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44:虐一虐霍狗子
“那我去问问她。”霍常寻挂了电话,“染宝。”
她在房间打电话,说的是英文,他隐约听见了两句。
“我还在考虑。”
隔了十几秒:“应该要半个月才办得下来。”
“好,谢谢。”
说实话,他家染宝的英文说得很纯正,她声音又好听,本该悦耳,可他只觉得刺耳,她一说英文,他就会想到那个音乐学院以及——
“和谁打电话?”他语气非常的不满,“又是那个师哥?”
纪菱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给你炖了排骨汤,现在喝吗?”因为那锅加了一包盐的汤,他非要她再给他煲一锅一模一样的。
他往下压的嘴角恢复了正常的弧度:“嗯。”
妈的,他这么好哄?
霍常寻都觉得自个儿中邪了,一锅汤就能打发他,算了,自个儿的女人,计较什么:“染染,你喜欢吃什么?”
纪菱染盛了一碗汤,端给他:“我喜欢吃鱼。”
霍常寻寻着她一双眼瞧,万年不变的懒漫调儿里多了丝不确定的忐忑:“我一次都没见你吃过。”
老爷子说他是猪蹄子。
嗯,他是,被哄着惯着伺候着久了,就浑得不行。
她垂着眼,轮廓都是安静的,站在窗台漏进的光里,像一幅静态的画,她默了会儿,挑了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我不是很会吃鱼,总被鱼刺卡到,不太敢吃。”
父亲没有下狱之前,都是他剔好了给她吃,后来父亲出事,她就不怎么吃鱼了。
霍常寻刚想说下次他帮她剔鱼刺。
她摊开手心,将一张红色的银联卡放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两万三,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暂时只有这么多。”
霍常寻手里的汤匙咕咚一声,掉在了碗里,汤渍溅在他袖口,他眉宇立马拧紧:“你干嘛?”
他眯了一下眼角,是发怒的前兆。
纪菱染抿了抿唇,迟疑了很久,把那张卡推过去:“剩下的钱我会分期还给你。”那四十万,她从来没想过白白要他的。
承了恩,就要还。
这两万三,是她所有的积蓄。
两万三,霍常寻一包烟都不止这个价,他脸色已经冷了:“纪菱染,别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我脾气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他很久没有用这种操天操地的语气跟她说话,平时大声都没舍得。
偏偏,她不听话。
“还有房子和车,不用给我,你能帮我母亲,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细听,她声音有些颤。
霍常寻声音也颤,被气的:“你什么意思?”
她低着头,嫣红的唇被她咬得发白:“三个月已经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认真来算,今天是她住进来的第九十六天。
多出来的那六天,她都在想,她不贪图他的房子和车子,到底还在贪图什么?
光从窗台漏进来,近在咫尺的璀璨,落在他眼底却是灰白色,他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什么三个月?”
她终于抬起了头,秋水剪瞳,清清徐徐。
“你,”声音如鲠在喉,每个字她都说得艰涩无比,“你只包养了我三个月。”包养两个字,她咬得很重,沉甸甸的,桎梏着她,让她连扔掉他一件印着别人口红印的衬衫都没有立场。
霍常寻一愣。
完了。
三个月期限这事,他忘了个干净。
“这段时间谢谢你,”她双手被遮在桌布下,全是汗,“如果不是你帮我——”
这一瞬,空前的危机感让霍常寻整个人都懵了,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着急忙慌地冲出了口:“我们继续好不好?我给你钱,多少都可以。”
纪菱染难以置信地抬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霍常寻,”她总是细细软软的嗓音因为气恼和委屈哑了,哽咽着,“我不是出来卖的。”
说完,她撇开了头,眼角红红的。
霍常寻浑了二十多年,没怕过什么,遇着她之后,他才知道自个儿也有克星,是真慌了。
他还他妈结巴!
“我、我说错话了,你你你你别哭,我道歉,我道歉!”他踢开椅子,到她跟前去,蹲下去拉她的手,一点平时的张扬跋扈都没有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都不提钱了,你别跟我闹,不走了行不行?”
真怕了她了。
她要是走了,要是走了……
她把手抽回去了:“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像他的那些女伴一样,等他腻了,用一套房子,或是一辆车子打发走。
他手里一空,什么也没抓住,眼里的流光一瞬间全部暗掉,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嗤笑了声。
“除了在床上,你一次都没有说过你爱我。”他泼墨的眸一点一点冷下去,“纪菱染,你是不是不爱我?”
可你也没说过,在床上都没说过……
她咬破了唇,一个字都质问不出来,没资格,也没勇气。
霍常寻很会说甜言蜜语的,也很会哄人,可他从来不说那个字眼,应该不止是她,他对别的女人也不会说。
她以前在偷闲居时,听得红侬说过,霍常寻啊,浪天浪地,怎么可能被世俗红尘绊住脚,他就是头脱缰的马,路过了整个森林,也不会为了一棵树而作半刻停留。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非走不可是吧?”
她默不作声。
很久很久,点了头:“嗯。”
不走,就是她的劫数,越陷越深,她渡不过的……
霍常寻舔了舔牙:“好,你走吧。”
他含在嘴里都怕含化了,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炸下来给她,他甚至连定下来的念头都有了。
他这辈子的软骨头全给她了,可这没良心的……不爱他!什么都可以惯着她,唯独这一点,他受不了。
娘的!
他一脚把凳子踹翻了:“现在就给老子滚!”
凳子倒了,咣的一声,很响,纪菱染身体僵硬地抖了一下,咬着的唇破了皮,丝丝血渍把苍白的唇染得嫣红,她撑着身子站起来:“锅里还有排骨,晚上你热一下再吃。”
霍常寻冷笑了声,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把桌上那张卡从窗户里扔出去了,然后,去厨房,当着她的面,把那锅排骨倒在了垃圾桶里。
她转过身去,眼泪就砸下来了,到卧室只有几步路,她走了很久,身后乒乒乓乓地响。
霍常寻掀了桌子,砸了那个天价的花瓶。
这三个月,他给她买过很多东西,首饰衣服,还有很多小玩意,她一件都没有带走,行李箱都用不着。
她就这样走了,一个帆布包装下了她所有的行李。
霍常寻在阳台抽了一根烟,看着她推着那辆二手的小绵羊,也不骑,那样推着,越走越远,他回头,一脚踩爆了窗台那盆仙人球。
艹!
艹艹艹!
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他再死乞白赖,就是孙子!
霍·孙子·常寻抽了三根烟,去了车库,一进去就看见那个粉色的头盔被扔在地上,那个没良心的,居然连这个头盔都不带走!
他抬脚,一脚给踹了。
咣!
头盔撞到了角落,滚了两圈。
不会掉漆了吧?那么便宜,肯定掉漆了!霍常寻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骂了句粗话,去把头盔捡回来了,一看,果然掉漆了。
头盔不舍得给他买个好的,可给他两万三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越想越气,他举起手就要砸了那个头盔,可半天——
手硬是没松。
妈蛋!
他把头盔撂在地上,一脚给它踹出去,没用多大力气,那圆溜溜的家伙还滚得挺远,他去捡回来,又一脚踹出去,正准备再去捡——
“常寻,你那辆改装车借我——”
陆启东脚一崴,踩到个什么东西,听见咔嚓一声,低头,看见一个粉嫩嫩的东西:“谁的头盔?”
冷不丁地,刀子一样的两个字砸过去:“我的。”
靠!
这么娘儿们唧唧的东西。
陆启东震惊了,然后就听见一声低吼:“还不把脚拿开!”
哦。
陆启东拿开脚,随即——咔嚓一声,头盔碎了。
丫的,他就踩了一脚:“水货吧,一脚就踩碎了。”脸上是很嫌弃的表情。
突然,风一吹,阴森森,陆启东摸摸后颈,刚抬头,一个不明物朝他脑门砸来,他嗷呜一声,捂住。
是一串钥匙。
陆启东被砸懵了,还没反应过来,霍常寻搞天搞地的咆哮声就砸过来了:“陆启东,你他妈给老子滚!”
我去!
塑料花兄弟,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陆启东也炸毛了,揉了一把脑门:“干嘛瞎几把发脾气,不就是一个头盔吗?鬼叫什么,东爷送你一车!”
送你妈!
霍常寻咬了咬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喉咙:“这是纪菱染送的。”
哦,小祖宗送的啊。
陆启东哼哼:“让她再送你一个不就是了。”他刚想骂他见色忘友的狗东西。
霍常寻阴阳怪气地说:“她把老子甩了。”
“……”
平生第一次,徜徉花海片叶不沾身的霍二少让人给甩了,陆启东挠挠头:“我用502给你粘起来你看行不?”
霍常寻从齿缝里憋了一个字出来:“滚。”
这暴躁劲儿,还没见过呢,真是活久了什么事儿都摊得上,霍常寻居然失恋了!看在哥们儿失恋的份上,陆启东给提点了下:“那只能你去追她回来了。”
霍常寻舔了一下唇:“老子再舔着脸凑过去,老子就是狗。”
一分钟后……
他对着车轮踹了一脚:“艹!”骂完,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踩油门,迈巴赫一溜烟没影了。
陆启东站在车库门口挥手,诚挚地叮嘱:“霍狗子,你开慢点。”
帝后45:霍常寻失恋,车祸什么的来一波
酒店套房里,轻喘声此起彼伏,衣服扔了一地。
突然,西装裤里的手机响了。
靠!扰人好事。
陆启东一只手摸到女人腰侧的拉链,另一只手伸到地上,捞起西装裤,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陆少。”
陆启东动作停下来,女人不满,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他推开女人缠在他腰上的手,光着膀子坐起来,接了电话,没好气地:“干嘛?”
“我家那小祖宗,”霍常寻停顿了好半晌,“没找到。”
声音,一股子无力。
陆启东不问也知道,估计是找疯了也没找到,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她不在原来的住处?”
霍常寻嗓音是哑的:“她在躲我。”
手机关机,工作也辞了,连她母亲也不知道她在哪,或许知道,只是不告诉他罢了,她就这么走了,走得干干脆脆。
陆启东坐在床上吞云吐雾:“你他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霍常寻一副提不起劲儿的口气:“我要知道,她就不是我祖宗。”
他对她不好吗?
打从在偷闲居遇着了她,整整四个月,他没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只给她买东西,只亲她,只睡她。
陆启东呵呵一声,把烟摁灭了:“你个孙子!”捞起地上的裤子,穿上。
女人一见他要走,一双白嫩的小手缠上去:“陆少。”
陆启东直接推开:“睡你的。”也不管女人幽怨的目光,捡起地上的衬衫就往外走,“想怎样啊?”
“帮我把市里的酒店都找一遍。”霍常寻语气像个深闺怨妇,分明恼火,还要忍着脾气,“还有小旅馆。”
陆启东的堂哥就是做酒店这一行的。
陆启东出了房门,边走边扣上衬衫的扣:“小旅馆你让我怎么找?”帝都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旅馆数不尽,怎么找?海底捞啊?
“一家一家找。”
陆启东咬着袖子,手上的扣子半天没扣上,他磨了磨牙,憋了半天:“……艹!”
晚上七点,原本说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的人,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老爷子等了半个多小时,有点发躁了,一个电话嘟过去。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过来?”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江边,霍常寻蹲在路灯下面抽烟,回得很敷衍:“不过去了。”
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
纪菱染不喜欢烟味,他戒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今儿个,估计把之前漏掉的,一天给抽回来了。
老爷子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就觉得这狗东西不靠谱,谁的鸽子都敢放,必须骂一骂:“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霍·兔崽子·常寻语气很淡,凉凉的,依旧很敷衍:“不去了。”
老爷子一拍桌子:“你爸妈都从部队回来了,就等你,你说不来就不来,要不给我说个正儿八经的理由,以后就别回来了,你这只猪!”
得,兔崽子又变猪了。
霍常寻手里夹了根烟,咣的一声,金属的打火机打开,又点燃了一根,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嗓更哑了:“我被甩了。”
“……”
霍老爷子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打个比方,他斗地主,拿到了一对王炸,刚爽快地炸下去,以为赢了呢,然后就发现炸错人了,把队友给炸死了,就是这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操蛋心情。
老爷子有点感慨:“那姑娘眼神真好。”还以为他家这个渣男能销出去呢。
霍常寻:“……”
刚挂电话,迎面冲过来一个人影,撞到他手上,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是个年轻的女孩,气冲冲地跑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个男孩。
“彤彤!”
“彤彤,你听我解释。”
霍常寻蹲下,捡起打火机,把玩着,目光懒洋洋的,瞧着那对争吵的年轻情侣。
男孩已经追上去了,拉住了女孩:“你听我解释啊。”
女孩情绪很崩溃:“我不想听!”
霍常寻摩挲着打火机的滚轮,自家那个祖宗也是,气什么不说,都不让他解释,他哄,她还不听。
男孩也有点不耐烦了:“那你想我怎么样?”
就是啊,到底想他怎样?买包买车行不?叫她祖宗成不?
女孩似乎更生气了,用力甩开男朋友的手:“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知道!
霍常寻舔了舔唇,她又不说,他上哪知道。
男孩抓了一把头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就是!那个闷不吭声的家伙,什么都不说!
“薛茂林,你不爱我。”
爱?
真他妈肉麻!
“我爱啊。”
爱吗?
爱的吧,不然干嘛当祖宗供着。
“你爱我怎么会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要什么?
车子房子首饰衣服都给她买,仙人球和小绵羊也给她买,星星都给她摘,放着四个轮子的豪车不坐,跟她挤两个轮子的小电动,还不行?
男孩无奈又烦躁:“你没说啊。”
霍常寻重重吸了一口烟。
她也没说她到底要什么。
搞个对象,玩什么猜猜猜,还不如多睡几次。
女孩一把推开男孩,只扔给他一个字:“滚。”
霍常寻:“……”
女人真麻烦。
没哄好,就折腾得他不得安生。把烟头摁灭了,扔进垃圾桶,他起身,进了一家便利店,拿了一扎啤酒出来。
啤酒那玩意,他喝不醉,一夜无眠。
纪菱染离开的第一天,还好,他只是有点想她,蹲在垃圾桶旁边,对着那锅被他倒掉的排骨发呆。
纪菱染离开的第二天,不太好,他吃不下饭,花了两个小时,去外面草地上把她留下的那张卡找回来。
纪菱染离开的第三天,很不好,他很烦躁,想打人,就折断了那张卡。
纪菱染离开的第四天,他什么都不想干,开着车,跑遍了整个城市,漫无目的地找。
纪菱染离开的第五天,他喝了很多酒,烂醉如泥,给她打了两百五十六个电话,一个都没通,他摔了三个手机。
纪菱染离开的第六天,他一句话都不说,不要命地抽烟,晚上去买了一瓶502,粘那个被陆启东踩碎的粉色头盔,怎么都粘不好,他气不过,去把陆启东揍了一顿。
纪菱染离开的第七天,他抽烟喝酒一起,往死里折腾自己。
纪菱染离开的第八天,他躺在床上,胡子邋遢,眼窝凹陷,心想:完蛋了,没她过不下去了……
晚上十点。
陆启东在夜场嗨,和两个小嫩模扭得正开心,霍常寻的电话就过来了,这几天,霍常寻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多了就骚扰他,搞得他都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
“又干嘛呢?”
