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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和怡郡主之死

    即使过了很多年,荆竹苑都收拾的一尘不染。

    那是元容公主十四岁及笄之时,先皇在深宫之中开辟出的一块地修缮成精美的院子,赠给元容公主的及笄礼。

    只是园林依旧在,斯人却故去。直到元容公主和亲他国,这园子也到底没有完全修缮好。只是风光依旧很好——先皇故去后,懿德太后也一直差人将这院子里打整的井井有条。

    不过园子虽然好,懿德太后却从来不曾踏足过一分,许是怕睹物思人,唤起心中的罪孽和愧疚。于是荆竹苑便成了深宫之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分明日日打整,却又是一个荒园。

    可荆竹苑人烟的荒凉到底因为蒋阮的到来而改变了,蒋阮继承了许多元容公主才有的特权,包括在荆竹苑中随意走动。不得不说,先皇当初定是十分疼爱元容公主,荆竹苑每一处景致都修的十分讲究。里头甚至有藏书阁和书房,供人休憩的小庭院。

    只是公主殿离荆竹苑尚且有一段距离,蒋阮平日里倒是不曾去的,只是偶尔踏足一分。

    这一日,打外头来了一名宫女,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往荆竹苑走去。瞧那方向大约是往荆竹苑走,手里提着的篮子嘛,大约是过去采花瓣。最近蒋阮学着调香,经常让公主殿的宫女们进荆竹苑菜些花瓣。沿途偶尔小太监宫女能够帮上忙,还能得些好处。

    今日这小宫女方走到一半,却是突然被人叫住:“站住!”

    那宫女回头一看,许是没认出来,看了半晌才认清,不是别人,正是和怡郡主。

    和怡郡主快步走过来,瞧了瞧宫女手里的花篮,皱眉道:“你要去哪里?”

    “奴婢奉弘安郡主之名,进荆竹苑采集花瓣。”小宫女低头道。

    “哦,荆竹苑。”和怡郡主神色一顿,道:“如此,你去吧。”

    宫女讶异的看了和怡郡主一眼,没想到从来飞扬跋扈的郡主今日这么好说话,不过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登时便急急忙忙的提起花篮冲和怡郡主福了一福,这才离开了。

    只是那宫女却没有注意到,和怡郡主并非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定定的瞧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路静静的尾随着,直到看到宫女拐过一道长廊,进了一处庄园,身影消失不见。

    和怡郡主整了整衣裙,今日她穿的是一件素青色的锦缎长袍。对于向来喜爱金色华丽衣饰的她,这已经十分朴素了。面上也没有布什么脂粉,整个人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乍一眼看上去,倒是不容易被人辩认出来。

    她整了整衣裙,面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才顺着那宫女离去的方向,往那院子里走去。

    院子似是无人看守,修葺的果如传言一般精美,和怡郡主不由得便浮起一个愤恨的表情。她小的时候无意间听宫人说起过这么一处荆竹苑,曾向皇帝讨要过,可从来宠爱她的皇帝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和怡郡主性子要强,知道荆竹苑碰不得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只当宫中没有这处地方。谁知道蒋阮一来,虽然也没有得了这处园子,懿德太后却是准许她进来走动。对于和怡郡主来说,岂非羞辱。心中对蒋阮的仇恨又深了一层,但凡她喜爱的,看上的东西,蒋阮总是要抢一抢的。

    园子很大,处处都是风光景致,从前未曾来过不知其风光,眼下越是见其美丽,越是起了占有之心,只恨不得自己能进入这园子里才好。

    里头却不知怎么的一个侍卫也没有,也不知那书房再何地方。勉强转了许久,直到和怡郡主自己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瞧见绕过一颗巨大的香樟树,远远的有一座竹楼。

    这竹楼瞧着崭新,掩映在树丛之中,自是说不出的雅致风流,应当就是传说中的书房了。就在这书房中看着树影婆娑,品茗看书,自是一件惬意之事。

    和怡郡主眼中喷溅出熊熊怒火,心中倏尔起了一种冲动,恨不得将这竹楼一把火烧的一乾二净。不过待触及到袖中的信封之时,面上的怒火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信封里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蒋阮通敌叛国的证据。淑妃虽然答应了要给蒋阮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眼下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淑妃等得,和怡郡主却是等不得。要知道再等下去,皇帝的赐婚下来,便是治了蒋阮的罪又如何?怕是到了那时候有了萧韶护着更不好下手了。

    和怡郡主身边的人都是淑妃给的,若是让身边的人去做,淑妃自然也知道。淑妃眼下不许她胡乱动手,便不能惊动淑妃。只是和怡郡主的性子从来就不是个能隐忍的,这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偷着从淑妃的屋里偷出了那份“罪证”,自个儿想要完成这件事情。

    罪证不是别的,正是蒋阮与天晋国的人书信往来,那书信中称呼蒋阮十分亲切,并且隐隐提到蒋信之已经平安,上头甚至有一个天晋国大臣的印章。

    如今蒋信之兵败,本就处于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只要这封信被查到,自然是罪不可赦,几乎立刻就坐实了蒋信之的罪名,并且这罪名罪加一等,蒋信之两兄妹一起通敌叛国,做了天晋国敌军的内应,是大锦朝的罪人。这样一来,大锦朝的人自会将蒋阮打入大牢,日后就算蒋信之没死,也永远无法生存在大锦了。

    这样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四处追杀的日子,才是对蒋信之最好的惩罚,蒋阮不是很心疼她的大哥么,她就要毁了他。

    和怡郡主这般得意的想着,她早已打听好了,公主殿守得跟铁桶似的,没有办法下手,荆竹苑却是极容易下手的。蒋阮平日里并不经常进去,这几日只是时常派宫女来采些花瓣,倒是十分方便她动作。只是如今她的人怕会惊动淑妃,只能自己下手,和怡郡主也并未害怕,若是事情败露,她身为郡主,只要不被抓到证据在,怎么也是待她无可奈何不是么?今日跟着这宫女来到荆竹苑,只要趁着没人将这罪证放到书房中,再碰巧让人传出蒋阮通敌的消息,只要在这荆竹苑中一搜,罪证在前,蒋阮如何抵赖得?

    和怡郡主想的是很好的,只是未曾想到这竹楼如此难找,不过心中尚且有些犹疑,怎生荆竹苑一个宫女太监也未曾看到,平日里至少有专门负责打整的下人,如今莫要说是守卫,洒扫院子的人都没有看到一个。

    一路前来,也未曾瞧见什么花儿,蒋阮平日里不是让宫女来采花瓣么,怎生这里却是一朵花也没有,那方才提着花篮的宫女过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来采树叶的?

    和怡郡主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怀疑自己是走错了路。可方才那宫女的确是往这里走的不假,迟疑也不过一瞬间,和怡郡主便打定主意,便是错了又如何?她是堂堂大锦朝的郡主,宫中除了皇帝的寝宫,还没有不敢随意去的地方。这地方又没有守卫,定也不是什么深宫禁地,今日进也进了,不上去探一探究竟,岂不是白来一趟?

    和怡郡主向来心高气傲又是不肯认输的,根本未曾将这地方放在眼里。况且一心一意想要置蒋阮于死地,哪里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中,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即便平日里再怎么精明,此刻也是无法想清楚其中利弊。

    她便提起裙裾,施施然往那竹楼上走去。竹楼修缮的十分精美,和怡郡主顺着竹楼的台阶朝上走去,方走到第七台台阶的时候,却是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东西,只听风声暗响,嗖的一下从里跳出一个锋利的尖刀刃来。没料到有此巨变,和怡郡主立刻尖叫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竹楼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人?”

    “本——”郡主两个字还未说出来,和怡郡主便感觉到面上一层锋利的银光,紧接着脚下的台阶往下一垮,她直直的往下栽去。

    “砰”的一声,地面顿时扬起一阵烟尘,从两层的小竹楼上摔下来,倒不至于要人性命,可和怡郡主平日里也是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直摔得她脸色一白,也不知是哪里的骨头摔坏了,登时就倒抽一口凉气,痛的大骂起来。

    “九妹。”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发话,停在和怡郡主眼前,和怡郡主瞪大眼睛:“八哥,四哥。”

    宣离和宣朗就站在她眼前,两人面上皆是有些惊异之色,显然和怡郡主的到来也让他们吃惊不已。

    “你们怎么在这里?”和怡郡主吃了亏,自是不肯善罢罢休,心中恼怒至极,又为自己的腿伤所痛,想也没想就跟平日一般指责道:“你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要告诉父皇去。我要告诉父皇你们两个勾搭在一起商量坏事,还想要杀人灭口!”

    和怡郡主向来口无遮拦,说话又习惯与将屎盆子往人头上扣,平日里也没少拿这种话来威胁宣华,不过是图嘴上一个痛快。今日也只是想要让宣离宣朗觉得理亏,最好是能够帮她一起对付蒋阮。

    可惜这一次,和怡郡主却是打错了算盘。

    宣离和宣朗一听此话,神色顿时一变。宣朗道:“九妹这是什么话?”

    “四哥还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成?”和怡郡主向来瞧不上宣朗,此刻说话更是带了几分刻薄:“没想到四哥也还是这样的胸怀大志之人呐,怎么,如今选择跟了八哥,底气也足了起来不成?哼,四哥怕是早忘了从前求我与我母妃的时候了。四哥,做人不能忘本啊。”

    宣朗从来都是得了一个无才的名头,贤妃虽然占着四妃之位,其实也并不见得在宫中有多大的地位,宣朗曾惹怒过他国使臣,偏生那时候淑妃最是得宠,宣朗便是亲自在淑妃和和怡郡主面前跪了整整四个时辰,才求得淑妃在皇帝面前的一句好话。

    若说和怡郡主别的本事没有,偏生这惹怒别人的本事却是十打十的。大抵是从淑妃那里学来的有恃无恐,可和怡郡主的脑子却没有淑妃好使。譬如此刻,明显宣朗的脸色已经变了,和怡郡主还在喋喋不休。

    宣朗前日里就受了蒋阮的威胁,心中自是担惊受怕,此刻和怡郡主的一番话,却让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情绪爆发出来。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美艳的脸,突然让宣朗想起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明明身为皇子,却要被迫跪在淑芳宫门外,烈日当头,里头那对母女笑着听着谈情吃冰镇的西瓜,对他的汗水置若罔闻。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都在看他的笑话,他知道那些人都看不起他。

    世上总有些心如蛇蝎的女人,淑芳宫中的母女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眼下变得突然不可忍受起来。他就是要依附宣离又如何?从此江山大业,有宣离的龙椅,也有他的一亩田地。大业近在眼前,一个小小的女人算得了什么?

    宣朗突然冲宣离拱了拱手道:“八弟,咱们方才的话,怕是被九妹听去了,这可是件不妙的事情。”

    和怡郡主看着宣朗与往日不一样的反应,心中突然起了一层惊惶。然而她向来能装,面上并不曾显现半分。

    宣离看了一眼宣朗:“四弟,你的意思是?”

    “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一点差池。”宣朗低声道:“死人才是万无一失。”

    “你疯了宣朗!”和怡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若不是亲耳听见,她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言语可怖的人会是那个宫中人人摈弃的无能皇子。她不安的扭动身子,脚伤让她不能站起来,她只好用言语来恐吓道:“宣朗,你敢杀我?你就不怕父皇知道了砍了你和你母后的脑袋?你一个废物皇子,你凭什么敢——”

    不说还好,和怡郡主一说完此话,宣朗的表情更是阴鹜了几分。转头对宣离诚恳道:“八弟请三思。”

    宣离自也是看出了宣朗的不同寻常,却是没急着拒绝,反而是突然笑了起来:“四哥说的有理,四哥,不如这次就由你来处理。”

    他笑容如沐春风,仿佛在闲谈着一幅书画,一方古砚,自是温文尔雅,可吐出的话语却似乎带着冷森的寒意,其中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宣朗一怔,心中也不由得佩服宣离好算计。今日之事,原本宣离心中估计也是对和怡郡主起了杀心的,可偏生由他提出来,这样一来,让他下手的要求自然而然。这是宣离对他的一个考验,若是事情没有败露,从此以后再宣离面前他就多了一个把柄,若是事情败露下来,此事也全与宣离无关。

    和怡郡主心惊不已,此刻才是真正的感到了害怕,一迭声道:“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宣朗眼睛一眯,和怡郡主今日就算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她看到了自己阴鹜的一面,也知道自己企图杀人灭口的心思,留着她一条命日后必是多了一个祸患。而且……宣朗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和怡郡主,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一层淡淡的快意。仿佛极为享受这样的滋味,就像是突然起了一层黑暗的想法,想要看着那具美艳的身子布满伤痕,扭曲的表情永远凝固在僵硬的那一刻,仿佛那样,他那些失去的尊严就能找回来了。

    他慢慢溢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好的,八弟,交给我来处理。”

    “不——”和怡郡主惨叫一声,慌乱的想要叫人呼救,可这荒无人烟的园林处哪里有侍卫,便是有侍卫,怕也不会来救她了。那双纤细的手无力地在空中一抓,仿佛突然被人抽空力气,慢慢的垂了下来。一抹鲜血顺着剑尖喷溅而出。

    宣朗缓缓地抽出长剑,那双向来瞧着懦弱平庸的目光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地光芒,倒是十分奇特。仿佛窥见了鲜美佳肴的老鼠,无端的令人憎恶。若是有人经过,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宣朗此刻的表情,仿佛被恶魔附身的另一个人。而宣离微微退后一步,似是怕被那血迹溅到脏污到袍角,只是面上表情尚且未变一分。

    鲜血慢慢的浸染开来,顺着和怡郡主的衣袖浸湿下去,袖中的那副“罪证”也被斑斑血迹染红了去,字迹逐渐化开氤氲,怕是到了最后,连那印章也看不大清楚了。和怡郡主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或许没料到这个从没放在眼里的无能皇子最终会要了她的命。或许是没有想到,这精美的园林,没料到最后会成为她的葬身之所。

    她最后看到的,是面前两人洁净的衣角,同她满身血污粘腻的身体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最后听到的,是宣离淡淡的询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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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只要写到杀人就特别行云流水完全不卡文【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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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心之局

    竹楼下,手下的人将和怡郡主的尸体藏好,又将原先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竹楼里,宣离与宣朗坐在桌前,彼此神色都并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了。

    “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宣离盯着宣朗道。

    此地虽在深宫之中,可其中曲折和秘密,并非是人人都可窥见的。若是从其他的路走,定会遇见守门的侍卫,而和怡郡主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来,定是没有遇到什么侍卫才是。这只能说明,她走的那条道,是自己人的道。而和怡郡主显然不可能是自己人,他们中怕是出了内鬼。

    这地方机密的很,平日里宣离和宣朗有事商量的时候都会在此地碰面,是以今日遇见和怡郡主,他们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都起了杀心。这地方虽然瞧着是个偏僻废弃的妃子后院,实则被宫中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两人曾一起在此地出现过,必然会引起人的怀疑。

    宣朗一惊:“八弟,你不会怀疑我吧?”他似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我发誓我没有,我怎么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她?”

    “没有说是你。”宣离摆了摆手:“不过,你身边可有什么其他人知道这地方?”

    宣朗摇头:“除了八弟给的几个侍卫,无人知道这个地方。我也觉得很奇怪,和怡突然找到这里来,若说是无意中找来的,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些。”顿了顿,宣朗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方才应当问清楚她是怎么过来的才对。”

    可惜方才他情绪竟然失控了,一时冲动之下便杀了和怡郡主,此刻心中倒是有些后悔和后怕。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既然已经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此事总是透出些蹊跷。”宣离眯了眯眼睛:“和怡突然失踪,必然引起宫中怀疑,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宣朗一愣。

    “祸水东引。”宣离微微一笑:“和怡郡主是被人杀了,可不能被我们杀了,这宫中谁与她有仇,便与她杀了吧。若是能凭此除去眼中钉,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宣朗眼睛一亮,的确如此,和怡郡主藏在宫中到底不安全,想要将尸体偷偷运出宫中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到如今,只能找一个替罪羔羊,然而这替罪羔羊也不是随随便便找好就是。最好是能够一石二鸟,既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又能除去心腹大患。宣朗想着想着,突然心中便浮起一个冷淡的身影来。

    “我知道了,”他激动起来:“八弟,我有一个好人选。”

    “哦?”宣离目光一闪:“说来听听。”

    “这个办法,我保证比找个替罪羔羊更能让八弟称心满意,咱们可以借用和怡,来达成八弟一个愿望。”

    宣朗低低一笑,随手抓过面前的一张纸,开始写起来。

    ……

    天竺回到公主殿,将手里的花篮放下,果真是采了慢慢一篮子花瓣,便又将花瓣全部倒出来放到木盆里一点点开始清洗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做这个。”露珠一把扯过木盆,拉住她的袖子就往屋里走:“姑娘还等着你回话呢。”

    天竺耸耸肩,作为属下,必然是要满足主子的指令。蒋阮的指令除了带路之外,寻找这花瓣也是一样,她自是不能顾此失彼,大事小事,总归都是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

    屋里,蒋阮正在屋里将早些前摘来的花瓣分类,懿德太后最近心情不错,指明要她学着调几瓶香料。前生她在宫中的时候托宣离的福学过一些,倒也不难,如今倒是便宜了行事。

    “姑娘,路已经带到了。”天竺道:“属下亲眼看见和怡郡主进了园子,等了一个时辰也不曾出来,属下就同姑娘吩咐的那般,去了荆竹苑采了些花瓣回来。”

    蒋阮之前便吩咐露珠去打听最近淑芳宫中和怡郡主的动静,一旦知道今日和怡郡主早早的就出了淑芳宫,就立刻让天竺做宫女打扮,提了花篮子亲自与和怡郡主“偶遇”。再让天竺“被尾随”,不动声色的给和怡郡主指了路。

    她并没有向婢子们解释为何要这么做,露珠几个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只有天竺,她是习武之人,蒋阮之前将她叫道屋中,给了她一副地图后,她一路走过去,才发现这地图的巧妙之处。

    蒋阮让她引和怡郡主去的那处园子,分明就是一个极隐秘的机密之地。蒋阮带她走的那条,又是避过了所有侍卫的那一条。这样的园子瞧着光明磊落,实则要真正进入是很难,其中有多条岔路,岔路上又分岔路,真正要答道目的地实在是是很难难,走错一条,便会遇上侍卫通报,惊动其中主人。若是有大人物侥幸真的得了消息进去,里头不过是一处园子,也没有其他的把柄。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胆大的密室,胆大在与就这样大喇喇的暴露于众人面前,密室在与这个处于大庭广众的园子,除了主人,基本上无人可进入。

    而蒋阮明显是早已知道这个园子的所在,并且连道路知道的都是最省事的一条。她将和怡郡主引到此地,那地方的凶险可想而知。若是自己人,蒋阮大可不必用此方法,也就是说,蒋阮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至极。

    天竺不明白蒋阮是怎么知道这个密室和通道的,她觉得自己这个新主子身上有许多秘密。她想,这个地方,或许连锦衣卫负责宫中暗处的人都不知道完全的道路。

    露珠忍不住问:“姑娘,为什么偏偏是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没到天竺姐姐就回来了?”

    “一个时辰足够了。”蒋阮的目光仍是落在面前的花瓣上,花瓣经过清洗,越发显得鲜艳,她道:“杀人只需要一炷香,剩下的时间,不过是用来清理。”

    “杀人?”露珠一惊,随即捂住自己的嘴,暗恨自己的失态,小声问:“和怡郡主……被杀了?”

    蒋阮瞧了她一眼,道:“以她的性子,如今都未出来,必然是没命活着了。”这一点,她一开始就知道了,进了那个地方的人,除非是自己人,从来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露珠看了看蒋阮,又看了看天竺,恍然大悟道:“姑娘是故意的,姑娘早就知道和怡郡主进去了会死,才让天竺姐姐带的路?”

    “是。”蒋阮把每一种花瓣收到木质的小匣子中,转头看向她:“我早已算计好的。”

    露珠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一瞬间觉得自家姑娘实在是很可怕了,蒋阮接收到她淡淡的畏惧眼光,也只是浑不在意的一笑,反倒是让露珠有些愧疚起来。心想和怡郡主隔三差五就来找蒋阮麻烦,有时候还恨不得致蒋阮于死地,先下手倒也好,免得日后留着多生事端。露珠心态极好,很快便将自己方才的不自然轴了回来,对蒋阮道:“可姑娘怎么知道郡主去了那地方就会死的?那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蒋阮微微一愣,思绪却是飘向了远处。

    宣离是个自认为风雅意趣的人,即便是商量些阴谋之事,也定是要寻个风景秀丽的雅地。譬如说那园子,就是宣离引以为傲的东西。

    只因为它既胆大又精妙,平常之人难以寻到她。上一世,宣离也曾带她去过几回,这样想来,在对一个棋子上,宣离舍得下功夫,又没有架子,行事体贴温柔,再将自己的秘密之地都给她看,让她想不信任都很难。

    那地方是宣离的机密之地,宣离经常与宣朗在此地见面,而宣离带她走过几次都是走的自己人的道,许是以为她到底是个女子,记忆力也不见得有多出众,所以并没有太过注意,却不知道,她小时候在庄子上长大,因为要辨认哪条山路上的草药能够卖钱,对认路方位十分熟悉,便是只走一次,也足够牢记于心了,更何况是好几次。

    这一世重生以来,那些记忆带了血仇更加清晰,她将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几乎都用笔细心记录了下来,也包括宣离的这个宫中密室。

    她早已画了地图,心想终有一日会用上,不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她知道和怡郡主在得知萧韶赐婚之事后必然会想些法子,公主殿无从下手,唯有荆竹园有可趁之机。而让天竺假意去荆竹苑,将和怡郡主带往密室,一旦为宣离发觉,必然会起了杀心。

    即便宣离没有起杀机,可和怡郡主是什么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许是对宣离还有些畏惧,可对待宣朗必然会恶语相向。宣朗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大业将成,必会有妄自尊大之感,况且和怡郡主的存在会永远提醒宣朗过去的耻辱。宣朗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必然会添一把火。

    和怡郡主就算是不想死,也很难了。

    此事看似简单,其实处处危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从宣离的自大到和怡郡主的怒火,再到宣朗的阴郁,每一步都要考虑到人心的变化。若不是前生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些人的心思把握的务必准确,她又怎么敢设这个局?

    和怡郡主不是死在宣离手上,不是死在宣朗手上,也不是死在她手上,而是死在人心之上。人心古怪,善恶一念之间,譬如和怡郡主,恐怕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死亡之路,竟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指引,而那宫女,都是她的对家精心安排的。

    蒋阮淡淡的垂眸,和怡郡主和淑妃的手段,早在许多年前她就见识过了,今生倒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若是别的事便罢了,关系到蒋信之,就算让淑妃满门陪葬都嫌太轻,何况区区一个和怡郡主。

    外头,露珠看了一眼天竺,问道:“你可要将这事情告诉萧王爷?”

    萧韶既是对蒋阮的事情十分关注,眼下蒋阮自己出手解决了和怡郡主,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若是有萧韶在一边看护着,倒是方便很多。

    天竺摇头:“姑娘吩咐我不说。”

    “那你便不说了?”露珠奇道。天竺虽然尊称蒋阮一声姑娘,实际上却是萧韶的手下,但凡什么事情都是要报备与萧韶的。此刻这么说话,倒是出乎了露珠的意料。

    “姑娘是我的主子,我只听她的吩咐。”天竺神色不变。早在蒋阮冒着风险又掩护了萧韶一回的时候,她就真的将蒋阮认作是自己的主子,不再有别的想法了。

    露珠转了转眼珠,心中为蒋阮真心高兴起来,无论如何,天竺被蒋阮收服,只忠心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天竺别开眼,心中却是有些思量。更重要的是,身为属下,除了保护主子之外,还要足够的信任主子。萧韶不可能哪里都照顾到,况且出征在即,蒋阮迟早会一人面对这些刀光剑影,锦英王府不需要一个孱弱的女主人,她也必须要够坚强,才能站在萧韶身边。

    此事,未必就不是一个考验,端看蒋阮怎么做了。

    ……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庄子上,一处三进宅的农院,最末里的一间脏污不堪,仿佛许久未曾有人进来过了。

    一个身材瘦削的妇人手里提着一篮东西匆匆忙忙打院子里走过,路过最末一间屋子的时候才将门一脚踹开。

    屋里弥漫着一股腥臭潮湿的腐败气味,妇人将灯点上,里头显现出一个蜷缩的人影来。那人瞧见亮光,似乎是十分畏惧,忙有双手挡着脸低下头去,生怕那亮光折射到眼前一般。

    “躲什么躲,”那妇人没好气道:“夭寿的,吃饭了。”

    说罢便将篮子里的东西重重搁在桌上,将篮子往里一收,想也不想就破口大骂起来:“老娘每日忙里忙外的还要照顾你这个废人,就这么个破人有什么好守的,银子倒是不错,原先那蒋家嫡女在我家院子里每月还有三两银子,你虽有五两银子,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不能替我绣花摘草,这么算起来,还是老娘亏了!”

    听到“蒋家嫡女”四个字时,地上的人似乎身子猛地一颤,一下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来。骨肉如柴的身体似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臭和污垢,也不知是多久未曾洗澡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依稀能够看出当初的风致,正是夏研。

    若是有人经过此地,说这人是夏研定是有人不信的,只因为这妇人浑身脏污不堪,形同乞丐,和当初京城第一才女,温婉贤淑的尚书夫人哪里有一分想象的地方。

    偏生夏研还一个劲儿的往那妇人跟前挣扎,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哼,”那妇人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嫉妒,好笑的看了一眼夏研,说风凉话道:“不过人家现在可是风光了,还封了郡主,想当初她在我家过的猪狗不如,不想现在如此有前程。”

    那妇人不是别人,真是当初张兰家的小女儿陈芳。自从当初王御史来庄子上替蒋阮平反后,陈昭被关入大牢,至今也未曾放出来。张兰为了给陈昭狱中活动,将家产田地全部卖了个精光。那赌鬼丈夫也因为欠了人的银子被人打死,张兰又在不久后中了风,瘫痪在家。陈芳一个姑娘家,无奈之下便嫁给了村东的一个鳏夫。鳏夫对她动辄打骂,她便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变成了一个厉害的泼妇。

    时光倏然而过,仿佛事情尽数倒流,夏研也许自己都没有想到,曾让人为难蒋阮的下人如今却是为难到自己头上来了。她也没有想到,她如今过的还要比当初的蒋阮不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夏研呆呆的瘫倒在原地。她被陈昭以养病的名义送到这处庄子上来了,原以为是逃出生天,不想这才是地狱的开始。一开始她也试着威胁陈芳对她好一点,可是这庄子偏僻的很,她一个人如何斗得过陈芳,在这样一个粗俗的泼妇面前,夏研的心机手段全部都使不出来,她擅长在后宅中争斗生存,却敌不过面前的一个蠢妇。陈芳抢了她的首饰,逼她干活,给她吃最坏的饭菜,住最烂的屋子。原先对蒋阮的那些招数全部使在了她身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研如此愣怔,陈芳却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妇人好生讨厌,偏那官人还说暂时不能让她死了。不过瞧那官人的样子,这妇人日后也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晚问题。

    不等夏研再说什么,陈芳转身出了屋,重重将门一关。屋中顿时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夏研睁着无神的双眼,眼角处突然缓缓溢出一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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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节俺回老家去了,老家没网一点都不好玩,泪奔了,有谁跟茶茶一样在看金玉良缘么?被逗比夫妇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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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栽赃

    第二日早晨一大早,蒋阮便受到了和怡郡主的帖子,邀请她前去沐风亭去坐坐。白芷来送帖子的时候还有些惊疑不定,她是不知道蒋阮让天竺做的事情,只道是和怡郡主是想使什么坏,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姑娘,这和怡郡主此时找来,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莫要中了她的计才好。”

    连翘也点头称是:“如今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姑娘,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不如奴婢去回了这帖子就说姑娘不方便?”

