪越来越大,就更不好找一门亲事了。错了,夏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实了蒋阮天煞孤星的命格,京中哪个好人家还敢要她,怕是躲还还不及!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长慎言。”

    自厅外缓缓走来一黄袍僧人,胡须已然全白了,手里拿着一根禅杖,与虚空道长相比,这老和尚生的慈眉善目,行动间又自有一股圣洁的气质不容亵渎,真如佛祖座下的大弟子一般。

    见到这和尚的同时,连翘长长舒了口气。厅中有人认出了那和尚,惊叫起来:“这不是慧觉大师么,怎么会在此?”

    慧觉大师的名气可比虚空道长大得多,京中但凡富贵人家,都知道去年末的时候京中便出了个得道高僧,佛法高明。

    夏研一看到慧觉心中便知不好,但蒋阮仍是一脸微笑的站在厅中,心中狐疑,蒋阮怎么会和这和尚攀上关系。不过想到今日的事情,万万不能教慧觉坏了事,便笑道:“大师怎么会来府上,也是为了驱邪而来的?”

    慧觉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转头又向蒋阮:“姑娘。”

    “大姐姐,你平日里足不出户,何时认识的这位大师?”蒋素素天真问道,话里却是诛心之言,便是说蒋阮若是深闺淑女,即使是个出家人也不是能随意见到的。

    蒋阮轻轻叹息一声,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的蒋老夫人:“这便是我送祖母的礼物啊。”

    蒋权沉声道:“怎么回事?”相比较虚空道长,他自然明白慧觉大师更值得信任,不过与蒋阮有了关联,就不免也要怀疑三分。

    “前些日子我与林太史家小姐林自香出去想为祖母挑些礼物,可是挑来挑去都不满意,祖母如今吃穿不愁,便是些富丽堂皇的也未必瞧得上眼。阮娘想着,世上之事,最重要的莫过于平安康健,福泽绵长了,听说京中有位慧觉大师是佛祖座下弟子,恰好林太史府上与大师又有些交情,便托林自香卖了一个人情,想请大师来为外祖母祈福。”

    京中但凡富贵人家有信佛的,大多都被慧觉邀请进府里讲过佛经,林自香的母亲向来信佛。这个理由倒也充分,断然不会有人怀疑。

    她说的诚恳,仿佛若是不相信的话便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赤诚般。蒋阮轻轻道:“如果阮娘早点知道母亲已经请了道长来为蒋府祈福的话,绝不会这样擅作主张。”她对慧觉轻轻行了个礼:“承蒙大师青眼,愿意前来一趟为祖母祈福,阮娘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已经有了道长,这般瞧着便是多余的了。”她微微一笑:“不过道长眼下忙着驱魔,没心思替祖母祈福,烦请大师现在就为祖母祈福吧。来自佛祖的福光,定能福泽绵长。”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有些略略一惊。心思深些的,就想这蒋家嫡长女莫不是被吓傻了,到现在还有心思提祈福的事情。心思浅些的看蒋阮就满是赞誉了,难为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顾自己被诅咒的天煞孤星命格,惦记着为自家祖母祈福,孝心可嘉,反观夏研几人,包括蒋权这个做儿子的,只顾着问那命格之说,丝毫不顾及老夫人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蒋老夫人淡淡的看着蒋阮,虽然什么都没说,眸光中却划出一丝了然的目光。不过她也未出声阻止,只是静静地观望。

    “这祈福之事,道长也可做到,”夏研生怕中间会出什么古怪,道:“何必劳烦大师?”

    在场的夫人中终于有人看不过眼,提醒道:“好歹也是蒋家大小姐的一片心意,何必辜负了孩子。”

    “是啊,慧觉大师的名声在京中可是有目共睹,多少人想求一个祈福还求不来呢。”

    众人附和声越来越多,有真心觉得蒋阮可怜的,也有浑水摸鱼跟着起哄的,唯有蒋阮静静的站在原地,唇角含笑,似乎没有被眼前局面动摇一丝一毫的情绪。

    慧觉离她最近,自然能看清她的表情,见自从他出现后厅中人有意的针对,面前这少女仍是笑盈盈的笔直站着,放佛将一切尽数掌握在掌中。他想起蒋阮那天走后,的确如她所说,知府大人府上闹鬼了,第二天便请了他来驱邪。难不成果如她所说,世上真有知过去,通未来之人?他在心底暗暗否定了,这蒋家大小姐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他摇头道:“老衲今日本该只是为府上老夫人祈福,然方才听道长所言,老衲有一言不得不说。”

    夏研一听不好,立刻笑道:“大师有什么话就寿宴完了私底下说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觉淡淡道:“只老衲见大小姐天庭饱满,鼻梁端正,嘴唇丰润,面向便是福气之人,道长所言天煞孤星的命格,恐有异端。”

    他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教人不得不信服。虚空道长自看到慧觉后本就有些心虚,他无非就是会一些小把戏罢了,平日里骗骗普通人,这次也不过是得了夏研的吩咐。慧觉在京中的名望和口碑都不是他能与之比拟的。然而如今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得硬着头皮坚持下去,虚空道长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大师莫不是看错了,贫僧师从茅山,算卦之事从未失算,这蒋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我已算过无误,却是天煞孤星。”

第一百零三章 骗子(2)

    蒋阮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慧觉,慧觉的骗术比起虚空,想来应当精炼的多。慧觉能在渝州那个方寸之地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发现,自然有他的一番本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那份伪装,任谁看了,都不会将这个慈眉善目,一脸正气的出家人与骗子联系起来。这一次不仅是需要慧觉,更是对慧觉的一个考验,若是慧觉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好,日后也没有扶持他的必要了。

    她眸光深邃,慧觉,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慧觉听了虚空道长这番话,并不生气,道:“道长所言,恕老衲不能苟同。”他这般姿态,倒教周围看热闹的夫人们更加心生尊敬,只觉得慧觉不卑不亢,不愧是一代高僧,那虚空道长反而态度高傲,不自觉的激起了众人的反感。

    虚空道长浑然不觉,只知道不能让慧觉毁了他的说辞,便佯怒道:“大师莫不是故意为难贫僧?”

