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的回忆——骷髅庙
从雪域高原往下走,看看时光正好,秋色怡人……不,完全是因为东航的随心飞握在手上,不狠狠地多用几次,总觉得不舒服。
翻遍中国地区,一时间竟没什么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于是,顾淼决定把往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的地方去。
在车上,顾淼说他要去高平,也就是当初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的地方,长平之战。
矫情小姐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长平?白起?赵卒?”
顾淼长叹一声:“秦始皇……应该认识吧?”
“那倒是知道的。”
“廉颇认识吧?将相和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故事。”
“知道。”
“纸上谈兵这个成语呢?”
“知道。”
好的,现在有沟通基础了。
“赵王原来派廉颇守长平,廉颇一直不肯出战,赵王就派了赵括去守。然后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于是输了,白起把俘虏来的四十万赵国士兵全部活埋,还剩几百个小孩子,放他们回去报信。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历史上一直在嘲笑赵括,不过顾淼对此事有些存疑。
首先,就不说秦朝它到底有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纸。
其次,当时赵国后勤补给也快耗尽,就算是廉颇死守,也扛不了太久。
以及对白起的态度,说他是杀人狂魔。
仔细想想,将心比心,在那个大家吃饭都困难的时代,凭空多了四十万精壮敌国男子在身边,要给他们吃饭,还要防着他们造反,还是埋了比较省事。
屁股决定脑袋,白起的思路没什么问题。
到高平长途车站之后,一个司机热情地扑过来,拉着顾淼上他的车。
不得不说,高平当地的方言可是真尼玛难懂。
他bla bla bla 说了半天,顾淼只能从某些字的发音上猜出:他有车,可以拉顾淼去他想去的地方。
如果不是在国外那种举目无亲的地方练习了许多次这种直击灵魂的领悟,顾淼大概会一脸懵逼。
距离长途车站比较近的是个骷髅庙,又名骷髅王庙。
骷髅王……就一下子变成了动画片《宇宙巨人希曼》的反派**oss.
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成乡村,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提醒导航结束,顾淼和司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四周,哪里有骷髅庙?
只有一个大院子里有个小门楼,上面挂着个牌子“济渎庙”。
显然不能是它。
顾淼转悠了半天,才发现骷髅庙耸立在高高的石阶之上。
2013年1月29日立的石碑水泥基座已经斑驳,露出红色的砖层。
上书“晋城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谷口村骷髅庙”。
大门紧闭,从屋顶和墙体看,已经几乎要塌了。
也许,就是不开门了吧?
顾淼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是很在意,他绕着庙走了一圈,准备离开。
司机居然不干了。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很明显,他的意思是:“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不能让你白跑。”
他跑进村委会,跟两个老妇唧里哇啦说了一通。
老妇连连摇头,看那意思,应该是说她们没有钥匙。
他又bla bla bla 说了一番。
老妇回答:“我也没有手机,怎么叫他?”
司机拿出自己的手机,意思是要替顾淼把有钥匙的人给叫过来。
老妇又说不记得那人的号码。
司机冒着小雨,跑前跑后,一通折腾,从某工地揪出来一个老头。
老头大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钥匙。
司机又叭啦叭啦说了一番,看手势,意思是让顾淼跟着老头走。
老头的普通话还行,说:“我们这边是大屠杀的遗址。长平之战的地方。”
顾淼猜测“谷口村”的意思是“骷髅村”的谐音。
老头告诉他,谷口村,原来叫“哭头村”,因为长平之战死的人太多,赵国人挖出来好多头骨,家里人就在那哭。
因为名字太难听,所以改成了谷口。
嗯,这种改名路数,在其他一些历史名城的街巷里也是能发现的。
骷髅庙很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个小四合院。
两旁侧殿里有的空了,有的放着清朝光绪年间的石碑,记录当初修庙里,哪位大好人捐了多少钱之类的。
还有一座碑,祭祀的是耿彦正、任安、杜平、李思、孙立五位将军的神位。
日期是乾隆三年。
这五个是谁?