    “不必了。”蒋阮微微一笑:“你们去替我收拾一下衣裳便是。”

    连翘和白芷面面相觑,见蒋阮似有主意的模样,只好依言照做。倒是露珠凑过来道:“姑娘,和怡郡主不是已经……莫非其实她并没有怎样?”

    死人是不可能还能送来帖子的,世上也并无鬼神之说,除非和怡郡主还活着,否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冒出这封帖子来。

    “不可能。”蒋阮道。昨日天竺也已经打听过了,和怡郡主是昨儿个晚上回到寝宫的,甚至连淑芳宫也没去。和怡郡主昨日办了这样一件大事,却什么都没提,听宫里的宫女说昨日和怡郡主的表现也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想多说话。

    这样一来,很可能是进入寝宫的那个“和怡郡主”并非真的和怡郡主。这封帖子,也定是那个“和怡郡主”送来的,当然,真正想要邀请她的人,并非是那个假的“和怡郡主”,而是背后的人。

    帖子已经送到公主殿来,她如何不能去赴约,倒也省了许多事端。她扬了扬眉,伸手从袖中抖出一封信交给天竺:“你不方便露面,寻个机会将这封信送到国师慧觉手中。”

    天竺点头,蒋阮换过衣裳,便让白芷和露珠跟着,前去沐风亭。

    沐风亭虽然风光极好,却是距离冷宫极近,平日里的宫嫔怕沾染了晦气便不常到这边来,而太监宫女们每日又有大量的事情,无闲心欣赏美景,主子们不在这里,自然也不会过来。只是和怡郡主平日里倒还是极喜欢这一处。

    蒋阮到了沐风亭的走廊处,远远的就瞧见一个身影伏在桌上,看那衣饰应当正是和怡郡主无误,而身边的两个丫鬟正是和怡郡主的贴身宫女。露珠见此情景便是皱了皱眉,心道和怡郡主居然没死?难不成真的被白芷说中了,是想了什么坏法子来害蒋阮不成?

    白芷比露珠细心些,眼尖的发现和怡郡主伏倒的身子自是有些奇怪,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奇怪。就像是一副塞了棉花的偶人般,姿态僵硬,就连肩部的线条耸动的也十分不自然。白芷留了个心眼,心中不知为何便有了一种惴惴不安之感。忍不住想要再次出声提醒蒋阮,却瞧见蒋阮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朝和怡郡主走去。

    她走的不慌不忙,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值得警惕的事情,倒像是真的来赴一场寻常好友间的午后邀约一般。

    待走到跟前,和怡郡主身边的两个宫女齐齐低下头去唤道:“弘安郡主千岁。”

    蒋阮淡淡的瞥了一眼和怡郡主。此时走近了方看的清楚,石桌上,和怡郡主将脸埋在桌上,似是睡着了一般,看不清楚脸。走的越近,便能闻到和怡郡主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香味。

    但凡宫中贵女,喜爱用脂粉香膏也实属平常,只是越是金贵的香膏越是以味浅为重。气味越浅越是觉得清雅,和怡郡主这般浓烈,倒是跟那些青楼名伶差不多了。

    露珠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和怡郡主一眼,随即瞪大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怕被两个宫女发觉连忙垂下头去,心中震惊无以复加。和怡郡主怎生用这样浓烈的香气,若是平日里她定也想不明白,可是昨日听蒋阮一番话,此刻却像是给她的疑惑有了一个突破口。这香气过于浓烈,反而不像是用来添置打扮,而像是在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必然是遮掩血腥的味道,腐烂之气!

    露珠心头一跳,死去的和怡郡主坐到这个地方,还有人以她的名义下帖子给蒋阮,还能有什么目的,分明就是针对蒋阮设的一个局!

    “姑娘,”露珠情急之下便唤道。

    蒋阮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了然和平静让露珠微微一愣,也不知怎么的,露珠只觉得蒋阮这一眼将她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慢慢镇定下来,想着自家姑娘总是运筹帷幄,今日之事怕也是早已料到了,不妨静观其变。

    白芷虽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今日和怡郡主这帖子下的莫名其妙,可她性子历来要沉稳些,只是紧紧盯着蒋阮,不做其他的胡思乱想。

    那两个宫女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蒋阮扬眉,微微一笑道:“和怡郡主这是睡着了?”

    和怡郡主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点头道:“正是,奴婢们不敢随意打扰郡主。”

    “那我来叫醒她如何?”蒋阮似笑非笑道。这有些莫测的语气瞬间令两个宫女怔了一怔,没想到蒋阮接的如此爽快,倒是省了她们的事。可一听到蒋阮的语气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是被什么人窥伺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低下头去。

    蒋阮慢慢伸出手,按在了和怡郡主的肩头,触手所及,果真是一片僵硬,她唇角便浮起一丝笑容,猛地将和怡郡主往后一掀。

    “砰”的一声,和怡郡主便从石凳上一下子栽倒下去,在地上翻了个滚儿,面目朝天的仰躺在地。这时候看的分明,便见那和怡郡主腹中正插着一把精巧的匕首,上头的血迹鲜亮,遮掩了原先的痕迹。而和怡郡主双眼瞪得大大的,嘴唇苍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露珠因为之前便有心理准备只是惊了一惊,白芷却是吓得失声叫了起来,和怡郡主的双眼恰好对着蒋阮,仿佛临死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与不可置信,双眼中流露出怨毒与恐惧,倒像是索命的恶鬼一般。

    “郡主!”那两个宫女齐齐叫道,面色顿时一变,其中一个指着蒋阮就道:“你竟杀了郡主!”

    蒋阮不喜不怒,淡道:“哦,何以见得?”

    她从方才到现在,猛然间见到和怡郡主的尸体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颜色变动,若不是心机深沉就是早已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很可怖的,偏偏蒋阮这般若无其事的态度更是让人心中摸不清底细。两个宫女惊吓之下却也只能按照之前的戏本子硬着头皮演下去。其中一人怒道:“弘安郡主好狠的心,奴婢二人亲眼所见弘安郡主与和怡郡主起了郡主,弘安郡主痛下杀手,便是到了陛下面前,弘安郡主也是杀人凶手!”

    “亲眼所见么?”蒋阮低低一笑:“你们有两个人,我这里却也有两个人,你们亲眼所见是我杀了和怡,我这两个丫鬟,怕是看到的东西有些不一样啊。”

    白芷经过最初的恐惧之后也认清了形势,听到宫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想要陷害蒋阮的时候便气怒不已。眼下听蒋阮这么说立刻就反应过来,道:“正是,两位姐姐说话好生奇怪,我们姑娘来的时候,郡主早已死了。”

    “的确如此。”露珠道:“两位姐姐一张嘴没有问题,我们这边三双眼睛也没有出错呀。”

    宫女没料到蒋阮就是到了此刻还如此镇定,甚至有心思与她们进行口舌之争,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郡主果真胆识过人,大敌当前谈笑风生,让本殿也为之佩服。”

    蒋阮转过身来,只见自走廊外翩翩而来一人,如往常一般的褐衣简饰,不是四皇子宣朗又是谁?

    虽未揪住背后的人,至少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蒋阮微微一笑:“四殿下。”

    “郡主,现在可不是只有两个人了。”宣朗笑的十分亲切温和,还带着几分发自心底的愉悦:“本殿也亲眼看见郡主行凶的过程,就算两个宫女说的话不够分量,不知道本殿的话做不做得数?”

    露珠和白芷都恨恨的盯着宣朗,即使是宫中再不受宠的皇子,身份和地位在此,若是宣朗真的出来作证,蒋阮是完全占不到上风的。尤其是在眼下蒋信之下落不明的时候,朝廷中不少人都注视着蒋阮的一举一动,巴不得她出错,若是真的被冠上了这罪名,每个人上来踩一脚,蒋阮要想再次站起来,怕也是很难了。

    “四殿下不妨开门见山。”蒋阮叹息一声:“这样绕着圈子说话,实在是很累。”

    宣朗点头:“本殿也是这样想的。本殿相信郡主方才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故意为之。事实上,八弟倾慕郡主已久,郡主既然是八弟的心上人,本殿也不会过多为难郡主的。”

    蒋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宣朗微笑。她不接宣朗的话,宣朗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宣朗也不是真的如表面上一般被人说一说就十分脆弱。在某些事情上,宣朗比蒋丹要执着,也要不害臊的多。即使遭到了蒋阮的冷遇,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此事虽然发展到了眼下这种境地,却也不是全无生机。若说这宫中还能有谁可以保得住郡主,便只有八弟了。若是郡主能得了八弟的庇护,想来此事要想完美解决并不难。”

    “怎么个解决法?”蒋阮看向自己的指尖,神情未曾有什么变化。宣朗看在眼里,眉头急不可见的一皱。

    顿了顿,他道:“至少八弟能想法子将此事掩过,不让郡主受委屈。”

    蒋阮似是终于有些不耐烦,问:“我与八殿下也不过泛泛之交,如何能得他庇护?”

    “郡主莫要这么说。”宣朗面上一喜,立刻侃侃而谈:“郡主是八弟的心上人,只是如今蒋副将在边关下落不明,郡主在宫中的日子多少也是水深火热,一不小心犯了错,也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想真真正正的得八弟庇佑,唯有进八弟府上,方是长久之道。”

    一番话说下来,宣朗不由得握了握拳,心中也有些紧张。

    宣朗向宣离提出这个法子,不可谓不得意。他知道宣离对蒋阮上了心,偏生不知为何蒋阮对宣离却是比如蛇蝎。最近萧韶请皇帝赐婚的事情更像是扎在宣离心上的一根刺,宣朗跟了宣离这么久,对宣离的有些想法心知肚明。

    譬如现在,若是能以此事拿捏蒋阮,让蒋阮嫁给宣离,绝对比找个替罪羔羊来让和怡郡主的死有其他名义更能让宣离高兴。此事若是成功,宣离必然会给他记上一功,日后大事建成,他也能多几分筹码。

    可是宣朗能料的见其他,却迟迟料不准蒋阮的态度。如果用普通的法子,必然是行不通的,唯有以和怡郡主的性命和蒋信之的安康威胁。在宣朗看来,蒋阮之所以不选择宣离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萧韶。可是当危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女人都是一样,再厉害的女人,到了某些时候,除了示弱和求饶,一无是处。就如同当初的和怡郡主。

    蒋阮淡淡反问:“八殿下布置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逼嫁?也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白芷和露珠早已是心中不忿,没想到宣离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竟往蒋阮身上泼下这等脏水。可是一国郡主之死怎么说也不是小事。

    “郡主千万别妄自菲薄。”宣朗一笑:“在八弟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郡主珍贵。”

    蒋阮微微一怔,这话宣离前生倒是经常说。彼时她在深宫之中每日过的暗不见天日,有时面对宣离的体贴也会觉得自卑,宣离常常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看低自己,在我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珍贵。”

    如今这话从宣朗嘴里说出来,蒋阮只觉得讽刺。这一世蒋阮没有看低自己,宣离却是高看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在她心中,宣离是一只臭虫蛆蝇,怎么看怎么恶心?

    “四殿下惯会说好话,”蒋阮微微一笑:“却不知是不是别人家的狗当久了,只会捡好听的说。”

    “你——”宣朗脸色一变,实在不明白方才好好地的蒋阮何以会忽然变了脸。这话又实在太过刺耳,当下就往宣朗心底的软肋处戳,若非蒋阮的身份,宣朗差点就要忍不住动手了。许是宣朗认为如今跟着宣离前景一派光明,也有些自持身份妄自尊大。否则在过去,听到蒋阮这么说也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笑容便敷衍了。如今这般,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杀了一个和怡郡主的缘故,人性的黑暗面一旦被激发出来,想要再收回去便是难上加难了。

    宣朗铁青着脸,对蒋阮道:“本殿一片好心,郡主却恶言相向,实在是让人心中遗憾。”

    “你大可不必遗憾,”蒋阮漫不经心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就算你要说人是我杀的也无所谓,不过,我不会嫁给宣离。”

    “你说什么?”宣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所说的话代表什么?”

    “愿闻其详。”蒋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那笑容落在宣朗眼中怎么看都是讽刺。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杀了和怡郡主,就是犯了大罪,和怡郡主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只是尚书府半路册封的郡主,父皇如何会偏帮你。这一次就是皇祖母也保不了你,蒋副将在边关又出了事,这个时候你杀了和怡郡主,你知道朝廷会怎么说?”宣朗声音含着几分恐吓:“你就是与蒋信之早已存了逆反之心,里应外合,想要践踏皇家的尊严,出卖大锦朝的土地!你能活着进大狱,却不能活着出来!”

    这一番话直说的露珠和白芷都变了脸色,虽然暗恨宣朗无耻,可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宣朗说的全都是对的。只要蒋阮一旦被冠上谋害和怡郡主的罪名,要想从此事中完整地脱身,怕就是很难了。

    “多谢四殿下提点。”蒋阮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宣朗的一番话,只轻轻颔首道:“果真令我我大开眼界。”

    “到了如此份上,你还不肯改变主意吗?”宣朗已经从不可置信变成了嘲讽,只道蒋阮是个疯子。在他看来,选择另一条路,就是黄泉路。蒋阮宁愿死也不肯嫁给宣离,只能是脑袋坏掉了。

    “四殿下,你想做什么就做吧,送大牢也好,告御状也好。总之,我,不可能嫁给宣离。”她道:“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改变主意?”

    宣朗看了蒋阮半晌,终于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你为何不愿意嫁给八弟,你们可有过节?”

    “或许是前世的仇怨。”蒋阮淡淡道:“重要的是,太恶心了。”

    “恶心?”宣朗呆住。

    “对。恶心。”

    ------题外话------

    这里是存稿箱,话说金玉良缘是不是要开虐了,最近画风好虐心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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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异动

    萧韶方从宫里出来,刚刚翻身上马,便瞧见锦二一个跟头栽倒在他面前,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带了几分少见的严肃:“不好了,主子,蒋小姐被抓到大牢去了。”

    萧韶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四皇子和几个宫女亲眼见到蒋小姐杀了和怡郡主,后来便来了人,证据确凿,淑妃大怒,如今正在求皇上做主。皇后也没办法,只能先下令让刑部的人将蒋小姐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萧韶皱了皱眉问。

    “晌午的时候。”锦二道。萧韶在宫里办其他事情,这不刚出宫他才撵上来,离蒋阮被抓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一次比往日里都要情急的多,和怡郡主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平日里虽然顽劣了些,父女情却是实打实的在那里不变。蒋阮杀了和怡郡主,这罪名足够令皇帝勃然大怒之下处置了蒋阮。

    萧韶调转马头:“去刑部看看。”还未扬鞭,便又听得一个声音道:“主子!”

    锦三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赶来,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天竺想要见您一面。”

    天竺是蒋阮的贴身丫鬟,锦二和锦三对视一眼,蒋阮的性子他们平日里也是清楚的,不肯吃亏的主,难免没有料到今日的局面,说不定还是故意这般做的,天竺此刻来访,指不定就是给蒋阮来捎口信的。

    萧韶略略思索一下,才道:“让她来易宝阁。”

    外头人多眼杂,天竺毕竟是蒋阮的丫鬟,若是落入有心之人的眼里,难免拿此事做文章。去易宝阁刚好也可以打听些消息。

    锦三领命离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萧韶端坐在易宝阁的暗室里,天竺俯身跪地:“主子。”

    “她说了什么?”萧韶问。

    “姑娘什么也没说。”天竺道。

    萧韶黑眸闪过一丝异光,抿了抿唇,垂眸不语。一边的锦二和锦三却是大吃一惊,原以为蒋阮是让天竺带信来的,什么都没说是什么意思。蒋阮没有什么话要要天竺捎给萧韶的?

    “姑娘早已料到今日之事。”天竺不等萧韶发问,便自顾自的说道:“和怡郡主的死也是姑娘一手安排的,不过和怡郡主并非姑娘所杀。杀和怡郡主的人另有其人,今日是有人污蔑于她。姑娘早已有了布置,早在之前便让属下将一封信交给了国师慧觉,应当是留有后手,主子不必太过担忧。”

    萧韶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一遍。”

    “主子可是想要帮姑娘一把?”天竺抬起头问。

    萧韶看了她一眼,道:“是。”

    “主子不可。”天竺开口:“此事姑娘已经拿定主意,主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此事。”

    锦二和锦三都皱了皱眉,对一个锦衣卫来说,插手主子的决定是大忌,天竺这样的举动已是十分逾矩,甚至可以看做是对萧韶的不尊敬。天竺是自小被萧韶训练大的,忠心自是不用提,如今这样的态度,让身为同僚的他们都有些微微吃惊。

    “她是我锦英王府的人,我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让她被任何人欺负。”萧韶淡淡道,语气中却已经带了寒意。

    “回主子,”天竺也并非没有听到萧韶的语气,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继续道:“主子可是认为姑娘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事情?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主子离京的日子迫在眉睫,主子在京城尚且能保护姑娘,可主子离京后,难不成就以为这明枪暗箭全会消失?就算主子将姑娘保护在锦英王府,也未必是万事顺遂,如今盯着锦英王府的人如过江之鲫,姑娘的日子又哪里能轻松地起来?”

    “你的意思是,本王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萧韶眯了眯眼,这一次开口却是缓慢了许多,不过携带的寒意也比方才更重了许多。锦二和锦三忙对天竺使眼色,萧韶此刻本就心情不好,天竺的话岂不是自个儿往火枪上撞来着?

    天竺无视锦二和锦三的暗示,继续道:“主子难道希望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凡是都要靠主子保护的大家闺秀?若真是这样的话,锦英王府怕是养不了这样的娇花,王府需要的是在刀枪风雨中屹立的女子,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锦二和锦三张了张嘴,锦三无奈的闭了闭眼,天竺从前在锦衣卫里虽然忠心,其实却是个倔性子,认准了的事情怎么也不会改变。今日瞧着模样时铁了心要惹萧韶生气了,如今是一时痛快,保不准之后会受什么责罚。难不成是跟着少夫人呆的太久,胆子也变得无法无天了?

    “这些日子属下跟着姑娘,属下看的清楚,姑娘绝非是需要人保护的娇娇女,她比属下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坚强。主子心里也清楚,姑娘不喜欢凡是都有别人为她解决,尤其是……对付敌人,姑娘喜欢亲手解决。”

    萧韶垂下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蒋阮是个什么性子,在报仇的事情上有一种几乎疯狂地执着,这点他深有体会,蒋阮不喜欢别人插手这些事情,他也清楚,天竺没有说谎。

    “姑娘早已有了布置和筹谋,此次吃亏的人必定不是姑娘而是对方,主子真心喜欢姑娘的话,不该是凡是为她掌控,姑娘不是愿意被掌控之人。姑娘想要亲自对付和怡郡主,还有和怡郡主背后的人,主子想要姑娘做锦英王府未来的少夫人,就应当学会成全。”

    天竺道:“属下斗胆猜测姑娘的心思,恳求主子不要插手此事,求主子责罚。”

    萧韶看着跪在底下的人,挑了挑眉,沉默半晌,才道:“你起来吧。”

    锦二和锦三今日第三次被镇住了,天竺这般逾越,萧韶却是连丝毫动怒也没有,而且比起之前的坏心情来,此刻倒显得平静多了。难道主子其实是喜欢被人吼着的?

    天竺顿了顿,站起身来,仍是低着头,只听萧韶道:“把腰牌还给夜枫。”

    “主子!”天竺失声叫了出来。锦衣卫的腰牌还给夜枫,就意味着从此后从锦衣卫中除名,再也不可能回到锦衣卫中了。

    锦二和锦三也都僵在了原地,原本以为萧韶没有生气,结果竟是看错了么,萧韶不但生了气,这一次生的气还很大。

    萧韶看着一脸沮丧惊讶的天竺,淡淡道:“你的忠诚已经不在这里,按照惯例,必须交出腰牌。”默了默,他道:“从此以后,你只有蒋阮一个主子,好好保护她。”

    天竺愣了愣,抬头看向萧韶,却发现萧韶的表情并不是生气,甚至也不是平日里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而是一种嘱托,是另一种信任和平等的尊重。

    他把他心中看重的人交到了她手上,这并非是主子对下属的嘱咐,而是以一个同等的身份来做的交换,一种并肩的信任。

    天竺眼睛一热,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她自小时候入了锦衣卫中,萧韶是她心中尊敬的人,是她的主子。锦衣卫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忠于锦衣卫,为锦衣卫流尽最后一滴血,可却没想到有一日,萧韶会收回她的腰牌。

    她离开了锦衣卫,离开自己最尊敬的主子,去保护主子喜欢的女子,那个女子也有如主子一般坚韧的心性和铁血的手腕,所以,天竺心中虽然难过,却不会因此而悲伤太久。因为,她值得。

    她垂下头,重新跪了下来,朝萧韶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道:“属下多谢少主栽培之恩。”

    萧韶神情似也被微微触动,低声道:“多谢你了。”

    多谢你,选择跟随她。

    ……

    蒋阮被关入大牢的事情自然不是只传到了萧韶耳中,同样的,传到宣离耳中时,宣离脸色甚至比萧韶还要难看几分。

    “恶心?”他低低咀嚼这两个字,胸中突然生出一股无言的怒火,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被这么重重一震尽数摔倒在地,碎成无数碎片,隐藏在屋里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宣离此刻的神情太过可怕。

    向来温文尔雅的八殿下脸上早已没有了温雅如莲的微笑,脸颊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动,显出几分怪异的扭曲。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这么做!

    就这样,即使被关进大牢她也不愿嫁给他,还说出恶心二字。宣离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蒋阮之事,蒋阮待他如此刻薄的原因便只有一个,那就是萧韶。

    在男女之事上,宣离从来所向披靡,不曾遇到过什么对手。对于女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蠢物罢了。蒋阮与他本没有太过干系,只是每次看见她,心中都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女子本就是属于他的一般。这样的占有欲在蒋阮选择萧韶,甚至愿意为萧韶做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全部激发出来,让宣离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

    当初迦南山上,八歧先生门下曾收十名弟子,萧韶是八歧先生收的第三个弟子,排行第三,为三师兄,他排行第八,要尊萧韶一声师兄。宣离自小聪慧,皇帝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他功业卓绝。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朝中有了极好的名声,百姓也拥戴,处处都是好的。习惯了凡是第一的人在迦南山上却是碰了壁。

    八歧先生并不限制弟子选择修习的东西,萧韶拜入师门的时候,锦英王府还未曾出事,他性子淡淡,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八歧先生便将每一样都教给他一点,全靠他的造化。然就是只教了一点,萧韶领悟能力惊人,也将每一样学的炉火纯青。迦南山的众师兄弟都佩服萧韶,偏生萧韶还是个内心极高傲的人,这些俗物似乎都不瞧在眼里。

    宣离自小便不甘心屈于人后,每日刻苦的修习却也抵不过萧韶的轻轻一瞥,少年人总是争强好胜的,况且萧韶总是一副对别人都很冷淡的模样,日积月累,终于让宣离心生不满。他不明白自己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萧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后来锦英王府出事,宣离内心还很是快意了一回,可锦英王府出事,萧韶就是被冠上乱臣贼子之后的名声,皇帝对他倒显得器重起来。萧韶可以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讳,甚至不必如他一般的猜皇帝心思。萧韶手下管着三十万锦衣卫,宣离对他有所忌惮,自是不敢再表达出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他与萧韶平日里表面维持的平静却似乎在一夕之间被蒋阮打破了。宣离这才发现,内心中对萧韶的怨气和嫉妒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萧韶那边有什么动静?”深吸一口气,宣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道。

    “回殿下,萧王爷没有动手。”底下人回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京城恐怕此时都传遍了,萧韶没有动静,看来对蒋阮的心思也并没有多重。宣离心中冷笑,萧韶此人眼高于顶,当初在迦南山上的时候就十分冷淡,寻常女子迷恋他,却不知萧韶自己是个没心的人。蒋阮那个愚蠢的女人,既然为了萧韶拒绝他,就不妨让她看清楚萧韶有多么无情冷酷。更何况……宣离突然轻轻一笑,萧韶向皇帝请婚的事情想来文武百官也有所耳闻,上一刻还在向皇帝请婚,下一刻心上人入狱却不闻不问,萧韶本就在朝臣心中是乱臣贼子,这下子名声更是要一落千丈了。

    或许还会因此而令懿德太后不喜,懿德太后虽然不管朝廷之事,却并不代表她在朝廷中没有分量。某些时候,懿德太后的态度甚至能决定一个臣子未来的仕途。

    萧韶会因为此事而吃这么多的亏,宣离思及此,如何不心情愉悦,短短一瞬间,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他朗声道:“你去派人继续盯着锦英王府,看萧韶有什么动静。”

    “是。”属下领命离去,宣离后背往座椅一靠,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慢慢笑了起来。

    ……

    见风使舵自古以来便是人的本性,在尚书府体现的尤为明显。

    阮居里的下人婆子俱是惶惶不安,蒋阮入狱的消息一经传来,有那心思灵敏的便早已倒戈相向,弃了旧主转奔新主。

    不过短短半年,蒋阮却已经是第二次下狱了,之前是蒋老夫人之死,可那到底还没有移交到刑部,况且那时候疑点颇多。如今死的人变成了和怡郡主,关系到皇家之事,案子是直接提交刑部审理。最重要的是,此案有一个重要的证人,四皇子宣朗。

    杀人若是被人瞧见,有人证便是十有八九跑不了罪名。尤其这还是一国皇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蒋阮不会再像上次一般好运,蒋信之两兄妹的繁华前途,也就到此结束。蒋府到底还是容不下他们。

    院子里,红缨正扶着肚子躺在软椅上晒太阳,秋日午后的太阳正好,不太热也不太冷,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糕点,便是那茶水都是蒋权特意吩咐人调好的养身子的茶。临盆的日子眼见着就要到了,府里上上下下对红缨可谓是尊崇至极。

    桌对面坐着的正是蒋丹,她细细捻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笑道:“这糕是做的不错。”

    “老爷从外头请来的厨子。”红缨浑不在意道:“四小姐过几日就去宫里了,这府里的糕点鄙陋,不要嫌弃才是。”

    “姨娘哪里的话,”蒋丹笑的谦卑:“宫中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容易过活,看大姐姐不就是在宫里出了事。”她神色黯淡下来:“还指望进宫得大姐姐照拂,不想出了这等事情。”

    “世事无常。”红缨跟着感叹了一句,看向蒋丹:“不过四小姐瞧着却是个福厚的,此次进宫应当能得圣宠眷顾,日后蒋府的荣耀还都要系在你身上。指不定大小姐都没四小姐日后的风光呢。”

    “姨娘莫要打趣我。”蒋丹低下头,眸中却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状似无意的问道:“不过如今大姐姐入狱,父亲可想了什么好法子能将大姐姐救出来?”