    慧觉长叹一声:“道长执意如此,老衲无能为力。但不能看蒋姑娘白白担了罪名。府上有黑气不假,可非天煞孤星所致,而是有路过妖魔作祟,想来是附到府中人身上。那人……却不是蒋大姑娘。”

    连翘在身后直听的想笑,这样神神叨叨的话,也亏厅中那些夫人们听得一脸凝重,仿佛坚信不疑。不等虚空道长说话,慧觉道:“老衲这就开始想办法逼妖魔出来。”

    “这……不好吧。”夏研急道,看向蒋权。

    蒋权心中却是有些犹豫,他急切的想要去一去蒋府近来的晦气,虽说并不信任蒋阮找来的人,可慧觉大师的名声有目共睹,若是能真的找出那妖魔,蒋府不就可以太平了?

    夏研看他犹豫的样子,心中更是着急,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蒋阮居然叫了慧觉大师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慧觉大师的名望比虚空道长大的多,一旦提出异议,众人怕是都会倾向慧觉大师那边。想到如此,夏研便是又恨又怒。

    不等蒋权做出选择,蒋老夫人却开口了:“大师既然有心,便劳烦大师了。”

    “祖母?”蒋素素皱着眉头道。

    蒋老夫人看也没看她,对夏研开口道:“媳妇你不是一直想为蒋府去去晦气,慧觉大师是得道高僧,媳妇你不高兴么?”

    “不敢。”夏研挤出一个笑容。

    虚空道长被晾在一边,慧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需要去各个院中看一看。”

    “这不难。”蒋权道:“给大师带路。”

    立刻上来两个丫鬟为慧觉引路,慧觉和那丫鬟走在最前面,夏研母女紧跟其后,怕是为了防止慧觉玩什么花样。蒋权和那些看热闹的夫人也都跟了过来,彩雀和杜鹃搀着蒋老夫人,俱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蒋阮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蒋超毒蛇一般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蒋阮只作没看见,叫上一边的虚空道长:“道长也一道去看看吧,佛道各有所长,或许今日也是一番增长修为的大好办法。”

    她话说的揶揄,偏偏面上含着温和的微笑,一时让人摸不清到底在想什么,蒋阮不容他拒绝,连翘和白芷便一前一后的将虚空围住,虚空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一道走。

    慧觉果如他说的那般,在每个院子中,每个房间里走了走,几位姨娘今日都未出来见客,见了此种阵仗,俱是有些吃惊,下人们与她们一道说了缘由,心中惊疑,便也干脆跟着一道走了。

    慧觉没有落下一个院子,最后一个院子是红缨的院子,红缨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躲在蒋权身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夏研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红缨却趁着众人都未注意的时候飞快的看了蒋阮一眼。

    走完所有的院子度安然无恙,虚空道长忍不住挑衅道:“大师,不是说有妖魔作祟么,如今看可是安稳的很。怕是大师看错了吧。”

    慧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现在,请诸位随老衲去正院吧。”

    在蒋府最中间的正院在蒋权的书房前,慧觉什么都未说,只从包里摸出一只香炉,另一只布包抖开,竟是一些香灰,他将香灰倒在香炉中,又点燃了一根贡香。青烟燃起的时候,他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一手瞧着木鱼,一手数着念珠,闭着眼睛开始默禅。

    这样的气氛下,众人都是有些紧张,唯有蒋阮神情自若,夏研和蒋素素自然是心惊不已,慧觉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念经,起初是没什么,过了半柱香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天上竟然飞来一大片乌压压的东西,众人都是一惊。

    天色本来就阴沉,那乌压压的东西几乎将整个蒋府上空都遮蔽了,待近了才看清,竟是数以百计的黑翅大蝙蝠,扑闪着翅膀黑压压的压过来。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俱是惊叫连连,可那黑翅蝙蝠飞过正院上空,并不停留,径自往前飞去,飞来飞去,最后竟齐刷刷的停在素心苑上空。隔了片刻,大蝙蝠突然朝屋里冲了进去,那屋本是闺房,里头还有丫鬟在洒扫,突然被这么一大群蝙蝠冲进来,登时花容失色的跑出来。

    在场的人已然看傻了,蒋素素和夏研脸色苍白,慧觉大师停止念经:“妖魔已然显形了。”

    “那是谁的屋子?”侍郎夫人率先问。

    另一个夫人答道:“好似是蒋府二小姐的院子。”

    蒋超脸色铁青:“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妹妹难道是妖魔吗?”

    慧觉淡道:“蒋二小姐并非妖魔,只是作祟的妖孽现在在蒋二小姐的屋中,二小姐长年累月的与妖魔呆在一起,被附了去,是以才会给府上带来灾祸。”

    “好好地,我妹妹为什么会被妖魔附体?”蒋超面色不善:“这府里一桩一桩事情发生,可都是从大妹妹回来才开始的。”

    蒋阮微笑着不说话,仿佛并没有听到蒋超的诋毁一般。慧觉道:“或许蒋二小姐之前发生了什么危险,或者有没有生过病,病中人灵识虚弱,才会被趁虚而入。”

    “前些日子二小姐不是在玲珑舫里落水了么?”侍郎夫人笑道:“当时湿淋淋的从水里捞出来,奄奄一息,恐就是在那时生了什么变故。”

第一百零四章 骗子(3)

    “阿弥陀佛。”慧觉双手合十。

    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了然,原来蒋家大小姐并非是天煞孤星命格,却是二小姐带来的戾气。联想起蒋阮之前被人冤枉也不曾动怒失态,反而含笑以对的模样,夫人们俱是心中赞叹。有那好打抱不平的,便说道起来。

    “原来蒋大姑娘是无辜的,我就说嘛,瞧着挺好的一小姑娘,平白无故的受了这等侮辱。”

    “差点就坐了替罪羔羊,啧啧,二小姐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妖魔附体才想将屎盆子扣在大小姐身上吧。”

    “大小姐孤零零的,连个帮说话的都没有,要不是今日又高僧,恐怕这辈子就毁了。”

    众人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恰好能被人听见。蒋素素自觉地颜面无光,心中愤恨至极。没想到今日又功败垂成,还被蒋阮反将一军,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慌乱,如今不祥之人是她,日后又怎么办?她转念一想,还好,这秃驴没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便是被附身,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夏研气的恨不得扑过去咬死蒋阮,她确定那个慧觉大师一定有问题,怕是早已与蒋阮搭上了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名望的高僧会帮助蒋阮,但夏研相信今日那些黑翅大蝙蝠,定是慧觉做的手脚。只是她们从头至尾都跟在身后,慧觉并未有什么动作,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的?