“她为什么甩了我?”
醉醺醺的。
得了,又泡在酒里了。
隔着手机屏幕,陆启东都能想象出来霍常寻那副要死不死的颓废样:“你又喝酒了?”
他还是那句,特别执着,特别愤慨,特别不甘心:“她为什么甩了我?”
还有一股子委屈,真丫的像齐小三那只被绝育了的狗子,狗子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它,在大院里遛弯时,逢人就嚎上一嗓子。
陆启东捏捏眉心,把小嫩模晾在一边,去吧台叫了一杯鸡尾酒:“你他妈喝了多少?”
那个醉鬼答非所问:“你帮我找她。”
酗酒加抽烟,他嗓子哑得快发不出声来。
陆启东觉得这哥们儿怪可怜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家那个没住酒店也没住旅馆,躲在犄角旮旯里呢。”
霍常寻一个,再加他和容历,差不多把帝都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他都怀疑人不在帝都,出市了,或者出国了。
霍常寻醉得稀里糊涂,也听不进去:“你再帮我找找。”
他语气贼像那只绝育狗,生无可恋。
“求你了。”
陆启东:“……”
心里好不是滋味,说好了一起浪到永久,他却偷偷有了心爱的狗……
他昨天去见了霍常寻,那哪是个人,就几天功夫,瘦了一大圈,头发不剪,胡子不刮,卧室里全是烟头和酒瓶子,好好的一张俊脸,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去哪都抱着那个粉头盔,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这哥们,纪菱染一走,真废了。
电话那边,咣的一声,又是开酒的声音,霍常寻喊了他两声‘东子’。
陆启东心塞:“干嘛干嘛!”
他一副烟酒嗓子低哑无力,竟透着一股子脆弱:“我找不到,你帮帮我,帮我把她找回来。”
脆弱?
丫的,这辈子还能在霍常寻身上看到这两个字。
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浪荡不羁的人,动起真格来,越不要命,陆启东感慨:“我还以为你只是玩玩,顶多算认真玩玩。”怎么就把命玩进去了。
那边乒乒乓乓的响。
霍常寻摔了:“玩个屁,老子没她不行!”
陆启东:“……”
老天保佑,千万别像容历和霍常寻,也整个小祖宗来折磨他。
纪菱染走了十天了,霍常寻完全废了,不吃不喝不睡,到处找人,简直惊呆了一众人。
这还是那个浪天浪地的风流二公子吗?
这天,容老爷子约了霍老爷子下棋,就说起了这事。
“老霍啊,你家常寻最近怎么了?我昨天看见他,怎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整个一颓丧青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流浪回来呢。
霍老爷子捏着颗黑棋:“他呀,被个姑娘甩了,正要死不活呢。”
容老爷子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事?”
大院哪个不知道那个花丛里打滚的小混蛋,居然还有失恋的一天。
“可不!我倒很想见见那姑娘,问问她用的什么家法,这么管用。”霍老爷子下了一子,“常寻那小子一身的毛病,他爸妈都管不了他,被这姑娘给他治的!”
“这是好事呀,终于有个管得住的了。”容老爷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就问了,“那俩人怎么分手了?”
“那姑娘眼神好啊,瞧出来了我家臭小子是个猪蹄子。”
“……”
容老爷子手里的棋子掉了: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啊。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霍老爷子的铃声,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年纪大了,不仅耳背,还眼花,霍老爷子揣着手机瞅了好几眼才接通:“喂。”
是陆启东。
“东子啊。”
电话那头,陆启东说得很快。
霍老爷子听得不是很清楚:“什么事啊?你大声点。”
陆启东嚎:“常——寻——出——车——祸——了!”
霍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什么?!车祸?!”
霍常寻出车祸了,在建安路,和一辆小车子相撞,陆启东在电话里说,撞得很严重,人还在重症监护室。
霍家的二公子出车祸,那可是天大的事,帝都的记者纷纷跑去医院蹲守,势必拿下第一手资料。
萧荆禾傍晚才看到微博热搜。
容历刚接完电话,说他半小时后到医院。
“你要去医院吗?”
“嗯。”容历拿了车钥匙,嘱咐她,“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别等我。”
萧荆禾说好,外面天有些阴,雨将下未下,她去拿了一把伞给容历:“霍常寻是不是伤得很重?都上热搜了。”
容历接了伞:“不重。”语气从容自若,道,“装的。”
萧荆禾:“……”
整个帝都都因为霍家公子重伤乱了套,结果是场风月计,他们这群人啊,各个都会玩,玩心玩计玩钱玩命。
她失笑:“你去医院帮着演戏吗?”她大概能猜到霍常寻的意图了。
容历摇头:“我是去谈正事。”
至于是什么正事,萧荆禾没问:“早点回来。”
“八点半就回来。”容历换了鞋,靠在玄关的柜子上,稍稍低头,“亲一下。”
帝后46:容历求婚
“八点半就回来。”容历换了鞋,靠在玄关的柜子上,稍稍低头,“亲一下。”
萧荆禾笑着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容历出门后,她正要去洗漱,何凉青的电话打过来。
“凉青。”
何凉青在电话里说:“明天帮我搬家吧。”
萧荆禾走到餐桌,倒了一杯温水:“要搬回去了吗?”
“嗯,江裴已经落网了。”何凉青说,“我一直住别人家不方便。”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容棠的,隔壁就是宁也,到底有些不自在,并不适合久住。
萧荆禾喝了水,拿了个抱枕窝在沙发上坐着,想了想,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凉青,你知道的,报恩只是借口,容棠和宁也的醉翁之意都不在酒。”
何凉青默了片刻:“我知道。”
她心思剔透玲珑,萧荆禾不用多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阿禾,”过了许久,她叹了声,“他太小了。”太年轻了,还没见过这个花花世界,只看到了个轮廓,便以为是所有。
萧荆禾不这么想。
“在我看来,这不是理由。”她了解何凉青,父母失败的婚姻在她那留下了些负面的东西,面对感情顾及会很多,抛开这些,她问何凉青,“不管别的,你喜欢他吗?”
何凉青愣住了。
她喜欢吗?
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
她对萧荆禾道了声‘回聊’,去开门,走廊的灯有些暗,宁也背着光站在门口,白色卫衣,黑色休闲裤,闷青亚麻的短发最近换了颜色,微微带了酒红,大胆又张扬的颜色,很适合他。
一身的少年气,美好得像一幅现代画,浓墨重彩。
他生得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内双,眼角带勾,不笑时,有些厉害劲儿,这会儿正笑着,才有了几分那个年纪的青涩:“我刚才陪我妈去了一趟超市,给你买了芒果。”
水果里面,她最喜欢的便是芒果。
何凉青接过他手上的袋子:“谢谢。”
他站在门口,没有走,眉头打了结,很纠结的表情。
“做饭的阿姨家里有事,”他问得小心,眼里全是期待,“我能来你这吃饭吗?”
容棠总说,宁也脾气不好,让她多包涵。
好像不是这样。
他在她跟前,总是胆怯又小心,总是带着讨好。
何凉青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以。”这是这一周第四次了,他过来她这边吃饭。
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她也摸清了他的喜好,他不怎么吃辣,喜欢甜,上次她做了糖醋排骨,他吃了三碗饭,还有,他特别喜欢西红柿。
晚上,她加了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西红柿紫菜虾仁汤。
饭吃得差不多了,她说:“我明天搬回去。”
宁也手里的汤匙掉地上了。
他愣了一下神,才抬头看她,刘海挡住了光,细细碎碎的影子落进眼里:“能不能不走?”神色里,有显而易见的慌乱。
何凉青摇摇头。
他拧了一下眉头,脑袋一耷拉:“我吃饱了。”站起身,低着个头,语气很低,闷闷不乐,“我去阳台待会儿,等你吃完再来洗碗。”
何凉青想叫住他,话到嘴边,还是没出声,垂放在桌布下的双手被她捏出了冷汗。
“凉青。”
宁也突然回头,突然喊她。
她抬头:“嗯。”
他犹豫了许久,像是攒了很大的勇气:“如果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年龄都改成和你同龄,”他舔了一下唇角,不自在地抓了一把头发,“那样,我能不能追你?”
何凉青一时失语。
没等到回答,他懊悔地抿了抿唇,低头,盯着脚下那双蓝白格子的拖鞋。
“别改了。”何凉青说。
被拒绝了……
他又抓了一把头发,发型被弄得乱糟糟的,表情很失落很失落。
“可以。”
“嗯?”他抬头看她,有点懵。
她走过去,说了后半句:“可以追。”
阿禾问她喜欢吗?
喜欢的。
不喜欢的话,她不会住进这房子,不会毫无原则地惯着一个人,一点底线都没有。
“哦,那我追你。”
宁也站在阳台,笑得眯了眼睛。
容历七点到了医院,陆启东已经在那了,为了配合霍常寻的戏,他还装模作样地穿了身蓝色的隔离衣,这会儿病房门关着,他本性就暴露了,大喇喇躺在沙发上,一双大长腿搭在凳子上,隔离衣敞着,剥了个橘子吃得悠哉悠哉,见容历进来,吭了声:“来了。”
霍常寻坐病床上,一张俊脸没点血色,左边侧脸有擦伤,手腕缠了绷带,坐那吞云吐雾,目光无神,人瘦了一圈,看上去确实病恹恹的。
车祸是真,伤也是真,不过,就皮外伤。
也亏得他一副皮囊生得好,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竟还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的高级厌世美。
容历拉了把椅子坐下:“把烟掐了。”
霍常寻狠狠抽了一口,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半点掐烟的意思都没有:“老子心烦。”
容历懒得跟他扯,直接截了他的烟,摁在了烟灰缸里,云淡风轻般,说了句:“最近没避孕,不想吸二手烟。”
没避孕?!
我靠!陆启东差点被橘子呛到:“不是吧,这么早要孩子?”
他们这群人,不到三十都不肯进婚姻的坟墓,更别说最古板的容历了,居然玩未婚先孕。
容历轻描淡写:“嗯,想结婚了。”
说到结婚,他眉眼柔和。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陆启东闻出了一股子恨嫁的味道。
霍常寻冷眼,因为瘦了些,轮廓更凌厉分明:“妈的,来打击我呢?”
容历不置可否。
“都给你安排好了,人只要出现了,就能给你找到,要是人没出现,”他说得从容,“罢手吧,她心里没你。”
霍常寻冷哼一声。
“罢手?”他抱着手,往病床上一靠,有些烦躁,扯了扯病号服的领子,睨了容历一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她要不来,他翻了天也要逮到她,然后把人捉来,她敢再跑,他就敢关。
陆启东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丫的还想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啊。”
霍常寻一挑眉,目色阴沉沉的:“不行?”
何止霸王硬上弓,他还要让她怀上他的孩子,看她还要不要他这个孩子他爹。
陆启东嗤了声,扔了瓣橘子到嘴里:“霍狗子,强·奸罪了解一下。”
霍常寻舔了舔牙,一个枕头砸过去。
陆启东躲,笑得没心没肺。
容历看了一下时间,修长的腿往前伸,坐姿随意:“你的人帮你找了,现在该忙我的事了。”
一个个的,把哥儿们当驴啊。
陆启东高抬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手里的橘子皮稳稳当当地进了垃圾桶:“你又要干嘛?”
容历字正腔圆:“求婚。”
陆启东:“……”
霍常寻:“……”
他烦躁更甚了,颓丧着一张脸,恶声恶气:“艹,能不能别在老子失恋的时候求婚?”
容历不紧不慢:“不能。”
“……”
晚上十点半,容历才回来。
萧荆禾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回来了。”
外头没有下雨,乌云散开,一轮半圆的月笼在朦胧的纱雾里,光晕模模糊糊。
容历把伞放好,从玄关出来,走到沙发旁:“怎么还没睡?”
陆启东没个正行,东拉西扯了一堆,本来以为八点半能结束,硬是磨蹭折腾到了十点多。
他给她打过电话,让她早些睡。
客厅里开了空调,温度阴凉,她穿着短袖的睡衣,身上裹了件毯子:“在等你。”坐起来,毯子滑到了腿上,“谈什么事?到这么晚。”
容历帮她把毯子盖好:“正事。”
至于是什么正事……
“不能告诉我?”萧荆禾反而好奇了,容历平时不怎么瞒她,大事小事,只要她问了,他都会跟她说。
这次,例外。
容历说:“之后再告诉你。”
她没有再问了,穿了拖鞋起身:“要不要吃宵夜?我给你做。”
容历把她拉到怀里:“不吃了。”他抱了一会儿,才松开,语气一本正经,问她,“我去洗澡,一起吗?”
这邀请,听着正儿八经的。
萧荆禾失笑:“你学坏了。”她家的老古董也爱上鸳鸯浴了。
容历神色颇不自然,不看她,凑过去,有些懊恼,有些认命地在她耳边说:“都是你教的。”
嗯,是她教的,从床上,到浴室。
她也不否认。
容历牵着她,去了浴室,关上门,然后吻她,一边慢条斯理地脱自己的衣服。
“阿禾。”
“嗯。”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你今天是危险期。”
这一阵子,他们都没有避孕。
萧荆禾歪头,躲开他的吻:“那要戴着做吗?”她在床上比较听话,容历说什么是什么。
他说:“不想。”又说,“我最近没抽烟也没喝酒。”
她顺着他:“那就不戴。”
他亲了亲她,去开了水,然后抱她到浴缸里去。
一场欢爱,到深夜。
结束后,萧荆禾很累,容历心里搁了事,完全没有睡意,手机一直在闪,他拿起来,把光线调暗。
【容历是只早婚狗!】
这群聊名,一看就知道是陆启东刚改的,群里四个人,他们三个,还有个万年不冒泡的霍一宁。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不用满天星,用玫瑰行不?
帝后47:容历阿禾大结局(多章合并)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不用满天星,用玫瑰行不?容历。
陆启东艾特了容历,容历回得很快。
容历:阿禾喜欢满天星。
行吧,您老宠着呗。陆启东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戴了朵大红花的猪,摇着猪尾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行吧,空运。
一条打完,马上又发来一条。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就是量太大,只能用干花,不过你放心,保证美哭你。
容历:场地呢?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我办事你放心。
这句话后面,又带了个抽烟戴眼镜的大佬表情包。
容历:不放心。
表情包:哼~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那你自己有更好的方案?