    “法子,能有什么好法子。”红缨端起面前的插板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府上。大小姐这一次犯得错实在是天大的篓子,你父亲已然气的不行,与你二哥商量了许久也没商量出办法。如今宫里的淑妃娘娘震怒,陛下也失去了和怡郡主,大小姐此次在劫难逃,你父亲就算去求情,岂不是雪上加霜?”

    蒋丹拈着糕点的手指微微一顿,换了一个担忧的神情:“那父亲的意思,便是撒手不管了?”

    “老爷也是有心无力。”红缨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尖:“大小姐是蒋府里的人,自然明白该在什么时候做出牺牲,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将全府人的姓名都置之不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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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醋王萧韶

    御书房中,皇帝的脸色沉肃,看着面前的青年太傅:“朕不知道柳太傅,何时对弘安郡主的事情这般关心起来?”

    “微臣尽分内之事,何况此事疑点颇多,不妨再等等,刑部的人再调查些时日,开堂审理也让天下人信服。”柳敏不卑不亢,这青年向来不拉帮结派,虽是新贵,却在朝中颇有建树,第一次面对皇帝质疑的目光,却仍是目光坦荡,不疾不徐。

    “啪”的一声,一本折子重重的摔到柳敏身上,皇帝沉着脸低喝一声:“朕在问你,何时对弘安郡主的事情这般关心起来!”

    一国之君,宫中遍布耳目,平日里也难免会听到什么风声,皇帝此刻对柳敏已然心生不喜。只是柳敏却仍旧站的笔直,连脸色也未曾变一分,仍旧低声道:“微臣尽臣子之事,与私心无关。”

    李公公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年轻人光风霁月,生的一派温文,骨子里却有文人的倔强和孤傲,这人本是皇帝特意为了大锦将来的江山培养的,如今却是拂了皇帝的逆鳞,还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模样。李公公心中揣摩着,下午赵老将军已然来过一趟,懿德太后也发了话,萧韶那边虽没有发话,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今连柳敏这直臣太傅都说上了,蒋家嫡女弘安郡主果真不是个普通人。只是柳敏这一说,怕是在皇帝本来就不大高兴地心知火上浇油,实在不是什么好对策。

    皇帝冷冷的盯着柳敏盯了半晌,突然狠狠一拍桌子:“好一个和私心无关!既然你们人人都为弘安说情,朕再宽限几天又如何?好,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滚出去!”

    皇帝龙颜大怒,柳敏只低声行礼便退了出去,李公公轻言安抚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柳太傅说的也不无道理,此事怕是有蹊跷,就怕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再多宽限几日也好。”

    “你当朕糊涂了不成?”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桌上的折子:“朕只是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中了蒋阮的毒,莫非真是妖女不成?”

    ……

    柳敏离开御书房后,出了宫,竟是一路到了刑部关押囚犯的大牢,牢头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仓皇的起来迎接:“不知太傅大人前来,可有什么事?”

    “我来见一个人。”柳敏微微皱了皱眉,进入官场几年,他依旧对这样阿谀奉承的人不大习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锭递到了牢头手里。

    牢头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心道原来朝中传言的洁净不惹尘埃,自命清流入骨的太傅也不过如此嘛,一样还是懂这官场上上下打点的功夫,又何必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别人看。不过虽然心中如此想,面上却还是要做出十分恭敬的模样,道:“好说好说,太傅大人有什么事直接与小的说一声便是了,只要能行方便的,小的一定鼎力而为。”说罢便问道:“太傅大人是要看哪一位?”

    “弘安郡主。”柳敏道。

    蒋阮关在大牢最里间,那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虽说定刑还未决断,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此次在劫难逃,杀了一国郡主,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不过因为萧韶或者是赵光的打点,至少在牢中过的也颇为顺利,这些牢里的狱卒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柳敏走到最里头的时候,一眼便看见蒋阮靠着墙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身的模样,倒是不见狼狈的惊惶。他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嘲笑自己,早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寻常女子被关入大牢中大哭大闹的场景自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郡主。”他开口喊道。

    蒋阮回过神,抬头看见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微笑道:“柳太傅。”

    柳敏在牢前蹲下来,隔着栅栏与她对视。环顾这牢房里头,虽条件简陋却没有到苛刻的地步,与一路行来在其他牢房看到的情景截然不同。蒋阮衣衫完好洁净,想来也没有受什么苦楚,应当是有人为她打点好了这些。

    “柳太傅过来,有何贵干?”蒋阮见他只顾看着里头不言,开口问道。

    柳敏看了她一眼:“我……来看看你。”顿了顿,他道:“你可还好?”

    这青年眸中眸中情意流转,即便竭力掩饰,到底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三分,蒋阮自己又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展颜一笑:“我很好,劳烦太傅费心。”

    她总是这般客气有余,却带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柳敏心中微涩,想到今日之事,正色道:“我相信你,和怡郡主不是你杀的。”

    柳敏觉得,蒋阮虽然看着是个薄凉之人,私心里却是极良善的,否则当初看见和怡郡主欺负十三皇子的时候也不会出手相救了。

    “自然不是我杀的,”蒋阮看着她:“我没有必要杀她。”

    听见蒋阮的话,柳敏表情又亮了几分,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的。”

    蒋阮微微诧异,虽然从前帮扶柳敏是为了日后总有一天让他为自己铺路,然而这年太傅如今行为举止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这样赤诚的感情无疑于她是种压力。

    “多谢柳太傅。”蒋阮沉吟一下:“不过此事我自有主张,总有一日事情会水落石出,柳太傅不必太过挂怀。”

    柳敏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一扫而过:“你并非拿我做朋友。”不等蒋阮开口,他又道:“当初你帮过我,如今我也该是回报的时候,我自是要帮你一回的,你不必多说,古人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初你予我这样大的恩德,我的命运因你而改写,我、我若不报答,那我柳敏成什么人了?”

    沉默半晌,蒋阮才摇头道:“柳太傅为人赤诚,我自愿意诚心相交,只是此时我确有主意,太傅贸然相助反而不好,不若日后我有麻烦的时候,再请柳太傅出手,那时候柳太傅不要拒绝才好。”

    “我自是不可能拒绝的。”柳敏急忙道。微弱的灯火下,蒋阮眸光若水,五官更显艳美无暇,他心中一动,原先一直想要说的话一时不查便脱口而出:“你、你可愿得我庇护?”

    蒋阮愕然看向他。

    柳敏清俊的脸似乎有些微微泛红,到底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这些话,目光中哪有原先的一丝清高孤傲,全是笨拙的羞怯:“我,我恋慕郡主许久。如今郡主在朝中举步维艰,此事便可看出朝中想要陷害郡主的人不在少数,郡主若是再这样下去,防不胜防。若是郡主能在此时嫁入别家,到底可有一层庇护。柳敏不才,虽无大功立业,却也想要庇佑郡主一生。我会尽我一生的本事,保护郡主,不让郡主受一丁点委屈。”

    蒋阮看着他,上一世柳敏究竟是个什么结局,直到最后她也没看到,想来以柳敏的才华,若是不能为宣离所用,也应当难逃一死。只是上一世她也曾亲眼见他由落魄至上升,命运阴差阳错,到底给这刚直不阿的年轻人一个繁荣的机会,步步莲花,总算不负他一生抱负。

    然而上一世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今生却又阴差阳错的相遇,她只是想要利用他,却在无意间得了别人的真心。

    “我……”蒋阮正要开口,却只听得前方传来一个熟悉冷清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微微的不悦。

    “她不必得你庇佑,因为她是我的人。”

    熟悉的身影自暗处走出来,纯黑的袍角一摆,在暗处里也生出些金色的华丽。萧韶走到牢门前面,淡淡的瞥了一眼柳敏,又看了一眼蒋阮,将手中的篮子从小窗递了进去:“王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有些衣物,夜里凉,不要受了风寒。”

    他似乎还有些不高兴,语气里都是硬邦邦的,偏生这样的举动和手里递的东西,每一样都在述说她和蒋阮关系匪浅的意思。柳敏方才已经被萧韶一句“她是我的人”给震在了原地,此刻再一看他的举动,脸色登时就变了。

    锦三在后面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主子这醋劲儿也实在太大了,锦四回头一说柳太傅今个儿去了一趟御书房又去了刑部大牢,萧韶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这动作,简直是要逼死人。要是换她是柳太傅,早一个拳头干翻萧韶了,当然,她是打不过萧韶的,柳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更打不过了。

    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柳太傅果真站起身来,看着萧韶皱了皱眉道:“萧王爷说话还请负些责任。”他神情颇有些愤愤:“这样与弘安郡主的名声何解?”

    “阿阮。”萧韶看也不看柳敏,只看着牢里的蒋阮,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道:“三日后公审,你放心。”

    这一句“阿阮”直喊的蒋阮有些目光发直转不过弯儿来,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却不知她发愣的举动落在柳敏眼中便是默认,想到萧韶和她彼此的称呼已然亲近成了这副模样,柳敏登时面色发白。蒋阮瞧见他的脸色,心中一动,随即便对萧韶笑了一笑:“好,有你在,我自是不怕的。”

    锦三同情的看着柳大太傅,显然柳大太傅被这两人明目张胆的秀恩爱给气到很受伤。如果方才萧韶的话已经给了柳敏致命一击,蒋阮此刻笑颜如花的回话便是又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柳敏动了动嘴唇,才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如此,郡主,柳敏先告辞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露出几分伤感。

    蒋阮还盯着柳敏的背影看,冷不防萧韶走到她面前挡住了视线,蒋阮抬头,萧韶俯视着她,道:“不用看,他走了。”

    “……”蒋阮瞪着他,萧韶最近越发的有些不正常,就像变了一个人般,有的时候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世人口中那个冷清淡然,沉稳早熟的青年王爷,在她看来,萧韶的举动分明就是幼稚不堪,幼稚?

    她深吸一口气:“萧韶,你来到底干什么?”

    “如果我不来,你就变成太傅夫人了。”萧韶提醒道。

    “……。”

    锦三在黑暗里又忍不住低吟一声,少主这话说的,这叫一个愁肠百结,应当也教林管家来看一看的,介时便明白什么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男人没脑子!

    “我不会入太傅府。”蒋阮道:“真嫁给他,他的仕途便到头了。”

    “你处处为他着想,难怪他误会。”萧大美人不依不饶。

    “你今日不请自来,不是也让他误会了么?”蒋阮道:“他以后不会再误会了。”

    萧韶蹙着眉,他本就生的秀美英气,这么一蹙眉在灯火之下愈发显得俊美入仙,到底还有了两分禁欲之感,薄薄的唇紧抿,终究还是因为柳敏的事情心怀芥蒂,柳敏对蒋阮示好他也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心中怎能甘心。只蒋阮都如此说了,便垂下眸,淡淡道:“嗯,你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了。”

    这人怎生如此霸道!蒋阮气闷,随手拿起他方才递进来的东西,果真是一些吃食和衣物,储备的倒是无一不精细。事实上,这几日萧韶也派人打点过,在牢中过的日子并不比在府里差多少,忍不住就回想起上一世同是被关入牢中,却是极其能折磨之能事,直教人折磨的不成形状。

    忍不住出神,萧韶见她如此,便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敲:“专心些。”

    蒋阮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别开头:“此事天竺应当与你说了,我已有了主张,你大可不必插手。”

    “我知道。”萧韶低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

    话说的让人安心,蒋阮低头:“多谢。”

    萧韶道:“若你能寻我帮助,其实我会更高兴。”天竺说的没错,蒋阮习惯凡事自己解决,并不轻易开口寻求别人帮助。便是寻求帮助,也是以相互利用的生意人姿态,不会白白受人恩情。这其实是她将自己与别人隔绝开来,她杜绝一切可能接收到的善意和情意。

    萧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找不到蒋阮的秘密,蒋阮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但是一个人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要想走进去,是很难的。蒋阮如今既然是他的人,萧韶希望蒋阮在任何事情上不要有自己一人战斗的想法,至少锦英王府护她周全的能力还是有。他萧韶的人,就只能让他一个人护。

    “不必,”蒋阮果然拒绝了他:“后宅是女子的战场,如我大哥,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法子,在这深宫后宅中,立于不败之地。”

    萧韶伸出手,最后还是按了按她的肩,道:“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

    宫里资格最老的仵作吴明对着弘安郡主的尸体深深叹息了一声,这才取下了手上戴着的布套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大人,这和怡郡主是被人腹部捅了一刀,失血过多而死的,时辰也与四殿下说的没错。”

    主管刑部的廷尉罗大人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吩咐身边人道:“你去将仵作检验结果写进案宗,剩下几个随我再去一遍现场。”

    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三日后便开堂审理,偏生这一次还不是普通的案子,弘安郡主一案看似只是一个皇家见的凶杀案,背后实则涉及多方势力,一个不小心判决的不对,造成朝中势力失衡,与他都是无尽的灾难。

    况且弘安郡主一案,一边是皇帝、淑妃、四皇子,一边是懿德太后,赵光,萧韶,那一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一想到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罗大人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思虑重重。

    而八皇子府上,宣离正把玩着手中洁白的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美酒,笑道:“事情办得如何?”

    底下的人忙恭敬回到:“回殿下,都已经办妥了,那仵作也验过了,没有问题。”

    宣离在宫中把握风向多年,也不是全无本事的,每个地方多多少少都安插了自己的人。和怡郡主的尸体要想在其中动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与他而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用些障眼法瞒过仵作,便没有人不会相信他的话。仵作验完尸便是物证,再有宣朗这个人证,罪名要订下来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世上最难以容忍的就是求而不得,对于他看上的位置求而不得,终有一日他会得到。他看上的人求而不得,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求而不得,便弃而杀之。无毒不丈夫,萧韶既然要与他抢,不如便毁了蒋阮。

    可不知怎么回事,宣离的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些微的不安,这感觉十分微妙,几乎要被他忽略,他定定神,竭力令自己忽略那丝异样的感觉,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酒盏,浅浅酌了一口。

    “实在对不住,郡主。”

    ------题外话------

    金玉良缘最近开始大虐特虐了,好伤感,电视剧太虐就让故事甜一会儿补个血,萧美人又傲娇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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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御前亲审

    三日后。

    这一日日头甚好,便是已入了深秋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懒洋洋的日光撒在有些还未凋谢的大朵大朵波斯菊妩媚的花瓣上,越发显得姹紫嫣红十分好看。淑芳宫中,眉目美艳的女子一身华服,高高在上,从前的异域风情似在一瞬间一扫而光,只剩下***裸的杀气。

    身边的宫女递上茶水:“娘娘,喝过茶,便该前去观宫中御前公审了。”

    淑妃慢慢接过宫女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她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越发显得眉目艳美如画,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身大红衣裳无疑令她的气势更加十足。和怡郡主的死与淑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这么多年,淑妃在宫中除了和怡郡主再没生出儿子,夺嫡之事这些年便也不再肖想了,凭借的便是皇帝的**爱。皇帝虽然当初对她不及陈贵妃疼爱,可正因为她生了个女儿,和怡郡主对江山不构成威胁,皇帝对她没有戒心。

    和怡郡主平日里虽然飞扬跋扈,可到底也是她肚里掉下来的肉,这么多年也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却不知如何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淑妃骨子里是一个极为傲慢冲动之人,知道宣朗证实是蒋阮杀了和怡郡主的时候,就恨不得冲出去将蒋阮撕个粉碎。然而蒋阮已经先被刑部的人关了起来,她倒是不好下手了。

    然而世上从没有她淑妃斗不过的人,她凭借心机和美貌在宫中四妃中谋夺一席之地,自然也不是软柿子。就连跟她斗了一辈子的陈贵妃,如今还不是处于下风。蒋阮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女,杀了和怡郡主,便是她一辈子都还不起的罪孽。淑妃冷静下来后,反而不急了。

    此案牵连甚广,她去皇帝那里哭闹了一番,皇帝也答应要为和怡郡主做主,夫妻了这么多年,皇帝的情绪淑妃到底也能把握一两分,自然是看得出来,皇帝对蒋阮已经有了不喜之意。况且人证物证俱在,淑妃甚至不用自己打理,也能让蒋阮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此案牵连之人都是皇家族人,甚至有懿德太后插手,皇帝同意御前亲审,自开国以来,御前亲审的事情也不过出了一两件,还都是涉及前开国元老的朝中大事,如这样的皇家纠葛入御前亲审,这是第一次。淑妃自己知道,为蒋阮求情的,除了赵光一家和懿德太后,连锦英王萧韶,太子太傅柳敏和总兵大人府上小公子辜易也在其中。每每想到其中,淑妃就恨得咬牙切齿。

    当初和怡郡主在宫中的时候,因为颇得皇帝**爱,倒也结交了一群公子哥儿小姐,而今和怡郡主惨死,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便是从前那些交好的人,也都做了缩头乌龟。诚然,这其中也许是受了别人的警告,可是却也能看出,和怡郡主所交往的不过是一群酒肉朋友,反观蒋阮,不过一介官员之女,又不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偏偏这么多人上赶着护着她,果真是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子!

    “锦英王也在吧?”淑妃放下茶杯,语气阴狠的问道。

    “回娘娘,锦英王已经先去了。”宫女回道。

    淑妃慢慢捏紧双拳,和怡郡主究竟是怎么死的,淑妃不得而知,却知道一切都是以萧韶引起的事端。和怡郡主既然为萧韶丢了命,那蒋阮作为萧韶的心上人,无论如何都要给和怡郡主赔命。在朝中权势颇大又如何?众目睽睽之下萧韶未必还能抗旨不成?这样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惨死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萧韶愤怒的眼神和蒋阮绝望的模样,淑妃心中便感到一种深切的快意。

    ……

    蒋丹随新进的秀女已然一道入宫,居住在秀女们一起居住的小院内。院中俱是如花似玉的一群二八少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或有位高权重之家的庶女,或有小门小户家的嫡女,将女儿送到宫中,无非就是盼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拉扯一把娘家,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只是如今这些少女尚且不知宫中险恶,天真烂漫的模样,险些晃花了人的眼。

    蒋丹静静的坐在屋里前厅里,看着热闹兴奋地少女们兴高采烈的交流,面上始终维持着活泼又有些羞怯的笑意,这样的模样最是不容易让人心生防备,所以即使她能插上的话极少,也不妨碍这群少女很快便将她看做了自己人。

    其中侍郎家的庶女便道:“哎,姐妹们,不知你们可听说没有,今日便是弘安郡主,蒋家嫡女杀害和怡郡主的案子公审的日子。”

    “啊,正是,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可不就是今日。”另一名女子闻言附和道:“只可惜我们在这里不能出去,倒是不能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听见她语气中颇觉得遗憾,这群女子俱是年轻好奇的年纪,对这些事情也是充满兴趣,一时间也都有些失望,兴致泱泱。

    蒋丹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不过是杀人的案子,有什么可看的。”说话的女子父亲在刑部供职,想来平日里也知道一些,点了点头道:“我听我爹说过,和怡郡主这案子几乎没什么可审的了。仵作也验了,又有四殿下这样的人证,几乎没什么可以翻供的。就算弘安郡主颇得太后娘娘**爱又如何?谋害皇家子嗣便是杀头的大罪,谁也保不了他。”

    “弘安郡主胆子也忒大了,没想到竟是敢杀人的。”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蒋丹:“咦,她不是你的嫡姐么?你瞧着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丹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这事…我也不甚清楚,我不过是一介庶女,又哪里有资格插手这些事情?”

    “那她平日里在府里也是这般凶悍的?”有人好奇的问:“你可被她打骂过?”

    蒋丹摇头,目光却是飞快闪过一丝惶恐:“没有,大姐姐从未打过我。”

    她越是这么说,那闪躲的眼神越是显得有几分可疑,众人瞧着她这样胆怯的模样,几乎是谈蒋阮色变,心中顿时了然。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说着的全是蒋阮的不是,本来同为女子便是有些嫉妒心的,这些年来,蒋阮模样生得好,运气更是好的出奇,得了懿德太后的庇护,又有一个战神哥哥,本就已经惹得人嫉妒,如今落水,这些原先心怀妒忌的人自然会毫不留情的上来踩一脚。

    屋中不起眼的角落,此刻还静静坐着一人。她模样生的娇美,神情却是有些淡薄,甚至有几分不屑,听着众人对于蒋阮的谈论,面上便带了几分厌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盈儿。

    到底还是进了宫,如今看来,董盈儿却觉得原先无比排斥的事情,眼下也显得没有那么困难了。宫中红颜如此之多,便是皇帝记住她也要些运气,又何必说什么受**。若是皇帝永远不注意到她,就是在宫中这样安然到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蒋阮杀了和怡郡主的事情董盈儿之前便听自家父亲说过了,她自是不信蒋阮会杀和怡郡主的。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她觉得,就是蒋阮要杀一个人,却也不会蠢到当着四皇子的面。京兆尹是个聪明人,分析利弊的时候董盈儿也曾听到一二,只是这也是她鞭长莫及的事情。

    现在坐在这里,听着这些人对蒋阮的贬低,蒋丹惺惺作态的污蔑,董盈儿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若是依照往常的性子,依照她与蒋阮的交情,自是要上前理论一番的。不过如今却只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众人的议论,并不上前。

    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初她要被送进宫时,哭着恳求蒋阮的时候,蒋阮却道与她何干。

    世上之事大抵无常,董盈儿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丝些微的痛快,譬如此刻蒋阮身陷囹圄,被人污蔑杀了弘安郡主,如那些秀女口中所说的难逃一劫,又与她何干?

    ……

    然而宫中事实到底如何变迁,殿中的公审还是要审理的。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高高在上,望着观审的一众文武百官,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今日这场御前公审,与其说让文武百官来观审以示公正,倒不如说是杀鸡儆猴。这些时日来,朝廷中有些势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自是被皇帝看在眼里。也需要敲打一番,那些见风使舵还在观望的,今日皇帝就要借着审案的事情来杀杀他们的威风,让天下人看看,这江山,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公公眼观眼鼻观心,挥舞着拂尘静静坐在一边。罗廷尉反而站到了一边,早在吩咐人将罪臣带上来,便听见外头有人喝道:“罪臣到——”

    蒋阮一身雪白囚衣,被一众士兵押着进来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交代过,还是因为她本身并未挣扎反而态度很好,士兵并没有挟制她,只是跟在两边。偏生她一步一步前来金銮殿,愣是有种步步莲花之感,面带微笑,神色沉静,仿佛并不是来参加一场生死惊心动魄的御前亲审般,甚至带着几分闲适,这样一来,倒像是带着两个小厮出来迅游一般。

    坐在旁座的淑妃见状,眸光不由得微微一闪,眼中划过一丝愤恨,慢慢掐紧了袖中的手帕。

    蒋阮衣裳洁净,发丝丝毫不乱,即使这样的时候,风采却依旧不减。朝中文武百官曾在她当初陪太后回宫的时候见过她一面,知晓她生的妩媚动人。如今多日未见,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金銮殿上,即使是一身囚衣,却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仿佛活色生香的精魅。这少女竟像是每过一日美貌便增上一分似的,这一次竟像是比上一次美貌又剩了几分。一时间朝中有年轻一些的官员便看的有些痴了。

    蒋阮缓步而过,目光却是落向百官之前的黑衣青年上。今日他穿着一件黑色绣金蟒的一品朝服,越发显得丰神玉立,即便在不乏天之骄子的人群中依旧是最惹眼的一个。

    注意到蒋阮看过来的目光,萧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么一笑,就越发的显得他秀美英气的脸带了几分温润入骨的**。

    这样的眼神互动落在一直注意蒋阮一举一动的柳敏眼中,却让他若有所失,心中只觉得难受的出奇。原本对蒋阮的担忧顿时化作了满腔难受,微微别过头去,不再看这让人心中生闷的一幕。

    宣离笑容温雅,只是紧紧盯着蒋阮微笑,仿佛盯着一只即将掉入陷阱的猎物,满满都是志得意满。

    宣朗站在宣离身边,身子微微内侧,似乎是在避让什么,落在别人眼中,也只会想是这无能懦弱的四皇子是因为第一次做证人心中害怕。

    赵光紧紧皱着眉,看向蒋阮的目光心疼无比,这是他赵家的骨血,如今却身陷囹圄,偏生他这个做外公的还什么都不能做。萧韶已经早已跟他打过招呼,说此事自有安排,他虽然性子火爆,却知道萧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自己贸然出手可能会坏了萧韶的计划。可到了现在也没见萧韶有什么动静,赵光早已在心中将萧韶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道好一个毛头狗崽子,竟是这样耍弄他赵家人,难不成是上了他的当?这毛头小子根本就是缩头乌龟,没胆给阮丫头伸冤反而临时退却?

    与赵光不同,懿德太后心中虽然也为蒋阮担忧,面上却是不显一分,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左手的红宝石护甲却是有些不安的慢慢划过椅子的边缘,这是她惯来的动作,一旦心中有不安的事情,便会无意识的划拉。

    蒋阮在懿德太后心中是特别的存在,一开始将她视作是元容公主,后来三年的相处中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如今蒋阮更是萧韶的心上人。萧韶是什么样的性子懿德太后自是清楚不已,这样的人不动情便罢了,如他爹一般,一旦动情就是认定了一个人。既然认定了是蒋阮,必然就不会放任她陷入险境。

    只是萧韶性子激烈,懿德太后此事不好插手,是因为心中也清楚萧韶必然已经在暗处出手了,只是不知道这办法如何激烈?只盼蒋阮沉静的性子能将他制一制。诚然,懿德太后是不可能知道了,在某些事情上,蒋阮的性子要比萧韶激烈一万倍。

    “弘安郡主!”却是罗廷尉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口道:“你杀害和怡郡主,人证物证俱在,其心可诛,谋害皇家子嗣,罪过一等,还有何话可说?”

    这案子送交刑部后,由大理寺已经审理过一遍了,当时也便是几乎下了罪论,只是蒋阮无论如何都咬死并不承认,后来又有了御前亲审的说法,便将这事耽搁了下来。

    “和怡郡主不是我杀的。”蒋阮道。

    她神情未见一丝慌乱,掷地有声,仿佛说的话便是铁证一般。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眼前的东西,便是开始一直坚信蒋阮时杀人凶手的人,此刻也有些微微动摇了——人们对美人总是特别宽容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好一个蛇蝎美人!”却是淑妃冷笑一声,道:“你小小年纪,却生的歹毒心肠,不知我的和怡是如何得罪了你,要你对她下这样的杀手!我身为和怡的母亲,必然要为我儿讨一个公道,弘安郡主,杀人是要偿命的!”淑妃话锋一转,看向皇帝,眼中顿时便起了一层雾气:“陛下,和怡是您的女儿,您要给臣妾,给死去的和怡做主啊!”

    皇帝垂眼看了一眼殿中俯身而跪的蒋阮,淡淡道:“弘安,你说和怡不是你杀的,便要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证据,朕,就只能认你是无话可说!”