    蒋老夫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蒋阮。蒋权便是之前不相信,此刻见那么多的黑翅大蝙蝠全部都冲到蒋素素屋里,平白无故的,心中对慧觉的话便信了几分,道:“大师,我女儿如今怎么办?”

    蒋阮笑容露出一丝讽意,到了现在,蒋权还是关心着蒋素素,果然是父女情深呐。若是换了她被妖魔附身,怕是蒋权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肮脏,恨不得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好。

    慧觉道:“只需去一去晦气,老衲再写些佛经贴在房里,过几日便无事了。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才道:“二小姐身上依附的妖孽已然太久,短短几日也没法子。”

    “那怎么办?”蒋权急道:“求大师救救我女儿!”

    “蒋大人不必忧心,”慧觉道:“老衲知道一处家庙,二小姐最好去家庙中修行一段日子,庙里整日有佛经镇压,天长地久,污秽之气便会去除,二小姐自然安然无恙。”

    夏研一惊,蒋素素已经叫起来:“我根本没有被什么妖魔附身,我不要去庙里!”

    “素儿!”蒋权冷喝一声,看向慧觉大师:“要去多久?”

    慧觉大师低声道:“老衲不敢保证,不过三五年内,二小姐恐怕是不能回府了。”

    夏研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转头看向蒋阮,她们方才想让蒋阮去庙里呆个三五年,现在蒋阮就原样奉还,让蒋素素去庙里待几年,好狠的心思!

    她哀戚道:“可有别的办法?大师,我就这一个女儿。”

    慧觉大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蒋权心中虽然挣扎,可蒋素素呆在蒋府里,只会让府里生出更多的事端,而蒋素素在庙里,自己身上的晦气也可以清除。虽然不舍,但蒋权心中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

    瞧见蒋权的表情,夏研心中更急,蒋超已经不管不顾的大声对慧觉吼了起来:“你这个沽名钓誉的秃驴!分明就是打着幌子来骗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慧觉心中虽惧怕,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不言不语。

    “拦住他。”蒋权的几个侍卫便拦住蒋超。蒋超平日里众人眼中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此刻这样双目狰狞,又出言不逊,在场有几个想为自己待嫁女儿选夫婿的夫人见状,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

    蒋权有些头疼,这一双儿女,平日里最是让他骄傲,可是近来却屡屡让他失望,心浮气躁,目光短浅,连蒋阮也不如。

    蒋阮?他一愣,看向蒋阮,见蒋阮仍与来之前一般,含笑站在原地。明明她就置身与整件事情之中,可瞧着就像是与整件事情都无关一般轻松自在,就好像掌握了一切的人,在局外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冷眼看着别人的争执。

    蒋权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听得蒋阮开口道:“二哥这话可就说错了,大师是阮娘请回来的,二哥怀疑大师,就是怀疑阮娘。那二哥认为,大师这样的人物,为何要受阮娘的差遣,为了钱?每月二钱的月银,连普通寺庙的香也比这贵得多呢。”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每月二钱的月银,就是一个普通的二等丫鬟的月钱,蒋阮时蒋府嫡出小姐,竟然也节俭自持,教人无端猜疑,究竟是蒋府如今囊中羞涩,还是夏研这个当家主母苛刻继女。

    蒋权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怒视着夏研,强自压抑着怒气。只听蒋阮又道:“二哥认为慧觉大师是骗子,阮娘还没有说那虚空道长是骗子。既然二妹是被妖魔附身,阮娘也就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之命,五年前的道长可是给阮娘算了一卦,那么阮娘也就是白白的在庄子上呆了五年么?这一笔账又要如何算,算来算去都算不清楚,不如找京兆尹来问一问,我与京兆尹府上的小姐交好,或许还能通融一番。”

    她面上笑容温和,偏偏每句话都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咄咄逼人直教人退无可退,那虚空道长早已冷汗涔涔,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夏研。

    夏研僵硬道:“道长是故人,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阮娘你年纪小,许多事情并不怎么清楚,还是别往下决算。”

    蒋权终于忍受不了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低喝一声:“够了!”

    夏研连忙噤声,慧觉道:“老衲会让小徒将写好的佛经送来,此事已了,老衲也该告辞了。”

    蒋阮笑笑:“非也,大师忘了一事。”慧觉微微一愣,只听蒋阮又道:“阮娘今日是请大师来为祖母祈福的,不想大师却为蒋府驱了邪,大师若是方便,便请为祖母祈福可好?”