没有。
在这方面,容历十分不擅长,思想也古。一开始,他是提了方案的,从采纳,到下聘,到迎亲,所有步骤都想过了。陆启东对这个方案评价了三个字:老古董。
霍常寻失恋,根本不理人。
陆启东在群里艾特了霍常寻。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霍狗子,还活着就吭一声。
霍常寻字都懒得打,拍了个用502粘头盔的照片过来,那个被陆启东踩坏的粉色头盔,到现在都没粘好。
这事,陆启东理亏。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您老继续,小的不打扰您了。
陆启东又艾特容历。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戒指呢?
容历:嗯。
容历不怎么喜欢打字,社交软件用得少,回复都很简短,陆启东相反,活跃得像个假号。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万事俱备了,等着吧,东爷给你弄个毕生难忘的求婚!
万年不冒泡的霍一宁,终于吭了一声。
刑侦一队霍一宁:恭喜容历
容历:嗯。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哟,霍队您老终于上线了。
刑侦一队霍一宁:嗯,上线看看我老婆的朋友圈。
宇宙第一帅是你陆哥哥:……
然后,群名被陆启东改成了【滚蛋吧,结婚狗】
容历刚把手机搁下,枕边的姑娘醒了,半眯着眼喊他。
“容历。”
容历把人抱进怀里:“吵醒你了?”
萧荆禾摇头,嗓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她累得厉害,眼睛没睁开,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咕哝了声:“渴。”
“我去倒水。”
容历亲了亲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她又睡过去了,睡相不怎么老实,被子有一大半滑下了床,他把被子给她盖好,俯身去摸她的小脸。
“阿禾,”声音敲在她耳边,低低的,“喝了水再睡。”
到底是被他折腾狠了,眼睛都累得不想睁开。
容历失笑,抱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身上,把杯子喂到她嘴边:“阿禾,张嘴。”
她听话,张嘴喝了半杯。
容历给她擦了擦嘴,俯身问:“还要吗?”
她摇头,推开他,自己往被子里钻。
容历哭笑不得,放下杯子,去给她掖好被角,他两辈子都没伺候过人,她住进来之后,这伺候人的举动,越发得心应手了。
关了灯,他躺下去,把她抱进怀里:“阿禾,明天我们约会好不好?”
“好。”
应了一声,她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盛夏的光,兜头而来。到了傍晚,暮色一重一重压下来,燥热才褪了几分,几缕风荡着,刮着繁茂的枝丫,把天边最后一抹金黄的夕阳碎成满地斑驳。
绿地是帝都光景最好的湿地公园,天已经暗下来了,路灯却没有亮,从鹅卵石铺的小径里走进去,方才能看见随处可见的光线,一道一道从人脑门上的电筒里射出来。
十多个穿着工装衣裤的男人,各个头戴探照灯。
为首叉腰的男人四十来岁,正吆喝着那群人干活。
“诶诶诶,”男人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一个伙计脑袋上,“你呢你呢!”
那伙计头一晃,脑袋上的光也跟着一晃:“怎么了老板?”
老板瞥了他一眼,颇为嫌弃:“没读过书啊,荆字不会写?少了一横了!”
小伙子很年轻,有点憨愣,瞅着地上的满天星:“少了吗?”
“……”
老板想起来了,这个是新来的,才十五岁,初中都没念完,还算个童工。
童工小伙子还算上道:“我这就加一横。”
然后,他一溜烟跑去搬花。
四周全是满天星,香味不浓,老板有点鼻炎,觉得痒得慌,往后退了几步,拿着个喇叭指挥:“快点快点,中间的字用红色的,剩下的都铺白色的干花。”
这群人都是他从工地上请来的,旁边戴黄色安全帽的,是工头,以前也合作过,一来二去地熟了,便问:“曾老板,这么大片空地,要全部铺满吗?”
曾老板摸了摸自个儿的啤酒肚:“要。”
“曾老板,这是谁求婚啊?”这么大手笔,整个绿地都能包下来,可是不得了啊。
“管他谁。”曾老板不多说,嘴严。
工头实在好奇,嘀咕:“又是直升机,又是飞行器的,得花多少钱啊。”铁定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求个婚,星星都能炸下来那种。
“大院里的公子哥,有的是钱。”那几位公子哥的事儿,曾老板也不敢多说,“管那么多干嘛,干你的活。”
工头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就是好奇,这么沙雕的主意,谁想的。”
身后,冷不丁地砸过来一个字——
“我。”
曾老板后颈一凉,回头,磕巴了:“陆、陆少。”
陆启东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偏偏,留了个非常富有大佬气质的寸头,剑眉星目,认真瞧人时,眼里一股子乖张,大佬心情不爽,冷着眉眼,很凶的样子:“哪里沙雕了?你懂不懂浪漫?懂不懂情调?你才沙雕!”
曾老板与工头:“……”
哼。
一群没审美、不懂欣赏的沙雕!
陆启东懒得跟沙雕解释他这个浪漫又有情调的方案,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他直接拨了容历的电话。
“到了没?”
容历说:“在开车。”
“到了绿地门口吱个声。”
“嗯。”
陆启东挂了电话后,瞥了曾老板一眼:“待会儿都听我指示。”
“好的陆少。”
陆启东摆摆手,曾老板继续忙去了,然后电话挨个打过去,一一下达指令。
“小刘,直升机和孔明灯准备好了没?”
负责直升机小组的小刘毕恭毕敬地回答:“都准备好了,陆少,等人到了观星台,直升机立马开个‘心’出来。”
嗯,不错。
陆启东又切了个电话,寻了个椅子坐下,二郎腿翘着,那该死的大佬气质挡都挡不住:“小周,飞行器测试过了吗?”
小周回得爽快:“已经测试了,距离和速度都没问题,保证容少求完婚就送上戒指。”
嗯,不错。
陆启东继续拨电话:“小吴,烟花呢?”
烟花组的小吴笑得像朵老菊花:“都摆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立马给您放个爱老虎油出来。”
陆启东颇为满意啊,摸了摸下巴:“嗯,不错不错。”
怎么沙雕了,多浪漫啊,多有情调啊。
他想的方案,怎么可能沙雕!
陆启东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又差使鲜花组的曾老板:“去,把那条路都给我铺上玫瑰花瓣。”
“得嘞。”
陆大佬抬抬手:“还有串灯,全部挂上。”
“好嘞!”
搬花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怎么回事,这股扑面而来的沙雕感。
搬花工甲低着头,一边铺红玫瑰,一边和同伴咬耳朵:“我咋觉得这花花绿绿的,整得像夜场呢。”
“不像。”搬花工乙抬头看了一下五颜六色的小串灯,“像花灯会。”
十多分钟过去,场地基本布置完了,就等主角登场了。
前面那条通往绿地观星台的小径上,铺满了玫瑰花瓣,陆启东用了最贵品种的香槟玫瑰,这风吹花瓣满天飞的效果令他甚是满意,正欣赏着,一个纤瘦的背影突然撞到他眼里。
是个女孩子,白裙子,帆布鞋,披散的头发微卷,什么颜色都没染,她个子不高,应该还不足一米六,脚步很慢,踩着一地玫瑰。
陆启东眉头一拧,从椅子上站起来:“喂,你谁呀?”他看了一眼被踩坏的玫瑰,很是不满,恶声恶气地冲着女孩子喊,“这里今晚不可以进。”
女孩还背着身,问:“为什么不可以进?”
声音细细软软的,很斯文。
陆启东是个大老粗,不会怜香惜玉,不爽了就摆在脸上:“这里今晚被我承包了,你没看到入口‘禁止入内’四个大字?”
她转过身来,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抱歉,我是盲人。”
陆启东看着女孩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愣住了,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什么类别的都有,而眼前的人,甚至称不上漂亮,顶多是干净清秀,偏偏,这一眼后,他挪不开目光了。
她生得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了,只是,瞳孔里暗淡无光,像蒙了尘的珍珠。
完了……
心肌梗塞了。
他失语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一开口,就结巴了:“你、你、你去哪?”这是第一个让他说话都不利索的姑娘,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不知道怎么走到她跟前的,“我、我、我带你去。”
女孩拿着导盲棍,瘦瘦的一截手腕很细,很白,细得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白得能看清上面青紫的血管,她小心戒备着:“可以进去吗?”
陆启东立马说:“可以!”
她笑了,淡淡的,很浅很浅的笑,露出左边的小酒窝:“这里没有盲道,你可以带我上观星台吗?”
陆启东想也不想:“可以!”
带她上天他都愿意。
心头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似的,又疼又麻的,有什么像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然后牢牢盘踞在他心坎。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身侧,不敢惊着她,用尽量友好轻柔的语气跟她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牵着你……的导盲棍。”
她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导盲棍抬高:“谢谢。”
盲人手里那根导盲棍,不仅是眼睛,也是防身的武器,是女孩所有的安全感。
七点,容历和萧荆禾到了绿地。
华灯初上的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公园里,没有一点霓虹。
萧荆禾下了车,环顾了一周:“为什么来这?”
只有远处的灯光和月光,有些暗,容历牵住她,说:“绿地有个观星台,听别人说不错。”
绿地的观星台很有名,是情侣约会的圣地。
萧荆禾跟着容历,走在他的右手边:“路灯怎么都不亮了?”
容历默了一下:“可能坏了。”
陆启东说,女孩子都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比如灯光,比如烟火,还比如鲜花,所以,陆启东提议在整个绿地都挂上星星串灯,天上漫天星斗,地上星辰遍布,又美又梦幻。
他采纳了陆启东的意见。
萧荆禾觉得奇怪:“这一带到了晚上很热闹的,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自然没人,陆启东从五点就开始清人。还是他亲自去找负责人施了压,才把整个绿地占用。
容历嘴上却解释:“没人是因为路灯坏了。”
他话刚说完——
突然!
满树花灯开,红的,绿的,遍布眼帘。
容历:“……”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昨晚说好了的,等他们上了观星台,才亮灯。
“容历,”萧荆禾被眼前的光景停住了目光,指着小径尽头,“我好像看到了满天星。”
所有灯串都亮着,地上璀璨迷离一片,与头顶星辰交相辉映,亮如白昼,这条路往前,五十米,就是花海,是她喜欢的满天星。
流程乱了,他准备好的话也有些乱了:“阿禾,我——”
又不等他说完。
“砰!砰!砰!砰!”
连续数声响,漫天烟花炸开,像下了一场缤纷的雨。
容历:“……”
他想骂人了。
想骂人的还有直升飞机负责小组的小刘,正在观星台对面的亭子里观望呢,被突然炸开的烟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不是等孔明灯放完了,再放烟花吗?”
“不知道嘞。”下面的哥们儿问,“刘哥,那孔明灯还放不放了?”
小刘想了想:“估计是求婚成功了,赶紧放。”
“好嘞。”
小刘吆喝着,直升飞机赶紧开起来,还要开个‘心’出来,孔明灯也要迅速放起来。然后呢,飞行器组看见直升飞机出来了,也跟着把飞行器开上了天。
天上一锅粥,啥都有了。
所有流程全部乱了套,容历眉头越皱越紧,抿着唇沉默了很久:“阿禾,我有话同你说。”
烟花很吵,她没怎么听清楚:“什么?”
“你——”
容历的话被慌慌张张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着火了!着火了!”
前面小路里,有人跑出来,戴着个安全帽,顶着个探照灯,边跑边喊着火了。
萧荆禾把人拦下:“哪里着火了?”
男人指后面,脑门上冷汗直流:“烟花打中了孔明灯,然后掉下来,把满天星烧着了。”
容历:“……”
他想拧掉陆启东的狗头!
“这附近有没有消防栓和水源?”萧荆禾问那个跑出来的男人,
对方脸上黝黑,盯着萧荆禾瞅了半天才回答:“有,在那边。”
“容历,”萧荆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你在这等我,我去灭火。”
“……”
到头来,还要他家阿禾去灭火。
容历弄死陆启东的心都有了:“我跟你一起去。”
好好的求婚,就这么搞成了火灾现场。
陆启东,摊上大事了!
次日,早间新闻点名批评了某资本家,为了搞情调,破坏公共财物,如数赔偿之外,另被拘留了十二小时。
早上七八点,军区大院里就听见有人在嗷嗷叫。
容老爷子刚起呢:“大清早的,谁在叫唤?”
容菱昨儿个在大院留宿了,自然听说了,跟老爷子解释:“爷爷,是陆家小子。”
陆家的院子就在容家后面,老爷子耳背听不清楚,容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作他想,陆家虽然有几个小子,但闯祸的肯定是陆启东。
老爷子问了:“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陆家那个小子,跟霍家的二小子一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容菱说:“东子昨晚把绿地给烧了,刚从公安局回来,陆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执行家法呢。”
陆家的家法很简单粗暴,就一根擀面杖。
容老爷子听完都惊呆了:“这些个小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湿地公园都敢烧了。”他赶紧给自家孙子打电话,“子说啊,东子把公园都烧了,这种行为太恶劣了,你可千万别跟东子学坏了。”
光听声音,也听得出来容历压着的怒气:“爷爷。”
“啊?”
这么正经严肃干嘛。
容历说:“我不跟傻子玩。”
容老爷子:“……”
容历挂了电话,抬头便看见萧荆禾坐在吊篮椅上笑,眼里含着几分促狭的意味。
他走过去,抬着她的下巴,低头与她直视:“阿禾,笑什么?”
隔得近,她眼里有他明晃晃的倒影,阳光碎在里面,笑都明媚了三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容历否认:“没有。”
她笑得更开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学着他,手指挑他的下巴:“昨天晚上灭火的时候我看到了,满天星上铺了我的名字。”
还有那烟花,那孔明灯,全是示爱的痕迹。
容历:“……”
昨晚太荒诞,他不想承认,可一时又无言以对。
她从吊篮椅上站起来,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明眸善睐,眼里都是花开:“容历,你是不是要求婚啊?”
容历懊恼地、认命地点了头:“……嗯。”一股燥郁在眉宇间萦绕难去,“都被陆启东搞砸了。”
陆启东为了红颜一笑,占了求婚的领地,打乱了所有步骤,给人姑娘下了一场烟花雨。
“你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好?”她声音里混着点笑,唇落在他脸上,轻轻地吮。
她在哄他呢。
他心情极度不好,从昨晚到现在,都冷着眉眼。
“阿禾,”他扶住她的腰,“这次不算。”
陆启东那个狗东西,他是再也不信了。
“不用这么麻烦。”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眼里一直晕着笑意,英气的眉眼柔和了,举手投足里都有温柔,她说,“容历,你只要问我愿不愿意?”