    话到最后尾声,语气已然加剧,几乎夹杂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恐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百官们俱是心中一震,知道这是帝王发怒的前兆,俱是低着头不敢作声,生怕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厅中的少女,却是神色毫无变动,仿佛雷霆之怒也不过是春日雨点,片刻已然云淡风轻。

    她的目光微微扫过百官,在帝王身畔的黄衣僧人面前短暂的停留一刻,那僧人慈眉善目,一手握着禅珠,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垂眸,正要念一声阿弥陀佛出声。

    “我能为她作证,和怡郡主的死与她无关!”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厅中,那声音来的突兀,犹如一道惊雷砸在各自人头上,萧韶微微蹙眉,皇帝目光一闪,淑妃一下子坐直身子,懿德太后摸着红宝石护甲的手一停。

    蒋阮却是猛地瞪大眼睛,身子一颤,几乎不敢置信的回头。

    ------题外话------

    猜一下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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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转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在金銮殿中犹如投入湖水中的一颗石子,登时激起了千层浪花。便见身后自宫女太监护着前来,小小身影端正笔直,似乎带了眸中特别的情绪,不是宣沛又是谁?

    众人都惊异的看着宣沛,这个十三皇子在朝中几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若说宣朗只是无能,到底上头还有一个贤妃护着,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十三皇子宣沛却只是一介身份低微的宫女所出,如今生母逝世,在宫中已经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若非可以提起,怕是无人会记起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宣沛或许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寻了一件莲青色的锦衣长袍来,莲青色庄重,如今宣沛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年,穿在身上还有些怪里怪气的。而那袍子虽然看着锦缎也算上层,恐怕也是多年前的款式,一眼便看出来并不合身。

    可即便是这样,那小小的身影信步而行,个头还不高,却自有一番沉稳淡定。饶是皇帝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都说一人行为举止可观其气度,宣沛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中,却不是众人心目中那个卑妾懦弱的下等皇子,反而自有一种气度风华,甚至众人都产生一种错觉,假以时日,这个皇子必然非池中物。如今小小年纪,却已然有了一番内敛沉稳,虽说天家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当年的宣离也不过如此。

    宣沛走到金銮殿中,一撩袍角在蒋阮身边跟着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和怡郡主非是弘安郡主所杀!”

    蒋阮发怔的看着眼前少年,这样近一些看,与之前那一面那个备受欺负的孩童不同,宣沛竟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脸上有故作沉稳的老成,却是让人极为陌生的。

    宣沛自来胆小,因为生母的原因,也在宫中多受欺辱。前生她也是约摸在这个时候进的宫,彼时也正是遇到了宣沛受欺负,当时劝慰了几句,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到了皇帝耳中,便将宣沛交给她抚养。

    前生她与宣沛在宫中相依为命,宣沛是她见过最懂事的孩子,只是一个好好地孩子,却也只能跟她一样被困在深宫之中,宣沛甚至没有与其他皇子一样在朝廷上展露本事风光的机会。而在宣沛没遇到她之前,被深宫中别有用心的人养废了,虽然八九岁,心智却跟个五六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如今这孩子一反常态,目光中哪里还有前生的痴缠,分明是一片清明。宣沛本就生的好,上一世被李栋看中也因是美貌无比,此刻孩童容色皆是上乘,跟蒋阮跪在一起,竟会让金銮殿中众人起了恍惚之感,只觉得这两人风貌举止竟是有七成相似,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宣朗和宣离却是目光微变,宣沛的出现却是他们两人都没有料到的,这宣沛虽然说不受宠,名义上也跟他们一样是皇子。在宣离眼中,宣沛连只蚂蚁都算不上,深宫之中甚至鲜少听过他的名字。如今年纪稚嫩又是从小被养废了的,根本不足为惧。今日突然出现,若说他会为蒋阮说话已经让宣离十分震惊,此刻宣沛这一番气度举止,更是令宣离心中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皇帝神色复杂的注视着宣沛,这个儿子他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这些年死去的皇子有多少他也记不清,深宫中埋葬的白骨从来都是不缺的。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这些儿子中,但凡有些才华的,无不是狼子野心,要么就根本是无能之辈,如太子一类,心性浅薄,若不是他暗中护着,怕也早已成了别人权斗的牺牲品。

    宣沛的母亲皇帝已经记不清了,而在深宫中,出身下贱的皇子于皇帝来说可有可无,他也不曾关心过。今日乍见宣沛,心中却是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这少年绮年玉貌,五官极为秀丽,因着长期生活在深宫之中,肤色显得过分白皙,可因为年纪小,反而不觉得苍白憔悴,却是像个水晶娃娃一般动人。他继承了皇室天生的好气度,而且将这样的好气度融会贯通的极好。即便是这么多年不怎么出来见人,也不知过的如何,却愣是没有让那种天生高贵的风仪折损一份。

    更重要的是,他自走进来开始,直视帝王的目光,声音恭敬却不卑微,态度从容却不自负,哪里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说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还差不多。

    皇帝猝然惊觉,他竟然忽略了一个可能出色的皇子这么多年。

    萧韶微微蹙眉,他瞧得清楚,蒋阮看宣沛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虽然被极力掩饰,到底还是泄露了一两分。他在宫中安插有锦衣卫,自然也听过十三皇子的情况,一个被养废了的痴缠儿,何以一夕之间便生了忽变。前阵子蒋阮出手帮忙宣沛,后来听锦衣卫回报说了情况,那个时候宣沛还是一个懦弱的被宫女欺负的皇子,何以今日就这般行事妥帖,判若两人。再看方才跟着宣沛前来的宫女太监,举止妥帖,没有一丝逾越,分明是真心敬服主子。

    本以为宣沛的出现是蒋阮的安排,此刻看来却是有不同,蒋阮的表情明显并不知情。这个十三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韶目光顿了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是觉得宣沛的行动举止竟和蒋阮有些相像,几乎是如出一辙。

    皇帝沉吟许久,才慢慢开口道:“哦,你要如何作证?”

    “那一日事发之时儿臣也在沐风亭,乃亲眼所见,和怡郡主是被两个宫女拖到椅子上的,起初儿臣还以为是他们闹着玩,后来弘安郡主就来了,儿臣见她上前询问,和怡郡主就倒了下来。当时事发突然,儿臣心中惶惑,便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回去。后来便听闻弘安郡主被关入大牢的消息,儿臣左思右想,总是觉得不对劲,虽然心中害怕,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弘安郡主被污蔑,儿臣懦弱,眼下才上前作证,还请父皇明鉴!”

    此话一出,众人便倒吸一口凉气,十三皇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现场能作证,四皇子宣朗也也是称亲眼所见。宣沛这番话,明显就是在指责宣朗在说谎!

    宣朗脸色变了几变,自然也知道此事厉害,宣沛既然说了此话,这趟浑水,他便是不趟也得趟了,而且无论如何,宣沛这番话出来,首先他就引起了皇帝的怀疑。

    宣沛是什么人?如今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算他表现的再怎么沉稳,年岁却是不容辩驳的。人们会以为小孩子没必要说谎,而他却不一样了。

    不等宣朗开口为自己开脱,淑妃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四殿下可也是亲眼所见,你这么说,岂不是在冤枉四殿下?”淑妃心中已然将宣沛恨毒了,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所出,竟然和蒋阮串通一气想为他开脱。既然如此,便将这个十三皇子一道拉下水去,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懿德太后不解的看向宣沛,本来瞧见宣沛的时候她也是心中诧异,以为是萧韶的安排。心中还料想萧韶何时与宣沛有了干系,后来见宣沛言辞清晰,并不像宫中议论那般,心中稍怀安慰。萧韶的人品她自是信得过,宣沛既然是萧韶挑中的人,自然就不会差,而在这些皇子中,一个有些才华又没有野心的,实在是太难得了。

    登时,懿德太后便淡淡的瞥了一眼淑妃,道:“事情还没弄清楚,淑妃,哀家看你逾越了。”

    淑妃不敢得罪懿德太后,不甘心的噤了口,心中却是盘算着怎么将宣沛一道拉下水。

    皇帝看了一眼宣沛,心中虽然也不喜他为蒋阮开脱,却还是出声问道:“哦,你可知老四说的与你不太一样。”

    “回父皇,四哥怎么说儿臣不知道,但儿臣却看到,宫女扶着和怡郡主到沐风亭的时候,四哥也在。儿臣也听到了四哥后来对弘安郡主说的话。”宣沛声音清朗,同成年男子的阴郁不同,自有一番通透和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听着便让人心中通泰,只觉得他说的话似乎都能让人信服一般。

    宣朗握紧双拳,只听皇帝到:“什么话?”

    蒋阮看了一眼宣沛。到了此时,她便也有些拿不定宣沛到底当日在不在了,于她来说,宣沛今日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正是因为宣沛的突然出现,让她交代慧觉的事情无法继续进行。宣沛那一日应当不在才对,更让她疑惑的是,为何在短短的一段日子中,宣沛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儿臣听到四哥对弘安郡主说,等四哥在皇祖母面前提及婚配的时候,请弘安郡主不要拒绝,否则的话,弘安郡主便逃不了杀头的大罪。”宣沛大声道。

    此话一出,金銮殿登时静默下来,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宣朗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雪白,竟是第一时间看了一眼宣离的神色。

    蒋阮也是一愣,随即心中失笑,如此看来,宣沛定然是当日并没有到过什么风波亭了。宣沛这话不可谓不高明,话音刚落,不但皇帝神色微变,就连宣离的神色也不那么自然。

    宣朗本是为了宣离才以杀人罪嫁祸,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蒋阮嫁到宣离府上。可宣沛的这番话却又透露出另一种意思,宣朗的话是想要自己娶了蒋阮去。宣离表面宽和实则多疑,又怎么不会怀疑宣朗阳奉阴违,表面上是按照他的意思做事,实则却是换了种办法。宣朗虽然无能,上头却也有个贤妃,如今陈贵妃失势,宣朗未必就没有机会再往上爬。如果蒋阮嫁给了宣朗,能带给宣离的好处一样能带给宣朗。

    宣朗若是真的存了其他的心思,也不是没可能。

    宣离目光微微一闪,却不似方才那般平静,宣朗与他筹谋大事多年,自是知道宣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对宣沛这样的离间计十分愤怒,众目睽睽之下却又无法对宣离说明,心中焦急,便也大步走到殿中“扑通”一声对着皇帝跪下身来。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宣朗声音沉痛无比,他自是惯会作假的人,脸上倒是真的有几分茫然无措的模样,看向宣沛的目光也十分沉痛激愤,愤愤道:“十三弟,你我同为手足,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想要诬陷于我?如今你年纪尚小,切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将矛头对准了蒋阮,倒是成功的利用了皇帝对蒋阮的怀疑之心。宣沛如今年纪小,真的是极有可能被人蛊惑,百官纷纷看向蒋阮,蒋阮神色未动,心中却是有些烦乱。

    宣沛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并不希望将宣沛也牵扯到此事中来,可宣沛今日的种种表现,想来已经惹起了朝中许多人的注意。譬如宣离,也定会留意到宣沛的反常。宣沛今日这样出风头未必是好事,如今他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可以预见,今日一过,宣沛在朝中的地位应当会比之前好一些,同样的,他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对一个母亲来说,保护孩子是天性,蒋阮不愿意让宣沛牵扯进来,可如今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父皇明鉴。”宣沛并不搭理宣朗的话,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皇帝眸色深沉的看着宣沛,沉声道:“你二人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说法,其中必有人说谎。十三,即便你作证,弘安郡主也不能脱离此事。”

    就算有了宣沛作证,双方各执一词,仍是不能得以证明蒋阮的清白。这场戏还无法收场。

    谁知宣沛却摇头道:“不,不止儿臣一个证人,还有一人能为弘安郡主作证。”

    满殿哗然,还有一人?

    “哦?还有谁?”皇帝问道。

    “还有儿臣。”寂静中,突然有一人开口,太子突然扬唇一笑,自百官中站了出来。

    皇后和懿德太后同时目光一凝,宣离握紧的拳头微微一颤,宣朗不可置信的朝太子看去。

    太子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蒋阮,走到宣沛身边,也跟着一撩袍角跪了下来,三人并列而跪。太子对皇上道:“回父皇,十三弟所言句句属实,因为,当日儿臣也在场。”

    蒋阮皱眉,宣沛那一日并未在当场,太子这话可谓是满口胡话。此事她交代过萧韶不要插手,太子突然来这么一出也必然不是萧韶的意思。将军府中人就算要想法子救她也不会走太子这条路,所以也应当不是将军府的人所为。那么,此事就有些蹊跷了,蒋阮看了一眼宣沛,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宣沛?

    皇帝还未开口,淑妃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失声叫了起来:“太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也被人蛊惑了不成?”

    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淑妃,道:“淑妃,慎言。”皇后在后宫虽然是摆了个虚名,可皇帝在场的时候,总还是有几分位置。平日里她对后宫之事放任自流,可一旦关系到太子,就不得不提起精神。淑妃要污蔑陷害别的人她不管,涉及到了太子头上,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闭嘴。”皇帝也对淑妃这样的举动动了怒,之前体恤她痛失爱女所以对她多有宽容,可眼下看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太子突然出来为蒋阮说话,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这个儿子没有脑子不堪大用,经常被人牵着鼻子走,却还妄自尊大,时常做一些傻事。更不可能主动站出来帮别人忙。今日这态度明显就是为蒋阮说话,难不成蒋阮同太子还有什么关系?一个宣沛已经让他十分疑惑了,太子又何故插一脚。

    皇宫中并未听过太子和蒋阮有什么往来,皇帝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萧韶。萧韶自己已经提起要娶蒋阮,蒋阮被送到刑部大牢中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当初就觉得奇怪,难不成是留了这一手?皇帝登时就有些气闷。

    太子殿下都出来作证了,便就是有两位皇子都为蒋阮说话,情势顿时又出现了变化。

    宣朗心中有些焦急,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今日却半途中杀出个太子和宣沛,最重要的是,自从宣沛那番话说出后,宣离看他的眼神已然变了,更是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其中破土发芽各自生长,终究会长成一粒无法战胜的毒瘤,而宣离这样生性多疑的人,更是如此。

    他朝着皇帝“咚咚咚”的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父皇明鉴!”

    太子漫不经心的看了宣朗一眼,道:“四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本宫和十三弟串通起来一起陷害你不成?”

    朝中百官有不得其解的人看向他们,太子和宣朗自来便交好,如今这阵势却是反目成仇?

    宣朗却深知,自从上次不知道蒋阮与太子说了些什么后,太子便刻意的疏远他,甚至还贬低她找他麻烦。宣朗知道此事定和蒋阮有关,也正因为此事,宣朗对蒋阮总是存了一两分忌惮。此刻太子不留余地的打压,贤妃今日又不在,宣离不出声,他也只有咬牙自己承受。

    太子朝皇帝道:“当日是儿臣在路上偶遇十三弟,一时兴之所至便到了沐风亭,不想看到了方才十三弟说的那一幕。儿臣当时也极为害怕,可是眼下看十三弟年纪还这样小便敢出来作证,儿臣还要做缩头乌龟的话就不配做父皇的儿子,这才出来为弘安郡主作证。”

    他这胡话信口拈来,一派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百官都是见识过太子的行事章法的,一时间皆是无言以对。

    皇帝憋着一股怒气,正要说话,便听得太子又道:“不过此案疑点颇多,所以儿臣还带来了一人来帮忙,有了此人帮忙,想来此案要圆满解决也是不难的。”

    “何人?”皇帝沉声问道。

    “来人,”太子高声道:“带金陵圣手夏神医上来——”

    便见太监宣声,自殿外缓缓走来一人,着一身清爽的蓝布长衣,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模样,生的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腰间一个挎包,到了殿中朝皇帝跪下身来,道:“草民夏青叩见陛下。”

    金陵圣手夏青,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此人世世代代都在宫中御医署任职,偏生到了夏青这一代夏青却是个不安分的,他瞧不上御医们保本的医治方法,满脑子的新奇主意,可宫中御医们给看病的主子都是贵人,一个不小心要是治死了人可是要掉脑袋,怎么能容夏青那些新奇的,从未听过的医治办法。

    夏青自觉在宫中呆的越久越是受束缚,便辞别家人,自己外出游历,却不知后来拜上迦南山,师从八歧先生,成为八歧先生门下弟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得了“金陵圣手”的美名。

    如今夏青年纪轻轻,却已经在大锦朝无人不知其名。尽管如此,御医署再次邀请他前来的时候,夏青还是婉言拒绝了。他在大江南北游历,这还是他扬名后第一次入宫。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竟会将夏青给请来,也没有人想到夏青竟和太子有关系。如今夏青前来,又是想做什么?

    太子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便是一笑:“各位不必疑惑,本宫认为和怡死的实在蹊跷,就是尸体恐怕也有些不对,恰好夏神医是本宫的故交,本宫请他看了一下和怡的尸体,”顿了顿,他才慢慢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哪,才发现了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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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觉得太子莫名的萌了起来,男n号夏小神医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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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幕

    “你发现了什么?”皇帝神色莫测,太子又是一笑,看向夏青道:“夏神医,将你的发现与父皇说说吧。”

    夏青忙恭敬的做了个揖,道:“回禀陛下,草民观和怡郡主尸首,见尸首神情微恙,尸斑也有些古怪,颜色更是奇特。行医者自是要严谨仔细,万万不得错上一处,虽郡主金枝玉叶,草民得以窥见尸身已是逾越,但处事务必不可漏查一处,行医者尤其忌讳管中窥豹,草民便又斗胆细细观看了一回。这一看不要紧,便发现郡主身上嘴唇乌青,身上有细小红斑,四肢并不僵硬,发丝也凝结成块……”

    这人是个医痴,絮絮叨叨的一堆听得满殿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偏生夏青自己还浑然未觉,说起症状的时候仍旧津津有味,一本正经。就连皇帝脸上也浮起些不耐之色,终于,等到夏青说完和怡郡主身上的疑点后,才道:“草民观其如此,便知郡主是服用了一种【鲜肌散】,此散无色无味,喂于人口中只要辅以香料熏一熏,便可教人尸身保持刚死不久的状态,草民闻到了郡主身上的香薰之味,断定郡主是被人用了【鲜肌散】。”

    “胡闹!”淑妃忍不住道:“什么鲜肌散,和怡分明就是被蒋阮害死的!”

    “娘娘稍安勿躁。”夏青却仍是不疾不徐,认真的侃侃而谈:“草民自知其中蹊跷,便用了师父教的办法除去了和怡郡主体中的【鲜肌散】,郡主将那扰乱仵作视线的药物除去后,尸身便不会再说谎,呈现出真正死亡的时间。草民看过,郡主伤口发青,观其时间来看,至少比仵作判断的时间早上一日才是。”

    此话一出,金銮殿中一片哗然。

    夏青这番话,便意味着早在蒋阮去沐风亭那一日之前,和怡郡主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蒋阮杀人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相反,方才宣沛和太子的话倒像是真的。并且,再往深里想,宣沛所说是宣朗和和怡郡主的宫女将和怡郡主弄到沐风亭的,宣朗为什么会和和怡郡主的尸首在一起,岂不是很有可能,和怡郡主便是他杀死的,此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戏码罢了。

    宣朗神色大变,然而今日太子与宣沛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本就将他脑子搞得有些浑浑噩噩,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夏青,更是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宣朗本就是无脑之人,不过是依仗着宣离在宫中便宜行事。谁知如今宣离也对他生了隔阂,今日必是打算袖手旁观了,宣朗心中乍乱之下,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徒劳的道:“不是,你在说谎,我是亲眼见着和怡郡主死在她手里的,当时和怡郡主还是好好的!”

    淑妃对夏青的话也有些怀疑,她不是神医,自然瞧不出和怡郡主的尸首有什么不对。一开始她以为此事是蒋阮做下的,一心想要置蒋阮于死地,谁知此刻夏青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若是真如夏青所说,和怡郡主便是早在沐风亭一日前便死了,真正的凶手是谁?淑妃虽然因为和怡郡主的原因呢讨厌蒋阮,却也不愿意杀了自己女儿的真凶逍遥法外,更无法接受被人蒙骗在鼓里的感觉。登时便柳眉倒竖,喝道:“夏青,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夏青被人如此质疑,心中虽然有些激愤,却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草民虽四处云游,医馆却在金陵开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说过医馆的不是,更不会自砸招牌。草民已经看过郡主的尸首,此刻药物移除,若是娘娘不相信,大可再找些仵作和御医前去验尸,看看草民说的是否有假。”

    金陵圣手在大锦朝的名声无人不知,他说的话在锦朝的大夫中便是金玉良言,有谁会怀疑他的诊断有假?若是怀疑,便是与整个大锦朝的医道做对了。夏青此人性子直接,人品更是人人称赞。他都如此说了,众人也并不怀疑其中有错。

    太子也跟着道:“父皇,儿臣方才已经让御医署和宫里的仵作重新验看了一遍,果如夏神医所说,和怡是死在沐风亭那日之前。”

    皇上神色微动,懿德太后拢在袖中的手渐渐舒展开来,缓慢抚摸着红宝石护甲,淡淡道:“老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不是……”宣朗怎么也没想到夏青居然留了这么一手,杀了他个措手不及,然而此时再想翻盘已然有些困难,皇帝看他的目光充满深思,令宣朗忍不住心惊肉跳。他筹谋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的懦弱无害,眼看着大业将成,难不成就要在今日,原先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四弟,本宫知道你爱慕弘安郡主,可也不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太子微笑道:“况且如今蒋副将在前线生死未卜,你这样不惜将弘安郡主置于被诬陷的地步,也实在是太卑鄙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登时众人便又联想到蒋信之一事。方才宣沛的话里说宣朗是想借和怡郡主之死逼嫁,好端端的为何要逼嫁,若说是真为了美人而来,得不到就毁灭,还搭上一个和怡郡主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若说是为了蒋信之手里的兵权,那倒是极有可能。

    虽然如今蒋信之的地位十分尴尬,然而进则功勋万里,退则可接手兵权,无论如何,娶了蒋阮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宣朗若是打的这个心思,一切都说的通了。只是明白之余众人又忍不住心中感叹,原先看着这个朝中无能的四殿下每日跟在太子身后,不曾想到还有这等的野心和谋划,实在是不容小觑。

    宣朗愤恨的看向太子,太子回他一个笑。自从得了蒋阮的提醒,太子虽然是个无脑之人,在深宫中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尤其是最恨背叛欺骗之人。他自认待宣朗不薄,谁知后来调查出的结果却是宣朗暗里和宣离关系匪浅。一想到原先宣朗不过是做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太子就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而早年间有些不得其解的事情,也证实了是宣朗在背后做的手脚。太子早已对宣朗气怒不已,如今寻了个机会,自是要往死里打压。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凡当初宣朗待太子有三分真心,也不至于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

    紧接着,总兵大人辜大人进殿禀告:“回皇上,微臣在宫中废井里发现血迹碎衣,辨认正是郡主所穿。”

    若真是蒋阮所杀的人,杀人当时便已经被宣朗瞧见,哪里还有时间去将和怡郡主的衣裳脱下来跑到几里外的废弃水井丢弃?

    太子摇头道:“四弟,不是本宫说你,为了弘安郡主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本宫知道你和淑妃娘娘感情深厚,小时候做错了事情,都是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替你说话。你这样杀了和怡,淑妃娘娘该有多难过啊,你看,她对你那么信任,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你。”

    这话刚一说完,淑妃脸上的神情顿时大变,宣朗也僵在原地。

    太子这话确实没错,陈贵妃表面温和实则高傲,平日里和其余三妃都走的很远。淑妃性子骄纵,且膝下无子,并不构成威胁,得了皇帝的宠爱也有些时日。从前宣朗也刻意讨好过淑妃,只盼着淑妃能在皇帝面前说他几句好话。

    如今太子这一番话,却是将众人的矛头都引向了淑妃。的确,淑妃失了和怡郡主,首先就对准了蒋阮发难,却是对宣朗的话完全信任,宣朗和淑妃关系亲密的话,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内幕?深宫后妃一旦有了野心,行事便极为可怕,会不会有可能和怡郡主的死淑妃其实也是知情的,只是和宣朗合起来想要逼嫁蒋阮。目的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淑妃无子,和怡郡主到底只是一个女子,若是日后宣朗有了权势,甚至往深里想,若是能坐的了那个位置,淑妃也能分一杯羹。

    帝王之心对这些事情尤其敏感,几乎是话音刚落,皇帝的目光便直直射向了淑妃。

    淑妃虽然在宫中骄纵,却也深知其中利害,心中暗恨太子拖她下水的同时,也忙不迭的高声道:“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与你,四皇子,你却是这般害我和怡,皇上,”她看向皇帝,美艳的脸上顿时落下两行清泪:“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便是要跟着来讨伐宣朗了。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显出她和宣朗根本没有合谋一事。至此,宣朗众叛亲离。

    皇帝勃然大怒:“来人,把四皇子带走,送到刑部关押,隔日再审!”

    “不,父皇,不是我……。”宣朗还未来得及想好对策便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惊慌失措,只顾着求饶喊冤。

    然而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晚了,太子宣沛和夏青,以及现在的辜大人都几乎将他说谎的事情坐实。而宣沛那一番离间的话语,终于也让宣离在眼前这个时候住了嘴。或者宣离本身也并没有打算出手相助,毕竟弃车保帅是他一贯的作风。

    懿德太后深深叹息一声:“不肖子孙,满口胡言。”

    今日御前亲审,大殿上的情景传了出去必然是一个笑话,这是关系到皇家的丑闻,宣朗做出了这等事情,就是在给皇家抹黑。皇帝的脸面几乎都要被他踩在脚下了。淑妃有些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她本以为今日一切都是蒋阮所为,如今证实是宣朗所为,她痛恨宣朗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起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和怡郡主已死,这么多年她在宫中都没能诞下一男半女,如今新人即将进宫,她还有什么恩宠可得。没有后半身的依靠,皇帝又对她有了怀疑之心。陈贵妃当初那么得皇帝宠爱,几乎要得到皇帝的半颗真心了,宠冠六宫又如何?说被打到冷宫就被打到冷宫去了。这表面光鲜的恩宠,还能维持几时?

    或许她与陈贵妃,很快便能在冷宫中相遇了。淑妃唇角突然溢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蒋阮,今日之事,若是看不出有人在暗中相助蒋阮,她便白活了这么多年。只是一个小小的蒋家嫡女,如何运用的了这么多人为她出力?瞧今日之事,滴水不漏,找不到蛛丝马迹,最终却还是达到了目的。她的命真好。

    一场御前亲审到了如此地步,也算是沧然落幕,其中暗流汹涌自是被百官看在眼里,这之后必然又将在朝中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或有重新站队,或有弃暗投明,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皇帝在宣朗被带下去后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宣布退堂后便由李公公扶着离开了。懿德太后想了想,只让杨姑姑交代蒋阮等会儿回去,便跟着回去了慈宁宫。

    百官渐渐退去,萧韶大步走到蒋阮面前,打量她一番,蹙眉问道:“没事吧?”

    “没事。”蒋阮摇头,目光却是落向站在一边望着她笑的宣沛。顿了顿,她朝宣沛走去,在宣沛面前站定道:“你做了什么?”

    宣沛却是冲她一笑,这孩子本就生的美貌,这般毫无心机的笑只让人觉得炫目,哪里还有方才的沉稳淡定。恍惚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冲母亲撒娇罢了。母亲?