    众人微诧,蒋阮这个时候还不忘了为蒋老夫人祈福。蒋老夫人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不必了,今日大师与我都乏了,替我蒋府肃清了这些魑魅魍魉,就是对我最好的福气。”说罢便道:“彩雀,扶我回房。”竟是径自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李安(1)

    见此,那些夫人也连忙赶紧起身告辞,今日看了这样一场好戏,眼下也不便久留,不过明日起,京中关于蒋家的流言势必又要多了一则。

    霎时间客人走的干干净净,蒋阮微微一笑:“大师是否要走了,我去送送大师。”

    慧觉颔首。

    待走到府门口,蒋阮看着他笑道:“今日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小姐当初所言当真?”慧觉低眉敛目,仿佛一尊慈祥的佛陀。

    “自然,”蒋阮含笑道:“若是大师能多像今日这般帮一帮阮娘,佛祖看大师积德如此丰厚,也不会薄待了幼儿。”她道:“大师今日真教人开了眼界。”

    慧觉行骗这么多年,若说真只凭一张嘴也是不成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有当初那游僧教他的花样。今日也不过是在经过蒋素素屋里的时候,顺便撒了一把猪血粉。

    蝙蝠喜猪血,这个世界蝙蝠还不会出没,那猪血粉中还调了别的药粉,与正院中燃起的香混在一起,蝙蝠也会在白天扑出来。这场景知道的人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知道的人却觉得是妖魔现形。

    蒋阮微笑:“母亲疼爱二妹,定不会轻易教二妹去家庙。”

    “蝙蝠白日里会散去,夜里却会来敲门,二小姐自己心中担忧,自然不会反对。”慧觉淡道。他在蒋素素的门上也抹了许多药粉,夜里蝙蝠飞来撞门的声音够大,待蒋素素开门时却又发现无人,几次三番,蒋素素自己也会疑神疑鬼,不出多久,就会主动提出进家庙。

    “大师高明。”蒋阮挑眉,这个慧觉有些脑子,也懂得留后手,若是牢牢把握住……她笑一笑:“大师如此帮我,我也有个人情要送还大师,再过些日子我会再去登门拜访,我的话,大师一定不要忘记。”

    慧觉怔怔看着眼前少女,那双美丽的眸子中是一种冷冽的笑意,她年纪如此轻,心思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后院女子还要深沉,多智近妖。慧觉收回思绪,与蒋阮别过便离开了。

    总兵大人府上。

    辜夫人方一回府,外头的辜易便蹦进来,三两步走到辜负人面前道:“娘,你可见到那蒋家大小姐了?怎么样?”

    辜夫人笑道:“模样出挑,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行事也规矩。”

    “那就是不错了?”辜易笑道:“我就知道娘会觉得她不错的。”说罢便挠了挠头:“您看……”

    “啐,她才多大,赶紧回屋去,等会你父亲回来了见你这般又要责罚了,此事改日再说。”辜夫人笑骂。

    一听辜大人要回来,辜易立马一溜烟跑走了。待他走后,辜夫人才深深叹了口气。

    “夫人可是觉得蒋大小姐不好?”身边丫鬟轻声问道。

    “今日你也见到了,蒋家的水不浅,蒋大小姐刚回府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今日还能全身而退,心思也不是面上那么简单。”她摇了摇头:“我只想找个单纯些的姑娘给易儿做妻子,那姑娘,戾气太重了。”

    京城的雨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接连快下了一个月,许多农田已经遭到涝水祸害,京中的粮价也开始上涨,哪怕是陈粮。可这个时节的粮食本就不多,除了富裕人家还能以高价从外头买些新鲜的粮食,日子过得普通些的人家,家中粮食日趋减少,有的竟然开始吃不上饭。人们纷纷祷告望这一场春雨快些停止,然苍天非人愿,雨水没有停歇的势头。

    蒋权已经安排好家庙的事情,在过几日蒋素素就会被送到庙中,虽夏研和蒋超一直试图说服蒋权,然蒋权主意已定,夏家人因为夏俊的原因也并未为蒋素素说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蒋老夫人寿辰那日一过,果然京城关于蒋家的传言便多了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虚空道长捏造蒋阮天煞孤星的命格,蒋阮自五岁起便被送入庄子上,平白无故的多受了五年的灾祸。京中上流人便不是瞎子聋子,自然有聪明的看得清楚其中的门道,关于夏研温婉贤淑的才女之名便有了别的注解。不过蒋阮那一日的表现也能看出心思不浅,一时京中人知道蒋家这个嫡长女不能小觑。

    蒋阮坐在窗前瞧着窗外的雨帘出神,屋顶上的破洞倒是被修好了,那一日后,不仅破洞,连月银也变回了原先的模样。想来是蒋权自觉在贵夫人面前失了脸面,警告过夏研此事。

    露珠捧着一盆新鲜的月季放在院中的门前,笑着走进屋:“姑娘,奴婢今天听人说,那虚空道长被巡捕房的抓了起来,说是招摇撞骗,是个大骗子,如今被送进大牢里吃了好一顿板子,听说一条腿都废了。”说着她便啐了一口:“活该,谁让他黑心肠的,竟编写天煞孤星的谣言来诋毁姑娘。”

    蒋阮不置可否,那一日在场夫人众多,难免有人将虚空道长泄露出去,虚空道长这么多年想必也不只做夏研一家生意,有请他上门的人家听到此处,必然气恨难平,一状纸告到巡捕房也是自然。

    连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窗外,沉沉叹了口气:“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了。”她突然小声道:“姑娘,如今城中粮食稀缺,何不此时将粮食拿出贩卖,必然能赚的盆满钵翻。”

    蒋阮摇头,露珠道:“姑娘是想再等些日子?可这雨不知何时就会停,如今时机正好。”

    “买的粮食不是拿来卖的。”蒋阮微微一笑。

    “那有何用?”露珠不解。

    “救人。”

    “救人。”露珠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眼睛一亮:“姑娘是不是想要等再过些日子,将这些粮食拿出去赈灾,分发给那些灾民,救他们的命。”

    “你只说对了一半,”蒋阮笑道:“我并非想要救他们的命。”她要救的,是赵家。

    露珠眨了眨眼睛,也没多问,想了想,突然道:“姑娘,奴婢听说京城北部的水库已经开始往外溢水,皇上认命八皇子前去治水,也专程调回了李宰相府的小少爷李安一同。”露珠是二等丫鬟,平日里有更多机会接触市井中人,她又懂得打交道,消息渠道广,许多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第一百零六章 李安(2)

    “李安啊。”蒋阮笑笑,眸中亮的惊人:“总算等到了。”