容历不解。
“你问啊。”
她笑着催促。
那是看着最欢喜的人,笑得最好看时的模样。
容历便问了:“你愿不愿意?”
她毫不犹豫:“我愿意。”踮起脚,她目光灼灼,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愿意嫁给你。”
容历眸光亮了,像是星辰突然碎在了碧波荡漾的湖面。
他的将军,怎么就这般轻易对他折了腰呢,乖得让他于心不忍:“八月二十八好不好?我想在那天娶你。”
萧荆禾把脸枕在他肩上:“好。”
称不上求婚,也不天时地利人和,她就这样把一生许给了他。
婚礼定在了农历的八月二十八,准备的时间不多,要忙的事情却很多,容家没让两个新人忙活,容历的五个姐姐都回来了,亲自操办他的婚礼。
容家的老六要结婚了,娶的是个消防员姑娘,才一天,大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容老爷子连狗都没放过,对着齐小三家那只绝育了的狗说:我家孙子要结婚了,看你这单身狗,可怜啊,蛋都没有,哪只母狗愿意要你。
绝育狗:“……”
它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简直生无可恋!
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成天拉着大院里的老头子们炫耀自个儿的孙媳妇,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很快就要当曾爷爷了,嘚瑟得尾巴都要翘上天。
哦,提一嘴,陆家的小子最近收敛了,有人说,是因为早间新闻点醒了他,于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也有人说,是因为发小要结婚了,受了刺激,开始悔悟人生了。
可事实是——
陆启东用力吸了口烟:“常寻,我爱上一个姑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桀骜与戾气全部散了去,不见了乖张,就像个寻常的愣头青年,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无措又慌乱。
他以前总是说,千万别像容历和霍常寻,供个祖宗找罪受,可真遇到那个姑娘之后,就懊悔了,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早一点认得她,竟让她一个人拄着导盲棍走了那么久。
霍常寻好笑地看他:“容历求婚那晚,你带上观星台那个?”那晚他没去,不过也听说了个七七八八。
陆启东为了给人姑娘下场烟花雨,搞砸了容历的求婚不说,还把绿地给烧了,最后还是萧荆禾去灭的火。
他表情颓丧得很:“嗯。”
这心事重重的样子,都不像他了。
霍常寻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是盲人?”
“嗯。”陆启东吸了口烟,嗓子是哑的,“常寻,你不知道,我都想把我的眼睛挖给她了。”
才见了两面,眼睛都舍得给了。
陆启东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什么姑娘没见过,什么风花雪月没玩过,这是第一个,让他颓成这样的姑娘。
霍常寻也点了根烟:“真那么喜欢?”
陆启东没想,用力点头,平时最吊儿郎当没正行的人,这会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了。”
才见了两面,至于吗?这个大老粗,也有折腰的一天。
霍常寻顺着他的话:“叫什么?”
“陆之林。”
手上的烟在燃着,白色的烟飘进眼里,眸光不太清明了,嘴里像嚼了茶叶,开始苦涩,而后又甘甜。
陆启东说:“她叫林星河。”
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有一条叫念念的导盲犬。陆启东见过那条导盲犬,当时他就想,以后啊,这只狗可以歇了,因为他要上任了。
窗外的云遮了太阳,树缝里漏出点点摇晃的斑驳,背光坐在阴影里的人,安静极了,像一幅静止的画,画的是江南水乡里,从雨雾里走出来的姑娘。
“星河。”
林星河坐在孤儿院大厅的旧沙发上,朝声源的方向回头:“嗯?”
院长走过来扶她:“可以上课了。”
“好。”她把导盲棍折叠好,放进包里,皮肤瓷白,迎着光的眼睛里清澈,只是无神,她问,“菱染老师呢?”
林星河是孤儿院的老师,教盲文,纪菱染刚来没几天,是教音乐的。
院长四十多岁,生得面善,说话的语速很慢:“她出去了。”边走,边说,“她手机不是摔坏了嘛,刚拿回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看完手机就跑出去了。”
帝都人民医院。
“你好,请问霍常寻在哪个病房?”
纪菱染是跑着来的,扶着护士站的台子,喘得厉害。
护士抬头,审视了几眼:“你是他什么人?”
若是非亲非故,肯定不让探视,她便答:“女朋友。”怕对方不信,她拿出手机,翻出了她和霍常寻唯一的一张合照。
护士信了,为她指路:“在304重症病房,前面那栋,三楼就是。”
“谢谢。”
“不客气。”
医院的电梯里很多人,纪菱染等不及,跑着上去的。她推开门的时候,病房里除了霍常寻,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霍常寻和那个漂亮女人都愣住了。
她也是,脚步像灌了铅,定在那里,一步都走不动。
“染染。”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霍常寻,突然坐起来。
纪菱染傻在那里,眼眶渐渐红了。
霍常寻慌了神似的,拔了身上装模作样的各种管子,跳下病床,鞋也不穿,赤着脚跑到她身边,第一反应是着急忙慌地辩解。
他想拉她的手,又不敢,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染染,你别误会,我跟她不熟的。”回头,脸色立马换了,凶神恶煞地冲病房里的女人吼,“你还不快滚!”
“……”
这厚此薄彼的样子啊。
刘歆放下文件袋:“合同放这,走了。”放下东西,转身走人,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女孩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
这就是霍常寻心尖尖上的人啊,真嫩。
等刘歆走后,霍常寻把门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纪菱染身边。
“染染。”
他声音压的低,很明显的示好。
纪菱染没有应。
他伸手,拉拉她的手:“染染。”
本来也气的,气她就这么跑了,可见着她了,也顾不上气,心有余悸着,也庆幸着,还好她来了。
她走的这些天,他浑浑噩噩,只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离了她不行,所以,只要她回来,他以后什么都顺着她。
“染染。”
她不答应,他走过去,要抱她。
她立马推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霍常寻,你骗我。”声音一哽,她蹲下,眼泪跟着掉下来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他啊,很坏,总是骗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可偏偏呢,她逃也逃不掉。
为什么回来了?
她都来不及想,看到他住院的消息后,身体就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纪菱染啊纪菱染,你怎么就自投罗网了……
“我不死。”霍常寻蹲下去,端着她的脸,擦她眼角的泪,“还没跟你过够,不舍得死。”
她打他,一拳一拳,落在他肩上,气他,更气自己。
“混蛋,王八蛋,王八羔子……”
小猪小狗小猫小乌龟全部骂了一遍,骂着骂着就哭得狠了。
“不哭了。”
她还在哭。
霍常寻低头,去吻她,她张嘴,用力咬了一口,她知道的,她完了,一颗心全部陷进去了。
后来呀,
霍常寻哄纪菱染,说重新开始,说从牵手起,说他重新追她,说让她去留学,说他不介意网恋。
结果呢,
他把纪菱染的肚子弄大了……
陆启东:禽兽!畜生!
这就都是后话了,且后面再慢慢道来。
农历八月二十八,天晴。
帝都影视城外,全是警卫,入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银灰色的保姆车停在路边,车窗紧闭,玻璃是单向可视的,瞧不见车里的光景。
这时,青年人从影视城里跑出来,对警卫说了什么,然后挤开人群去了路边,敲了敲车窗。
“笙姐。”
车上传来微微沙哑的声音,烟酒嗓:“拍不了吗?”
“对不起笙姐,都怪我,昨天导演跟我说了的,影视城今天有人办婚礼,不对外开放。”小麻越说越心虚了,“我昨晚斗地主斗晚了,就给忘脑后了。”
车里的人脾气好,没有责备:“没事,回酒店吧。”
“哦。”
小麻开了车门,一爬上去,余光就看见了后座上的人,惊讶不已:“时医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辆保姆车是姜九笙的,她有一周的戏要在帝都影视城里拍,莫冰临时有事,只有小麻这个助理跟过来了。
刚刚车上还只有姜九笙。
这会儿,时瑾坐在她身边,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有礼:“刚刚。”
两人中间,还坐着个小团子,小团子跟时瑾穿一样的衣服,小件的风衣穿在小团子身上,说不出的英俊绅士。
小团子乖巧又礼貌:“小麻叔叔。”
姜九笙身边的人,不管是助理还是导演,没一个不喜欢时天北的,粉粉嫩嫩的奶娃娃,端着那一身跟他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优雅与贵气,瞧着就让人欢喜。
小麻从车上摸了个彩虹糖递过去:“天北也来了呀。”
“嗯。”
时天北接了糖,礼貌地道了谢。
小麻这才把车门关上,车钥匙拧了半圈,正要开车走人,车窗被人敲响了。小麻把玻璃摇下去,就看见一张英俊硬朗的脸,一身西装,有模有样的。
“您是?”
对方没有回答,反问了句:“车上是姜九笙吗?”
“是。”小麻估摸着是追上来的粉丝,“你是来要签名的?”
对方笑起来有几分桀骜,气质豪爽不羁:“有人差我来请她过去喝一杯喜酒。”
小麻正要细问,后座,姜九笙开了口:“谁的喜酒?”
“容历。”
姜九笙与容历只合作过一次,见面次数不多,只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倒是时瑾与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车门从里面拉开。
时瑾先下来,伸手:“我是时瑾。”
清风霁月,雅人深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江北时瑾,认得认得,一个连指尖都泛出好看颜色的男人。陆启东伸手,握住:“我是陆启东。”
他笑,这张脸啊,着实是人间绝色。
便这样,时瑾与姜九笙被邀着进去吃一杯喜酒,刚进影视城的一处仿古宫殿,便听见了熟人的声音。
“瑟瑟,别看手机了,让眼睛歇会儿。”
是霍一宁。
景瑟埋头盯着手机,软软糯糯地撒娇:“队长,等一下,我舔个包先。”
她这游戏瘾,一直戒不掉,不是醉心在王者峡谷,就是奔走在吃鸡的道路上。
霍一宁好笑,揉了揉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头发,一抬头,看见了时瑾一家三口,诧异了一番:“巧啊。”
时瑾搂着姜九笙的腰,手里还牵着个小的,走到那一桌去:“不巧。”
沉迷游戏的景瑟抬起头,兴奋得忘了舔包:“笙笙表姐。”眼里一笑,全是星星,蠢蠢萌萌的,“小天北!”
时天北被爸爸牵着,乖巧地喊人:“表姨。”小身子站得端正,奶声奶气的,偏偏老气横秋地问好,“表姨父,你好。”
霍一宁颔首。
这中世纪的绅士做派,越来越像时瑾了。
孩子被时瑾牵着,姜九笙坐到景瑟旁边:“新娘子是谁?”
“是个消防员,”景瑟把游戏撂一边,眨巴眨巴眼,神秘兮兮地同姜九笙说,“容历叫她阿禾。”
她是《帝后》的忠实粉,姜九笙是《帝后》的主演,容历与阿禾这两个名字间有什么百转千回的故事,她们都很清楚。
姜九笙看了一眼宫殿前的红绸:“是乌尔那佳·莺沉?”
景瑟点头:“是的。”
姜九笙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思忖了许久,回眸看坐在身边的时瑾,靠过去,离他耳边很近:“时瑾,你信不信转世轮回?”
他说:“不信。”
她笑了一下:“我信。”
时瑾沉默,把时天北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用随身带着的手绢擦了擦杯子,倒了一杯椰奶给他。
时天北乖乖坐在那里喝,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瞧。
时瑾说:“帝都有家佛寺,听说很灵,婚礼结束了我们去一趟。”
姜九笙看他,不知他何意。
“去寺里做什么?”
他说:“求姻缘。”
求下一世姻缘。
她信来世,他信她。
姜九笙笑着应:“好啊。”
这时,礼乐奏响,新人踩着红绸走来。
时天北把椰奶放下,用手绢擦了擦嘴,再擦干净手,然后叠好手绢,放进兜里:“爸爸,可以把我抱起来吗?我想看新娘子。”
时瑾从座位上起来,把他抱起来。
“谢谢爸爸。”
“不用谢。”
这对父子俩!
霍一宁失笑。
没有请西洋乐,这场婚礼很有古韵,奏的是管弦丝竹,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年代感。新娘子穿着凤冠霞帔,被她的新郎牵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环佩叮当,摇曳生姿。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江山为聘,我也不再是大楚的王了。”容历站在宫殿的台阶上,面向他的新人,“乌尔那佳·莺沉,你愿意嫁给我吗?”
萧荆禾执着红花绸缎的另一端:“我愿意。”
他们声音很小,即便是不远处坐着的高堂也听不清端倪。
容历欠身,行了大楚的男儿礼:“在下天家七子,历亲王,容历。”他抬眸看着她,浅笑,“敢问姑娘芳名。”这番话,一字不差,一如初见。
她回礼:“定西将军府,阿禾。”
三拜天地,前世的愿,终得已了了,天家七子容历,娶了定西将军府的莺沉,在八月二十八。
他掀起她的盖头,吻了他的新娘。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门前》
洞房布置在了正殿里,里面的陈设完全仿古,从香炉到案几,都古色古香,别人不知道,只有萧荆禾知道,这洞房,像极了定西将军府的闺房。
何凉青关上门,免得红烛被风吹灭,又往香炉里添了点香料:“试了吗?”
萧荆禾点头:“嗯。”
“结果呢?”
她笑了,烛光微晃,盖头之下,光影碎在眼睛里,全是欢愉的漂亮影子。
何凉青也笑:“恭喜啊。”门外传来声音,她把香炉盖上,“容历来了,我先出去了。”
她出去了。
容历进来,关上门,拿了桌上的称杆,走到榻前,挑开萧荆禾的盖头。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含着笑,里面碎了点烛光,她闻到了淡淡酒香:“喝了很多酒吗?”
容历点头,蹲下去,手放在她膝盖上,仰着头看她:“还没有醉。”
“我给你弄点吃的。”
他拉住她:“先喝合卺酒。”
“好。”
容历去拿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坐在她身侧,与她交杯而饮,淡淡的桃花酿,在齿间弥留着香气。
放下酒杯,他把她的衣服和她的缠在一起。
萧荆禾前世也未出阁,不太懂这些习俗:“为什么要打结?”
容历很专注,低头,侧影摇红,他把两片衣角打了个结:“在大楚,新人都要这样的,寓意永结同心。”
“然后呢?”
他把她凤冠上的红绸取下来,系在手腕:“然后洞房。”
话落,他倾身上前,想吻吻她。
萧荆禾往后躲:“不能洞房。”
容历抬眸看她,红烛曳影,眼里是她略施粉黛后的容颜,漂亮得像画册的人儿,她拉着他那只系了红绸的手,放在了腹上:“容历,你要当爸爸了。”
容历微微怔了一会儿,笑了。
“嗯,洞房先欠着。”
神明在上,他心愿已了,往后余生,再无所求。
帝后48:容历阿禾的包子番外
萧荆禾孕期重了十来斤,不孕吐,还算轻松,只是胎位有些偏,要剖腹产,孩子出生之后,一向不活跃于社交的萧荆禾竟也开始晒娃了。
以下内容,取自萧荆禾的朋友圈。
【所有人可见】
“**年6月28,下午四点,足月,2。9千克,容历取名渐婉,字,琉璃。”附图。
容历:像你。
容昼清:辛苦。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我当曾爷爷了,撒花撒花。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回复往事随风:瞧把你嘚瑟的!