    蒋阮微微愣神,只觉得时光飞逝而过,又回到了上一世深宫之中,母子两个说笑打闹的时候。宣沛这般笑着冲她撒娇,笑容明媚秀丽。

    “郡主曾经替我解过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殿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能为郡主帮上忙。”宣沛一本正经道,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里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撒娇。

    萧韶垂下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宣沛,突然皱了皱眉,将蒋阮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宣沛灼热的目光,淡道:“多事。”

    宣沛看见萧韶的动作,也很是不满意,有些敌意的看着他,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人,她的事都归我管。”萧韶道。

    想要问蒋阮情况的赵光方走过来就听到了这一句,差点没直接栽倒过去,几步上前低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萧家小子,你再这样胡言乱语破坏我们家阮丫头的闺誉,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宣沛眨了眨眼,看向赵光,甜甜道:“赵老将军。”

    赵光也狐疑的看了一眼宣沛,今日之事他也看得出来,宣沛分明就是在故意为蒋阮解围。而且这个传闻中几乎没影儿的十三皇子也绝不是像表面上那样简单,赵光毕竟也在朝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也极有眼光。不敢对宣沛起轻视之心,今日救了蒋阮,难免宣沛有自己的打算。赵光便恭敬道:“十三殿下。”心中却是狐疑,这宣沛怎么看自家阮丫头的目光跟雏鸟似的?缺母爱去找皇后太后,找蒋阮算什么,蒋阮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太子也跟着走过来,看了一眼蒋阮,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宣沛,才道:“恭喜郡主,平安逃过一劫。”

    “多谢太子殿下仗义执言。”蒋阮微笑回应。

    太子一笑:“不客气,要谢就谢十三弟,我和十三弟只是各取所需。他对你倒是很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话又是令众人心中微惊。

    萧韶看向还站在一边整理医箱的夏青,开口道:“夏五。”

    夏青一震,似乎才刚刚看到萧韶的样子,忙一路小跑过来,在萧韶身边站定,喊道:“三哥。”

    这两人都在迦南山上拜师学艺,师从八歧先生,也是铜门师兄弟。只是比起萧韶随意保命的岐黄之术,夏青却是实打实的学医,将迦南山上的医书都看了个遍,所谓心诚则灵,也算继承了一手好衣钵。

    此刻这娃娃脸青年神情兴奋,萧韶却冷道:“你为何进宫?”

    “太子让我进宫的。”夏青道:“太子殿下说只要我进宫验尸,就将宫里的《石南医典》给我。三哥你不知道吧,师傅说<石南医典>是记录人体骨骼伤痛,可谓十分难得的医书手记,我原先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没想到在宫里,我一听太子殿下说这事,就马不蹄停的赶过来了,要知道……。”

    夏青一谈起医书就滔滔不绝,无视众人看向他的惊异目光。萧韶打断他的话:“太子为什么要让你验尸?”

    “我不知道啊,”夏青道:“不过三哥,”他看了看四周:“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要不咱们叫上老七一起出去喝一杯?”若说这里神情自若丝毫没被方才气氛影响的,也就只有他了。

    萧韶看了一眼蒋阮,蒋阮微微点头,萧韶回过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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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小神医和软妹没啥关系昂,他是别人的cp,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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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赐婚

    东风楼中的雅座里,萧韶、莫聪和夏青各自坐在一块儿。莫聪许是刚从外头赶来,风尘仆仆的模样,刚一进来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径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饮下去。一气儿将茶水喝光之后,才喘着气对萧韶道:“三哥,都安排好了。宣离那边也做好了准备。这回绝对没问题,你就等着抱得佳人归吧。”

    夏青在一边听得倒是十分糊涂,急忙问道:“什么抱得佳人归?三哥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怎么又和宣离扯上关系了?”

    “你个呆子。”莫聪敲了一下他的头:“也太不关心三哥的终生大事了,你不知道三哥终于开窍,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姑娘冷着呢,三哥这不想方设法在姑娘面前增加好感么。不过这姑娘人呢生的好,大哥又有些兵权在手,宣离也打着人家的主意。三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在给宣离使绊子。”

    莫聪说的调侃,萧韶却只是喝茶不语,丝毫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微微出神,却不知是在想什么。

    夏青听闻这番话却是夸张的大叫起来:“什么?谁啊,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三哥竟然吃了闭门羹,七师弟,你不要骗我。”

    萧韶是什么人,少年时期便打马自京城小巷而过,必是一路踩着芬芳而过——大街小巷旁观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把自己的香囊绢花不要钱的往他身上抛。当然,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萧韶的坐骑总是带着一股花香。而后来师从迦南山上,更有无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姑娘们也嚷嚷着要上迦南山拜师学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迦南山下便有八歧先生亲自布的阵法,一旦陷入阵法之中,便是危机四伏。那时候多少大家闺秀打着萧韶怜香惜玉的心思故意“闯入”阵中,萧韶从来都是置之不理。平白麻烦了他们一种师兄弟要给萧韶找来的麻烦擦屁股。那时候夏青和莫聪年纪小,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漫山遍野的捞人。

    捞人便也罢了,捞着的对象看着他们失望的眼神足以成为每个迦南山弟子的噩梦——实在太伤自尊了。

    其实他们一众师兄弟中,也并不乏英俊少年,大抵是萧韶少年老成,身上又有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冷清,在一众毛头小子中便鹤立鸡群,有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在还是少年的时期的他们追寻美丽少女的时候,只有萧韶归然不动,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他们其余的师兄弟私下里也偷偷讨论过,想来萧韶日后定是要入少林寺当和尚的。

    谁知今日听莫聪一番话,却是让夏青大吃一惊,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大抵是没想到曾经心中的神一样的人物如今也终于走下神坛,还碰了壁,饶是这娃娃脸青年生性纯良,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幸灾乐祸。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诺,你今日也见过的,”莫聪一看夏青的神情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促狭笑道:“就是今日因你帮忙验尸而逃过一劫的主人,弘安郡主,你看到的,被诬陷的人。”

    “是她!”夏青一愣。想到那金銮殿上一身囚衣却风姿不减的少女,生的自是美貌妩媚的,只是那淡定从容的表情却是让夏青有些打心眼的害怕。夏青想了想,认真道:“原来三哥喜欢美貌妩媚型的,我明白了,回头我就写信告诉四哥去。”

    莫聪翻了个白眼,这萧韶喜欢上一个姑娘的事情如今真的要弄得人尽皆知了。也不知道八歧先生知道了又是个什么神情。他看向萧韶,收起方才戏谑的神色,严肃道:“赐婚过后,你便要去边关讨伐天晋了?”

    “恩。”萧韶垂下眸:“介时你在京中接应,务必小心。”

    “宣离肯定会在后面做手脚。”莫聪沉吟道:“即便你有布置,他在京中却有优势,三十万锦衣卫你又如何分配。”

    “十万大军随我。十万照旧,十万留在京中。”萧韶道:“西戎并不安分,恐有前后夹击之嫌。宣离真有动静,必然趁此机会举事。”顿了顿,他才道:“你在京中,替我保护好她。”

    “她”自然指蒋阮。莫聪也不知心中是何感觉,只道:“我知道。你也多加小心。”

    “西戎、南疆、天晋国、还有朝中的内奸。此次不能一网打尽,日后必多生事端。我已写信召回齐四,你们二人留在京中,我走后,朝中大约有大动静,你们辅佐便是。留宣离是为了钓鱼,但若他真丧心病狂,直接杀了便是。”萧韶眉间闪过一丝戾气:“出了事有我担着。”

    夏青一愣:“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夏五,你也留在京城,今日你进宫,难免被宣离盯上,再回金陵不安全,在京城至少有人护着,我会拨给你人马。有你在,也能替我照顾蒋阮。”萧韶看向夏青道。

    “啊?”夏青摸了摸鼻子:“我是神医,又不是你府里的医师,怎么能专门给一人看病呢,再说了,八皇子凭什么盯上我,我给人验尸,我堂堂正正……”

    眼看夏青还要再说下去,莫聪道:“闭嘴,你若是想死,现在就回金陵去,三哥可是为你好,到时候若是死的不明不白,可别说大家没有顾念同门师兄弟情意。”

    夏青本就是个纯良的医痴,被莫聪这么一说立刻便噤声,诺诺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听三哥的就是了。”

    ……

    蒋阮在被杀人罪名几乎辩无可辩的时候突然有了转折,太子和十三皇子的出现给这件案子带来了转机,金陵圣手更是翻出其中的蹊跷。最后御前亲审,最后竟是找出了许多疑点,蒋阮被证明是无辜的,四皇子宣朗却成了杀人疑凶。

    之后几天皇帝带人再次御前亲审,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宣朗主动承认了罪行。而经刑部的人查处,确实也发现了罪证,人证物证俱在,宣朗如何抵赖得?当下便被打入天牢,众人都在猜测宣朗这次会被判下多大的罪责,毕竟和怡郡主当初颇得皇帝宠爱,淑妃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白白枉死,自是不遗余力的想要置宣朗于死地。

    可未曾等判决下来,宣朗便自尽在天牢中了。是服毒自尽,天牢中重兵把守,自是不可能有人杀人灭口,可宣朗就这么突然暴毙,也实在是令人起疑。然而无论怎么怀疑,人已死,找不出证据也只得作罢。皇帝盛怒之下将宣朗从皇家玉蝶中除名,贬为庶民,死了也不能入皇陵。

    宣朗死讯传来的第二日,贤妃便在宫中上吊自尽了。这一双母子双双赴死,登时便又给宫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皇帝恨屋及乌,自是对贤妃的自尽也没什么好脸色,寻了个由头让贤妃的娘家人收尸,到底还是念在了贤妃陪伴了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让她和宣朗一起下葬了。

    贤妃的死似乎也给淑妃带来了巨大打击,只因为和怡郡主已死,原先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四妃如今只剩下淑妃和德妃。德妃还有宣华得以傍身,淑妃却是膝下无子。况且那一日御前亲审,宣沛的一番话已然让皇帝对淑妃起了芥蒂之心。淑妃清楚的感觉到,最近的一段日子,皇帝已经有意无意的开始疏远她。这样下去,离她失宠的日子也不远了。淑妃是个识趣的人,既然觉得宫中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地方,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也会如陈贵妃贤妃一般,便自请出家为和怡郡主祈福。

    皇帝自是没说什么,第二日淑妃便搬出宫中,到了宫外的一处寺庙开始清修,立誓终身不进宫。懿德太后感其心意,赐名清洪,这是后话。

    前朝后宫总是息息相关,四皇子落马,却是让后宫之中维持了几十年的平衡一朝打乱。如今四妃其余三妃妃位空悬,唯剩一个德妃。皇后一时间倒成了香饽饽,德妃愈加小心行事,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即便如此,宫中之中的平衡总是要维持的,皇帝已经开始在新一批入宫的秀女中挑选起合适的人选来。

    秀女们知道机会难得,纷纷卯足了劲的想要博得圣上青眼,只恨不得自己能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飞黄腾达,每日将花在打扮的时辰便是够长。这一日,秀女们又纷纷聚在一起说话,说的正是和怡郡主之事。

    那王侍郎家的小姐今年正是十六的碧玉年华,生的也算娇美,弹得一手好琵琶。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近几日宫中真是越发的冷凝了,太监宫女们都端着一张脸,瞧着怪怕人的。”她平日里性子本就有些爱热闹,这几日宫中气氛紧张,弄得她也很是没有精神。

    一边的女子拍了拍她的手,递上一杯茶道:“王姐姐别这么说,小心些被人听到了。”她压低了声音:“听人说这几日皇上心情不好,总是发火,大伙儿这才谨言慎行的。”

    王小姐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叹息一声道:“我自是知道,只是咱们好好地年纪,被放到这宫里,真是闷死了。”

    那对面的女子一身嫩黄色的小衣窄裙,越发衬得身姿如柳,不是别人,正是蒋丹。蒋丹笑道:“咱们比那些人可幸运多了。至少还有条命在呢,譬如说前几日的四殿下,贵为天家子弟又如何?到底还是保不了一条命,这天家的富贵呢,凶险在里边儿呢。”

    王家小姐立刻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还说呢,我只要一想起这事便觉得浑身发凉。你说那四殿下好歹也是陛下的亲儿子,说没就没了,咱们可比不上四殿下的身份尊贵,若是犯了一丁点错,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这天家的富贵,总之我是不敢去谋得。”

    蒋丹拍着她的手又劝慰了几句,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王家侍郎在朝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虽然瞧着不起眼,妻子的娘家背后却是左尉府,王家小姐自是有个丰厚的娘家。更何况她容貌生的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若是真的被临幸,要想不得宠都难,在这宫里算是她的一个强劲对手。

    可惜,蒋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虽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却是个蠢货。说什么就信什么,只要轻轻一挑拨,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如今给她留下皇宫中越是凶险的印象,日后在皇帝面前王家小姐就会越紧张。皇帝总不会喜欢一个害怕自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最是倒男人胃口。王家小姐让皇上不爽快,怎么在宫中得宠。

    蒋丹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笑得越是温柔,直说的王家小姐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还是你贴心,这宫中,只有你待我最是真诚。”

    这厢这说着,秀女中的另一人李小姐进来,走到桌子边坐下,有些愤愤不平道:“喂,你们可曾听说了?太后娘娘给锦英王指婚了。”

    “锦英王?”李小姐这一句话,立刻将四周的秀女都围将过来,纷纷看着她问道:“可是那个乱臣贼子锦英王萧韶?”

    虽然嘴里说的是“乱臣贼子”,这些秀女的面上却是浮起了淡淡春意,似乎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足以令她们神魂颠倒。这是自然,这秀美绝伦,优雅冷清的青年是大锦无数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即便入了宫做了皇帝的女人,总还是会对少女时期的瑰丽梦保持一份幻想的。

    “正是。”李小姐道:“那你们可曾知道太后将谁指给了他?”

    众人纷纷摇头。王小姐道:“锦英王风姿卓绝,太后赐婚的人,定是神仙般的人物,我猜猜,可是那滨海总督府上的姚家小姐?”

    姚家小姐身世好,容貌好,品行好,才能好,万里挑一的人,若说大锦朝能有谁配得上萧韶,怕也是只有这个神仙般的人物了。

    李小姐摇摇头,语气中时止不住的酸意:“不是,太后赐婚给锦英王的人,是蒋家嫡女,如今的弘安郡主,蒋阮!”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在原地。就连远远坐在一边刺绣的董盈儿,也忍不住手一抖,登时,一粒米粒大的红色血珠从食指处冒了出来。她慢慢将食指放在嘴边,将血迹吮了去。目光却是不自觉的飘向了说话的人。

    蒋丹皱了皱眉,语气却是带了三分试探:“这……我大姐姐怎么会被突然指给了锦英王?”

    “谁知道呢。”李小姐不悦的看了一眼蒋丹,许是将对蒋阮的怒气发泄到了蒋丹身上,道:“虽然是郡主,可到底也只是太后请封的,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况且瞧着也只有容貌生的好一点罢了。可面向过于狐媚,并非是端庄贤淑之人,也不知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地姚家小姐不要,偏生选了蒋家大小姐。”

    蒋丹眼珠子转了一转,自是听出了李小姐话里的不痛快。事实上,不仅是李小姐不痛快,怕是在座的诸位心中多多少少都对蒋阮有些不满。人们总是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不应得到,就算得到,比自己条件好得多的才成。可在座的诸位,其中地位家世也有不比蒋阮低的,也有琴棋书画不比蒋阮差的,却也没有做成锦英王妃。嫉妒酸涩岂能少?

    要知道入主锦英王府,便是锦英王府正经的主子,这些年虽然锦英王虽名为乱臣贼子,实则颇得皇家庇佑,其中的荣耀和地位权势不容估量。那锦英王府代表着的财富和名利简直是给人身上镀了一层金子。谁不眼红?况且萧韶此人又生的不差。一个生的美貌的夫君,一个富可敌国的夫家,没有公公婆婆,自有,显赫,庞大,精美,简直就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蒋阮何德何能,就能做成锦英王府的女主子?

    “锦英王那样丰神俊朗的人物,大姐姐自是喜欢的,可……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赐婚的?”蒋丹怯怯的问:“之前可从没听过大姐姐提起啊。”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顿时又充满深思。蒋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讨了懿德太后的欢心,懿德太后亲自向皇帝请封她做了弘安郡主。若是蒋阮向懿德太后主动要求赐婚给萧韶也不是不可能。众人越想越是觉得极有可能,心想肯定是蒋阮自己瞧上了萧韶的人才和锦英王府的财富,这才主动向懿德太后提起,懿德太后这才指婚。只是可惜了萧韶那么一个绝世的人才,却要配在了这么一个空有外表的女人身上。

    “真是不知廉耻。”李小姐怒道:“世上竟有这等无耻之人。”

    “真是可惜了,”王小姐道:“只是不知道萧王爷知道了这桩姻缘是何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人间惨剧呗。”另一名女子惋惜道。

    蒋丹垂下头,拢在袖中的拳头却暗暗握紧了,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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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喜大普奔

    这一日,蒋府门口果真是分外热闹。围观的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几乎要将尚书府门口的大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只因为皇家旨意到,要赐婚弘安郡主。

    弘安郡主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就生的美,又讨得太后欢心。却不知是不是天妒红颜,屡次被陷害关入大牢。有怜香惜玉为她境遇打抱不平的,也好心中落井下石拍手称快的,一时竟是风头无两。

    此刻蒋府大厅中,里里外外的人跪了一地,跪在当前的正是蒋权和蒋阮二人。宫中公公拖着长长的嗓子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有太后娘娘懿旨,兹选得锦英亲王,赐肩舆,赏戴双眼花翎,兵部尚书之女蒋氏,端庄贤淑,孝善仁厚,德配上辅君德,佐理苑闱。著立为锦英王妃,金玉良缘,钦此——”

    待说完后,公公才斜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道:“弘安郡主,接旨吧。”

    蒋阮微微一顿,才笑着上前接过圣旨,白芷忙上前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笑道:“公公辛苦了。”

    “郡主客气了。”公公掂了掂手中的锦囊,满意的笑了,语气也十分亲切:“此番金玉良缘,咱家也来沾沾郡主的喜气。”他看向一边脸色有些僵硬的蒋权,挑了挑眉,早就传言蒋尚书对自己这个嫡女十分苛刻,如今看来确实不假。懿德太后有心维护蒋阮,蒋阮日后又是锦英王府的女主子,在这大锦朝也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公公有心讨好,便也要借机敲打蒋权一番,尖着嗓子道:“怎么,这可是件好事啊,怎么蒋大人瞧着不大高兴呢。”

    蒋权一惊,勉强笑道:“我是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女资质驽钝,与锦英王府实在高攀,得太后娘娘庇佑,是她的福气。”

    公公皮笑肉不笑道:“蒋大人说得好,如今可不是太后庇佑着么。太后娘娘说了,日后就是进了锦英王府,只要萧王爷待郡主不好,太后娘娘也是要为郡主出头的。太后娘娘是将郡主当亲孙女疼的,若是谁敢欺负了郡主,必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话说的又是令蒋权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这分明就是说给他听得,话里的敲打着实让人心中听得生出一股闷气。可这宫里的太监瞧着不起眼,却是皇帝太后身边的人,轻易得罪不得,凡是还要买他们一个面子。因此也只得将心中的闷气咽下,陪笑了一阵。好容易打发了公公,蒋权这才看向蒋阮,冷笑一声道:“你可真是有本事!”

    “父亲过奖,这都是太后娘娘福佑。”蒋阮垂首微笑,那模样登时又看的蒋权心中一阵郁闷,只恨不得将蒋阮一脚踢出门外才好。当下便又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待蒋权走后,连翘才皱眉道:“姑娘,这懿旨……。”这圣旨来的让人毫无准备,然而眼下却也不能抗旨不从。连翘心中叹息一声,身在官家,婚姻大事不由自主,就算锦英王人瞧着不错,自家姑娘看着也并不排斥他,可这样直接的赐婚却是有些罔顾了蒋阮的意思,譬如此刻,蒋阮面上便没有一丝喜悦之色。

    白芷也觉得有些心酸,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蒋阮摇头:“整理一下,等会去锦英王府一趟。”

    萧韶的动作这么快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即便这样,还是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

    八皇子府上,宣离猛地一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通脆响,精致的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白色的锋利碎片将站在一边的人手心都划了细小伤口。

    宣离一下子在椅子上坐下来,似乎有些无力的深吸一口气,才慢慢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是打的太后的主意。”

    之前宫中传言的萧韶向皇帝赐婚,想来都是萧韶的旨意,从后来的种种事迹看,皇帝对蒋阮成为锦英王妃是不赞同的。如今太后这么突然地懿旨传来,宣离才恍然大悟。萧韶从来都没想过通过皇帝来赐婚,他要找的人一直都是懿德太后。之前传出的传言不过都是为了模糊众人的视线。也让宣离自乱阵脚,甚至同意了宣朗的这个拙劣的逼婚计策,最后宣朗死了,他在宫中少了一枚好用的棋子,还差点将自己也牵扯出去。

    “萧韶,本殿真是小瞧他了。”宣离眯了眯燕,虽然唇角还挂着照常的温雅微笑,眼中却透出狰狞,几个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萧韶杀了一般。与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却是全程被萧韶牵着鼻子走,怎能甘心?

    坐在他下首的年轻人亦是脸色难看,左手手指突兀的缺了一根,不是别人,正是蒋家二少爷,蒋超。宣离大怒,他心中又好的了哪里去。蒋阮两兄妹都是他的眼中钉,如今太后懿旨一下,蒋阮傍上了锦英王府这棵大树,日后想要对付她就更难了。

    “上次让你做的事,收拾干净了吗?”宣离话锋一转,问向蒋超。

    “回殿下的话,”蒋超忙答道:“全部都打点好了,宫里现在事情也都放下,不会再出岔子了。”

    “宣朗没脑子,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宣离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摔碎了一地的碎瓷片:“我们得在宫中换人了。”宣朗在宫中虽然瞧着无能,却是个传递消息的好法子。如今宣朗死了,宫中不好再安插人手,只得从现在宫里的人中下手。

    “殿下可是想要从皇子间下手?如今看来,属下觉得十三皇子瞧着聪明,或许可以一用。”蒋超道。那一日宣沛的所作所为众人都看在眼里,都说这个十三皇子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却是个聪慧的人。原先服侍十三皇子的那些刁奴如今对他可恭敬了,皇帝也开始重视起他来,偶尔也会让人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但即便十三皇子再如何聪明,生母地位的低微注定他永远没有资格和宣离争那个位置。这样的人没有威胁又聪明,用来做棋子再适合不过了。

    “聪明?过于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宣离缓缓摇头:“就怕他是萧韶的人。”

    “您是说……”蒋超一愣。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何有本事做到翻盘的地步,怕都是萧韶教他的法子,太子想来也是这样。萧韶为什么不亲自出手,我还没想明白。只是宣沛这人,我不想用他。”宣离道。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宣沛,总让他觉得心中不舒服。仿佛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在心中滋生一般,他十分不愿意瞧见宣沛。

    “不能找十三皇子,依殿下的意思,该找什么人合适?”蒋超试探的问道。

    “新一批的秀女不是进宫了么?”宣离看着自己的指尖:“总有人想要往上爬的,你寻个机会,在里头好好挑一挑吧。”

    蒋超一震,随即垂下头来,恭敬答道:“是。”

    ……

    听到蒋阮被赐婚的消息后心情不好的人显然不止一人,此刻东宫中,站在花园凉亭里的柳敏便神色黯然的注视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太后懿旨,皇恩浩荡,一句话就注定了他再无可能。想到蒋阮从此要被冠上萧氏,柳敏的心里就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自命清高,前二十年从未知晓情滋味,等后来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却又晚了。不过,蒋阮瞧着和萧韶关系匪浅,他二人如此亲密,得此太后懿旨,她……也是开心的吧。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柳敏回头,看见的就是太子一张笑的促狭的脸:“柳太傅,想什么这么出神?”

    柳敏摇头:“太子殿下。”

    太子毫不在意的在一边坐下来,看了他一眼:“你是在为弘安郡主伤心吧。”

    柳敏一惊,女子闺誉不可随意侵犯,正想要否认,便听得太子道:“你不用否认,柳太傅,这经史策论,本宫不如你,可这男女情事嘛,你不如本宫。”他一手托腮看着柳敏好奇道:“其实本宫觉得很奇怪,这弘安郡主,说白了也就是长得好看一些罢了,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跟着了魔似的。萧韶那个冰人就算了,太傅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会为了他伤心,真叫本宫大开眼界。”

    柳敏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太子的话。太子的话说到底也没错,如今他心思消沉,更是没什么心思跟太子在这里打嘴炮。他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对太子道:“不管如何,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为弘安郡主仗义执言,微臣感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算了吧,本宫也不是光为你。”太子挥了挥手,虽说之前柳敏在他面前也请求过为蒋阮想想办法,可太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多管闲事之人,甚至乐得看热闹,若不是后来宣沛的出现,想来也是不会趟这一趟浑水的。

    宣沛当日对他说,想不想报复一下背叛他的四皇子宣朗,太子本就对宣朗的阳奉阴违十分恼怒,一直愁着找不到绝佳的机会将他恶整一番。一听宣朗的话便有些动心了,宣朗又拐着法子说了些此事后太子能得到的利益,倒是成功的勾起了太子的玩心,当下和宣沛一拍即合,演出了这么场好戏。

    太子至今都有些奇怪,宣沛一个宫中不声不响的皇子,如何能想出这么多的主意。那个劳什子金陵圣手夏青可不是人人都能请到的,可宣沛偏偏说只要放出宫中有什么医术,夏青就会答应进宫。之后果不其然,当初太子怎么都想不明白宣沛如何料事如神,如今想来,怕全都是萧韶的功劳。宣沛到底只是一个孩子,这个年纪玩心计城府还早了些,如此周密,想来是萧韶吩咐行事的。

    柳敏虽然感谢他,实际上太子却并不是因为柳敏而帮忙的。如今看柳敏心神不定的模样,太子心中倒是起了几分同情,柳敏这个人平日里虽然很严苛讨厌,到底只是一个直肠子太傅罢了,瞧见他为了女人这般闷闷不乐,好歹也有过师徒情谊,太子便拍了拍柳敏的肩:“太傅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了。世上女子千千万,何必要取那一瓢饮,过不了多久她就是他人妇,太傅熟读礼仪,不如本宫替你找几个可人儿,虽然比不上弘安郡主貌美,总不会让人失望是了。”

    柳敏身子一僵,忙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好意臣心领了,只是微臣并无此意。微臣还有些事情,这就告退。”说罢便行了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太子呸的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茶渣,道:“无聊。”

    ……

    再说锦英王府,同其他地方的愁云惨淡不同,几乎是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架势,自从老锦英王夫妇去世后,锦英王府常年冷冷清清,难得有全府上上下下喜色一片的场面。今日懿德太后懿旨一下来,全府人奔走相告,就是分布在大锦朝各个地方的锦衣卫收到飞鸽传书,也纷纷呢开始凑份子钱准备给自己主子和少夫人买新婚大礼了。

    林管家高兴地把西洋镜用布擦了透亮戴在脸上,拉着锦四道:“你说这回喜帖是做成烫金印花的还是用天蚕丝绣字比较好?”想了想又摇头:“不如做成檀木签子,上头还能黏珠子,上次从波斯带回来一批琉璃珠子,黏上去闪亮,显得特别富贵喜庆,还是这样比较好。”

    锦四翻了个白眼:“老林,一个喜帖你用得着做的这么精致么?老夫人要是还在看见你如此败家,定是会后悔当初怎么让你做了管家。”

    “你这小姑娘懂什么,”林管家最是恨别人质疑他的能力,登时便挺了挺胸,骄傲自豪的道:“这喜帖嘛,做的不好就是败了王府的脸面。咱们主子做的是什么,是娶妻娶妻的大事啊。当初多少人说咱们主子这辈子都娶不了妻的,咱们就是要打那些人的脸。就是要将这次亲事做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再说了,你觉得这点喜帖的银子便是败家,小四,老林我告诉你,少主决定给的聘礼,那才叫败家!”