    李栋的两个儿子,李杨风流倜傥,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如今李杨已经成了废人,李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然而迟迟未对蒋家出手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个小儿子李安的功劳。李安此人,阴险狡诈,又聪明绝顶。当初宣离对他十分器重,若说宣离拉拢李栋有三分是为了李栋的势力,七分就是为了李安的聪明才智。

    李安此人又最为护短,尤其是将李杨看的极为重要。蒋阮微微一笑,上一世宣离曾告诉她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李安的秘密。连李杨和李栋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将会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对露珠道:“叫连翘和白芷赶紧回来,拿副叶子牌。”

    “姑娘想玩叶子牌?”露珠笑道:“奴婢这就叫她们回来。”

    京城宰相府。

    李栋坐在大厅中间的软榻上,一名美妾正在为他揉肩,身下还跪着另一名美妾轻轻为他捶着腿。两名美妾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害怕,李栋脸色铁青,满脸横肉不见平日里虚假的笑容,凶相毕露,显然此刻心情不佳。

    小厮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自厅外走来一名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天蓝色提花绡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黄色虎纹丝带,面容俊秀,皮肤苍白,像是常年不曾走在阳光中,一双深黑的眼睛布满阴郁。

    见了这少年,李栋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

    “父亲。”李安皱了皱眉:“大哥如今怎么样?”

    提起李杨,李栋面上闪过一丝狠意:“还能怎样,这辈子就算完了。我非要蒋素素陪葬不可。”

    “此事不可轻举妄动。”李安不悦的看了一眼李栋。李栋听他这么一说,怒道:“你在信里就让我暂时别动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哥哥现在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还不能去杀了那个贱人?”

    “父亲真的认为,大哥是被蒋二小姐害成这样的?”李安道。

    “什么意思?”

    李安嘲弄的看着他:“再明显不过,父亲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再也无法认真思考。此事不过是有心之人挑衅,想要挑起蒋家和李家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是五皇子那边的人?”李栋问。如今朝中和宣离唱对角戏的,势力最大的莫过于五皇子。

    “不。”李安打断他的话:“蒋府不过方寸之地,当时暗算大哥的人必然是混在蒋府之中,很有可能就是蒋家人。我想了想,蒋二小姐最不可能暗算大哥。蒋家其他的女儿,蒋三小姐的姨娘娘家和蒋权有仕途牵扯,不可能自毁前程,只剩大小姐和四小姐。这两位生母都不在,也不受蒋权疼爱,如果最不想蒋权过得好的,恐怕就是这两位。从后果来看,事后蒋大小姐受益最大。”

    “你是说蒋大小姐暗算你大哥,嫁祸给二小姐?贱人!”李栋脸色扭曲至极。

    “未必,所以我需要去蒋家一趟,亲眼见一见这二位才能确定。”李安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敢暗算大哥,胆子不小,若是被我抓到……”李安嘴角扬起一丝兴奋的笑,俊秀的脸此刻看起来分外诡异:“一定要慢慢折磨才好玩。”

    蒋阮正与连翘几人玩叶子牌,盘盘都是蒋阮赢,露珠撇起嘴道:“姑娘总是赢,好歹也输一局让奴婢们开心开心,莫不是使诈?”

    连翘敲了她脑袋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技不如人便说姑娘使诈,不觉得臊得慌!”

    蒋阮挑眉:“你不是从小便学叶子牌的么?怎么还需要人让?”

    露珠脸一红:“姑娘是天生的高手。”

    几人正说笑着,门口突然来了位小丫鬟道:“大小姐,李家二少爷正在厅中,想要见您一面。”

    连翘和白芷神色一变,有些紧张的看向蒋阮,蒋阮不置可否,道:“动作还真快。”

    “姑娘小心,”露珠认真道:“李二少爷城府极深,此次恐是洞悉了些什么。”

    “本来就是做给他看的。”蒋阮一笑:“连翘,白芷,走吧。”

    三人走到厅中,蒋素素和蒋丹居然也在,此刻蒋素素正与那少年说着话,李安道:“二小姐如此妙人,却被妖魔附体,得去家庙深居,实在令人可惜。”颇为遗憾的模样。

    蒋素素一双美眸盈盈含水,瞧着便是强自忍着委屈,一眼看上去便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都是……素娘的命。”这个李家二少爷与大少爷完全不同,李杨成了那副模样,今日李安到来点名要见她,蒋素素心中还有些害怕,待见了面李安却是十分温柔,丝毫没有怪责,反而听说了她要去家庙的事情还轻言安慰。蒋素素心中闪过一丝恼恨,这就是夏研之前想为蒋阮安排的亲事,这样一个丰神俊朗又温柔的男人,为何蒋阮总是这样好命!

    蒋阮站在厅前,自然将蒋素素娇羞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冷笑,蒋素素还真是天真,真以为坐在她面前的是温柔的贵门少爷么,这位少爷的心思,可比最毒的毒蛇还深沉。

    蒋丹一直保持怯怯不安的表情坐在一边,见了蒋阮到来惊喜的开口道:“大姐姐!”

    蒋素素与李安一同朝蒋阮看来,蒋阮微微一笑,缓缓上前冲李安行了一礼:“见过李二公子。”

    李安飞快的打量了一下蒋阮,笑道:“蒋大小姐。”

    蒋阮在蒋丹身边坐下,看向李安:“二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她懒得废话,单刀直入的问李安,李安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家兄在贵府出了点事……”

    “哦,大公子如今怎么样了?”她语气担忧,目光却平静。

    “不太好。”李安垂下头,叹道:“当日在贵府伤的很重。”

    “真是不幸。”蒋阮道。平平淡淡的语气,不知怎地,听在李安耳中竟然十分刺耳,仿佛带了几分笑意一般。

    “大姑娘对此事有何见解?”李安提高声音道。

第一百零七章 李安(3)

    “不过是误会一场,”蒋阮笑道:“二妹年纪小不懂事,不过阮娘想,令兄也不是全无错处。”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的一派轻描淡写。蒋素素却在一边听得怒火攻心:“你……”她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方才在厅中,她明里暗里透露了不少消息给李安,将矛头全部转向蒋阮。

    “只是误会一场?”李安笑了:“我却认为,似乎是像有人故意安排的,大小姐认为是误会?”