开门的老者说不知道。
顾淼寻摸了一下,哦哟……这算土匪转正么?
宋废帝刘昱,南朝宋第八任皇帝,宋明帝长子。宋废帝年间,杜平、李思、任安、孙立、耿彦正这五个盗匪,独霸一方,祸害人间,为虎作伥,作乱不止。
景和年间,皇帝派张洪捉杀五盗于新封县北。后此五人阴魂不散,作祟惑众于丧生之地。人畏其患,遂祀奉之,祭之者皆呼其为“五盗将军“。后五人被衍化为盗神,受到祀奉。
就……本质上来说,这五个始终没干过一点好事,死的也不是幡然悔悟为国捐躯啥的,根本就是死有余辜的那种。
神tmd变成受香火的神了。
庙里光绪十年立的碑说,这庙在唐代就有了。
不过根据金代的史书记载,唐玄宗也就是把“杀谷”改了个名,叫“省冤谷”,并没有建庙。
宋代也就是把挖出来的尸骨统一公葬在坟里,也没建庙。
公元1141年才算搞了个小庙。
正经的庙基以及建筑物,都是明代万历年前开工的。
正殿里供着赵括和赵括妻子。
正殿门外有两块碑,一块康熙年间的,字迹不清,另一块是万历年间的,刻痕较深,字迹清晰。
在正殿墙边还刻着明代诗人于达真的一首诗:
此地由来是战场,平沙漠漠野苍苍。
恒多风雨幽魂泣,如在英灵古庙荒。
赵将空余千载恨,秦兵何意再传亡?
居然祠宇劳瞻拜,不信骷髅亦有王。
正殿左边的殿门上,刻着三个大字:骷髅庙。
庙里显然是很久没有香火了,大概也就是像顾淼这样的无聊游客才会跑来瞄一眼。
拿着钥匙老者的手机号码用粉笔写在庙门上,需要他开门的时候,打电话就可以。
不过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得几乎看不见了。
最后老者向顾淼要了十块钱。
还得是现金支付,老头没有微信也没有支付宝。
幸好顾淼是从雪域高原上下来的,身上还有那么几张纸币,否则以他常年在繁华地区活动,常年身上没有一毛钱现金,这次就非常尴尬了。
奔向外三关——我国的公共交通其实有很多谜团,百度地图坑爹
中原王朝vs北方游牧民族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国李牧也守过雁门关。
都是赵国的领土,来都来了……
顾淼就从长平一路奔向外三关。
雁门关去过了,当年看已经十分有旅游景点的气质,所以这次决定去看看宁武关和偏关。
从坐火车开始,世界就好像不太正常。
4616次车,在12306网站上显示:
.asxs.站太原,终点站宁武。
但是,上车之后,车上广播说终点站是岢岚。
顾淼试着在12306上搜“太原到岢岚”,提示现在没有这条线路,甚至连中转线路也没有。
如果搜宁武到岢岚,就有两趟车,车次号完全不一样。
一位资深火车迷蹦出来解答了顾淼的疑问:“这是套跑车。”
顾淼:“???”听说过套牌车,没听说过套跑车。
据称,套跑车的意思就是同一个车,有n个车次号,别看数字乱七八糟,其实都是它。
比如k7505,看起来是从沈阳到本溪的,其实……
4321 本溪~南芬
4248 南芬~辽阳
4249 辽阳~本溪
57602 本溪~寒岭
57601 寒岭~本溪
4315 本溪~田师府
4316 田师府~本溪
57604 本溪~寒岭
57603 寒岭~本溪
6398 本溪~安平
6397 安平~本溪
57606 本溪~寒岭
57605 寒岭~本溪
4322 本溪~沈阳
都是它……
套跑车相隔的时间不定,也许会隔一两天。
而这趟4616就不一样了,按说,套跑车,本质上还是两趟车,乘务员不把乘客赶下去,那算是法外开恩,而这里的乘务员直接喊终点就是岢岚。
路上还有两次铁路职工上下班的通勤站,广播里反复提醒,生怕有旅客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
而那位火车迷还说,这种后续的站点,很有可能都没有计入12306的系统中。
顾淼非常迷茫,不计入12306的系统是怎样?卖票得的钱就自己吞了?