    锦四一听,双眼一亮,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得树上嗖嗖嗖一阵乱想,锦三一个跃步飞了下来,瞅着林管家兴致勃勃追问:“聘礼是多少啊?”

    “你猜?”林管家迟迟不说,直叫这两人吊足了胃口。

    “七七四十九抬?”锦四猜测。锦四性子酷似男人,对这些嫁妆聘礼之事并不是很清楚,随口就说了一个数。

    “呸,四十九抬打发叫花子呢?”锦三摇头道:“这女子嘛,聘礼越多总是越风光的,我猜是九九八十一抬。”锦三虽然比锦四更像女子一些,到底平日里做的是锦衣卫,这些寻常女儿家清楚关心的事情还是少了些火候。

    林管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两人一眼:“没想到在你们眼中我锦英王府如此寒酸,什么九九八十一抬。是足足一百六十八抬!”

    “一百六十八抬?”锦三锦四齐齐叫出声道。锦三皱眉:“那到底是多少?”

    “明白点告诉你好了,那一百六十八抬聘礼呢,能够买下三个尚书府的全部家产还有余了。”林管家道:“不过也仅仅只是聘礼而已,我看照少主这性子,日后等少夫人进了门,这整个锦英王府都是她的。哎,主子大了不中留,只顾着媳妇不顾咱们这些下人啊。”说到最后,林管家的语气已然忧伤了起来。

    三个尚书府的聘礼实在是不可谓不富贵,锦三锦四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锦三咽了口口水,道:“这么多聘礼,主子就没想到全部给了尚书府,平白便宜了尚书府不成?”

    林管家摇头:“笨哪,这么多聘礼怎么能全部送到尚书府,当然全部交到少夫人手里保管了。这事不必担心,少主已经做好了准备。”

    “少主太爷们儿了。”锦三眨了眨眼:“我要是个女人,我也愿意嫁给他。”

    “你不就是女人么?”林管家鄙夷道:“不过少主也看不上你,你长得又没少夫人好看。”

    “……”

    ……

    这厢林管家还和锦三锦四扯皮,却不知蒋阮已经从大门堂而皇之的踏入了锦英王府。锦英王府的下人甚至都没通知林管家,各个都热情番茄的欢迎未来少主子,引路的引路介绍的介绍,一路遇见下人待她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各个行礼一声声“少夫人”喊的比什么都大,引得露珠捂着嘴偷笑。

    待通报的人将蒋阮带到萧韶的书房,下人们便自觉地退了出去,露珠和天竺也贴心的将门掩好,把独处的时光留给这方接到赐婚懿旨的两个人。

    “萧韶,你想干什么?”蒋阮问道。萧韶这行动快的令人措手不及,如今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绑上了锦英王府这条船。

    萧韶转过身来,今日他竟是没有穿平日里惯常穿的黑衣,反而穿了一件暗红色比甲元宝领绣白蟒长袍。显得倒是比明日里温和了几分,越发秀美绝伦,一双星眸璀璨生辉,再看几眼便会溺进去的模样。他深深的看着蒋阮,道:“你不高兴?”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说你这颗好白菜被我拱了,你觉得我能高兴?”蒋阮倒是第一次待他有如此明显的情绪。

    萧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我让你拱。”

    这般温柔的态度,让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蒋阮瞪了他一会儿:“你现在很得意么?”

    “我很高兴。”萧韶靠近她低声道。他本就生的高,这么靠近过来的时候蒋阮堪堪只道他胸口处,从远处看来像是要将她拥在怀里一样。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宠溺和温和,声音含着莫名的磁性:“王妃。”

    蒋阮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这人不分时间地点的用美男计到底想干什么,生得好就是占便宜,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是很有效。萧韶这么浅浅一笑,语气带着些莫名的蛊惑,登时便是风流如玉,同从前的冷清优雅又是不同。

    “这么着急赐婚到底为什么?”蒋阮皱眉:“你要走了?”

    萧韶垂下眸看她:“是,十日后我便出发,这之前必须将你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什么定下来,这话说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不过眼下蒋阮也顾不得这些,便道:“十日后?”

    “时间紧迫,朝中多人对你虎视眈眈,太后下令,待我离开,你便入住锦英王府。班师回朝后成亲。”萧韶沉声道:“锦英王府可保你平安,成亲是权宜之计。你放心,我总会帮你的。成亲以后,我也不会强迫与你。”说到此处,萧韶的俊脸有些微微发红,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蒋阮已经是比他从容多了,就看着他道:“好。”以萧韶这样高傲的性子,她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萧韶倒是不至于用强。这一点蒋阮时十分放心,想通了这一点,倒是觉得和萧韶的关系没那么尴尬了,若是当作能帮上忙的朋友或者上司,倒也不错。

    她这般垂头沉思不语,萧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突然道:“但你入了锦英王府,就是我萧韶的女人,有滋事的,一概不必理会,打出去便是。”顿了顿,他才道:“柳敏和宣沛,还有辜易,你也不必理会。”

    蒋阮愣了愣,登时有些无语,似又觉得脸上有些微烫。心中只又暗道萧韶这人看似冷漠的人,总有法子将两人的关系弄得尴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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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良缘大结局没有圆房差评!圆方党哭晕在厕所,看今天这章充分表达了俺对禁欲良缘的怨念呜呜呜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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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渣女又来

    太后懿旨来的突然,犹如一个惊雷,同此事有关的人纷纷开始猜测太后所为究竟是何意。有考虑的远些的,便认为是因为萧韶如今越发放肆,皇家尊严不容侵犯,懿德太后将蒋阮赐给他,与别人来说可能是好事,对本就背上“乱臣贼子”之名的萧韶来说却是个烫手山芋。有人说这是皇家对锦英王的警告,有看的长远些的,却认为是太后在为锦英王铺路,要知道若是前线蒋信之无事,待班师回朝,这两人关系亲上加亲,大锦朝廷中便又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

    然而皇家心思总不是那么容易被猜到的,圣意难测。反倒是大锦朝的大姑娘小媳妇心思最为单纯,无一不是为萧韶这样风姿俊朗的人最后只娶了个尚书府的女儿而感到惋惜。

    这些消息传到尚书府的时候,红缨正和蒋素素说着话。

    蒋素素近来瞧着越发清丽了,而清丽中又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态。同蒋阮五官的妩媚艳丽不同,蒋素素的媚艳是在举手投足中,仿佛已经被滋润过的年轻少妇般,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香艳。即便是出身青楼的五姨娘红缨,瞧着对面蒋素素说话的神态时,也忍不住微微失神。

    “姨娘?”蒋素素瞧见红缨的痴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而却是绽开了一朵轻笑,犹如山间清晨中一朵带露的白莲花,花骨朵颤啊颤啊的,勾的人心痒痒。如今竟是男女通吃了。

    红缨被她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惊色。想到如今这府上的二小姐每日呆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如今蒋超官职渐渐高了起来,重新得了蒋权的信任,她也不好再为难蒋素素。况且蒋权也交代过,红缨同蒋素素相处的到底还是相安无事。可今日蒋素素却是破天荒的来她院子里坐了坐,红缨这时也才发现,蒋素素不知何时面上的伤疤已然全部没有痕迹,倒是比原先更多了几分风情。

    蒋权本身就生了一副好皮囊,这蒋府的儿女们个个也都继承了蒋家人的好相貌。蒋家三个女儿,蒋阮明艳动人,蒋素素清丽入骨,蒋丹容色虽稍逊,胜在清新乖巧。只是一直以来,以红缨过来人的眼光看,男人们嘴里说喜爱蒋素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实则私心里总是喜爱颜色明艳的。所以蒋阮的容貌是最讨巧的,可也容易流于艳俗。

    而如今看来,蒋素素依旧是那一副脂粉未擦的模样,却莫名的有了几分勾引人的眼色。就连她都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红缨心中虽然不解。却也收起了对蒋素素的轻视之心,有这样的美貌风情,再有几分风情手段,蒋素素只要好好利用她的身体,怕是日后也能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想到这里,红缨便笑了起来:“如今瞧着二姑娘出落得越发动人美丽,教妾身也都看呆了去。让二姑娘见笑了。”

    “姨娘这是说什么话?”蒋素素微微笑起来,她惯会做仙子模样,只是如今平白又添了几分风情,一抬手一低头都是让人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她道:“我只听闻当初姨娘进府的时候,父亲爱护有加,姨娘又生的国色天香,教京城里许多人前来府门处观看。如今想来,盛况已过去许多年,姨娘还这样年轻,甚至怀了小弟弟,风姿更胜当年。实在是令人心折,难怪父亲疼爱有加了。”

    这一番话听得红缨是受用至极,一只手便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一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孩子,不过如今只要她说这里有孩子,这就是有孩子。这蒋府里如今就是她一人独大,蒋权已经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便是到了临产的那一日,准备做好了,那孩子顺顺利利的出声,日后也会是这府上的公子。

    她面上浮起些真心的笑容,再看向蒋素素时便有些满意。这二小姐如今瞧着倒是个识趣的,当初夏研手段她也领教过,如今夏研倒了,蒋素素这也不是巴巴的赶着上来讨好。红缨自觉有一种荣耀的感觉。

    “二小姐抬举妾身了,妾身不过是一介妾室罢了,哪里能当得起风姿二字。倒是二小姐,”红缨意味深长道:“眼见着出落得这么标致,妾身瞧着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挑不出第二个如此出挑的人物了。日后想来也是能嫁入好人家的,到那时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才是荣宠无限,风姿不绝啊。”

    “姨娘说笑了,”蒋素素叹息一声,面色黯然道:“今日母亲重病,父亲每日忙于朝政之事,姨娘又怀有身子,祖父母也不好插手素素的事。这府里还有谁记得起素素…。”她抹了抹眼角快要晃出的眼泪,声音微低:“况且素素也没有大姐姐那样的福分,有太后娘娘指婚,能嫁给锦英王萧王爷那样神仙般的人物。”

    红缨心中一哂,原是吃不到葡萄眼红妒忌倒酸水来了。只是人家如今在她面前倒苦水,总也不能不劝慰几句不是,登时便笑道:“二小姐切莫妄自菲薄。大小姐也不过是运道好罢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二小姐人才相貌哪样又差了大小姐?若非是指婚,想来凭借二小姐的条件,也未必不能入锦英王府的大门。”

    这话却是说的有些过了。锦英王府的大门哪是说进就能进的,早在之前便有朝中大臣透露过,皇上有心要将滨海总督姚家千金指给萧韶。那姚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大抵是能抵得过一国公主的实力了。皇帝对萧韶如此看重,便是她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女,如何能让皇帝看得上眼。这一次蒋阮若非是懿德太后的指婚,想来也是轮不上她的。

    蒋素素心中冷笑,语气却越发的低微:“多谢姨娘宽慰。素素自知身份低微,也远远不及大姐姐风采相貌。从未痴心妄想过如大姐姐一般嫁入锦英王府做王妃。只是……”说到这里,她声音微微哽咽,眼眶更是发红,瞧着神情不似作伪,道:“只是早在很久之前,素素便视锦英王为心上人了,只希望能远远的看着他一眼便好,没想到,如今这个梦都不能容素素做下去了。”

    红缨一惊,万万没料到蒋素素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一桩秘事。红缨自认同蒋素素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能分享女儿家心事的地步,蒋素素也并非是一根筋随意信任别人的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红缨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警觉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这话可是当真?可莫要拿自己的闺誉当玩笑啊。”

    “姨娘也不信我么?”蒋素素幽幽叹了一声。她这么一蹙眉,眼睛便似起了一层蒙蒙雾气,让人觉得仿佛雾里看花似的,方要看清楚的时候,便陷入了其中的深潭去。那淡色的唇丰润小巧,分明是说话的动作,也能看的人口干舌燥。

    红缨竭力压住心中的燥意,别开眼去,只听蒋素素又道:“姨娘不信便罢了。早在三年前,玲珑舫花灯节那一日,萧王爷替素素解了围后,我便一心扑在他身上。本想着做不成他的妻子,远远的望上一眼也好。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竟成了我的姐夫。”

    红缨越听越觉得离谱,心中计较一番,才开口问:“既然二小姐也知道如今你俩缘分已尽,便还是早些放心才是,另择佳婿,也未必不是另一桩好姻缘。”

    蒋素素哀怨的看了红缨一眼,那一眼像是一道亮光,只觉得让人仿佛看到一条美人蛇缓缓扭动,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素素也曾试着将他从心中遗忘,后来却是发现根本做不到。如今来找姨娘,也正是因为素素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只希望姨娘能看在素素可怜的份上,救素素一命。”

    红缨心中暗骂蒋素素狡猾,绕了一个圈,到最后还不是有求于她。只是红缨也想听听看蒋素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若真是得不偿失的,她自不会趟这趟浑水,若是其中有什么门道,顺水人情也不是做不得。

    思及此,红缨便放缓了神色,轻轻道:“二小姐这么说可就折煞妾身了,不知二小姐想让妾身怎么帮你?”

    “姨娘肯帮我就最好了。”蒋素素笑了笑:“我对萧王爷一片痴心,可正妻之位如今必是由姐姐占了,素素也未曾妄想过与姐姐争夺什么,只要能在王爷身边占得一席之地就好。就是做妾也没关系。”

    “做妾?”红缨失声惊叫起来,堂堂尚书府的嫡女给人做妾,说出去便是会笑掉大牙的。这蒋素素果真对萧韶情根深种至此,连自贱身份做妾的事情也能容忍。可即便她能容忍,蒋权也必然不会准允的。

    “我的好小姐,这可不是妾身不帮你。”红缨叹了口气:“实在是二小姐的要求太难了些。老爷对二小姐疼爱至极,怎么会甘心让你做人小妾看人脸色,二小姐你这么做,又将整个尚书府的脸面置于何地?虽说这话逾越了,妾身还是要说一句,二小姐,但凡你有将蒋家放在心上,便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一席话说完,蒋素素却是潸然泪下:“姨娘,若是有一丁点办法,素素又何至于此,没有人生来就愿意给人做小妾的。况且素素也是府里锦衣玉食长大的,自然也知道这是羞于启齿的事情。可是,可是素素真的就只认定了王爷一人,若是不能嫁给他,日后也必不能再嫁给别的人了。”

    她看向红缨,眼睛熠熠生辉:“况且姨娘不也说过么?素素虽然不及姐姐貌美,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未必日后就不能得萧王爷欢心。若是王爷高兴了,提拔素素,素素与大姐姐都是府里的人,姐妹共事一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她伸手握住红缨的手,语气里满是恳求:“求姨娘帮帮素素一把,若是素素日后幸运得了王爷垂青,必然会念着姨娘今日的恩情。”

    红缨目光闪了一闪,本这事与她无干她也不该搀和的,可蒋素素方才的一番话却是说的她有些动心了。从前她的确只是想在府上安然度日,夏研在的时候她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么多年虽然有蒋权的宠爱却也过的小心翼翼。如今府里夏研不在,二姨娘已死,大姨娘不足为惧,这府里就是她一人独大。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便没有那么容易放开了。蒋阮当初虽然帮了她,可蒋权同蒋阮却是死对头。她要在府里牢牢把握自己的位置,就不能与蒋阮再有牵扯了。

    况且蒋阮此人实在是心机颇深,不能为她所掌握。红缨如今已经习惯了向人发号施令的日子,在蒋阮面前低人一等又如何甘心。更重要的是,蒋阮知道她的秘密,这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祸害一直藏在红缨心中,每夜令她无法坦然安睡。要是能将蒋素素送进锦英王府,与蒋素素打好关系,也许就能从其中牵制蒋阮一二分,至少让蒋阮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红缨打量着对面的女子,蒋素素一身白衣脱俗,偏又传出了一种媚艳,仿佛是狐狸精魅,举手投足几乎要晃花人的眼。这同容貌的美丽不同,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风情。饶是红缨曾在青楼里呆了这么多年,看到蒋素素如今风采也忍不住要在心中叫一声好。若是蒋素素早出生许多年,怕是当初青楼的红牌就要换人了。

    这样的女子,男人没有理由不会疼爱。那萧韶就算是个石头人,面对如此佳丽也都会动心,男人到底都只是遵循本能的动物,这二小姐的手段如此厉害,要将那传说中冷心冷清的少年亲王抓在手心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反观蒋阮,虽然容貌生的明艳,可细细一想,性子却过于冷清肃杀,男人都是喜欢温香软玉,女人就应当示弱。蒋阮如此强势,怎能比得过蒋素素的一滴眼泪。

    越看红缨便越是觉得,若是蒋素素同蒋阮一起进了锦英王府,到了最后,必然是蒋阮受冷落,蒋素素得宠。蒋素素如今亲娘大势已去,要在府里好好活下去,也必然得依仗她才是,如今瞧来这蒋素素也是个知趣的,比蒋阮要好拿捏的多。心中有了主意,可这忙到底也不是白帮的,红缨为难道:“这…。二小姐一片痴心,妾身也是从女儿家走来的,明白二小姐的心思。只是这事情瞧着简单,坐起来却不是容易的。若是弄砸了,老爷责罚下来,二小姐是府中嫡出的小姐,自然是没什么,可妾身不过是一介姨娘,弄得老爷一个不高兴,也许会将妾身扫地出门也说不定。别的也没什么,可妾身如今肚里还怀着孩子,不想这孩子一出生便受了责罚,成了没名分的孩子……。”

    这话里的暗示几乎是**裸,蒋素素自也不是傻子,登时便道:“姨娘不比担忧,此事还望姨娘帮忙。事成之后,为了报答姨娘的这份恩情,素素也会亲自同父亲和祖父母说情,开宗祠,请父亲将姨娘升为平妻。”

    夏研还没死,就不能妄自废妻,可将红缨升为平妻,在这府里也几乎是等于她一手遮天了。这正是红缨想要的,夏研不过白白担了个虚名不足为惧,蒋权不会再信任一个失贞的女人。红缨满意的笑了笑,便拍了拍蒋素素的手:“二小姐实在有心了,只是二小姐方才说的,不知要妾身怎么帮忙才是?”

    蒋素素低下头站起身来,声音软软道:“这……还请姨娘过目,晚些时候,素素再去找姨娘细细商量。”说罢便令身边丫鬟递上一封信纸。红缨结果信封,瞧了蒋素素一眼,也笑了:“自然是好。妾身身子不爽利,便也不送了。”

    “姨娘好好养胎便是。素素这就先告辞。”蒋素素说罢便对红缨点了点头,朝院外走去。

    待走出红缨院子,蒋素素才在花园口停下脚步,看向院门,慢慢溢出一个冷笑。不过一个低贱的风尘女子,却还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蒋府的平妻她想做,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资格。至于蒋阮,蒋素素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不过是一个庄子上养大的粗野女子,凭什么就能嫁入荣华富贵的锦英王府?

    那萧韶但凡不是个傻子,便不会放着她去选择蒋阮。蒋素素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如今她的媚术已经修习圆满,这世上的所有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就是要与蒋阮争上一争,但凡蒋阮看重的,蒋阮拥有的,她都要抢上一抢,即便是丈夫也是一样。

    她永远都要做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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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萧韶入蒋府

    懿德太后下的这道赐婚懿旨,不可谓不贵重。舒悫鹉琻即便是萧韶即将出征,到底这婚事是先定了下来,只如今蒋阮还未出孝期也不得拜堂,名义上总是萧韶的人。

    寻常百姓自是看不到其中各种关系的错综复杂,只暗自羡慕尚书府好福气,生的一个女儿也能嫁入锦英王府。虽说这锦英王名声是不大好,不过百姓们哪里懂得这些,光是看面上,也只那所谓乱臣贼子的萧王爷实则是朝廷的一个香饽饽。年纪轻轻便有如今权势的,萧韶是头一个。

    这蒋尚书生的三个女儿个个花容月貌。大女儿虽是自小被养在庄子上,架不住人自个儿出色,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道成了郡主,如今也算是高嫁。尚书府必然是跟着水涨船高的。

    有了蒋阮的珠玉在前,倒是教人不禁思索起蒋素素未来的归宿了。说实话,蒋素素在京城中自来便是绝色美女之称,又才名远播,若是夏研未曾出事,怕如今提亲的人也会将门槛给踏破了。只是有一个风气不好的母亲,蒋素素到底也是受了些牵连。正经人家的瞧不上她,有那垂涎她美色的,蒋权又看不上其门第。一来二去,便也将她的亲事耽搁了下来。

    无论如何,太后下的懿旨,即便蒋权心中有多憋屈不悦,面上总是要做的高高兴兴的。不仅如此,还必须得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懿德太后的人盯着,哪里容下他做什么手脚。好在这府里他还有一朵解语娇花。红缨将蒋阮的亲事一概应承下来,里里外外都由她帮忙操办,另外有大姨娘辅佐着,礼数倒也没有什么短缺。蒋权因此对红缨十分满意,因为红缨还怀着蒋家的骨血,待红缨更是体贴周到。

    红缨果真为蒋阮想的周到,自太后下懿旨到现在,萧韶还不曾登门蒋府来拜访过。于礼数上来说并不对,可萧韶上头没有父母,自是不可能由父母代劳。亲自跑一趟,以萧韶的性子又觉得颇不可能。萧韶若是真的迟迟不来,以蒋权的品级,也不敢轻易对他说什么不是。

    红缨提起这事的时候,一边为蒋权整理衣领一边道:“无论如何,萧王爷总归要上咱们府里来的。妾身想着,无论萧王爷来或是不来,礼数上总是要周全。不若下封帖子给他,请他来府里一趟。聊聊大小姐的亲事如何?”

    一想到这门亲事,蒋权便觉得脑仁生疼,偏生这门亲事还怎么也得罪不得。当下便也硬邦邦答道:“你看着办吧。”

    “这事本该是夫人做的,”红缨低下头:“只如今夫人在庄子上养病,倒也不好再麻烦。只希望萧王爷不会嫌弃妾身出身低微,以为辱没了他。”

    “什么低微?”一提起夏研,蒋权便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心情更是糟透了。当下语气便也不怎么愉悦道:“如今府里你就是女主人。他萧韶想娶我家的女儿,蒋阮总归还是占着一个蒋字,他就要守我蒋家的规矩。帖子你尽管去下,他不来没关系,总归传出去说不知礼数的人是他。就是告到太后那里去,他也是理亏的那个。”

    “老爷莫要生气。”红缨温柔劝道:“想来萧王爷也不是那不知礼数之人。妾身这就去安排,待过几日若是萧王爷愿意登门,妾身也希望能服侍的周到。毕竟大小姐的亲事怠慢不得,太后娘娘也要亲自看着哪。”

    “琐事而已,不必多心。”蒋阮皱了皱眉,似是十分不愿意听到有关蒋阮的消息,转而叮嘱红缨道:“你有闲心,不若多多操心一下素素的亲事。眼看着素素的年纪也快出嫁了,如今府里的应酬都是你前去。多多打听一下京中的适龄青年,也得为素素选一门好亲事。”

    “是,老爷。”红缨面上浮起一个笑容,心中却暗讽道,怕是蒋权这一腔心思也要白费了。蒋素素可不是省油的灯,那青年才俊也不用肖想了,蒋素素如今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爬上自己姐夫的床。不过如今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

    蒋府的拜帖交到萧韶手里的时候,林管家特意留意了一番萧韶的脸色。见萧韶并未表现出什么动静,忍不住提醒道:“少主,这帖子是接还是不接啊?”

    “有什么不同?”萧韶在桌前坐下来,面前摊开着一张天晋国城池外的疆域图,其中记号累累。出征迫在眉睫,此次行事复杂恐生变,万事都要做好准备。

    “哎呀我的主子,这可大有不同了。”林管家急道:“虽说这太后娘娘的懿旨下来,少夫人注定是咱们府里的女主子。可这排场嘛,还是不能忽略的。若是夫人还在的话,现在就该去尚书府相看媳妇和亲家说说话了。只是咱们府里如今寻不出这样的人,少主你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

    见萧韶抬眸看向他,林管家说的越发卖力:“您要是去了,那说明什么,说明少主看重少夫人哪。少夫人如今在尚书府里,别人也会高看她一眼,不敢轻易欺负了他去。少主,老奴就说一句,这女子呢,是要哄一哄的,少主是不是觉得少夫人待您不够热情,这就是少主你的不是了。男人嘛,总是要主动一点的,少主你此次前去,可不就是给少夫人撑腰的意思。少夫人见您如此,也必然心中感动,此刻少主你再趁机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儿,还怕少夫人待你不死心塌地?”

    林管家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说到萧韶心里去了。只见他轻轻蹙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地图,神情却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沉默半晌,他才点头,道:“回帖吧,三日后,萧韶登门拜访。”

    “好嘞——”林管家说的一手漂亮话,见自家少主难得这样乖巧,心中自是欣慰不已,只暗暗又道了几句孺子可教,便颠颠的出门去找好看的帖子了。

    “主动一点?”他低下头自言自语,睫毛划出一道醉人的弧度,眼眸却似乎是弯了弯,笑了。

    ……

    尚书府和锦英王府交换拜帖的事情,蒋阮是浑然不知。这几日在蒋府里倒是难得的清闲。不知是不是蒋权特意吩咐过,下人们似乎完全无视了她与萧韶定亲的消息。既不上前做恭喜,也不问候,像是要故意冷落她一般。

    白芷和连翘每每提及此事,自是窝了一肚子气。到底蒋阮也是蒋家的女儿,蒋权竟然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令人不齿。连翘一边给蒋阮梳头一边道:“听说这几日二小姐每日每日的都往五姨娘院子里跑,一坐就是一下午。真不知她二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的交情。那五姨娘也果真是过河拆桥的,如今竟是翻脸不认人了。太后娘娘懿旨下来这么久,也不见她上门来问一声。那嫁妆和亲事如何办现在都是不知道。”

    出嫁的这些礼仪事情,原本都是当家主母自个先打理好的。若是赵眉在世,这些时日早已怕是忙的前胸贴后背了。红缨倒是清闲,到现在什么都没过问。总不能让即将出嫁的女儿自己去问这些事情。

    “她有什么错,她大可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嫡女的亲事轮不到她插手,说起来,倒是不理亏。”蒋阮淡道:“真有什么,太后也不会袖手旁观。她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不过问。”

    反正有懿德太后打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红缨大抵也是不愿意做。如今府里的掌家大权都落在红缨手里,真要红缨从公中出银子给她做嫁妆,红缨也是不愿的。尝过了权力的滋味怎么会轻易放手,红缨习惯了在府里高高在上的感觉,面对一个品级比自己高的嫡女,如何能高兴地起来?