容棠:恭喜。
闻峥:恭喜。
容芙:恭喜六弟六弟妹。
容若:中年得子啊。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回复容若:你再不找个人结婚生子,你就等着老来得子吧!
霍常寻:我老婆让我问一下,那个小毯子哪里有卖?
萧荆禾回复霍常寻:我把链接发给你。
陆启东、宁也、何凉青等28人点赞。
【所有人可见】
“渐婉很安静,不吵不闹,晚上要喂三次,容历浅眠,渐婉一动他就醒了,换尿布与冲奶粉,他总比我快。”
容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萧荆禾回复容历:私聊。
容棠:不错,继续保持。
容若:我决定了,我要找个六弟这样的。
容芊回复容若:咱爸说,只要是男的就行。
霍常寻:三勺奶粉,放多少水?容历
容历回复霍常寻:奶粉罐上,自己找。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霍狗子,你儿子还没出生呢,晒毛线啊!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单身狗不配嫉妒。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什么时候过来住?我帮你们带孩子。
萧荆禾回复往事随风:爷爷,下周一过去。
容昼清、何凉青、宁也等25人点赞。
【家人可见】
“容历在医院陪我,渐婉在姑姑家,不认生,还是很乖,谢谢容棠”
容历:不要玩手机,睡一会儿。
容昼清:好好休养。
萧荆禾回复容昼清:好。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出任务的时候千万小心。
萧荆禾回复往事随风:嗯嗯。
容棠:小琉璃超乖的!好想生女儿!
宁也回复容棠:妈,高龄产妇了解一下。
宁同章回复容棠:老婆,二胎不?
容棠回复宁同章:又想跪榴莲了?
容芙:我后天去看琉璃。
【家人可见】
“渐婉低烧,晚上两点挂急诊,容历守了整晚。”
容菱:退烧了吗?
容历回复容菱:已退烧。
容棠:多给琉璃喂点水。
容昼清:大人也要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孩子不顾自个儿。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找的哪个医生?靠谱不?
容历回复往事随风:儿科的刘主任。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小刘啊,他医术不错。
【所有人可见】
“逗了半天,渐婉才哼了一声,像爸爸,是个深沉的小古董,不爱说话,很文静。算算时间,四个月零九天了,渐婉刚会踢腿,容历在教她翻身。”
霍常寻:我儿子上个月就会踢人了。
容历回复霍常寻:翻身会吗?
纪菱染回复容历:总总还不会翻身。
容历回复纪菱染:渐婉教了一遍就会了。
陆启东:一群丧心病狂的晒娃狂魔!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还没追到?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关你屁事!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琉璃会翻身了呀,我宝贝心肝就是厉害!
容昼清:性子像容历。
容棠:女孩子文静点好,大家闺秀都这样。
容芊:容历一个样啊。
容菱、宁也、闻峥等18人点赞。
【所有人可见】
“渐婉会说话了,第一声,叫的是爸爸,容历晚上喝了小半瓶红酒。”
容历:阿禾,我在教渐婉叫妈妈。
容昼清回复容历:记得教她叫爷爷。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回复容历:记得教琉璃叫曾爷爷!
容棠:姑姑+1
容菱:姑姑+2
容芊:姑姑+3
容芙:姑姑+4
容若:姑姑+5
霍常寻:我家总总那个兔崽子最先叫的居然是妹妹。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哈哈,上梁不正下梁歪!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我老婆看着呢,你他妈别乱说话。
纪菱染回复霍常寻:不要说脏话。
霍常寻回复纪菱染:哦。
陆启东回复纪菱染:帮我多照顾她行吗?她生病了,不让我去。
纪菱染回复陆启东:嗯,星河已经好多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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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可见】
“一周岁了。”附图
容历:周岁宴,秦氏酒店。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可爱,想要。
往事随风回复水晶男孩:你都有建国和忆苦两个曾孙了,还不满足?哼!贪婪的人类!
容昼清:我给琉璃打了平安锁,明天让人捎过去。
萧荆禾回复容昼清:谢谢爸。
容芙:琉璃越来越像妈妈了。
萧荆禾回复容芙:样子像我,性格像她爸爸。
霍常寻:我们总总周岁宴还有38天。
陆启东:寂寞!孤独!冷!
容芊、何凉青、宁也等30人点赞。
【所有人可见】
“渐婉抓周,抓了一只毛笔。”附图。
容历:不抓消防头盔就好,我们家有一个让我担惊受怕的就够了。
容昼清:我放的。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我家小琉璃以后长大了当书画家。
容棠:当老师也可以。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哼,要不是容老头把我的金算盘扔地上,琉璃肯定抓我放的。
往事随风回复水晶男孩:你一个老兵,怎么一身铜臭味!要抓让你家霍忆苦抓去。
陆启东:我放的高清小鲜肉海报呢?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地上。
何凉青:明天我去看渐婉萧荆禾
宁也回复何凉青:一起好不?
闻峥、宁同章、容菱等29人点赞。
【所有人可见】
“渐婉两周岁,很爱吃糖,容历担心她的牙齿,每天只给吃三颗,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说可不可以多吃一颗糖。”
容若:琉璃真的很喜欢吃糖,我给她倒水,都问我能不能加糖。
容昼清:不能多吃,蛀牙了孩子难受。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回复容昼清:我心肝宝贝生日,就要颗糖,你这个做爷爷的还不给?!
容历回复往事随风:爷爷,以后别偷偷给渐婉吃太多。
往事随风回复容历:人家没有。
容若回复往事随风:爷爷,我都看见很多回了!
往事随风回复容若:滚!
霍常寻:我家小兔崽子光吃奶粉,不吃饭。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打一顿就乖了。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滚!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回复霍常寻:忆苦也快两岁了啊,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我都要半只脚进棺材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琉璃这样的小棉袄。
霍常寻回复水晶男孩:爷爷,能说人话吗?
水晶男孩回复霍常寻:什么时候生二胎?
水晶男孩回复霍常寻:大猪蹄子,别装死,滚出来!
陆启东回复水晶男孩:霍爷爷,常寻造人去了哦,我刚刚打了电话过去,听见了一段现场直播。
容历:阿禾,屏蔽东子。
陆启东回复容历:……
【仅陆启东不可见】
“总总:渐婉,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
小姑娘抱着奶瓶脆生生地说:食不言寝不语。”附图
容历:我们渐婉,很乖。
萧荆禾回复容历:像你。
容若:楼上老夫老妻的,秀恩爱不厚道啊,还有,容历才不乖,他四岁的时候,我非要抱他,他三天没理我!
容昼清:教得好。
容芙: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容历。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霍家的小崽子,总缠着我们琉璃!哼!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回复往事随风:忆苦那小崽子,就喜欢跟漂亮小姑娘说话,养只小鸭子还要挑母的。
宁同章:大家闺秀呀~
霍常寻:我儿子这是被嫌弃了?
纪菱染:总总刚刚还说,琉璃是最漂亮的姐姐,要赚钱给琉璃买一屋子的糖。
萧荆禾回复纪菱染:琉璃已经蛀牙了。
纪菱染回复萧荆禾:那我让总总赚钱给琉璃买牙刷。
宁也、何凉青、容芊等19人点赞。
【仅陆启东可见】
“星河问渐婉,红色是什么样的?
渐婉说,红色是初升的太阳。
星河说:想看一看日出,即使,看不见它。”
陆启东:谢谢。
萧荆禾回复陆启东:不用谢。
【仅容历可见】
“渐婉很爱听书,不怎么喜欢童话故事,喜欢西游记。
她问:唐僧为什么不留在女儿国呢?
你说:因为众生。
渐婉还不懂什么是众生。
容历,你呢,为什么不留在大楚?”
容历:因为你,因为众生不如你。
萧荆禾回复容历:我知道答案,只是想再听你说一次。
【所有人可见】
“渐婉三周岁。”附图
容昼清:小公主生日快乐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小宝贝生日快乐
容芙:小公主生日快乐,健康成长。
霍常寻:越长越漂亮。
陆启东:琉璃公主生辰快乐。
何凉青:祝小琉璃生日快乐。
……
所有人都在祝福,唯独容历没有,他只回了一句话,在最后面。
容历:宝贝,谢谢。
晚上,萧荆禾问他:“为什么是谢谢?你要谢谢女儿什么?”
他吻着她,纠正:“是谢谢你。”
她不解:“嗯?”
容历看着她,目光温柔:“阿禾,你才是我的宝贝。”
【所有人可见】
“渐婉不让总总牵了,说男女授受不亲。”
容历:男女确实授受不亲。
萧荆禾回复容历:老古董。
容芊回复容历:你教的吧?
容昼清:我们琉璃很聪明,什么东西教一遍就都记住了。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长大的男娃娃是小猪蹄子!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你才是猪蹄子,下棋耍赖的猪蹄子!
陆启东:我四岁还在玩泥巴,琉璃这智商,我是服的。
纪菱染:总总问我,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容菱:我们琉璃是我见过最大家闺秀的大家闺秀。
何凉青、宁也、霍常寻等17人点赞。
【所有人可见】
“渐婉四周岁,是个漂亮的小花童。陆启东林星河新婚快乐”
陆启东:谢谢~
容菱:小公主生日快乐,恭喜东子。
容昼清:不错。
往事随风(容老爷子):我们琉璃最俊了。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五十步笑百步,要点脸啊。
何凉青:祝琉璃生日快乐。
宁也回复何凉青:那个长得像竹竿的男的跟你说了什么?
何凉青回复宁也:你别在这说。
宁也回复何凉青:我吃醋了,不想理你。
容棠回复宁也:给老娘滚!
容棠回复何凉青:我昨天买了两个榴莲,回头给你送一个过去,别心疼,让他跪着!
容历、宁同章、水晶男孩等26人点赞。
【仅容历可见】
“渐婉要当姐姐了。”
容历:恭喜,容太太。
萧荆禾回复容历:同喜,容先生。
当天晚上,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容历发了一条动态,仅萧荆禾可见。
“穷极吾生,钟其于卿。”
次年,5月19,上午九点,容家的小公子坠地,3。6千克,名字一早便取好了,是容历取的,名见(jian)知,字,宝瑜。
病房里都是人,小琉璃很乖,也不用人看,自己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色的小洋裙、小圆头皮鞋,头发盘成了两个球球,粉雕玉琢,漂亮得不像话。
“渐婉,”妈妈喊她,“过来这里。”
她爬下高高的凳子,走到病床旁边。
“这是弟弟。”
她盯着那个小小的团子看了很久,然后笑了,凑过去,软软糯糯地对小团子说:“宝瑜,我是姐姐。”
旁边,大姑姑说:“弟弟还小,还不会答应你。”
弟弟没有睁开眼睛,她怕吵了弟弟睡觉,就很小声地跟妈妈说话:“妈妈,你还痛不痛?”
萧荆禾摇头。
小琉璃才四岁多,很内敛文静,正正经经说话的模样竟有些老气横秋:“妈妈骗人,菱染阿姨说生宝宝很痛。”
“是很痛。”爸爸守在病床前,眼睛是红的,“渐婉,以后生日的时候,不要忘记了,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也受过很多痛。”
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后来的每一年,琉璃生日时,都会在妈妈的卧室里放一束满天星。
下午,纪菱染来探望萧荆禾,霍忆苦也来了。
霍忆苦的名字是他爷爷取的,他有个堂哥,叫建国,原本他爷爷给他取名立业的,他爸爸不同意,各退一步之后,取名忆苦。
忆苦思甜的忆苦,霍老爷子希望忆苦能记住先辈们的革命之苦,珍惜今日的世界和平。忆苦的小名是他妈妈取的,叫总总。
总总跟小琉璃只相差了一个来月,是很好的玩伴。
“琉璃。”总总搬了个小凳子坐小琉璃的旁边。
“嗯?”
小琉璃粉粉嫩嫩的,像他家里那个女孩子才玩的洋娃娃。
总总用肥嘟嘟的小手去拍小琉璃的背:“你别难过,总爷给你买糖吃。”
上个月霍常寻和纪菱染去了一趟江北,总总跟陆启东玩了几天,然后说话就很大佬了,在幼儿园里,小朋友要是不叫他总爷,他就吓哭人家!
小琉璃很文静,说话声音小小的:“我不难过的。”
小总爷表情奶萌奶萌的深沉:“不,你难过!”
她为什么难过呀?
小总爷说:“兜兜妈妈也生了个二胎,然后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去喜欢那个二胎了,兜兜就变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总爷跟东爷是一样霸气的,很社会地团手抱着,“琉璃,不难过哈,你娘不疼你,你爹不疼你,总爷疼你。”
小琉璃平时都是爸爸教养得多,也是个小古董:“总总,你不要说爷,你还小。”
“哦。”小总爷还是很听小伙伴的话的,爽快地改口了,“总哥疼你!”
“……”
总总比琉璃小了三十八天。
琉璃脆生生地说:“总总,我是姐姐。”
总总不管了,他就是‘大哥’,大哥突然有暴脾气了,嘴一噘,好生气哦:“要是我妈妈也生二胎了,哼,我就离家出走!”
冷不丁地。
“出走?”门口,男人抱着手,挑眉,笑得意味不明,“去哪啊?霍忆苦。”
不好!
敌军来犯!
东爷说了,做大哥的要能屈能伸,总哥也不怕怂,小肩膀一耸:“二爷。”
霍常寻被小兔崽子气笑了:“我是你老子。”
总总可上道了,立马改口:“老子。”
“……”
霍常寻拳头都痒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总总和他老爸霍常寻是冤家,上辈子的情敌,这辈子分外眼红,用陆启东的话说,一个寨子里容不下两个爷。
总爷就是二十八年前的霍二爷,别看他断奶没几年,很刚的,马蜂窝都给你打下来!
而且,总爷还有一招杀手锏。
“妈妈,”总爷眼珠子溜啊溜,一泡眼泪就出来了,哭唧唧地看着刚从病房外回来的妈妈,声泪俱下地告状,“呜呜呜……爸爸他打我……”
霍常寻:“……”
艹!