算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就像当年琢磨铁路警察跟普通警察比,谁嘴大一点一样无解。
宁武关当年是外三关的居中一路,可以左右驰援,伸手拉一把偏关也行,救一下雁门关也成,如今宁武关只剩下一座极小的关城——宁武阁。
它不高也不大,默默的戳在一条小路的半路上,不小心就错过了。
比起雁门关的靖边楼都不如,更不要提相比金陵的中华门瓮城,或是西安的钟楼鼓楼了。
若非必要,完全没有来的意义。
顾淼对宁武关的计划是留半天,现在发现,连半天都不需要。
更神妙的是当地的公交车。
顾淼有心坐公交车回客运站,然而,马路边,他只看见了立着一块蓝底白字的牌子“宁武公交公交停靠站服务热线0350-6123888”.
所……所以呢?想知道这个牌子代表着几路公交,往哪个方向走,还得打电话???
算了……反正也不是太远,走过去吧。
然后,顾淼发现自己又被百度地图给坑了,明明人类可以走过护城河,就能直达宁武阁,此前跟着百度地图走,左绕右兜,活生生的把455米的路走出了2公里远。
过去从宁武关到偏关有直达车,但是由于偏关实在是太偏了,所以,现在这两趟班车也已经被取消,必须从河曲转车。
顾淼已经做好准备在宁武关住一晚,他先去长途车站看看明天去偏关的车是几点走。
正在琢磨路线的时候,一个男人在后面问他:“你要去哪里?”
顾淼以为他是黑车司机,不过在这边塞之地,黑车往往才是正义,所以他随口应了一句:“河曲。”
那个男人,陡然暴起,掏出手机:“哎呀!!!那车才刚走,你怎么不早点来的,你等着,我帮你叫住它。”
顾淼:“???”
黑车司机这么自由奔放的吗?
紧接着,那个男人就冲进了办公室,冲着卖票的大叫:“老刘电话是多少,这还有一个没上车的!”
很快他从办公室里转出来,手里拿着电话,叽里咕噜说着方言,然后对顾淼说:“快,你快打车到bla bla *$%加油站,追他。“
啊?哦……
在高速公路口跟着村民一起拦车这事很常见,但是打车去追车,这事还真没干过。
顾淼见他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从长途车站出来转了一圈,问了一个司机:“加油站去吗?”
司机一口回绝:“不去!”
顾淼心想:“这就不是我的错了。”
溜溜跶跶的想回售票厅问问明天的车是几点的。
只见那个帮他拦车的男人一个箭步蹿了出来,问:“你怎么还不走?”