    “阮娘自然认为是误会,”蒋阮微微一笑:“若是大公子有别的想法,自然可以去京兆尹那里讨一个说法。实在不济,还能让宰相大人在上朝的时候指责父亲,陛下有心为令兄做主,也会责罚我的父亲,阮娘虽然身为蒋家人,也只遵从律法。不过阮娘也得提醒大公子一句,当时的起因,令兄也要付一半责任,蒋家真的受了追究,李家想来也不会全身而退。”

    李安定定的盯着蒋阮的眼睛。她明知此事若是捅到京兆尹那地方,全京城都知道李杨被阉了这件事实,现在全面封锁了消息,若是真的被传出去,以李杨的性子,整个人恐怕活着也是颜面无存。况且若是真的那样,宰相府恐怕要重新洗牌。京兆尹都不能说,向皇帝告状也就更不可能了。蒋阮看似大方,实则说的每一条路都是死路。他心中兴趣陡然起来,笑道:“那蒋小姐认为,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那就看宰相大人怎么想了?”蒋阮微微一笑:“不过,此事一出,宰相府日后的前程,可就靠二公子了。”她语气平淡,眼神却意味深长。

    李安怔了片刻,突然拊掌而笑道:“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大小姐如此聪慧,真是让人不难动心。”

    蒋素素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只听蒋阮淡淡道:“李大公子之前也对二妹很是动心。”

    李安话锋一转:“听说大小姐生母是赵将军府中小姐,怎么如今却断了往来?”

    蒋阮不动声色道:“私人已故,一切皆为尘土,包括故人。”

    “那可不成,”李安似乎是在故意逗她一般:“过几日我要跟随八殿下治水,陛下此次对京中洪涝十分关注,听说大小姐表哥赵毅大人是京城守备,此次若是把握好机会,怕是要立下大功勋啊”

    蒋阮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面上不曾动摇半分,道:“那也与阮娘无关。”

    “赵将军半身戎马,受过赏赐无数,如今看这京中有人开始食不果腹,真令人担忧。赵大人心怀天下,若是能分出一部分粮食给灾民,百姓一定对他感恩戴德。”

    “公子,慎言。”蒋阮淡淡道。她知道李安这是在故意激怒她。即便赵将军府中有金山银山,如今京中灾民这样多,日后还有涌进来的流民,没有多余的存粮用金银高价去买,便是金山银山也会掏空。

    李安哈哈大笑:“与大小姐一番话,受益良多。如今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日后再相见,希望大小姐还能如今日一般谈笑风生。”他俊秀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沉沉的眸子中却是望不到边的沉郁,像是淬了蛇毒一般。

    蒋阮颔首:“一定。”

    李安也不说话,转身离开。刚一转过头,面上的笑容尽数褪下,脸色阴沉的可怕。待出了蒋府,身边的小厮小心翼翼的问:“少爷,是蒋大小姐干的吗?”

    “就是她。”李安翻身上马,那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儿,长了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面对他的质疑,她接受了,并且,还在向他挑衅!

    他一抽鞭子,马儿长嘶一声,眨眼间便跑了出去。

    京城的街道上,自然不只这一匹马,李安驾马奔驰的时候,与另一匹马擦身而过。那马是难得的良驹,一身乌黑发亮的毛光华漂亮,马上坐着一带着斗笠披风的人。在城中的一座酒楼停下,将马交给小二,自行上了楼。

    待走到二楼,婢子将他引导一处雅座,他拨开珠帘走进去,屋中人见到他,坐在一边的人眼前一亮:“二哥!”

    关良翰是大锦朝的镇国大将军,骁勇善战,战神之名响彻四周,此次班师回朝,没有跟随大部队,先自己溜了回来。他向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皇帝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看向叫他“二哥”的少年,正是莫聪。

    莫聪道:“二哥,你上次说给我带的西北的狐狼崽呢?”他早就想要那样一只小狐狼崽子偷偷养在府里。

    “过几日等队伍回来给你送去,”关良翰三十出头,生的魁梧英俊,偏生留了满脸的胡子,乍一眼看上去凶神恶煞:“我看京城的脂粉气把你熏得跟个女人似的,改日让你跟哥哥去大漠那边锻炼锻炼,瘦得跟猴似的。”

    莫聪不服气道:“二哥,那有什么好?看你整天只知道打仗,白长了那么大个子。再说瘦怎么了?三哥也瘦,不照样挺好的。”

    “你能跟你三哥比?”关良翰作势要抽他:“你三哥一指头能把你碾死。”

    一直坐在一边沉默的萧韶终于抬起头:“老二。”

    “我说老三,你平日就是这么惯着这小子?一年不见,越发没正形了。”关良翰道。

    他们少年时候师出同门,一共八个师兄弟,关良翰排行第二,萧韶第三,莫聪第七,排行第八的,却是宣离。当初宣离上山学艺,学了半载,后来出了一件事,从此师门便当没有他这个人,此事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外头无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是以只有私底下的时候这么叫。

    “这次准备在京城呆多久?”萧韶问。

    习惯了萧韶冷清的性子,关良翰挠了挠头:“西北那边派了人要议和,不折腾的话暂时是留在京城了。”

    “啊,二哥,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玩了。”莫聪兴奋道。

    “谁他妈要跟你一起玩,娘娘腔。”关良翰一向对莫聪的弱气看不上眼,莫聪的武功又是最弱的一个,基本上只学了个毛皮。

    萧韶道:“老三,跟你打听个人。”

    “谁啊?”关良翰问。

    “蒋信之,”他问:“你手下有没有这个人?蒋家大少爷。”

第一百零八章 破局(1)

    “蒋家?”关良翰皱起眉头:“京城蒋权那个蒋家?我手下没有姓蒋的人,小兵不知道。你找蒋家大少爷干什么?什么时候跟蒋家扯上关系了?老三,别怪二哥没提醒你,蒋家就是一滩浑水,背后可是夏家,夏家是什么人,跟老八牵扯不清,老八就是臭泥浆,谁沾上谁他妈倒霉!”