生了个妖孽。
霍总总是大院里最皮的孩子,七岁以下的孩子,全部归他管,不听话,总爷就教你做人,小琉璃则是最乖的那个,文文静静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全部会。
就是这个最乖的女孩子,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对父亲撒了个很大的谎。十三岁的少女,眉目温婉,亭亭玉立。
“爸爸,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她指心口:“这里。”
容历带她去了江北,挂了时瑾的号,天北医院的心外科在国内都闻名遐迩。所有检查都做了,时瑾的诊断只有两个字:正常。
容历早便察觉了:“渐婉,我没有教过你?不能撒谎。”
容渐婉低头,知错:“对不起。”
“我要听实话。”
十三岁的少女,刚刚抽条,很纤瘦,一双眼睛干干净净,不染半点俗世的脏污,她迟疑了片刻,对父亲坦白。
“我在找一个人。”停顿了片刻,少女声音清泠悦耳,“他叫时天北。”
她找过了,找不到,适才让父亲带她来,父亲有人脉,只是,不远千里,她寻的是个少年,她来之前不敢说实话,妈妈也说了,父亲是个老古董。
刚从心外办公室出来的时瑾顿足,抬头。
“时医生认识?”容历问。
时瑾不置可否,拨了个电话:“时天北,过来。”
半个小时后,少年逆着光走来,背后是大片金红的夕阳。
是他,她寻的那个少年。
三个月前。
容渐婉去国外三姑姑那里小住,恰逢布鲁齐樱花盛开,姑姑带她去赏花,街上人满为患,推推挤挤,她与姑姑走散了。
很不幸,不到十分钟,她的钱包便被人划了刀,钱与手机都被偷了,除了一本速写本和画笔,她身上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她周岁的时候,抓的是毛笔,六岁开始学国画,小有成就,算是承了曾外公的衣钵,国画之外,她最擅长的是素描。
于是便寻了一棵人少的樱花树,坐在树下卖人像速写。
两个小时了,一个客人都没有,她准备换一棵树试试,少年的声音穿过风拂来。
“可以给我画幅画吗?”
很纯正的口音,他说英文,声音好听极了。
她抬头,看见了阳光下的少年,他站在漫天的樱花飞絮里,眉目精致,清俊又优雅。她想到了父亲讲过的故事里,那个鲜衣怒马能文能武的少将军。
这般打量未免失礼,她将目光收回,亦用英文回答:“可以的。”
少年将外套脱下,垫在地上,随意而坐。
她执起画笔,许久才动笔,平时只需十多分钟的画,她竟耗了近半个小时,少年眉眼太过精致,她似乎怎么也画不出一二,只得勉勉强强收了笔:“好了。”
他起身,接过画:“谢谢。”
然后拿出钱夹,抽出了一张纸币,留在了她的画板上。他给的钱,是那张画标价的十倍,那些钱,足够她打车去姑姑的住处。
“等等。”
少年驻足。
她把画笔放下,走近他:“您给多了。”
树下,少女眉目如画,眸间倒影的人,同样如画,漂亮得一塌糊涂。
他说,语气温和又绅士:“我没有零钱。”
她想了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这钱到底是要还的。
少年沉默,看着她。
突然,他换了中文,三个字念得字正腔圆:“时天北。”片刻,又补充,“天北医院听过吗?”
不待回答,他便转身而去。
原来,同为异乡人。
少女攥着那张纸币,看着消失在樱花微雨里的少年,笑了笑:“听过的。”
那里的心外科很出名。
那日,她十三岁还差一旬,正是豆蔻年华。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的少年,在画那幅画之前,在对面的樱花树下看了她很久很久。
帝后49:霍纪番外篇1(一更)
三月期满,分手的第十天,霍常寻使了苦肉计,纪菱染就自投罗网了。
病房里哭过闹过后,她红着眼离开。
霍常寻来不及换衣服,追了上去,她去哪,他就跟哪,任她怎么赶,他都不走。
她恼了,回头凶他:“你别跟着我。”
到底是个猫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凶,都可爱。
霍常寻手长脚长的,踩着她的步子,依旧慢悠悠地跟着:“不跟着你,你跑了我向谁要人去?”
纪菱染停下。
霍常寻也停下,
迟疑着,她回了头:“你,”
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霍常寻弯下腰,瞧着小姑娘的眸,刚哭过,还水汪汪的:“我什么?”
她声音几不可闻:“你还没腻吗?”
霍常寻嘴角那点张扬的笑,彻底没了,脸冷下来,盯着她,眼里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怒:“纪菱染,你把自个儿当什么了?”
腻,这个字,太他妈让人不爽。
她目光不避不退:“那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他舔了舔牙,没说话。
她眼里那层水雾,又漫上来:“我是你花钱买——”
听不下去了。
霍常寻打断了:“买?”
他笑了一声,阴沉沉的光罩进眉目里:“老子分明是供着你!”
纪菱染眉头锁得紧紧的。
这倔脾气,霍常寻火气一下没压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他妈——”
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不要讲脏话。”
“……”
那句没讲完的粗话,卡在了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难受!可瞧着她那柔婉楚楚的样子,重话又一句都说不出。
算了,自己的女人,跟她计较什么。
“怎么这么傻啊。”叹了口气,霍常寻大手罩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一把,“我要不稀罕你,又怎么会躺在重症病房里等着你来可怜我。”
她眼睫颤了一下。
“霍常寻,”一对秋水剪瞳灼灼发亮,她盯着他,“我比较笨,能不能别让我猜你的心思?”
他无奈,低下头去,瞧着小姑娘的眼睛:“是够笨的。”捏了捏眉心,认命了,“听好,我想睡你,想要你,想跟你结婚。”
结婚……
他以前,从来不提这两个字。
她脸一下红透了:“为、为什么?”
霍常寻撇开头,认命地、不自然地认了:“喜欢你呗。”
她眼皮抖了抖,眼睛睁大了一些。
霍常寻瞥了她一眼,很不满意她的反应:“别给我摆这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还是那副表情。
他把她的头抬起来,捏着她下巴,没使力:“不信?”
纪菱染点头。
不信,也不敢信,霍常寻是什么人啊,花丛里周游的浪子,他的话,女人自然爱听,只是敢信吗?
霍常寻只觉得心里跟爪子挠了似的,又疼又痒,他舔了舔牙,松了手:“行吧。”
怪他,以前太混账。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的,他还穿着病号服,往墙上一靠:“那我追你行不行?”
她耳尖又热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看着鞋尖,许久许久,还是摇了头。
霍常寻脸色立马垮了:“为什么不行?”
“我要出国了。”
她刻意与他错开目光,他捧着她的脸,偏要盯着她的眼睛:“出国做什么?”
“复学。”
心里最软那块被什么扎了似的,疼了一下。
霍常寻清楚她的情况,她因为她母亲的病休学快满一年了,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要继续音乐学院的课程。
他不记得那个学校在哪,只是有印象,很远很远。
没有深思熟虑,求人的话就脱口了:“不走成不成?”声音越压越低,“算我求你。”
他霍常寻活了二三十年了,第一次求人。
纪菱染咬着唇,闷不吭声了很久,才开口:“复学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下周二的航班。”
声音响在耳边,被穿堂而来的风,灌进心里,冷得厉害。
霍常寻被她气笑了:“纪菱染,你他妈是真不爱我。”
她抬起头,看他。
等了许久,她没有否认,霍常寻掉头就走,电梯都不等,直接下了楼梯,徒留她在原地站着,他一次都没回头,没看见她眼里一层一层溢出来的氤氲。
她要是不爱他,今天就不会来了……
纪菱染蹲在地上,捂住了脸,滚烫的液体从指尖滑落。
她只是不敢啊。
红侬说,天上的星星是很美,可是,能摘下来吗?摘得下来吗?即便摘下来了,握得住吗?
开始无声,后来,她在低泣,模糊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鞋来,白色毛绒,是医院的拖鞋。
她抬头。
霍常寻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哭什么?”
她眼角的泪滚下来。
霍常寻蹲下,胡乱抹了一把她的脸,冷着脸,凶她:“被甩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儿,好意思哭?”
被甩的是他,死乞白赖跑回来的也是他,贱不贱?
小姑娘还是红着双眼,梨花带雨的模样。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明明楚楚可怜的要死,还一股子倔,像枝孤高冷傲的梅,美,而不自知。
霍常寻呼了口气,认命:“怕你了。”蹲过去一点,他改用手背,擦她泪盈盈的眼睛,动作粗鲁,可到底是轻了又轻,“行了,别哭了,都听你的行不行?”
谁让他犯贱,就是稀罕她。
纪菱染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带着哭腔:“霍常寻。”
“嗯。”
她喊他:“霍常寻。”
“嗯。”
他耐心地一声一声应她。
她像有很多话说,却始终什么也没说,眼里有迟疑犹豫,有彷徨茫然。她啊,诚惶诚恐,怕他钟情,又怕他不衷情。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浑,做了很多荒唐事,以后不会了,你信我一次,我是,”
真他妈难以启齿!
他咬了咬后槽牙,也不知道气谁,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是真爱你。”
她微微愣住。
完了,逃不掉了……
原来,只要这一句话,她就会孤注一掷,纵使飞蛾扑火。
“那我们,”她郑重其事,“我们慢慢来。”
霍常寻一直阴着的眸,终于散掉了沉沉暮霭:“慢不了,先给我亲一下。”说完,凑过去。
她像只被惊住了的兔子,猛地往后退,小手抵在他肩膀:“不要那么快。”
“……”
这就叫快?
他还想睡她,各种花样地睡她。
像是怕他生气了,纪菱染迟疑着,把手伸过去:“可以牵手。”不太确定,小声问,“你要不要?”
纪菱染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教于她的,多是内敛与矜持,恋爱观相对保守,循序渐进得好。
牵手?
霍常寻舌尖抵着牙,笑了。从他成年后,就没玩过这么纯的把戏。
他伸手过去,牵住了小姑娘白皙绵软的小手:“嗯,要。”
这个祖宗,都让他破多少回例了,也不多一回两回了。
屋外,阴云散了。
霍常寻带了她回病房,他关上门,一点都不避着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脱衣服。
纪菱染立马转过身去。
霍常寻笑,迅速把身上的病号服脱了,从柜子里拿了衬衫套上:“你现在住哪?”
“西河区的孤儿院,我在那里当音乐老师。”
西河区?
跑得还真够远的。
霍常寻把扣子一颗一颗扣上,动作慢条斯理:“手机呢?为什么打不通?”想到什么,动作一顿,“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她说没有:“走的那天摔了,今天刚拿回来。”
这还差不多。
他拿了条裤子套上:“我先送你回去,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再跑,也不准不接电话。”
她点头,背对着怕他看不见,又说了声‘好’。
从医院到西河区的孤儿院,开车都要五十多分钟。
霍常寻送她到那里时,云遮住了太阳,火红褪去后的天边罩着一层靛青,停好车,霍常寻解了自己的安全带。
纪菱染去开车门,他按住她的手,没准她立刻下去。
“能不能不出国?在国内读不行吗?”
纪菱染思忖后,摇头:“我只剩一年就毕业了。”那所学院在音乐领域里,是殿堂级的存在,她当时考那所学校就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
霍常寻沉吟。
“那晚点去?”他又问。
“不行的。”
再晚,导师就要把她除名了。
霍常寻用指腹刮了一下唇:“那你去吧,我们网恋。”
纪菱染心都要被他说软了。
霍常寻没再说了,解了她的安全带,带她下车,刚走到孤儿院的院门口——
“寻少?”
迎面过来的女人烫了大波浪,桃花眼妆,透着一股子妖媚,那双顾盼生情的眼睛落在霍常寻身上,很惊讶的表情:“真的是你。”
霍常寻抬了抬眼皮,没认出来,就是有点眼熟。
女人撩了撩头发,目光转到纪菱染身上:“你是他现在的女伴吧,我是他上、上……”还真不好数,她干脆说,“我是他不知道哪一任女伴。”
纪菱染愣住。
刚刚说要网恋呢,就遇到上、上……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霍常寻飞快瞧了一眼身边的姑娘,说不心虚是假的,当即朝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甩脸色:“什么女伴,这是我女朋友。”
“哦?”
女人明显不信。
霍常寻解释:“染染——”
纪菱染把被他牵着的手抽回去:“我不是你女朋友。”说完,闷头先走了。
霍常寻:“……”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女人叫钟楚,孤儿院的义工,是个小有名气的现代画家,每周会来给孩子们上两节美术课。
一年前,钟楚跟霍常寻玩过,不到一个月,霍常寻就腻了,她是当事人,所以很清楚,霍常寻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马,说不上渣,都是你情我愿,而且霍常寻对女士很绅士,挑不出错,就是太野了,谁都握不住他的心,坏是真坏,迷人也是真迷人。
只是……
这野马,怎么变狗了,还是最忠心的那种。
“染染。”
“染宝。”
“宝贝。”
霍常寻杵在纪菱染门外,心肝宝贝地哄:“你听我解释。”
门后,纪菱染出声:“我在听啊。”
他没解释。
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解释都是送命题。霍常寻东拉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说:“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咔哒,门开了。
霍常寻立刻凑到纪菱染跟前去:“染染。”
她手里拿了本书:“你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
他哪敢回去。
纪菱染不跟他说,去上课了,霍常寻连忙去追。
楼梯口,钟楚噗嗤一声笑了。
霍常寻眯了眯眼,目光凛凛:“很好笑?”
当然,难得能看见霍常寻吃瘪。
“很有意思。”钟楚抱着手,幸灾乐祸,“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
霍常寻懒得理,追人去了。
纪菱染在楼上给小朋友上课,已经开始了,霍常寻也不好进去,就守在外面,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瞄。
西装外套被一只小手拽住。
“你是谁呀?为什么躲在这里偷看我们纪老师?”
是个小豆丁,顶多五六岁,穿着件不合身的圆领衫,一半插在裤腰里,他正仰着下巴,虎头虎脑的样子。
“你跟迟叔叔一样,也是我们纪老师的追求者吗?”
霍常寻本来不想理,一听这话,警钟就响了:“迟叔叔是谁?”
小孩儿懵懵懂懂的,眨巴眨巴眼,一副天真傻气样,说:“迟叔叔就是迟叔叔啊。”
很好,姓迟是吧。
霍常寻直起腰,抱着手靠在门上,俯视那小豆丁:“我不是你们纪老师的追求者。”
小豆丁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那你是谁呀?”
霍常寻眉毛一挑,洋洋得意:“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能吃吗?
“哦。”小豆丁不感兴趣,推开门进去,“纪老师,你男朋友在外面。”
十几双天真懵懂的眼睛看过来。
霍常寻:“……”
纪菱染:“……”
明明说好慢慢来的!