顾淼一脸无辜:“他不去。”
那两个男人用语速飞快的方言bla bla bla进行了一番交锋,最后那个司机同意十块钱送顾淼去追车。
顾淼想起疫情期间,长途车严禁中途上下客。
司机快乐的说:“我们这里就是无法无天,根本没人管,连口罩都不戴的,反正我们这边也没病,有病的都是太.原过来的。”
哦……
等到了某个加油站,司机遥遥一指:“他在那等你。”
顾淼困惑的看着前方,一排小巴,云深不知处。
此时,一个司机蹦出来冲着出租车用力挥手,出租车司机说:“就是他,来接你了。”
好生隆重啊。
顾淼蹦下车又蹦上车,这车空荡荡的,让人担忧司机跑这一趟能不能回本。
走一路,就上了一路的人,司机还接了一路的电话,听那意思,都是:“我在xxxx,你等我一下。”
果然是自由奔放的世界。
最后,车上不仅坐满了,还溢出来了,引擎盖上都坐着人。
15:52到河曲,正好完美接驳16:00从河曲到偏关的车。
满满一车人,只有四个人是老老实实在站里买票的,其他人就把它当成了公交车,上车再说,至于安检……安检机是开着的,人类都从旅客出站处走进来了。
从河曲到偏关,会路过一个名叫娘娘滩的地方,那是唯一有人住的一片沙洲,这里的娘娘,指的是汉文帝刘恒的王后薄姬。
小沙洲上的圣母庙已经是经过历代重修之后的东西了。
它相当的有教育意义,那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如果戚夫人能正常一点,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结局。出去浪一圈,回来还是太后,再不济也能颐养天年,当个无所事事的太妃。
到偏关的路上,还会路过护宁寺与长城烽燧台几个。
白天放烟叫燧,半夜点火是烽。
沿着黄河一条线修长城,完全是因为冬天这里的黄河会结冰,北方游牧民族会踏冰南下。
快到偏关的时候,周围的景物顿时变得古朴起来,没有什么像样的现代建筑,瓦顶泥墙的平房星星点点散落在山坡上,古老的山势地形一目了然。
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狭长地带,骑兵想攻进来,只能排队从谷口进。
偏关县城不大,从城外到繁华中心地带只要走五百米。
瞬间就从古战场的萧瑟掉进了万丈红尘。
虽然这里的商业体都是下沉市场的标配,比如蜜雪冰城,比如好又多,比如华莱士炸鸡,不过那霓虹灯一开,很有灯红酒绿的味道。
偏关县比宁武县要出息多了,虽然公交车只有一趟,且是环形线,但人家也老老实实的挂了站牌,写清楚哪里到哪里。
百度地图再次坑爹,在这个今年刚刚摘掉贫困县帽子的地方,居然显示有一家肯德基???
肯德基开店那是要做客流量计算的,还要算客单额,怎么可能在贫困县开?
顾淼一时好奇,就顺着百度地图提供的路线往前走。
走过一条条逼仄的小巷,转进古老青砖砌成的围墙,路过生满枯草的瓦片废墟,再tmd往前走就不是肯德基,而是兰若寺了吧。
终于,路到了尽头,在显示为肯德基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门洞,门洞上挂着一个黯淡的红五星,大约是当年公社之类的地方。
县里的小路是相通的,七拐八弯,就回到了繁华地区。
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被一场酝酿了很久的雨冲回家。
顾淼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前台听说顾淼就是为了老牛湾来,还是一个人来,他咂咂嘴:“真有闲情。”
顾淼笑道:“这不国庆么,去哪儿都人多,大同的云冈石窟要挤爆了吧?”
前台小哥淡淡一笑:“我们这边也是啊,只不过今天还没开始,明天是八月十五,很多人讲究在家过,等你明天一退房,这房价就要涨起来了。”
顾淼的朋友圈里,七月份满满当当全都是青甘大环线,现在满满当当都是额济纳和呼伦贝尔、阿尔山之类。
今年的人类,都给憋疯了。
从偏关县到老牛湾村的车很邪性,下午三点从县城到村里,次日早上七点,从村里到县里,总之,就是对游客很不友好的存在。
县城里没有出租车,因为县城太小,正常的司机不会来跑这个路程又短又挤的地方,他们都在城外趴活。
顾淼惆怅的打算顶风冒雨出去拦出租车,约明天包车的事了。
老牛湾、三亚
老牛湾确实是一个过于偏僻的地方,偏僻到国庆节的正日子,整个景区里只有顾淼一个平凡的游客。
其他的都是非常有出息的美术生,来这里描描画画。
说来看老牛湾,其实是看整个地理位置。
八月的时候有倒霉蛋过来,正赶上枯水期,万家寨水库一滴都没放,来这边的人就是看了个寂寞,一片大泥坑。