    “我和宣离没有关系。”萧韶道。

    “二哥,三哥不是为了八皇子,”莫聪揶揄道:“是为了蒋家那个大小姐。”

    “什么蒋家大小姐?”关良翰道:“蒋权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就是那什么才女,老三,你看上她了?不至于吧,你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关良翰一年未在京城呆,完全不知道蒋阮的事情。萧韶冷冷看了一眼莫聪,莫聪不为所动,摸了摸鼻子:“三哥,夜枫都告诉我了,你不是命他调查蒋大小姐的事情嘛。这有什么?”他从关良翰促狭笑道:“这个蒋大小姐年关的时候刚回京,是蒋尚书过世妻子生的,生的美貌绝伦,只是嘛,这个性子颇为凶悍,且十分有城府,耍的蒋二小姐和蒋夫人团团转。”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怕是那蒋二少爷都着了她的道。”莫聪本就聪明,蒋超的事情也隐隐猜出了一星半点。听到莫聪的话,关良翰皱了皱眉:“你这么说,她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子了?”

    “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萧韶淡淡道:“你手下真的没有蒋信之这个人?”

    关良翰见他如此,收起面上不正经的表情,道:“蒋信之这个人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个叫赵信之的人。”

    赵信之?萧韶挑了挑眉:“就是他了。”蒋信之本来就厌恶蒋家,若是入了军队之后改作母姓也是极有可能。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萧韶问。

    “我先进京,他跟着军队在后面。”关良翰道:“他是我手下副将,你说他是蒋家大少爷?”

    “副将?”莫聪看了看萧韶:“三哥,你的大舅子很不错嘛。”

    关良翰和萧韶都将莫聪视作空气,关良翰道:“这个赵信之不可小瞧,当初是从做饭的小兵做起,做的出色,一直向上升迁。当初进军营的时候,跟老七一样瘦,看着就是读书人,一阵风就能吹跑。他一直要求上战场,我没有答应。后来看他锻炼的不错,就带了他打仗。这人不怕死,开始不敢杀人,后来杀的狠了,也没了读书人的酸气。我看他是个男人,仗也打的越来越不错,立了几次军功,就升了副将。这一次就是他主动要求跟我回京的。”

    萧韶看着他,关良翰道:“你说的蒋家大小姐,如果赵信之真的是蒋信之,蒋大小姐就是他妹妹。我听过赵信之的妹妹,当初我问他为什么打仗不怕死,他说要立了军功升了职,才能有地位保护他妹妹。”他顿了顿,看着莫聪道:“但是赵信之跟我说起他妹妹,说单纯可人,温婉柔顺,处处受人欺负。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个毒妇?”

    莫聪一口水喷了出来,神色古怪:“温婉柔顺?单纯可人?处处受人欺负?”他一把抓住萧韶的胳膊:“三哥,我觉得你肯定是认错了人,那个赵信之肯定和蒋信之不是一个人,蒋大小姐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个会受欺负的人,别被她欺负了就好。”

    萧韶拉开他的手:“你觉得赵信之是怎样的人?”

    关良翰见萧韶神情不似玩笑,正色道:“就如你说的他真的是蒋权的崽,那也和蒋权是不一样的人。不管他之前是个读书人还好还是现在的副将,都还算个男人。”

    “有没有特别的地方,”萧韶清冷的眸子中情绪沉沉:“譬如,预言。”

    “预言?”关良翰一愣:“老三,你不是病了吧?什么预言不预言的?要是能预言,那就次次打胜仗,还要我这个将军干什么?”

    莫聪听了萧韶的话却是神色一动,道:“三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无事。”萧韶淡淡道:“皇上让老八治水,还拨了李安。”

    “李安?他回来干什么?”莫聪道,他对李安十分敌对,李安聪明绝顶,偏偏又不用在正途上,稍微有交情的贵门子弟小时候哪个没被他阴过?莫聪也不例外,而且因为莫聪也比较聪明,李安小时候没少给他下绊子。并且随着李安年岁见长,暗地里阴人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手段也越来越歹毒。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看好老八?”关良翰道。这样的话听在外人耳中,妄议天家事是要杀头的,不过关良翰倒是满不在乎。如果此次治水宣离立了功,在朝野中的威望就会越高,百姓也就会越支持。相反,太子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九重宫阙里龙椅上的那位心思向来就是他们这些臣民们猜不透的,近几年来更是捉摸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怕是宣离自己也不清楚皇帝的意图。

    “他要是真的看好宣离,太子就不会活到现在了。”宣离冷道。

    “三哥,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等。”萧韶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淡淡道:“李安突然回京不是偶然,我要看李家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一连过了二十几日,京中的雨未停。

    淅淅沥沥的小雨瞧着是没有什么,可不分白天黑夜的下,京城中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死畜,庄家自是不用说。且不只是京城,整个大锦朝都笼在洪涝的阴影中。前些日子护城河涨水,冲毁堤坝,靠河的百姓淹死了不少。官府的赈灾犹如螳臂当车,治水成了当务之急。朝廷拨了大笔银两到各地赈灾,瞧着是大手笔不假,可一层一层递下来,过手的官员都要照例刮一份油,到了灾民的手中不过只剩了点骨头罢了。

    于是这么一来,各地的灾民增多,许多被洪水冲垮了庄家房屋,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流民纷纷选择上京,一来京城地势较高,受灾比起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二来到底是天子脚下,想着或许能吃上官府发的一口热饭。

    可雨水越积越多,流民的不断上涌,官府付不起庞大的钱粮,早在三天前便停止了供应食物。于是饥饿的流民开始四处打劫富贵人家,富贵人家自然有贴身侍卫,流民与京中达官贵人的矛盾一日比一日深。前些日子还只是单独的抢劫,这些日子已经开始三五一群的打家劫舍。富贵人家皆是大门紧闭,不敢出门,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只盼这场水灾早日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破局(2)