她瞪了他一眼,跑到门口,把人往外一推:“你先回去。”
霍常寻顺势就勾住了她的腰:“是不是有个姓迟的在追你?”他的墙角也撬,胆子不小啊。
纪菱染脸皮薄,不好意思:“没有,小孩子乱说的。”
霍常寻眯了眼角,余光里都透着一股子不爽:“最好没有。”
偏偏,很不巧。
霍常寻第二天过来就见到那姓迟的了,在孤儿院一楼的会客厅里,西装革履,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浓眉大眼,三十上下就有秃顶的趋势了,那发际线,怎么不上天。
“染染——”
艹!
霍常寻双腿搭着,蹬了一脚茶几上面的烟灰缸:“染染也是你叫的?”
迟荣耀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上下扫视后,问:“染染,他是谁?”
纪菱染把院长拜托的文件整理好,放到橱柜里:“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霍常寻:“……”要被她气死!
迟荣耀听纪菱染这么说,自然觉得对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完全忽视掉了:“我给你带了巧克力,你尝尝,进口的呢。”
“谢谢。”
迟荣耀坐过去,把衬衫的袖口往上卷了一圈,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表,谈吐挺斯文:“院长上次不是说天变冷了,我给孩子们买了点新衣服。”
纪菱染不知道说什么,又道谢。
“跟我客气什么。”
正聊着——
“染染。”
纪菱染看过去:“嗯?”
霍常寻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子,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我的水太烫了。”
她起身,去给他掺了温水。
不会自己去倒?迟荣耀猜想,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肯定是个一无是处脾气还不好、就一张脸还能看的小白脸,这么一想,更鄙视了。
“你看还缺什么,列个单子给我,下次我一并带过来。”
“让你破费了。”
迟荣耀摸了摸手表:“多大点事,又没多少钱。”
冷不丁——
“染宝,”霍常寻说,“水又冷了。”
染宝?
迟荣耀冲那一无是处脾气还不好、就一张脸还能看的小白脸瞥了一眼:水就在你后面的饮水机里,没长手?不会自己倒?!
哼,小白脸!
纪菱染耐心好,又去给小白脸兑水。
迟荣耀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
霍·小白脸·常寻语气悠悠:“我姓霍。”
迟荣耀状似闲聊:“霍先生也是孤儿院的捐赠者?”
他不咸不淡地:“嗯。”
一个小白脸,能有几个钱,穿得倒是不错,都是名牌,肯定都是富婆给他买的。这么一想,迟荣耀优越感蹭蹭蹭地上去:“去年我给孤儿院捐了一百万,在年终感谢会上,怎么没看见霍先生?”
霍常寻眼皮懒懒耷着,没瞧人一眼,从桌上捡了支笔,摸出一张支票,随手添了个数字:“刚捐的。”
还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小白脸!
迟荣耀鄙视他:“不知道霍先生在哪里高就?”
对方不冷不热:“方腾科技。”
迟荣耀眉毛一挑:“真巧,我也在方腾。”他拿出名片,上前递上,“我是方腾动漫公司的经理,不知道霍先生是在哪个部门?”
方腾主要做游戏,动漫和软件也有涉猎,迟荣耀的舅舅是总部的高管,他自己又出国镀了金,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动漫那一块的区域负责人。
霍常寻接了名片,略略扫了一眼就扔在了桌上,回了句:“我在总公司。”
迟荣耀不太信,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夜场头牌:“不知道霍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翘了个二郎腿:“做老板。”
迟荣耀:“……”
懵逼脸了半分钟,本部姓、姓霍?他没忍住,瞄了一眼那张支票,默数: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五个零六个零……
迟荣耀倒吸了一口气:“请问您是?”
对方眉眼里挑了一股子的妖气:“霍常寻。”
除了卧槽难以表达心情的迟区域经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小姐,”称呼已经改了,迟荣耀用手绢擦了擦汗,“我公司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纪菱染点点头。
迟荣耀恭恭敬敬,战战兢兢:“霍总,那我先走了?”
霍常寻嗯了声。
对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退了。
人走远了,纪菱染说霍常寻:“你干嘛吓他?迟先生人不错。”
霍常寻哼了一声:“哪里不错,尖嘴猴腮的。”
尖嘴猴腮就过分了,除了发际线,迟荣耀的脸还是很周正的。
“他对小朋友很好。”
霍常寻不以为然:“捐了几个钱就是好?”他把支票塞她手里,抓住了手就没放,有一下没一下捏她手心,“有我好吗?”
纪菱染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吓了一跳:“你干嘛捐这么多?”
“我钱多。”
她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他大手大脚的习惯她知道,买车都是一次几辆,自己也开不过来,高兴了送人,不高兴了也送人。
“霍常寻。”
“嗯?”
她停顿了会儿:“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霍常寻嘴角抿了条直线,有点躁,把杯子里的水喝了,把她拉到身边坐着:“真要走?”
“嗯。”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的软肉:“我送你去。”
她安静着,没说话。
霍常寻捏着她的手心,越发用力。
次日,碧空如洗,太阳很和煦。
下午两点,霍常寻就把纪菱染送到了机场,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小箱子,他去帮她办好了托运,时间也差不多了,该登机了。
霍常寻一颗心悬得高,怎么都搁不下去。
“那边都联系好了吗?”
“嗯。”
他又问:“住的地方呢?”
“找好了。”
“你妈妈那边安排好了没?”
她一一回答:“我请了一个阿姨照顾她,她不肯在帝都,想回家休养。”
霍常寻想了下:“也好,回头我让人送她回去。”
“嗯。”
沉默了一阵。
霍常寻问她:“钱够不够用?”
“够了。”到了那边,她可以找兼职。
他哪能不知道她的底:“不要找兼职。”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摸了张卡,塞到她手里,“花这里面的。”
她退回去,眉头皱得紧:“我不要。”低着头,咕哝,“我欠你的钱还没还清。”
霍常寻脸上不悦:“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
她点头,很坚持:“我们还没有交往,我怎么能花你的钱?”说好了慢慢来的,她不想掺杂金钱在里面。
霍常寻又被她气到了,手罩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一把,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到了那边给我电话。”
“嗯。”
想了想,他强烈要求:“每天都要给我电话。”
她都答应了:“嗯。”
霍常寻还是觉得不满足:“还是视频吧,我想看你。”
她点头。
机场广播响起,不急不缓地提醒乘客登机,纪菱染回头,往登机口看了一眼,然后手腕被霍常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突然很想抽烟。
霍常寻闷声:“要是我求你别走,你可不可以不走?”
他还是舍不得她,明知道不能自私地留她,可就是舍不得,一天看不到她都要疯。
纪菱染没说话。
他知道她的意思了,松手,推开她,赌气似的:“走吧走吧,没良心的!”
她看了他好几眼,转头朝登机口去,脚步越走越慢,没回头,快到的时候,顿住脚,又折回来。
“怎么了?忘带什么了?”
她喊:“常寻。”
听了无数遍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还是让他心动得一塌糊涂,他上前,抱住她:“染宝,给我亲一下,嗯?”
她低声说好。
霍常寻抬起她的下巴,唇压在了她唇上,勾缠着她的舌尖,深吻了很久。
“纪菱染,”唇齿相贴,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在她嘴角,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慢,洋洋盈耳,“我爱你,不要喜欢别人,我在这里等你。”
她几乎落泪,那一瞬间,她想留下了,不管不顾地留下来。
霍常寻用力抱了一下,就放开了她:“去吧。”手里那张卡轻轻放进她外套的口袋,“去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等学成归来了,就待在我身边,到了那时候,我就哪都不让你去了。”
纪菱染走了。
不过几天,霍常寻就得了相思病,得相思病的不止他,还有陆启东。
晚上齐小三把大院里一帮子哥儿们叫出来,就发现了,俩不对劲的,各自颓废着,郁郁寡欢。
“你俩怎么都蔫儿不啦叽的?受什么打击了?”
陆启东干了一杯酒:“滚。”
好吧,他滚了。
霍常寻自言自语似的:“纪菱染去国外了。”
陆启东也不知道跟谁说话:“林星河在躲我。”扭头,无精打采,眼里又颓又丧,“晚上上我那喝酒。”
“行。”
然后,两人都醉了,一人坐柜子上,一人蹲冰箱旁,都在打电话。
陆启东坐在玄关柜子上,大着舌头醉醺醺地对着手机一直喊。
“星河。”
“星河。”
“……”
一会儿嗨一会儿颓,就这么叫了十来分钟。
然后,他唱了首《老鼠爱大米》,唱完后,从柜子上跳下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好喜欢你呀,让我当你的狗好不好?我给你导盲,我会比念念做的更好的,念念还要你帮它洗澡,我不用,我可以自己洗澡,自己穿裤子。”
陆·醉鬼·启东嘿嘿嘿地笑了一阵,突然很悲伤。
“我去医院问了,说不可以。”
“那个庸医说不能把我的眼睛给你。”
“我要去揍他,那个赤脚医生!”
“星河。”
“星河。”
“……”
他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叫她了。
那边,霍常寻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喝了好几瓶高浓度的洋酒,醉得视线都模糊了,他蹲在冰箱旁边,给纪菱染打了好几遍电话,才接通。
“喂。”
她的声音,从异国他乡传来。
霍常寻声音沙哑,烟熏了似的:“染染。”
“嗯。”
叫完,他又很久不说话。
纪菱染似乎在外面,声音和风一起灌进他耳朵:“怎么了?”
霍常寻没忍住,踉踉跄跄起身,从陆启东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想你了。”
“在抽烟?”她问。
“嗯。”
太想她了,烦。
纪菱染软着嗓音劝:“别抽了。”
他笑了声:“管家婆。”说完,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
后面,他们每天都会通话,有时候是视频,两地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霍常寻都是深夜联系纪菱染,那个时间,她刚下课到家。
学校在斯林顿,那边很冷,大雪纷飞,她过去的第四周就病了,声音哑得厉害。
视频的时候,霍常寻听出来了:“声音怎么了?”
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睡好。”
霍常寻也不揭穿她,老生常谈:“那边很冷,衣服够不够?”
“嗯,够的。”
不诚实的小东西。
她过的什么日子他能不知道?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一分都没少,真是个牛脾气。
他靠在床头,电脑放在腿上:“这几天斯林顿暴雪,别出去打工了,我不放心。”
纪菱染说:“好。”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她,那头的小姑娘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黑色的,帽子很大,显得她一张脸很小,不知道有没有巴掌大:“怎么瘦了点?”
她说:“没有瘦,是镜头离得远。”
“那你靠近点。”
她就往前凑了点。
霍常寻也靠过去,亲屏幕里她的脸:“染宝,好想你。”
她也想的,很想。
“想得我下面都疼了。”
“……”
流氓!
帝后50:霍纪番外篇2(二更)
斯林顿连着下了一周的暴雪,外头银装素裹,处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周五的晚上,纪菱染在清吧有兼职,因为是暴雪时分,交通几乎全部瘫痪,她只能从住处步行去兼职的清吧。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她推开门,顿时热气扑面。里面正在放一首田园风格的曲子,节奏很慢。
“ran,你来了。”
喊她的男人是白人,很高大英俊,也很年轻,也是店里的兼职生,叫feer。
纪菱染脱了厚外套:“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只晚了十分钟。”feer是当地人,有些当地的口音,“感冒好了吗?”
“好多了。”
feer把服务单给她:“那这里交给你,我回去了。”
“好。”
兼职时间是四个小时,斯林顿的工价很高,四个小时的工钱够她几天的伙食,快到下班的时候,交接班的黑人女孩来叫她。
“ran,最里面那桌的客人点了一杯蓝色火焰,专门让你送过去。”
纪菱染颔首,去调酒师那里拿了一杯蓝色火焰,端过去,用英文道:“先生,您的——”
“咚。”
酒杯落在地毯上,酒洒得到处是。
霍常寻窝在沙发里,看着她,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里,流光溢彩得好看,他似笑非笑着:“外面这么大雪,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纪菱染还愣着。
他伸手,在她脑门轻轻戳了一下:“怎么,傻了?”
她回过神来,做了打从出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扑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来了?”
霍常寻被她撞得往后退,连扶住她的腰,嘴角的笑溢开,揉了揉她的头:“不是说了嘛,想你了。”
她埋头在他怀里,笑了。
一个多月没见,霍常寻也想她想得紧:“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半个小时。”
他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外面大雪纷飞,越到深夜越冷:“能不能提前走?”
纪菱染想了一下:“我去请假。”
领班批了她的假,她说家人来了,领班体谅,让她明后两天也别去上班了,她笑着说好,道了谢,领着霍常寻出了清吧。
外面风雪交加。
霍常寻撑着伞,把她拉到怀里:“冷不冷?”
纪菱染打了个哆嗦,看他衣服穿得少,便说:“不冷。”
霍常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鼻子,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将她整张脸裹住,就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冷也给我戴着。”
她眼睛弯弯的,让他牵着,走进了风雪里。
到住处已经很晚了,雪小了一些,她租在了一个老式的小区里,隔出来的单人间在二楼。
“到了。”她低头,在包里掏钥匙。
霍常寻看了看老旧的门和楼道,眉毛拧在了一块:“你就住这里?”
“嗯。”
纪菱染开了门,拉他进去,把暖气和灯都打开。
进去后,他心里更堵了:“还没家里的卫生间大。”顶多二十平,小得他都伸不开腿,怪不得平时视频的时候,她都不给他看屋子。
纪菱染把包包放下:“够住了。”
这么苦着她,他心疼。
心情很郁闷,他把外套一脱,扔在了她身上:“早晚是我的人,非跟我倔,咱家钱多,你给我省什么?”他真有点生气了。
纪菱染把他的外套挂在墙上,岔开了话题:“你吃饭了吗?我给下面条。”
霍常寻箍着她的腰不撒手:“我不想吃面。”
“那想吃什么?”
“想吃你。”
他捧着她的脸就亲下去。
她目光很亮,往后躲:“霍常寻。”
“嗯。”
她脸颊像打了一层绯色的胭脂,声音细细小小的:“今天算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她知道的,她很喜欢他,他这么坏,她很怕不得善果,可是……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霍常寻笑了:“嗯,记住了,以后要庆祝的。”
她细细的手腕,勾住了他的脖子。
和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大概,因为两情相悦。
后半夜里,房间里安静了。
她声音很干,有些缺水:“常寻。”
“嗯。”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缕路灯,昏昏沉沉里,她看见他眼眸灼灼发光,那样深邃的凝视:“染宝,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说,“霍常寻,我爱你。”
一句话,令他红了眼。
霍常寻在斯林顿待了两天。
他走后,还是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她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或许因为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的一个月,霍常寻的电话更勤了。
十月,斯林顿的雪还在飘,霍常寻说等月底了过来看她,算算时间,她已经来斯林顿快三个月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着急忙慌地去翻日历,然后起身去了药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霍常寻在陪陆启东喝酒的时候,接到了纪菱染的电话,原本应该是她上课的时间。
他一扫阴郁,心情就好了:“染宝。”包厢里太吵,他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常寻。”她声音细细的。
“嗯?”