现在稍稍放了一些水,也就那样,不放无人机,根本看不出来牛角相抵之势。
站在碉楼旁,顾淼唯一的想法是:哦,难怪要修得这么认真,对面草原民族的地势比咱们高啊。
河道又极窄,按着蒙古箭的射程,随随便便把这边的守卫射死应该没有什么压力。
所以,所谓老牛湾,是一个整体的军事要塞,而不能算村子。
老牛湾外面有两个庙,一个叫奶奶庙,大门漆得通红鲜亮,就是不知道供着谁家的奶奶。
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过从前人留下的照片看,里面也没什么,只有墙上有一些画得非常拙劣且斑驳的壁画,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主题,估计是近些年村民留下的。
隔壁的痘王庙就更寒碜了。
形容家里穷,叫家徒四壁,痘王庙只有三壁,支持的木柱也是歪歪斜斜,如果不是青石墙上还有那么三个字,根本就不知道这三面砖墙到底是谁家地盘。
想想也是,天花都被关进实验室三十多年了,谁还没事供个痘王庙。
人民群众最朴实的信仰就是——实用。
老牛湾有一座望河楼,没有门,在二人高的地方有个窗户,以前守着中原地区的将士要用软梯从窗户爬进去,免得被人轻易攻破。
前些年还有人在望河楼下面的泥滩里挖到古代箭枝,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来的,颇有一种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意思。
这里的神佛品种,比起成山头那个神妙的万神殿是不能比的,不过也相当繁杂,观音殿隔壁是关公庙,真的是隔壁,共享一堵墙,关公庙对门是禹王庙,龙王庙离着稍微远一点,大概是避免禹王跟龙王见面干架。
不知苦处,不信神佛。
以前这里是水陆要道,商人很多,本地人多以跑船拉纤为生,一来一回要十多天不着家,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穷人求活命,商人求发财。
于是就多了很多庙,顾淼寻摸了半天也没找着财神庙,也许文财神赵公明在这里的面子就是不如武财神关公大,毕竟关公要是扛着一袋子钱走路,有谁家山头上瞎了眼的敢打劫他?
回到大同,肉眼可见的人类都爆出来了,疫情期间,本该散向全世界的人民群众都被迫留在家里。去掉那几个红码地区,还有气候不好的地区,能去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
吃什么都要排队,前一天四百一晚的房间,次日就要九百六,就这样还满房了。
稍稍有点名气的餐馆,排队等待时间三小时。
黄金周什么的真是太刺激了。
寒风到来之前,顾淼到了三亚,从地图上看,那是一块面积相对大的最南边宜居地区。
有朋友招呼顾淼再向南一点,去三沙市,顾淼对大海啊全是水的热爱远不及免税店,因为沙蓓蓓喜欢。
三亚的旅游资源着实一言难尽。
除了气候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招人待见的东西。
文化传统一样,就玩不出泰国的那种异域感。
能逛的人工设施也就几个免税店,还只有一个最大,也没有什么大型娱乐设施,比不得新加坡。
最要命的是它还贵,过年的时候那价格,在三亚玩一天,够在泰国玩三天。
然而,人还是很多。
特别是今年,泰国新加坡什么的,统统想都别想。
虽然有几大住宿的地方可选,海棠湾亚龙湾三亚湾什么的,但是住在亚龙湾非常坑,它本身没有好玩的,想要去市内逛,起码二十多公里的路,而且进一条路,出一条路。
就那么两车道的路,到晚上会堵得足够在车上睡一觉。
据说春节期间更是惨烈,那就是“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的时候了。
送顾淼他们几个过来的司机是个北京人,他一路沉默的开车,都是另外几个影视公司的朋友在说某明星咋咋咋的八卦。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这里现在有51家民宿,我是第一家开的,现在开民宿不挣钱了。”
本以为他的倾诉欲到此为止,没想到晚上还有一位朋友赶来,他去接机的时候,可算是大大的发挥了一把。
首先,他说顾淼那一车人实在太能说,说了一路。
其次,他说那几个影视公司的人说的明星八卦都不对。
“我在海南这么七年,认识好多影视公司的人,我跟他们都熟的很,章子怡周迅家里的事我都知道……前几个月周迅到海南参加电影节,还请了我朋友。”
顾淼的朋友不动声色问道:“是什么电影节?”