    蒋府的粮食倒还够开支一段日子,是以众人都未意识到危机。若说是有不同的,便是李宰相府上的二少爷李安隔三差五的便往蒋府跑,也不做些什么,只是与蒋权说说话,态度也算客气,蒋权莫不清楚李栋到底怎么想,只看李安并不想要交恶的模样,便明里暗里的表明想要交好的意思。

    连翘捧着一个花篮走进来,鄙夷道:“那李二少爷今日又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蒋府才是他家。瞧着竟是不管李大少爷的伤势要握手言和了。”

    蒋阮正在榻上看书,听闻此话目光微微一动,李家不可能与蒋府握手言和,李杨成了一个废人,李栋和李安都不是心胸宽大之人。李安如今的表现,不过是他已经不打算将蒋权和蒋素素视作仇人了。

    白芷皱了皱眉:“今儿上午路过院子的时候,奴婢又遇着五姨娘了,五姨娘说老爷提出过要将姑娘的庚帖送过去,希望和李家交好,那李二少爷没答应,可也没明显的拒绝。姑娘,这可怎么好?”

    “不必在意。”蒋阮微微一笑:“李安此人心思深沉,真要我进李家门,也必然是等我一败涂地,全无反抗之力才慢慢折磨,断不会如此简单。”可惜,这一次,李安再也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

    白芷与连翘俱是有些担心,瞧蒋阮并不在意的模样,便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正说着,只见露珠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刚走进来便将门掩上了,走到窗前瞧了瞧四下无人才关窗。

    她走到蒋阮面前,压低声音笑道:“姑娘,辜公子身边下人传信儿回来,说可能有了大少爷的消息,但关将军是快马加鞭回来,军队还在路上,还得十几日才能回来。”她道:“辜公子说现在也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那人就是大少爷。”露珠笑起来:“大少爷如今可是副将呐。”

    露珠和白芷一愣,蒋阮站起来,一把抓住露珠的手:“果真?”

    露珠瞧她激动地模样,笑道:“千真万确。”

    白芷和连翘俱是笑起来,道:“这下可苦尽甘来了,大少爷回了府,定会好好护着姑娘的。”

    蒋阮坐回软榻,眼睛开始发热。

    蒋信之还活着!她唯一的大哥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是一个全无依靠的人。这一世还来得及,她一定要帮蒋信之改写横死的结局!

    这么一想,前日来的担忧,愁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今生蒋信之活的康健,他们兄妹二人,一定要让前世仇人惨死,血债血偿!

    蒋阮倏尔重新站起身,一双美眸妩媚动人:“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也该准备了。”她道:“露珠,你去外头雇几个人,就用外来的流民,以保证他们的吃喝为酬金,买一口大锅。”

    “姑娘,这是做什么?”连翘迟疑问道。

    “我要施粥。”蒋阮淡淡道。

    隐忍已久的布局,终于在此时,可以派上用场。

    京中流民越来越多了,大批流民的涌入,让京城笼罩在一片不安的色彩中。街上的百姓行走匆匆,各个面如土色,大多是拖着饥饿的身躯想要富贵人家处讨一个差事赏口饭吃。流民就更不必说了,身强力壮的流民开始大街上公然抢劫,城守备们忙个不停,巡捕房却不愿意抓这些人进大牢——牢饭也要粮食呢。

    但即便是这样,皇帝也没有驱逐流民,如今大锦朝表面平静,朝中动荡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明白。这个点更是不能发生大事,不过如此境况,皇帝心情不佳,百官每日上朝也战战兢兢,有清正廉明的大臣忧心百姓,提出广放粮赈灾,得到的只是皇帝愈加不善的脸色,国库空空如也,前些日子发到各地的赈灾款已然耗尽了国库的银子,今年庄稼毁城这样,上缴的粮税也是一笔空账。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城中却有人搭起了棚子,又开始发粮了。

    这个节骨眼,朝廷有心无力,早已停止施咒,百姓与流民自然喜悦朝廷还是顾惜民众,纷纷奔走相告。

    施粥的棚子搭的简易,一边有人施咒一边有人在旁边架起巨大的锅子熬粥,保证供应不断。排着的长队几乎要把城中的两条街道堵满了。一共八个人护着锅子,那八个人都是身形彪悍的中年大汉,生的各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本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的,也就熄了那股心思。

    施粥的人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她大声道:“天生异象,洪涝肆虐,大家都是苦命人,我家将军怜悯百姓,特意换了半付家产做粮,分给大家,从今天起,每日清晨我们都会在此处施粥,人人可领一碗,但只有一碗。世道不易,将军说若是半付家产用光后,剩下的半付家产也会用来救济百姓。大伙儿也请体谅,上天顾惜大锦,陛下又宽怀圣明,相信我们定能度过此次灾祸!”

    她说的很有鼓舞力,瞬间便让人有了希望。有人问:“敢问夫人,府上将军是哪位?”

    “小小仆妇怎敢称夫人?”那妇人笑道:“府上正是辅国大将军赵家。”

    “赵将军!”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赵光在百姓中声望不错,人群便纷纷喊将起来:“多谢赵将军恩德。”

    “赵将军果真英雄。”

    “要我们做牛做马也答应。”

    多是赞叹,领粥的人群外,兀自停着一辆马车,露珠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偷看,兴奋地小声道:“姑娘,这下可好了。”

    蒋阮微微一笑:“你找的人,很好。”光是在外边听就觉得那仆妇一张嘴说的极巧。露珠赧然笑道:“那妇人本是沧州一户高门小姐的教养嬷嬷,识文断字,也说的清楚,只是那一家子死在洪涝中,剩下她一人便上了京。奴婢瞧她说话得体,既然要装将军府的人,自然要瞧着像模像样的。”

    “这个样子已经很好。”蒋阮笑道。

    马车不远处,还站着一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衣也能穿出芝兰玉树的风景。此刻他淡淡望着排队领粥的人群,漂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深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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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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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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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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