    “总之这五姨娘就是不厚道,也不想想,当初若非小姐帮忙,她能在府里安然度日么,更别提还过着如今这样的生活了。真以为自己怀的是……”

    “连翘,”蒋阮打断她的话:“你说的太多了。”

    连翘一愣,自知失言,忙道:“是婢子说错了。”

    蒋阮摇头:“无事,别被人听到便是。你去宫里送来的料子里挑几匹出来,回头和白芷一起绣些荷包,这几日宫中来的人多,打赏怠慢不得。”

    自赐婚懿旨一下,懿德太后倒是隔三差五的差人送些东西过来,不过也都是些首饰料子,想来也是觉得女儿家要出嫁,这些东西都能用的着。只蒋阮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若非白芷几个时时提起,怕是会直接扔到箱子里不见天日。

    连翘吐了吐舌头便依言去挑布料了。在一边做着绣活的露珠见状眨了眨眼睛,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绣嫁衣?”

    “嫁衣?”蒋阮微微一怔。

    “自然是嫁衣了,”露珠拖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她:“出嫁前不都是要绣嫁衣的么?便是婚期得到明年,现在起也可以开始绣嫁衣啦?虽说萧王爷可能会让人送来,不过女儿家不都喜欢自己绣嫁衣么?萧王爷和姑娘都生的这样好,只要一想到穿喜服的模样,奴婢就觉得能晃花整个京城中人的眼珠子。”

    她这话说的娇俏,却是教蒋阮陷入沉思。前生她被送入宫中,自是没有成为新嫁娘的机会了。少女时期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一身凤冠霞帔的模样,然而前生到底也没有等到那一刻。寻常人的幸福她是从未肖想过的。这一生若非萧韶求得这道懿旨,她也没有思考过嫁人是何模样。

    若说是嫁给别人,或许她还能冷清相待,只对象变成了萧韶,心中却是怎么都有些古怪。嫁衣是绣给心爱

    的人穿的,萧韶如今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蒋阮自己也未曾思考过。大抵是超越友情,恋人未满,大抵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只是那一点点,却是隔着她深深的心结,也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没有解开的时候。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对萧韶生出些淡淡的愧疚来。

    “待闲时再说吧。”她摇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露珠看出了她的失神,便也不再多问,乖乖继续手上的活计起来。

    ……

    萧韶果真在三日后登门蒋府。只有他一人和林管家,萧韶一身墨黑提花鞘锦衣,衣领处绣着细细的青色竹叶滚花边。袖口护腕依旧勾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暗金麒麟,显得极为威武。入府门时神情一派淡漠,眸若寒星,直教人不敢与之对视,只觉得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霸气内敛,却又在暗处里低低张扬。

    带路的婢子一边脸红却又不敢抬头去瞧这青年俊美的五官,从头至尾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带路。一路前行,到底是路过的婢子宫女都瞧着他有些失神。林管家自然是骄傲不已,将自己的身板挺得笔直,一派骄傲。

    待到了正厅,果真见红缨同大姨娘都早已候着了。红缨在婢子的搀扶下给萧韶行了一礼,面上端着亲切的笑意:“妾身见过王爷。夫人如今不在府里,贱妾帮着打理内务,还望王爷不嫌弃妾身唐突。”

    萧韶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在为他准备的座椅上坐下。林管家立在一边,不等萧韶开口,已经笑眯眯道:“五姨娘也不必客气,既是少夫人的娘家人,怎么都不为过。主子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便是。”

    林管家笑的和气,偏生每一句说的话都不怎么和气。说是没有规矩,实则是谱摆的比什么都大。大姨娘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周围的丫鬟却是看出了情况不对,这锦英王府的主仆来者不善,怕是特意来给大小姐撑腰的,登时便将头低的更深了些,只想不要引起人注意才是。

    红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到底是出身市井中,与人周旋要拿手一些,不过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亲切自然的笑容:“那便再好不过了。大小姐是咱们府上的嫡女,老爷心疼的紧。如今瞧着王爷这般爱护大小姐,老爷知道了也是很开心的。”

    萧韶不答,林管家便道:“夫人这话说的客气了。既然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少夫人就是咱们府上的女主子,必然要得主子爱护的。今日来除了说这事外,主子还令老奴将聘礼礼单送来了。只等少夫人过门后,聘礼随嫁妆一道送到少夫人手上。这点太后娘娘也过目了。”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封金丝帛印花的礼单递到红缨手上。

    红缨起先听到林管家的话便是心中一喜,待听到他后半句时脸色又是一青。等翻开那聘礼礼单后脸色更是红了白,白了红,可谓精彩之极。片刻后,她才合上礼单,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王爷果真疼爱大小姐,这礼单不可谓不富贵,见如此,妾身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大小姐高兴。”

    她这般说着,手下却用了狠劲儿,几乎要将那礼单绞碎了去。事实上,红缨出身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个销金窟,什么样的败家子她没见过。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事情红缨见多了去,是以她待金银珠宝这些身外之物倒不像当初二姨娘那般眼皮子浅。可如今见了锦英王府送上的这份聘礼礼单,她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奇珍异宝,珍奇走兽,宅院商铺,金子银票。数不尽的富贵,倒不尽的珠宝,只是一份小小的聘礼礼单,便能让人瞧出锦英王府泼天富贵的冰山一角。饶是红缨也算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被这富贵敬惊花了眼,心中暗暗妒恨起蒋阮来。

    更重要的是,这烫手的富贵,还没到手就飞了。萧韶话里说的很清楚,这聘礼是要教到蒋阮手里的,懿德太后也清楚。那便意味着,她连插手的机会也没有。原本还想从蒋阮的聘礼中捞些便宜,如今却是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富贵从手中溜走,要知道单是这份聘礼,就抵得上好几个尚书府,这叫她如何甘心?

    心中越是不甘,红缨就越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蒋素素送进锦英王府。蒋阮不好掌握,蒋素素却是能分辨如今是谁在蒋府当家做主。要是拿捏住了蒋素素,待蒋素素进了锦英王府,这富贵岂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流进尚书府,到那时,尚书府的日子岂不是越过越滋润。

    红缨心中打定主意,笑容便多了几分热切,只林管家皱了皱眉,看向被红缨攥的有些变形的礼单,道:“姨娘小心些,这礼单除了太后娘娘那处便仅此一份,损坏了怕是会很麻烦。”

    “是妾身不小心了。”红缨尴尬

    的赔笑。只听林管家又道:“不知少夫人在何处,当是出来与王爷见上一面才是。”

    红缨微微一笑:“大小姐自是要出来的,不过女儿家总是羞涩,恐怕眼下正在梳妆打扮。妾身方才已经派人知会过了,大小姐等会就去花园中的茶厅里,琳琅,你先带王爷过去,你们年轻人总是有些话要说,况且太后娘娘方赐婚,早些熟悉一下也好。”她这话说的精明大度,

    与那些迂腐的世家截然不同。只是萧韶神色未动,依旧漠然的看着她。

    面对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任你是巧舌如簧总也是有些心中无力的。林管家今日却像是专门替萧韶来说话一般,立刻又笑开了,道:“那是再好不过了,请快些带路吧。”如今锦英王府都把萧韶的亲事当做是头等大事,自家主子追媳妇的功力不够,自然要做属下的出一把力。林管家总是恨不得无时无地不给萧韶和蒋阮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红缨如此识趣,林管家很是满意。

    “林管家是误会了,”红缨掩唇一笑:“妾身还有些婚庆上的事情要与林管家商量,看王爷也是将亲事交给林管家打理的,妾身还想与林管家好好商量一番。若是林管家不嫌弃,还请留在此处与妾身说道。”她看向萧韶,笑吟吟道:“至于大小姐和王爷,两个人说话也更方便些。”

    若非知道这蒋府里各个都是人精,林管家险些要赞一声好一个知书达理的美人。这两个人独处嘛最是好不过了,林管家年轻的时候跟着老锦英王,也学了一身纨绔不羁的性子,世俗立法根本不放在眼里。是以那世家的什么男女大防在他眼中都是浮云,更何况如今懿德太后懿旨已下,那蒋阮就是少夫人。少夫人和少主两个人说话有什么可避嫌的,男人女人呆在一起就是要独处,多独处几次就能擦出火花了,说不定还能擦出身孕。

    “那也不错,主子您看——”林管家询问的看向萧韶,目光中满是期待。

    萧韶也果然不负林管家的期望,淡淡点了点头:“好。”

    红缨便笑的更真心了些:“琳琅,还不快带王爷过去。”

    琳琅依言走过去,对着萧韶福了一福:“王爷,请随奴婢来。”

    ……

    萧韶跟着琳琅一路走过蒋府的院子和花台,绕过长长的走廊,直走到一处园林的茶厅去。这茶厅坐落在丛林之中,掩映在幽木下,环境清幽。若是在此处累了进去休息一番,品些茶水小憩一会儿,也是极好的一处处所。想来也应当是蒋府里修葺的极其精致的一处地方,占地也算宽敞,远远看去,还会以为是哪家女儿居住的院子。

    琳琅一路并不说话,只管埋头带路,因此也忽略了萧韶的目光。他神色冷静,却是不动声色间已将此处打量过。这蒋府萧韶也不是头一次进了,前几次有机会来此,蒋府也几乎被他摸清了七七八八的底细。更何况有锦二锦三盯着,呈上的蒋府地图他也看过,自然知道这一处茶厅。

    这茶厅平日里并不用来招待客人,相反,虽然环境清幽,却因为离各个女眷的院子太远,自夏研走后,很少有人在此喝茶了。

    红缨却将他安排在这个地方与蒋阮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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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勾引我

    红缨将萧韶带到门前后,便笑道:“这里便是茶厅了,奴婢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王爷且先进去歇一歇,不多时大小姐便过来了。”

    萧韶不言,红缨便行了一礼,径自退去。临走前方又瞧了一眼那雕花门,才拎着裙子离开。待红缨走后,萧韶思考半晌,才伸手推开门。

    方推开门,便闻得屋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这香气味道极淡,并不浓烈,方一闻上去还只觉得是少女身上的芳香。轻轻淡淡,却又有一股淡淡的甜意,直教人心中无端起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不似熏香,却似体香。萧韶挑了挑眉,在桌前坐下来。桌前摆着一只精致的青玉酒壶,上头两三盏玉杯。中有一盘晶莹剔透的紫葡萄,个个饱满圆润,像是一颗颗水晶珠子。

    这里招待的如此周到,哪里还需要琳琅所说的“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不仅如此,屋子被一道翡翠屏风一分为二,那屏风极大,翡翠也青翠欲滴,上头细细镌刻了四美图,女子或舞蹈或诗画,无一不栩栩如生。看不到的屏风后面,传来了细细的,水波的声音。

    这声音极为细小,若非萧韶是习武之人有内力,自也是听不见的。如今像是有什么东西激起了一阵浅浅的水花,水花轻轻落下,带出了一点旖旎的脆响,教人心中生出无限遐思。

    萧韶不为所动,只垂眸看向指尖一只洁白的玉哨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自岿然不动,屋中时间静静流逝,迟迟不见蒋阮的到来。却就在这时,那屏风后的水花突然变大了些,又是一阵竜竜父的声音,萧韶眸光一动,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自屏风后隐没出来。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分明是一身清淡的素白衣裙,衣裳上也无过多修饰,通体上下只有一根宽大的碧色腰带裹在宽大的袍子腰间,更衬得那腰肢不盈一握,行动间如嫩柳扶风,处处皆是媚艳。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狐媚之气,却又由不得人不被她吸引。身上尚且带着沐泽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尖俏的下巴徐徐滚入胸口处,再往下被袍子遮掩,越发令人心痒难耐。

    再往上看,分明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五官精致,眉眼盈盈,仿佛天上瑶池的纯洁仙女,天生不知烟火为何物,这样一张仙子的脸,却配着如青楼女子一般妖媚的举止,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正是蒋素素。

    蒋素素见了萧韶,先是一惊,面上浮起些惊慌之色,随即又强作镇定一般的道:“萧王爷。”

    萧韶只扫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去,并不看她,亦不说话。蒋素素身子一僵,修习媚术以来,男人的目光从来都是落在她身上,也从未被人如此忽略过,心中顿起一阵不甘心。便微微一笑,一个旋身坐到了萧韶旁边的椅子上,她这一举一动之间,一股熟悉的甜香顺势而出,正与那屋子中的香气不谋而合,果真是她身上的味道。

    蒋素素偏头去看座位上的人,这青年一身黑衣,只在衣袖出氤氲出淡淡的话里,却更显得贵不可当。侧脸秀美绝伦,却丝毫不显女气。薄唇星眸,神色冷清,自有一种刻入骨髓的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这是一个美丽却英气的青年,便是没有他身上的锦英王府的光环,这副皮囊和气度,也是足够让女人动心的。

    譬如此刻,蒋素素就心中嫉妒蒋阮何以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嫁与眼前的青年。

    “方才素素正沐浴着,不想有人忽然进来,瞧来一看,正是萧王爷。”蒋素素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儿,痒痒的拂过人心头:“既如此,不若与王爷共饮一杯。”

    孤男寡女,茶厅小醉,一人还方沐浴完毕,身上只着宽大的衣袍。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绝色美人儿,一举一动也十分主动。便是天下的男人眼见了此处场景,若想要不动心的,也实在是很难了。

    萧韶依旧不语,眉间冷色不曾敛下一分。蒋素素见状,便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萧韶面前,妖妖娆娆的蹲下身,几乎要伏到萧韶膝头。她这般注视着萧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登时便盈满了说不清楚的媚意。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如出一辙,只觉得让人瞧见了一朵柔若无骨的小白花儿颤颤的开在深谷上,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让人想要将那一朵花儿撕碎,想看花儿被凌虐的模样。

    见萧韶没有动作,蒋素素便又凑近了几分,嘴唇若有若无的划过萧韶耳边,软软道:“王爷——”端的是吐气如兰。

    萧韶眉眼一凝,不等蒋素素再有别的动作,只见他袍角微微一动,也不知带着护腕的手是什么时候动作的。那桌上的白玉杯应声而落,直直的撞向蒋素素的腹部,一只小小的玉杯却似什么狠毒的暗器,只听扑通一声,蒋素素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背后直撞向了屋里的翡翠屏风,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趴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血水。

    “不知死活!”萧韶包含着怒气的声音淡淡响起。

    屋里突如其来的动静令蒋素素惊呆了,她艰难的爬了起来,萧韶这一手大约只用了三分气力,却也几乎令她招架不住。更令她惊异的是,萧韶到现在为止,对她的无动于衷。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她的魅力,她修习的媚术,连最清心寡欲的圣僧也会为她倾倒。更勿用提萧韶是个年轻的男人,但凡年轻的男人,瞧见她怎么会不动心。尤其是,今日她还特意梳洗打扮,以一种男人最不可抗拒的姿态出现在萧韶面前。

    她自认一切天衣无缝,却惟独漏算了萧韶的打算。她知道萧韶生性不喜女色,可那些都是传言,若真不喜女色,怎么会像皇帝求娶蒋阮。蒋阮虽然生的好相貌,可风情和诱惑,哪一样及得上她?却不想萧韶非但没有被她迷倒,反而还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手!

    “萧王爷,”蒋素素吐了一口血,那血迹留在她樱红的小唇上,越发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她道:“萧王爷如此不怜香惜玉,真叫素素伤心了。”

    萧韶冷冷的看着她。

    “萧王爷今日既看了我的身子,以为还能如此轻易地出了这里的大门么?”蒋素素扬唇一笑,说不出的得意:“姐夫,你看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今日本来想温柔点对姐夫的,没想到姐夫如此不近人情,只好等会出门的时候素素一呼,让姐夫的脸面也损上几毫了。”

    “真胡说八道。”话音未落,屋中便响起一个男声,从横梁上跳出一侍卫打扮的男人,想也不想也得就对蒋素素道:“我也看了你的身子,岂不是你也是我的人了?这里的暗卫七七八八,怕是全都看了你身子,你要给哪个人才好?”说罢又故作苦恼的挠挠头:“不过弟兄们都比较中意良家妇女,如小姐这般大胆奔放的,我等实在是消受不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锦二。他早早便跟着萧韶埋伏在屋里,也不过是想要看看蒋家人到底想做什么。后来眼看着蒋素素出声勾引萧韶,心中自是鄙夷万分。若是青楼女子便也罢了,蒋素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当初全厩传的德才艺馨的绝色美女却连普通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普通女儿家尚且知道礼义廉耻,这蒋素素却是连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不过虽然如此说,锦二却也没有再看蒋素素的身子。蒋素素本就是个美人,加上修习了媚术,却是能够吸引所有男人的眼珠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极容易被她摄了心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在蒋素素的美人计里了。

    只是蒋素素不知道的是萧韶自小接管锦衣卫,从刀山火海一路过来,自制力自是要比别人好得多。这些年经过的诱惑不少,绝色妖姬也不是没见过,蒋素素这点功力,倒是真的不被萧韶放在眼里,更别提动心了。

    蒋素素一口血几乎又要再吐出来。没想到这屋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听这人的语气,这屋里还不只她一人。想到今日无缘无故的便被这样一群侍卫看了,蒋素素心中便郁气难当。如今到此地步,也唯有一搏,男子与女子共处一室,女子虽然名声受损,可男子却也容易被推卸上责任。蒋素素张口就要大呼,叫外头准备的人进来。可方一开口,身边的锦二就眼疾手快的点了她的哑穴,登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主子,这娘们应该怎么办?”锦二问道。

    萧韶皱了皱眉,道:“杀。”

    蒋素素面色顿时一白,这萧韶竟然如此草菅人命,说杀人就如切菜一般简单。然而她此刻全身都动不了,眼中真真切切的划过一丝恐惧。

    锦二耸了耸肩,正要提起蒋素素,门便被人推开了。蒋阮一脚踏进屋门,自然也一眼看到了蒋素素,怔了怔后便道:“怎么回事?”

    萧韶沉思了片刻,才道:“她勾引我,我打伤了她。”

    蒋素素的脸色已然精彩至极,到了眼前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果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有过半分动心。若是早在几年前听到萧韶这句话,只怕她早已羞愤的投井自尽了。如今虽然没有当年的烈性,却也深深的感到了一种侮辱。就像她费尽心机在人面前使尽全身解数,别人却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笑话。

    蒋阮听罢萧韶的话,这才抬眸看向蒋素素。她神色平淡,甚至没有一丝不快的模样,蒋素素心中一紧,从前赵眉在的时候,她从没将蒋阮放在眼里。她知道蒋府里最后做主的还是蒋权,蒋权不喜赵眉,待蒋阮两兄妹连蒋俪都不如。蒋阮也只是一个懦弱怕事,又蠢笨如猪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对,应该是从三年前她回府开始,蒋素素就开始看不懂蒋阮了。

    似乎是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蒋阮再也不会将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她高兴地时候微笑,生气的时候也微笑,面对诬陷的时候微笑,被关入大牢的时候还是微笑。譬如此刻,她依旧含笑的看着蒋素素。分明是极平和,可那上扬的媚眼中,到底是流露出了一丝嘲讽和高高在上的不屑。

    便是那一丝丝不屑,登时刺痛了蒋素素的双眼。她想要大声指责怒骂,可怎样都发不出声来。

    蒋阮收回目光,看向萧韶道:“姨娘让我过来瞧瞧你,原是过来瞧这出戏的。怎么,你竟没有被勾引?这出戏想来很难唱下去了。”

    萧韶微微一怔,他本就聪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原来红缨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是今日换了别的男人,此刻早已中了蒋素素的媚术,真的就要在此行那荒唐之事,正巧蒋阮推门而进,自然就能看到眼前这一幕。

    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到自己的妹妹与未来的夫君这般,自是忍受不了的。太后的懿旨却是不容更改,若是兴致烈一些的,寻了短见也是有可能。介时再用个什么理由遮掩过去,嫡妹代嫁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岂不是美事一桩。

    若是性子绵软些的,愣是忍受下来。可到底是一府的嫡女,不能白白被人坏了清白名声,自是要让对方赔上一个说法。嫡女做妾总是不合规矩的,介时做个侧妃倒是不难,还能成全一段姐妹共事一夫的佳话。

    但无论哪一种,于那本身的小姐却是巨大的打击。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终其一生都会因为此事受到影响,一辈子都不会快活的。便是勉强成了亲,心中始终有一个心结,如何与夫君举案齐眉,失了夫君的欢心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今日之事瞧着简单,实则环环相扣,到了最后用心之险恶实在令人张口结舌。红缨和蒋素素为此果真费了不少的心神,只是她们料到了男人的劣根性,却没料到萧韶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冷漠和残酷,也没有料到蒋阮如此平静相对,甚至连误会的心思也没有。

    萧韶自也瞧出了蒋阮的冷静,心中甚至有些微微失落。但凡真正在意他的心思,此刻到底也应该流露出一两分在意。她越是冷静,就越是说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萧韶心中是这样想,却是想错了蒋阮的心思。蒋阮看着屋中的残酒喝空气里飘荡的甜香,再看看蒋素素衣冠不整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便慢慢地升腾起一股怒气来。

    便是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上一世最后宣离将她打入天牢时的情景,蒋素素也曾耀武扬威的到天牢里见过她,娓娓道来她与宣离的甜蜜过往。那时候蒋素素的话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腔真心到了最后关头方才知道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宣离竟与蒋素素暗度陈仓。她那时候不懂,为何宣离口口声声心中只她一个,却还是与蒋素素也做了同她不曾做过的亲密之事。

    想来当初蒋素素也如今日一般,在宣离面前做出此等媚态,才引得宣离待她不同吧。

    前世今生,蒋素素竟是与她不死不休一般,前生她恋慕宣离,蒋素素就抢走宣离,今世太后赐婚她和萧韶,蒋素素就来抢夺萧韶。蒋阮心中不悦,看向蒋素素的双眸也登时变得幽深。

    “你有如何打算?”萧韶问道:“杀了?”

    萧韶虽然名为乱臣贼子,行事布局也十分周到,但他并不在意后宅之中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他行事残酷却干脆,更是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处事方法,简单粗暴,杀了便是。蒋素素正是不了解萧韶,许是萧韶只在传言中出现过,关于他的种种说法都是道听途说,蒋素素也将他看做了与其他男人一般的人,却不知道萧韶此人骨子里极为骄傲,便是今日被算计了,也不会乖乖的听从蒋府的摆布。最有可能不过是一怒之下杀了蒋府的人扬长而去,最后皇帝就算真的不得已拿下他,那也最终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的事。

    “何必?”蒋阮轻轻道:“姐妹一场,不必赶尽杀绝。只是,”她看向仇恨的等着她的蒋素素,微微一笑:“二妹既然如此怕嫁不出去,甚至不惜来从你身上打主意,我这个做嫡姐的,也必须好好地帮上一忙。”

    萧韶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想如何?”

    “二妹国色天香,冰清玉洁的身子应当更多人看到才是。”蒋阮淡淡道:“蒋府里小厮如此之多,能娶到二妹这样的美人,想来也应当是欣慰的。”

    她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倦色,即便只是短短一瞬,也被萧韶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察觉到在刚才的一瞬间,蒋阮的情绪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促使她做了现在这个决定。

    不过蒋阮的话,他一向是无条件附和的,便点头道:“好。”

    蒋素素不可置信的瞪着蒋阮,她没想到蒋阮的胆子竟是如此之大。或许是前几次蒋阮明明有置她与死地的办法最终却还是没有动作,让蒋素素以为蒋阮必然是有所忌讳。蒋阮如此疼爱蒋素素,蒋素素真有什么事情,但凡与蒋阮有一丁点牵连,蒋权必然会不留余地的让蒋阮不好过。可如今蒋阮这样说话,便是打算撕破脸,一点余地也不留下了。

    蒋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中平淡如水。前生的仇恨她没有一日忘记过,蒋素素原本她是打算令她一无所有,最后慢慢崩溃。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如今夏研已败,蒋超科举入仕的前途也毁了,她自己名声也不好,比起前世花团锦簇的人生,清丽的仙子模样可谓判若两人。

    原先的执念如今看实在多余,蒋素素惯来会装,一直以来时时办仙子也不过是因为奢求着更高的地位。这样心比天高的人最后却落得一个卑微的地位,必须日日仰人鼻息才能过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对蒋素素来说,未必就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和惩罚。

    蒋阮垂下眸,她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一个此生注定拜服在她脚下的臭虫身上,她还有蒋信之,还有赵家,还有宣沛。任何可能留着的祸患都改不遗余力的铲除。蒋素素多留一日也于她无益,许多事情也该加快步伐,而蒋素素,舒服的太久了。

    她淡淡道:“那就麻烦我的夫君将二妹想个法子丢出去,记得,丢的地方越热闹越好。”她唇角含笑,明艳动人若红狐:“如此丽色,当万人共赏之。”

    萧韶被蒋阮嘴里那个自然而然的“夫君”震在原地,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得,不过到底还是面上升起了淡淡的愉悦之感。沉默片刻才道:“锦二。”

    锦二挠了挠头,站出来道:“好啦好啦,主子,就丢到蒋府大门口怎么样?太远了实在累得慌。”

    “这就好。”蒋阮笑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少夫人体谅少主就行。”锦二也跟着笑了笑,一手便提起蒋素素飞了出去。暗卫的武功自是不低的,况且外头早已有人接应,那些守着门等着看好戏的小厮婆子想来也早已被人放倒,否则就不会到了现在还未曾出来了。

    锦二走后,萧韶才抬眸看了蒋阮一眼,突然问:“你不高兴。”

    “我自是没有你高兴的。”蒋阮神色未变,笑容依旧温和,可不知怎的,愣是让人瞧出了不悦之感,或者有淡淡的怒意。她道:“绝色美人前来勾引,想来也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夫君好福气。”

    萧韶愣了愣,垂眸想了一会儿,突然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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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仙子堕

    萧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蒋阮的确是发怒了,这个发现令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满意,连自蒋素素出现就一直未收起的的冷然表情也消失不见,只余一点笑意。

    蒋阮看他笑,越发觉得心中恼怒,这恼怒中还带着一点对自己的厌弃。自打重生以来,许是受了前生的教训,她并不过多在什么事情上投入太多期待。但一旦认定的东西,便有极强的占有欲。如今已经接受了成为锦英王府的当家主母,不管与萧韶是有情还是无情,私心里,萧韶整个人都是她的。

    蒋素素碰了她的东西,自然是令她心中不悦。偏生这始作俑者没有一点自觉,顶着一张美貌的面皮兀自做无辜。

    她这厢越发动怒,看在萧韶眼中却是可爱至极,不等蒋阮开口,便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按到了他的腿上。

    “你……”蒋阮大怒。按说萧韶这动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她在锦英王府,也有幸被萧韶如此礼遇过。只是那时候萧韶因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也可以忽略。如今这青天白日的,虽有婚约,这举动也实在太过孟浪突然了些。

    “别动。”萧韶按着她的背,他动作轻柔,力气却大的出奇,根本不容人反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蒋阮对他冷眼相对的打算也没有了。他道:“夫君抱一下,天经地义。”

    蒋阮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听萧韶又道:“换了眼前绝色佳人来勾引比较好。”

    这人整日冷言冷语的,不想说起话来竟是一套一套,蒋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有些困惑。原以为他是在说笑,偏生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萧韶这么一番举动下来,方才那点子不悦倒是不翼而飞。

    果真生的好就是占便宜,蒋阮心中暗道美色惑人,一时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顾上看萧韶的表情。也就忽略了萧韶怀抱佳人眼中闪过的愉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萧韶神色微微一动,拍了拍她的头:“有人过来了。”

    这两人私下里怎么着别人管不了,可蒋阮到底还是未出阁,该守的礼仪还是要恪守的。况且蒋府里这样的是非之地,一个不小心便会传出对蒋阮不利的传言。萧韶这么一提醒,蒋阮就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端起桌上的茶作势要给萧韶倒茶。

    只听外头有人敲门道:“大小姐?”