“想不起来了。”
顾淼的朋友:“是不是周冬雨刚拿影后的那个金鸡奖?”
“啊对!”
然而,金鸡奖举办地在厦门。
司机说完“跟自己特别熟的”明星故事。
最后司机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位朋友回答:“我刚辞职,之前也是做影视的。”
司机先沉默片刻,接着开始说起了他的恋爱史。
又说自己在海南七年,只为等到一个命定的女人,他终于遇到了,那个女人来的时候欠了三个亿,认识他之后,一年还清。
司机叹息:“她搅黄了我的事业,非逼着我跟她走。”
顾淼的朋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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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无奈叹息:“她贪图我的才华,看中了我赚钱的本事。”
顾淼的朋友:“所以你就来开出租车了吗?”
司机:“……”
普通而自信的人类的笑话说完,大家就围在一起琢磨上哪儿吃饭。
吃海鲜的地方也很有讲究,第一坑爹小海豚,老板家大业大,开了一地的连锁店,价格最高。
第一农贸市场一条边的海鲜店比小海豚稍好一点,但是当天涯区下岗职工海鲜摊出现之后,第一农贸市场也失了宠。
顾淼和沙蓓蓓以及几个朋友一起去了海鲜店,除了海鲜之外,还有许多卖水果、卖米粉的游走于摊档之间,兜售着他们的食物。
椰子分三种,绿的,金的,还有泰国进口的小个头奶香椰子。
“我记得有一种黑椰子很好喝,怎么没有了?”一位朋友问道。
老板指着小白椰子:“它是黑椰子扒了皮。”
众人一阵笑:“渣男,脱了衣服就不认识了。”
那位朋友强自分辩:“渣男,应该是穿上衣服就不认识!”
“差不多,差不多。”
不知为什么,三亚所有可以放歌的地方,都仿佛处于20年前,歌单目测都属于1999-2005的区间。
出租车、小摊、餐馆,还有奥特莱斯,无一例外,时间在此停滞。
“各位听众朋友,让我们今天告别2020,拥抱2021……”出租车广播里的电台主持人这样说。
顾淼困惑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今天不是圣诞吗,她这话说的好像明天就是1月1了。”
不止是电台,还有很多网上的新闻平台,都把圣诞过出了元旦的味道,好像迫不及待把2020踢走。
“希望2021年会好起来。”沙蓓蓓靠在顾淼的肩膀,“我们的巴西签证2023年就要过期了。”
顾淼惆怅的想:“实在不行,先去隔壁国玩玩吧。”
然后,看到新闻,日本宣布封国,统统不让进。
得,还是国内老实待着吧。
文昌火箭发射
自疫情始,顾淼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转悠,连带着沙蓓蓓也憋了很久。
无奈反反复复,整个世界没有好转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两人出现在飞往海南的飞机上,完全是因为沙蓓蓓看了一部剧。
顾淼看见了王者荣耀,沙蓓蓓看见了火箭,当然,重点是跟火箭相关的男主长得还不错。
为了不让沙蓓蓓再惦记什么于途,顾淼决定带她去看看真正的火箭发射现场。
全国有四大火箭发射基地:
西昌,曾被古老的动画片《神偷卡门》惦记过。
酒泉,茫茫戈壁。
太原岢岚县,就是绿皮火车时刻表非常诡异的那个地方。
以及2016年才建成的文昌卫星发射基地。
从海口到文昌不过二十多分钟的城际列车,在车上,沙蓓蓓还在努力学习。
“为什么海南的文昌卫星发射基地隶属于四川西昌卫星发射基地?”沙蓓蓓抱着对于途的一腔热爱,做了很多与文昌、火箭相关的功课。
顾淼跟她解释了一些行政问题,沙蓓蓓“哦”了一声,又问顾淼去美国旅行的时候,有没有去休斯敦火箭发射中心。
“那你现在应该见不到我了。”顾淼揉揉她的头发。
在文昌看发射有几种方法:
在火箭刚刚确定发射时间的时候,去订文昌鲁能希尔顿酒店。
酒店距离发射基地3公里,楼顶视野一级棒,带上长焦相机,在现场体会央视现场的快乐。
然而,沙蓓蓓的梦想提出时间太迟,希尔顿早就满房了,而且完全没有溜进去的可能。
还有找路子进基地,需要政审,沙蓓蓓全家的背景过硬,绝对没有不过审的可能,但是,她不敢让爹妈知道在疫情还没有解除的时候,她跑到外省。
顾淼也不敢,万一未来的岳父岳母因为“这个小伙太不靠谱,到处瞎跑”,从而不把蓓蓓嫁给他,那可怎么办?
他又不能指着岳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要退婚!”
还有一条路,在龙楼镇铜鼓岭随便找个地势高的地方蹲着。
传说有许多民宿的天台就能看见,顾淼觉得这些太过平凡,没什么意思,便找到玩摄影的朋友,扛着器材,直接上了铜鼓岭的山头。
虽说是非主流看发射的场地,但一传十,十传百,视野好的地方,早就密密麻麻的蹲了一堆人,山崖边整整齐齐地架着三角架。
每个三角架上架着的巨炮,没有十几万下不来。
反观顾淼,手中虽是单反,但配的镜头在这些大佬面前一比,就是弟中弟。
顾淼忽然想到一个黄色笑话,嘴角轻轻抬了抬。
拎着三角架的沙蓓蓓看了看别人的相机,又看了看顾淼手里的,悄悄凑过来,轻轻在他耳边说:“我想起一个笑话,一个男的去非洲,进了厕所,没几秒就出来了……”
听完笑话,顾淼脸色一僵,要不要这么同步,沙蓓蓓说的笑话,跟他刚刚想的一样。
哎,跟别人的大小一比,实在拿不出手啊……
顾淼一本正经地对沙蓓蓓说:“女孩子家,不要总想这些奇怪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在笑什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一做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
沙蓓蓓哼哼两声:“怎么,你老婆生孩子了?”
两人插科打诨说笑,顺便找到一个位置不是特别好,但也不算很差的地方,把相机架上。
俯瞰卫星发射基地,发射塔、待发射的火箭一览无余。
虽然顾淼的相机比不得大佬们的高贵物件,但也算可以的,调好数据,顾淼召呼沙蓓蓓过来看。
“看得这么清楚啊!不会把我们当间谍抓了吧?”沙蓓蓓端着长焦相机,透过取镜器往里看,边对顾淼开玩笑。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快把我举报了,拿着五十万逃出国,好过日子。”顾淼笑道。
沙蓓蓓眨巴着眼睛:“啊?五十万?出国?是去缅北当小公主吗?”
“快!快!冒烟了!”身旁的人民群众激动的叫起来。
有人打开着央视直播。
社交牛逼症重度患者沙蓓蓓拿出零食,凑过去跟人一起看。
面对真正的发射中心,吃着零食看着央视直播,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沙蓓蓓已经跟几位大佬聊开了,他们邀请她去看巨炮镜头下的火箭发射塔,配合着央视直播的语音说明。
很快,直播里传出“五分钟准备”,镜头里的火箭冒出了更多的白汽。
人民群众沸腾了,各归各位,再次确认相机。
顾淼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小相机边上,他看了一眼正在跟大佬热情交流的沙蓓蓓,又转过头默默地望着远处的发射塔。
沙蓓蓓还需要他吗?