    听声音却是正是红缨,想来红缨也是发现迟迟未有动静,看通报的人也不回来回话,心中怕是起了疑心,这才亲自前来看一看究竟。这时间卡的也刚好,若非这里另有打算,如今也就着了红缨的道了。

    蒋阮微微一笑:“进来吧。”

    红缨推门的手微微一顿,心顿时砰砰直跳起来。蒋阮怎生如此平静,里头为何又如此安静,连一丝一毫不悦的情绪也未曾听出来。那外头负责守门的小厮和婆子也不知所踪,红缨越是害怕,越是不敢轻易推门,心中不由得开始后悔为何如此草率的就答应了蒋素素的要求。那萧韶并非普通人,若是识破了想要报复,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门终究是被推开了,红缨深吸一口气往里看去,便见里头一派整洁,蒋阮站在萧韶身边正在为他斟茶,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红缨探究的看向那两人,蒋阮依旧是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教人摸不透心中的心思。萧韶亦是一样,同方才一样的淡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不过即便如此,红缨还是能感到到屋中淡淡的愉悦?

    愉悦?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红缨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发现蒋素素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红缨先是一惊,而后慢慢平静下来,心中甚至有几分庆幸。瞧着蒋阮和萧韶这副毫无不快的模样,想来蒋素素是没能得手吧。红缨有些失望,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依照蒋素素的计划,应当是不会失手才是。蒋素素有这样的魅力,即便不用什么特别的手段也能让男人为她疯狂,怎么,萧韶是个例外,竟然没有为她倾倒么?

    红缨转念一想,倒也松口气。方才推门的时候她便有些后悔贸然答应了蒋素素的请求。这萧韶说到底是朝廷重臣,比蒋权的势力更是多了几倍不止。真要发现自己伙同蒋素素算计了他,难免不会怒而报复。同这样的人作对,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如今蒋素素不自量力落荒而逃,此事也算是揭过,无论如何都与她扯不上干系。

    她赔笑道:“妾身过来瞧瞧王爷和大小姐还需要什么东西,妾身再去令人准备。王爷如今也是头一次进咱们府,日后两家关系又近,万万怠慢不得。”

    蒋阮轻轻瞥了她一眼,卷翘的睫毛突然闪了闪,微微笑了:“姨娘真是有心了,不过说起来,这屋里的确需要打整一下。”

    红缨一愣,茫然问道:“大小姐可有何吩咐?”

    萧韶看着蒋阮不语,目光中尽是宠溺,显然也是准备洗耳恭听这位少夫人的胡言乱语了。

    蒋阮拨了拨头发,表情端的是真诚无比,看不出一点作伪的痕迹:“姨娘选的这茶厅风景优美,地方也十分不错。就是许是太久没人来整理过,里头都有了老鼠来啃食。”

    “老鼠?”红缨本来见蒋阮开口还有些紧张,听到她的话却是笑了:“怎么会有老鼠,大小姐许是看错了,妾身之前便令人特意打扫过的。”况且蒋素素为了达到目的,也早已将茶厅里里外外都布置好,如此香艳的地方,怎么会容忍有老鼠来搅乱?

    “姨娘不信便去看吧。”蒋阮指了指屋里的那翡翠屏风,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方才老鼠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萧王爷便出手将老鼠打死了。那不就是留下的污迹。”

    红缨顺着蒋阮指着的方向一看,便见那翡翠屏风下处赫然正是一滩血迹,血迹许是喷溅出来的,溅了一些在翡翠屏风之上,映得分外清晰,直教人心中一跳。

    红缨先是有些不解,正要说几句话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脑中,登时惨白着脸后退了几步。她死死盯着那片血迹,再转头看向蒋阮,蒋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姨娘可看清楚了?”

    正在此时,便听得外头有人大声呼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

    离蒋府门口不过几百米的地方,此时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平头百姓,这些平头百姓中,又以男人的眼神尤为狂热。

    “好一个美娇娘,那眼神简直勾的爷现在都忍不住了!”

    “真是仙女的脸表子的身,这身段,绕梁九日也不绝!”

    “这是谁家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躺在这里来了?”也有好心的人问道。

    “你看这通身打扮哪里像是好人家的闺女,嗨,兄台大概平日里不曾见过这等事情,这样的情景咱们厩里见得多了。大多是跟着男人厮混的不正经女人被正房收拾了,这不,故意给她点颜色看呢。不过啊,这娘们真带劲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受不了了,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爷有这等好福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我呸,你这什么眼神,什么不正经的女人,这不是尚书府的蒋家二小姐吗?那厩里出了名的才女,我瞧着怎么如此眼熟呢?我看的准没错儿,怎么回事这是?”

    那人群中被人围在中央的人,一身素白衣裙,衣裳本就有些若隐若现,勾勒出让人遐想的线条,长长的黑发方是沐浴过后,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将那本就有些单薄的衣裳吸引的更加透明,几乎可见袍子下的美丽风光。那女子低垂着头,仍可见一张精致清丽的小脸,此刻却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皎洁的小脸有些微微泛红,却更加显得让人心神荡漾。那身上带着的浅浅甜香氤氲在空气中犹如上好的催情药,让周围看她的目光都如狼似虎一般。有好几个男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对她动手动脚。

    蒋素素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那侍卫将她丢在此地之时也不知点了她哪一处穴道,此刻真是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便如落水狗一般的让这些低贱的百姓看热闹,更要接受这些男人恶心的目光。蒋素素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将看她的人眼珠子全部剜出来,当然,最痛恨的还是这一切的制造者,蒋阮。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见周围人不堪入耳的话语议论传到她的耳中。

    “你别欺负我见识少,那尚书府好歹也是堂堂官家,冰清玉洁的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等浪荡模样,再者你看此女,浑身都是风情,哪里是正经小姐能做出来的味道,怕是早已识了情事,是个尤物哪。”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摇着一把扇子走上前来在蒋素素面前蹲下,一把捏住蒋素素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这么一抬头,周围看清蒋素素的容貌,登时又是吸了一口凉气,纷纷赞叹好容貌。那中年男子显然也十分满意,色眯眯的眼神在蒋素素全身上下游走一番后才道:“不错,是个妙人儿,这位姑娘不知是哪个楼里的?跟老爷回去做十七房小妾吧,老爷我会很疼爱你的。”

    这男子一身穿金戴银,长得却是粗陋不堪,说话间言语也十分下流,一看便是哪家突然暴富的老爷。放在平常有人如此待蒋素素,早已被她呵斥,如今面对着这么一张恶心的脸,她却是连口都不能开。

    那中年男子见蒋素素不做声,便只当她是答应了,又伸出肥厚的手拍了拍她的脸:“美人儿,这就跟爷回家去。”

    然而这围观中起了色心的也不止这一人,登时便有人出声道:“这姑娘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争什么?”正是一位看上去颇为富贵的官家公子哥儿。

    “吵吵什么,老夫也看上了这女子,须得讲个凡是有先来后到。”

    这美人总是引人注目的,何况是如此丽色天成的一个尤物,有想将美人接回家据为己有的,也有想要将这美人好好打扮一番,送给上司换一个官路亨通的——如此佳人,若是得了上头的眼作为一件礼物送出去,想必也是很有面子的。

    同男人不同,女人们看向蒋素素的目光却满是鄙夷:“啧,如今这狐媚子可越发了不得了,竟是这样大街小巷上公然的不知廉耻。”

    “的确如此,”妇人眼中最是容不下这等下作媚俗之人,纷纷议论:“实在伤风败俗,这青楼女子就是寡廉鲜耻,寻常家哪里做的出这等事情?”竟是将蒋素素当做了那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

    蒋素素只恨自己眼下口不能言浑身无力,否则定是要将这肖舌妇人的舌头拿剪子绞断。她一生自认是九天瑶池下凡的仙女,从来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便是在厩中,各种各样的赞美也是为她的神秘添了一份光彩。何时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好像全身的伪装都被扒开,**裸的露在众人各种打量的眼光下,实在是,屈辱至极!

    唯一能证明她魅力的,或许是那些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男人。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些男人依旧为她的美貌倾倒。只是……此刻为她大打出手的男人,全都是胁夫俗子,要么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要么是乍然暴富的乡绅,同从前那些翩翩公子哥儿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就是从前那些倾慕她的人中挑出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比这里的每一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今夕往昔形成鲜明对比,蒋素素简直要被眼前的局面弄得崩溃。

    这厢大打出手的事情引来驻足的人越来越多,正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在那里!”

    蒋素素抬眸一看,便见拥挤的人群被人分开成了两边,有几个人自外头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家丁,跟在后面的妇人挺着个大肚子,正是红缨。

    乍然见红缨,蒋素素心中又气又急,红缨匆匆上前,二话不说便命令家丁来扶蒋素素走。她们自知此事算是一桩丑事,也不敢做出其他表明身份的事情,只希望能息事宁人。

    只是红缨这般想,周围的人却不干了。那些为了蒋素素正争得面红耳赤的男人见状不约而同的住手,一人挡在红缨面前,道:“干什么呢?我看上的人你也敢动?”

    红缨忍住怒气,朝着那男子笑了笑:“这位官人,实不相瞒,这是妾身远房的一位侄女,因出了些事情,妾身此刻要带她回去,官人烦请避一避。”

    若是别人便罢了,偏生对方是一个粗野无知的富商,登时便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你莫要欺负老爷没见识。这女子说什么远房侄女,分明一看就是哪家青楼楚馆的姑娘才是。老爷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小娘子你且开个价,多少银子老爷都出,这小美人爷看着喜欢,这就要带她回去做我的十七姨娘。”

    红缨闻言只气的脸颊有些涨红,这人如此不通情理,讲理是说不通的,然而她今日也必然不能让这人随随便便将蒋素素带走了去。若蒋素素被带走了去,有认识蒋素素的,传出去厩里怕是也没有蒋家的容身之所了。至于蒋权,知道他最疼爱的这个二女儿出了这等事情,势必会将所有的过错都算计在她的头上,到时候她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红缨却是忘记了,即便现在蒋素素还没有被带走,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不可能包尊,这事终究会被流传出去。眼下没有被戳破,是因为众人不能将这个浑身香艳风情的女子从尚书府的仙女二小姐联系起来。可厩就这么大,总有几个认识的人。而蒋素素今日在离尚书府门口出了这么一遭,名声也算是毁了,这辈子又有什么好下场去,对一个女人来说,今生还不如死了罢了,蒋权知道了此事,又如何善罢甘休?

    红缨勉强笑了笑:“这位官人,她可不是什么青楼楚馆的女子,她是正正经经人家的姑娘,怕是不能如官人的愿了。”

    “什么正经女子。”那富商也有些不悦:“当爷没长眼睛不成?你这样推辞到底想做什么,来人啊,把爷的十七姨娘带回去。”这人根本不讲道理,就打算这么直接抢人回去。罢了还看着红缨嘻嘻一笑:“小娘子,别不识抬举。”

    “你——”红缨从没遇到过这种无赖,一时情急,道:“你敢!你可知她是谁?”

    “是谁啊?”那男子皮笑肉不笑道:“莫非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

    红缨一噎,不敢说出蒋素素的名字。正在这时,却瞧见远远的跑来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嘴里高声道:“姨娘,郡主让属下来帮忙一起找二小姐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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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算账

    红缨脑子一炸,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就此晕了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终了。

    那侍卫一副焦急的模样冲进人前挤到红缨身边,看到蒋素素屋里瘫倒在地的模样大吃一惊道:“原来竟是在这里,是谁将二小姐弄成如此模样的?都活腻歪了不成?郡主知道了定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周围的人本来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不想却是突然被人打断。眼见这侍卫口口声声都是郡主,再看那侍卫瞧着也不似普通人,心里也跟着泛起了嘀咕。就连那富商也被侍卫的模样震住,迟疑了一下才问:“这位小哥,您说的郡主可是哪一位?这地上的小姐又是什么身份?”

    红缨忙接口道:“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她是我们家的人,现在就得带她走。”

    人群中却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哎哟,方才这位大老爷不是还要将地上这位小姐抬回府做十七姨娘么?怎生现在又不干了?”

    侍卫一听,不等红缨再次开口便大喝一声:“大胆!竟敢侮辱小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厩蒋家尚书府嫡出二小姐,当朝弘安郡主的嫡妹!”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蒋素素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嵌进掌心,嘴唇抖个不停,整个人都如堕冰窖。这人唱念俱佳,一看便知是蒋阮故意令人这般做的,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她的身份,教她难堪。这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受,只因为今日一出,她这名声连个遮掩的地方也没有了,这一生,也算是就此毁了!

    红缨也脸色泛白,只恨不得将那侍卫揉吧揉吧扔到九霄云外去。看着众人打量的眼神,红缨自己都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更重要的是,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后怕,蒋素素在她的照顾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蒋府三个女儿中,唯有蒋素素得了蒋权的真心疼爱。如此宝贝的女儿出了这样大的笑话,就是迁怒,蒋权也会弄死她的!

    究其根本,全在与蒋阮身上。红缨不禁怨恨起蒋阮的心狠手辣来,她不仅要羞辱蒋素素,还要将蒋素素的名声全部毁了去,甚至让蒋素素从此再也没法抬头做人。这于蒋府,蒋权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蒋阮竟然如此不念手足之情。然而红缨却忘了,当初她与蒋素素合谋一同算计蒋阮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一丝一毫的手足之情?所谓害人终害己,不咎如是。

    周围看戏的人群早已议论纷纷,连那本来叫嚷着要蒋素素回去做十七姨娘的富商也闭了嘴,上下打量起蒋素素来。众人目光中皆是不敢置信,人群中便有人出口道:“我方才就说了,这小姐看着跟蒋府二小姐生的有九成相像,偏生你们还不信。”

    “谁能想到呢,”又有人回道:“不过传言中的蒋二小姐不是天仙一般的人么,怎地落到如此境地,是被人害了吧?”

    “什么被人害了,你瞧她那副做派,身上的味儿闻了便令人血脉喷张,哪家正经姑娘会是这般风情,我看吧,这蒋二小姐怕是早已有了韵致。”

    “说得对,哎,长得跟天仙一般,这行事么,确实不像是正经姑娘,难怪被人认为是楚馆青楼的红牌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绝,句句都敲打在蒋素素心上,几乎令她羞愤欲绝。然而人们说的也没错,市井百姓们的眼神最是毒到。蒋素素自练了媚术之后,举手投足便多了媚意,即便生的清丽也掩盖不住香艳之气,而这妩媚和蒋阮的容貌妩媚不同,更是多了一种任君采撷的诱惑。寻常男子见多识广,自然分辨的出其中意味。再者哪家少女会有如此风姿绰约的模样,更勿用提她今日穿的如此风光隐约了。

    锦二冲混在人群中引导人们流言的锦三使了个眼色,几乎要得意起来。他方才那么高声因为情况紧急之下的一吼,这周围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眼下是全都听到了。锦三也提高嗓音,状若无意的道:“哎,既然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如今也被这些人看了身子去,各位兄弟是不是也该付个责任啊,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正经小姐,怎么能平白被人占了便宜去。”

    话音刚落,登时又是一片议论,蒋素素和红缨已经呆若木鸡。而周围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人回过神来,大呼道:“说的极是,小姐被我看了身子,小生愿意负责,娶了小姐回家做正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再看那人,不过是一个街边徐混的模样。众人心中了然,蒋素素这般被人大庭广众看了身子去,还不是被一人,但凡有点名声的都不会娶她回去做正妻供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可那些市井之中的流氓混混可不一样,尚书府到底也是官家,蒋素素也生的不错,若是娶回家去还能赖上尚书府,倒也是美事一桩。这样想着,愿意“负责”的人越来越多,争执中竟是齐齐都要上蒋府提亲的架势。

    红缨招架不住,人群却是围得越来越多,锦二高声道:“都胡说什么,”看着那些家丁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扶二小姐回府。这些个琐事日后再说!”

    他没有将话说死,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反而更是令那徐混增添了信心。在他们看来,大户人家出了这等丑事,这小姐一般都是不能活了的,不是自尽就是寻个庙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只是蒋尚书疼爱次女之事全厩都知道,蒋权肯定不忍心一个好端端的女儿自掘者过清修的苦日子。这大户人家不娶蒋素素,岂不是就只有轮到他们这些小虾米。思及此,那徐混更加兴奋起来,眼前甚至出现了自己一身红袍做了蒋府乘龙快婿的情景。

    因为尚书府和蒋阮弘安郡主的身份,这些人倒是不敢永强,待锦二吩咐家丁将蒋素素扶上马车一路回府的时候,身后却是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年轻人,都是愿意“负责”蒋素素清白的有志人士——虽然不能永强,可市井间混混最拿手的便是磨人缠闹,耍些下作手段搅得人不能安生。

    而那些不打算负责却已经看了热闹的人,都远远的站在一边抱着手臂议论,想来蒋府势必又要在厩掀起一阵风浪了。

    ……

    蒋权方下朝便得知了蒋素素出事的消息,一路上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待回了府上,刚一进红缨院子,便瞧着蒋素素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啜泣,红缨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听见他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一看。蒋素素看了一眼蒋权,失声叫了一句:“爹!”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若是在往常,蒋素素这么一哭,蒋权必然是心疼的。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前有夏研不知羞耻与人私通之事,如今蒋素素再出了这事,犹如在蒋权最忌讳的事情上撒了一把盐,立刻就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登时蒋权心中的那点怜惜烟消云散,几步走到蒋素素面前,二话不说便恶狠狠地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蒋素素一巴掌。

    蒋素素被蒋权这么一巴掌打的有点发蒙,长这么大,蒋权还从没对她动过手。今日就算出了此事,她虽意识到事关重大,却也以为只要哭上一哭,必然有蒋权为她解决干净。谁知蒋权二话不说便给了她一巴掌,饶是蒋素素平日里再怎么愚蠢,看见蒋权的态度不对,心中也发了慌,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又哭了起来:“爹!”

    蒋权一巴掌下去之后也有些后悔,蒋素素是他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女儿,别说是打她,从小连重话也不曾说过的。即便夏研做下了那等污秽之事,待蒋素素却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他看向蒋素素捂着脸只顾着哭泣的模样,心下一软,方才的怒气敛了些许,只冷冷道:“到底发生何事?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这话可不假,话说尚书府由清流之家到现在名声乌烟瘴气,其中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而种种行迹都发生在夏研母子三人身上,好容易自夏研出事后消停了一段日子,又被爆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全厩都在拿这件事情做笑话,从开始到现在几个时辰间,全厩已经到处流传起了今日之事,一想到这件事,蒋权心中便是一肚子郁气。

    蒋素素心中一跳,心道事情变成如此模样,唯有将所有事情都推在蒋阮身上方是出路。便垂下头,语气愤恨道:“爹,女儿是被人害成如此模样的!爹,您要为女儿报仇啊!”

    红缨此刻也明白过来,跟着忙不迭道:“正是,二小姐是无辜的,今日落到如此境地,全是被人陷害导致。二小姐命可真苦,好端端的,平白遭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蒋权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听蒋素素和红缨这么一唱一和,顿时大怒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尚书府撒野?还敢算计我蒋家女儿?”

    那蒋素素是他如珠如宝的女儿,方才是恼怒至极,如今听见是被人陷害,仿佛心中所有的怒火突然都有了一个发泄口,蒋权现在一心只想将那个陷害蒋素素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是……大姐姐……”蒋素素极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似乎是无法忍受般的捂住脸啜泣起来:“是大姐姐让人将我打晕送到那里的,还有锦英王,他也在为大姐姐撑腰。”

    蒋素素一把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在蒋阮和萧韶身上,却不知红缨在一边变了脸色,暗骂了一声蠢货。说起来,蒋素素虽然有些小聪明,到底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比起夏研来,她还差得远了。也正因为是夏研将她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无需她操心别的东西,蒋素素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会端着一副仙女的模样骗骗人罢了,就好比她现在的理由,漏洞百出,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蒋权本还是一心一意的听着蒋素素说话,待蒋素素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他像是不认识一般的盯着这个女儿,蒋素素等着蒋权愤而去找蒋阮的麻烦,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蒋权的眼神看的她有些害怕,小声道:“爹,你怎么这样看我?”

    “孽女,”蒋权声音有孝抖,看着蒋素素明显怔住的表情,才冷冷道:“你说锦英王和蒋阮联合害你,他二人一人是郡主,一人时亲王,何必来陷害你。倒是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蒋素素身子往后一缩,语气委屈至极:“爹,你竟然帮着外人,我可是您的女儿啊!”

    “我没有你这样淫荡下贱的女儿!”蒋权许是急怒攻心,咆哮一声,这样不堪入耳的话语,连红缨在一边听着都露出了诧异之色。蒋权一心待这个女儿是最疼爱的,如今却是这样骂她,显然是对蒋素素打心底失望了。

    “帮你,”蒋权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蒋府竟然出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妄想爬上锦英王的床!你看清楚,锦英王是什么人,你想死,我蒋府可丢不起这个人,赔不起这个命!”

    蒋权在官场浸淫多年,自然也不是蠢得,蒋素素那话里漏洞百出,萧韶此人虽然冷漠厉害,却也不是主动招事的人。这样的人骨子里带着骄傲,若非是惹恼了他,平时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蒋素素必是什么地方惹恼了他,再看蒋素素身上的装束,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蒋权对自己这个女儿心中也是了解几分,也就猜到了到底是为何?

    此时此刻,蒋权心中说不清是失望多泄是愤怒多些。他愤怒萧韶和蒋阮如此不留情面,也恨蒋素素做是鲁莽,不考虑后果便得罪了萧韶。锦英王是什么人,那是连皇帝也敢反驳的人,惹恼了他哪有好果子吃。

    更令蒋权失望的是蒋素素的举动,蒋权这辈子若说有什么骄傲的事情,蒋素素应当算一件。他一直以自己的这个女儿自豪。蒋素素清丽脱俗,才名远播,若非因为夏研的事情,如今厩名门公子哥儿必是争相追逐。在蒋权心中,蒋素素足以配得上任何男子,唯有至高的地位才能衬托出他这个女儿的不凡。可如今这个女儿却如同别的青楼女子一般自甘下贱,甚至不惜用手段想要爬别人的床,蒋权心中便有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原先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若是八皇子瞧上了蒋素素,日后为蒋素素博一个前程也是不错的。可如今此事一出,八皇子那边势必是没戏了。

    蒋素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蒋权,心中也感到一丝后怕。她抱住蒋权的双腿,大哭道:“爹,素素知错了,素素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素素看着大姐姐嫁的这样好,自己却是这样的名声,日后也不知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想着锦英王看重姐姐,素素就是自甘为妾,得了大姐姐的庇护也应当是过的不差的。可是没料到会成了这副模样,爹,素素知错了,爹,您不要不管素素。”

    蒋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蒋素素这话倒是戳在了他的心口处。想到夏研自出事以来,这个女儿便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曾出来,想来她一个闺阁少女,要为自己母亲的失德付出代价。每日提心吊胆能不能嫁入一个好人家,甚至让一个嫡女起了自甘为妾的念头。蒋权心中又有些微微愧疚,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父亲的不是。心中的天平一旦偏向蒋素素,看蒋阮的时候蒋权便分外不善,心道到底骨子里流的也是蒋府的血,蒋阮倒是一点都不念及手足之情。一点都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果真是以为有人撑腰么?

    蒋权哼了一声:“罢了,此事我再想办法,这几日你便不要出门,蒋阮呢?把她给我叫来!”

    这便是要兴师问罪了,红缨和蒋素素面上同时一松,祸水东引,蒋阮虽然算计的好,可架不住蒋权的心长得就是偏,只要蒋权没死,这蒋府里做主的都是蒋权,自然,蒋阮要称他一声爹,在府里自然讨不了好处去。

    正在此时,却见一个陌生的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冲蒋权抱了抱拳:“回蒋老爷,我家主子说,少夫人身子不适,带少夫人回王府让夏小神医瞧病去了。”

    蒋权一听,心中更是赌了一口气。蒋阮这分明就是釜底抽薪,他是不能向锦英王府要人,可蒋阮这一招也实在太阴损了些。若来的是蒋阮的丫鬟,蒋权还能迁怒,可这人是萧韶的属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蒋权只能难看着一张脸应了。

    那侍卫挠了挠头,忽然看了红缨一眼,红缨被那一眼看的有孝麻,下一刻,便听得那侍卫包含着关切的声音响起:“对了,少夫人还说,府里姨娘怀着身子今日还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很劳累了,特意让王爷拿了帖子去请了宫中的太医,想来过一会儿便到了,好好为姨娘看看身子,免得冲撞了肚里的小兄弟。”

    红缨身子一僵,面色顿时显出几分苍白,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堪堪止住,此刻若是拒绝,岂不是做贼心虚,有了夏研的前车之鉴,蒋权对这些事情势必更加警惕,一耽现了什么端倪,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可若是乖乖的呆在原地,这之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身子开始止不住的发起抖来,在这个蒋权本就心情不佳的节骨眼儿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能有什么好下场?如今是骑虎难下,红缨肚里塞得两个枕头,忽然就变得重逾千斤了。

    那侍卫回完话,便对着蒋权报了一拳退下。蒋权虽然对蒋阮十分不悦,但太医也不是人人都能请到的,今日红缨奔波一天,的确是怕伤着了肚里的孩子,若是有个太医来看一看,势必会稳妥许多。他倒是没有想过萧韶会在太医上做什么手脚,一来是以萧韶的为人犯不着,二来是,红缨也不过是怀个胎,真要有什么问题,大可再去请别的大夫来看,这种事要想作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蒋权心放的宽,却没有注意到红缨僵硬的脸色。正在这时,突然听得外头又匆匆忙忙跑来一小厮,道:“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今日的种种事情已经让蒋权焦头烂额,有些不能应付之感,冷不防又听到这话,也不耐烦的吼道。

    那小厮吓了一跳,有些胆怯的看了蒋权一眼,才小声道:“外头来了一大堆人,各个敲锣打鼓的,还抬了聘礼在门外发喜糖,说看了二小姐的身子,愿意为二小姐的夫婿……日后和蒋府,就是亲家了。”

    “什么——”蒋权还未回话,蒋素素先尖叫起来。

    ……

    而此刻正跟着萧韶回府的马车里,露珠问道:“姑娘,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二小姐和五姨娘了?老爷肯定会想法子护着她们的。姑娘这么做岂不是白忙活一通?”

    “不会。”蒋阮看着马车里小几上摆好的点心茶水,萧韶这马车里东西都是一应俱全,倒是十分体贴,让人做的舒心至极。便是点心,也都是按着她喜欢的口味来做的。

    “二妹心心念念不过嫁入高门享受权力,可从此就失去了资格。甚至即将成为她最鄙夷的那一类人,世上没有永远的人上人,做不成人上人,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蒋阮淡淡道:“至于红缨,你真的以为蒋权会放过她?”

    蒋权此人表面清高,实则心胸并不宽容,红缨敢在子嗣上欺瞒蒋权,就是犯了蒋权的大忌。红缨的下场,实在是不会很好了,贪心不足蛇吞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只是红缨的代价大了一些罢了。

    “都逃不过的。”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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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00/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作者:千山茶客所写的《重生之嫡女祸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嫡女祸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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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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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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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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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