一会儿找大佬要拍好的照片不就行了,比他拍得清楚多了。
本想跟“于途”争宠,这下竟落得跟相机争宠,还输了的地步。
直播里再次传出声音:“两分钟准备。”
沙蓓蓓还在兴高采烈跟大佬聊天。
“一分钟准备。”
进入倒数十秒状态,“十!”
山坡上的人们激动地一起跟着喊。
顾淼忽然听见耳旁冒出沙蓓蓓熟悉的声音“十!”,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九!”
“八!”
一秒一秒的读数,最后一秒。
发射架下白烟滚滚,火箭点火成功,飞上天空,穿过白色的卷云,很快有一个亮点以抛物线的姿态向下滑落。
那是脱落的助推器。
顾淼很遗憾,这种四具助推器同时脱落的场景,在天气晴好的状况下可以形成一个被称为“科罗廖夫十字”的场景,非常壮观。
前提是……拥有一个强大的长焦巨炮,而不是平凡的小镜头。
相机兢兢业业的拍摄着视频,顾淼故意问道:“你怎么没有在他们那边看,说不定能看到科罗廖夫十字。”
“倒数计时这种重大时刻,当然要跟你在一起啦。”沙蓓蓓挽着顾淼的胳膊,拿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比了一个剪刀手:“新年快乐!”
“啊?”顾淼愣了。
“你不觉得刚才倒数计时,很像我们上次元旦看灯光秀吗?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倒数计时结束之后,你跟我说了什么?”沙蓓蓓笑道。
顾淼当然记得,那是疫情爆发之前他俩看的最后一次灯光秀。
也是在远离人群的山上看的,灯光寂灭之后,唯有漫天星斗。
顾淼对沙蓓蓓说:“我向星星起誓,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其实,他是想求婚,但是不知中了什么邪,看了什么书,说不要说得太直白,免得求婚被拒,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想做普通朋友都很尴尬。
钢铁直女沙蓓蓓回应了他一个字:“哦?哈哈哈……哪颗星啊?”
这个话题,就很奇妙的转到了莫名的地方。
比如早期人类是怎么统一思想定下星座的。
之后,疫情爆发,沙蓓蓓的单位时常突然加班,不是支援这个地区,就是支援那个地区。
如同谈了近两年的异地恋,
不,比异地恋还惨,
根本就是网恋。
顾淼很后悔听信谣言,没有打直球,但是求婚这事,在微信上说,又实在很……不正常。
便一直拖到现在。
沙蓓蓓又自顾自的往下说:“这段时间,我查了资料,想要照顾我一生一世,首先你得有做手术签字权,一般是直系亲属才有。
比如父母、子女、夫妻,你看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获得这个权力?先说好,你打游戏太菜,我绝对不会叫你爸爸的,还剩下两个选项……请务必清楚、明白的说清你的诉求,别搞文青那套。”
姑娘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暗示,而是绝对的明示。
再不上,还是爷们儿吗!
沙蓓蓓虽不在乎戒指,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顾淼四下张望,发现有人正企图打开一瓶茶饮料。
他马上与那人交易,买下了茶饮料。
顾淼走到沙蓓蓓面前,手里捧着饮料瓶,拧开盖,单膝跪在地上:“沙蓓蓓,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一旁看火箭发射的人们从未想过还能顺便看到这场面。
人类的爱好就是起哄,一众人等又是欢呼,又是鼓掌,也少不了有几个喊“答应他、答应他!”
沙蓓蓓接过饮料瓶,仰头喝了一口,把顾淼拉起来,低声笑道:“我即喝了你家的茶,就是你的人了。”
热爱八卦的人民群众欢呼雀跃。
22:08分,天舟三号与天和核心舱顺利对接。
酒店放起了庆祝的烟火。
窗外烟花满天,屋内,顾淼与沙蓓蓓完成组合体完成交会对接,转入组合体飞行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