“我可能,”她似乎欲言又止,迟疑不决了很久,才继续,“可能怀孕了。”
轰隆,晴天霹雳!
霍常寻从沙发上摔下来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菱染在那边叫他。
他半天才开口,还结巴了:“去、去医院了吗?”莫大的惊之后,就只剩狂喜,快要把他的头脑全部冲昏,思绪都是卡壳的。
“还没有,我买了验孕棒验了。”
她声音里,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霍常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下来:“染宝,乖乖等我,不要出门知道吗?我现在就过去。”
“嗯。”
霍常寻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走。
陆启东叫住他:“急急忙忙干嘛呢?”
他一副失魂的样子,眼里像点了两簇火:“我老婆怀孕了。”
声音都抖了。
陆启东是懵逼的:“你哪来的老婆!”做梦吧!
霍常寻声音继续抖,狂喜在他眼里横冲直撞,撞得火花四溅,目光都蹭亮了:“东子,我要当爸爸了。”
“不是吧?”陆启东不太相信,“你把纪菱染的肚子搞大了?”
这么禽兽不如?!
霍常寻嘴角的笑一收,狠狠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搞,用词给我注意点!”
用词注意?
好吧。
陆启东指着他:“你这个畜生!”
“你这个禽兽!”
“你这个牲口!”
霍·畜生·禽兽·牲口当天晚上就飞了斯林顿,次日上午到了纪菱染的住处,门没关,他进去的时候,她正一脸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那个验孕棒。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常寻。”
霍常寻上前,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很久,安抚着:“我带你去医院。”
“嗯。”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纪菱染一直魂不守舍。
霍常寻摸摸她的脸:“染宝。”
她回过神来:“我有点怕。”
“怕什么?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霍常寻把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攥着她的手放在怀里给她捂暖,“还信不过我吗?”
她摇摇头:“如果怀上了,要生下来吗?”
他捏捏她的脸,语气有些危险:“你说呢?”
她不说话。
霍常寻把她抱紧,生怕吓着她似的,声音都不敢重,轻声轻语的:“要是怀上了,先领证。”
她点头,说好:“为什么会怀孕?我们一直、一直都戴了。”
霍常寻认真思考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
他好厉害……
妇产科诊室前,护士用英文在喊纪菱染的名字,霍常寻起来,牵着她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笑着说了恭喜:“宝宝五周了。”
霍常寻抱着纪菱染,笑着一直亲她,从医院出来,她都还没有真实感。
霍常寻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只是太突然了,猝不及防,她有点一筹莫展,“上课怎么办?”
“只能办休学了。”
下午,纪菱染就去找了导师。
导师的意思是不要休学,她若是二次休学,后面复学会很困难,建议她加快进程,尽可能在三个月内修完所有课程,对于这个提议,霍常寻不同意,纪菱染说要考虑考虑。
她考虑了一个晚上。
“我想留下来把书念完。”
他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你想好了?”
她深思熟虑过了:“我会顾好宝宝的。”
他知道她的脾气,太倔,劝不了,他也一向拗不过她,那行,说:“那我也留下来。”随她去,反正她在哪他就在哪。
“你公司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别的都不用考虑,他语气不由分说,“公司还能有老婆孩子重要?你别管,反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你老婆。”
霍常寻笑了笑,手摸到她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他煞有其事地给她揉:“在这里领证,还是回国领?”
本来说好慢慢处的,现在……
“回国领。”这边手续办起来很麻烦。
“依你。”
家里多了个孕妇,霍常寻新手准爸爸没经验,怕有辐射,特地去浴室给家里打电话,是老爷子接的。
“爷爷。”他心情好,语气轻快。
霍老爷子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哟,还在喘气啊,我还以为你屎了呢。”
霍常寻:“……”
这老头子,越来越皮了。
霍常寻靠在洗手池上:“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老爷子说:“放。”
霍常寻心情好,嘴角噙笑:“我老婆怀孕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你哪个老婆?”
“……”
霍常寻咬了咬后槽牙:“我只有一个老婆。”
“斯林顿那个?”
“嗯。”
霍老爷子觉得难以置信:“你真没强迫人家姑娘?”那姑娘,以前可是高官千金,正经的名门闺秀,能看上只猪蹄子?
“……”
真把他当禽兽呢?霍常寻恼火了:“爷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行,忍住,不能狂笑:“你没骗我?”
霍常寻耐着性子:“没。”
忍不住了,老爷子仰天狂笑,然后扯开嗓子就喊:“老容啊,常寻他老婆怀孕了!”
“老大!儿媳妇!”
“你儿子他老婆怀孕了!”
电话里,就听见老爷子声如洪钟的叫声。
霍常寻:“……”
第二天,老爷子和儿子儿媳就来了斯林顿。
霍老爷子咧着嘴,象征性地骂了霍常寻几句禽兽,嘴上的笑是怎么也藏不住,嘿嘿,这猪蹄子终于销出去了,还附赠了个小曾孙,这等美事这等美事啊!
霍常寻的父亲春风满面,他母亲话少,笑容多,给了纪菱染一个镯子,还执意要留下来照顾纪菱染,纪菱染有点招架不住,还是霍常寻替她推了。
霍家三位家长的意思是,先把证领了,等孩子生了再办酒席,纪菱染说好。霍家人做事效率高,在斯林顿给纪菱染置办完一套房子之后,回国就和纪菱染的母亲会面了,从婚宴谈到了孩子的周岁宴。
一月底,纪菱染学成归来。
次日,两人去领了证。
【所有人可见】
“以后喝酒别叫我,我老婆不喜欢。”附图【结婚证】
纪菱染:【爱心】。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孙媳妇,不听话就放开了打,打坏了也没事。
纪菱染回复水晶男孩:爷爷,他听话的。
容历:恭喜。
萧荆禾:恭喜。
齐小三:带着我的祝福,滚!
陆启东:你这种狗子居然都结婚了,什么世道?!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滚犊子!
纪菱染回复霍常寻:不可以骂人。
霍常寻回复纪菱染:嗯~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老婆奴!
霍一宁:恭喜。
景瑟:恭喜呀。
容棠、宁也、往事随风等24人点赞。
窗外在下雨,连绵了好些天,水雾朦胧的,临近傍晚,屋里没开灯,昏昏暗暗。霍常寻刷完朋友圈,把手机扔在一边。
纪菱染在阳台摆弄仙人球,腰上一紧,被他抱着放在了柜子上。
“染宝。”
“嗯。”
他双手撑在两侧,把她圈在怀里:“老婆。”
她脸颊薄红,小声地应:“……嗯。”
他扶着她的腰,稍稍低头,唇落在她额头,声音在耳边,低低的:“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她手环在他脖子上,把脸乖乖贴过去:“也不晚的。”
“如果知道我会这么爱一个人,一定不会把我的前半生过得那么一塌糊涂。”他压低身子,下巴落在她肩上,“染宝,我剩下的日子都给你了。”
他以前不信爱情那玩意,也从来不碰。
遇上她之后,曾经那些恣意随性的日子,都变得寡淡无味。往后,信马不由缰,他套上绳,甘愿被她牵着。
窗外阴云,落在眼里,却有流光,煜煜生辉,她漂亮的影子倒映在了他眼里,安静、倔强、美好。
“我们一起过。”她牵着他的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唇边笑意很淡,“还有我们宝宝。”
霍常寻低头,吻在她嘴角。
往后余生,都是她。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摘自《民国结婚证书》
霍纪篇,终。
婚后番,起。
八月六号晚上十点,纪菱染分娩,诞下霍家第二位小曾孙。
小曾孙的名字是霍老爷子取的,忆苦,与他堂哥建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时代风。小名则是纪菱染取的,叫总总。
总总生下来足足八斤二两,白胖白胖的,是大院里有史以来最重的新生儿,也正是因此,奠定了总总孩子王的地位。
总总四岁的时候,曾爷爷与爷爷奶奶都惯他,又跟了陆启东几天,很皮很刚,还没桌子高呢,大佬气十足,干天干地干空气!
大院里有棵年岁很大的桑树,桑葚还没成熟,霍家的小总总就带了他的小弹弓去打桑葚来吃,他小胳膊小腿的,半天打不中。
然后齐小四也来了,齐小四的工具是一根竹竿,一敲,大半桑葚就都下来了。
哦,这里说一下,齐小四是齐小三的儿子,小四是小名,比总总小了两个月。
总总很不爽了,这棵树他包了,别人怎么能打,他当即把齐小四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总总生得壮,齐小四瘦不拉几的,被揍成了狗。
总总用小猪蹄子按齐小四的脖子,奶横奶横的:“快叫总爷。”
齐小四就不:“我不叫。”
总总一屁股坐在齐小四身上,用脆生生的小奶音说:“不叫我打你。”
齐小四瘪瘪嘴,吹了个鼻涕泡泡,委屈巴巴:“爸爸……总总打我……”
总总可刚了,越哭越打,小肥臀用力压下去,恶声恶气地威胁:“不许告状,总爷最讨厌告状的孙子。”
齐小四嗷嗷叫:“爸爸——”
总总先爬起来,又一屁股坐在了齐小四身上,四岁的总总可结实了,对齐小四来说,简直泰山压顶。
齐小四哇的一声哭了。
总总奶声奶气地说:“不许哭!”
齐小四捂嘴,好难过好伤心,他呜呜呜他嘤嘤嘤。
“叫总爷。”总爷说了,“叫了总爷,总爷以后就不打你,要是别人打你,总爷就帮你打他。”
齐小四哭唧唧:“总爷。”
呜呜呜呜呜……好坏哦。
总总高兴了,小短腿踮地,从齐小四身上下来,拍拍齐小四毛还没长齐的后脑勺:“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总总粉嘟嘟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小弟,总爷给你打桑葚吃。”
齐小四立马不哭了,爬起来:“好哒总爷。”
齐小四之后,又陆续有不少娃娃遭遇了总爷的泰山压顶,下到牙没长齐的奶娃娃,上到七岁的男孩女孩,叫总爷就给糖吃,不叫总爷就教你做人。
总总六岁的时候,上小学了,继续搞天搞地搞事情。
“霍忆苦,给我死过来!”
总总能屈能伸,立马躲进妈妈的怀抱,怕怕地缩啊缩,像个弱不禁风的娇滴滴:“妈妈,爸爸好凶凶。”
纪菱染问:“怎么了?”
霍常寻刚从学校回来,火气一路都没消:“这臭小子,在学校带头打群架。”这个月第三次了,被请家长。
纪菱染蹲下,与小朋友对视:“总总,告诉妈妈,为什么打架?”
他老实招了:“刘小胖扯了美美的头发。”
“美美是谁?”
“是我同桌。”
纪菱染大概知道始末了,温声细语地跟总总讲道理:“就算刘小胖不对,总总你也不能打人。”
总总就不懂了:“不打怎么办?”
“你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去处理。”
那怎么行,总总不同意:“告状的都是孙子,大佬都是用拳头解决问题。”
“……”
这大佬气,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霍常寻顶了顶后槽牙,慢条斯理地把衣袖卷起来:“染宝,今天别拦我,我非要打他一顿。”
纪菱染也拦不住,总爷大佬挨了他老子一顿揍。
总总九岁的时候,模样长开了,越来越像他爸,那浪天浪地的性格,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也越来越如出一辙了。
一天,总总去找渐婉玩,渐婉最近养了两只小乌龟,总总觉得有意思。
“琉璃,你给我一只乌龟。”
“好。”小琉璃长发披在肩上,又漂亮又文静,模样开了一些,稚嫩里可以看出几分精致,“总总,你要哪一只?”
总总盯着那俩乌龟瞅啊瞅:“哪只是母的?”
琉璃把那只母乌龟送给了他,总总给乌龟取了个名字,叫爱妃。
爱妃就养了四天,被总总无意间……一屁股坐死了,总总悲伤地把爱妃埋在了自家院子里,还插了一炷香,温柔地叫爱妃安息。
总总十三岁的时候,刚升了初中,大佬换了地盘,就注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这日,总总翘了两节课,去学校后门堵人,一堵就是三个,两个比他高一个头,一个比他高两个头。
那时候的总总还矮矮的,这几年瘦了,很玉树临风了,他指着那个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男孩:“你就是一中那个校霸?”
男孩染了一头小黄毛,脸上冒了几颗青春痘,刘海留得很长,挑染了两缕,一股子中二风扑面而来:“你谁啊?”
“我?”总总把书包帅气地一丢,“你总爷。”
小黄毛当场炸毛:“艹!你活腻了是吧。”
总总伸了一截小指,一一点过去。
“你,”
“你,”
“还有你,”总总把校服外套一脱,扔在地上,“一起上。”
哦,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霸气啊!
小黄毛气坏了,拿出了操天操地的气场:“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呵呵。
总总打过的架,比黄毛吃过的米还多。结果毫无疑问,总总以一己之力,把校霸和校霸的小弟全部打趴下了。
末了,拍拍手:“从今往后,一中谁做主?”
鼻青脸肿的黄毛校霸抱拳:“总爷您做主!”
总总摸了摸校霸的黄毛:“乖,总爷买糖给你吃。”
总总十四岁的时候,酷爱非主流,荣幸地成为了葬爱家族的一员,并且偷偷买了辆摩托藏在了他小弟家,只要他老子不在家,他就骑着他的摩托出去浪。
当年柔弱的齐小四已经长得比总总都高了,手里抱着个篮球,在院子里吆喝:“总总,打球去不去?”
“叫我什么?”越长大,他越不喜欢总总这小名,娘们唧唧的,一点都没气势。
大院里同龄的孩子,只有渐婉可以叫总总,因为总总是有点怕渐婉的,也怕渐婉她爸。
齐小四笑嘻嘻的:“行,我的总爷,打球去不?”
总总一挥手,穿上他那件狂拽酷炫的机车服:“不去。”
“干嘛呀,这么扫兴。”
十四岁的少年,模样越来越漂亮,烫了一头泡面卷,还染了两撮蓝头发,是这个院最靓的仔:“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
总总把黑色的头盔戴上,跨坐到机车上:“带我的妞去兜风。”
齐小四:“……”
大佬就是大佬,都有妞了。
然后蹭的一声,摩托车一溜烟跑远了。
总总就骑着他的那辆摩托车,带了个非主流的姑娘去环湖飙车,然后,翻车了,手骨折了一只……这下,摩托车的事被他老子霍常寻知道了。
“霍忆苦,给老子滚!”
总总有时候还是挺听他老子的话的:“好嘞!”
霍常寻:“……”
想打断他的狗腿。
总总从家里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个小萝卜头拿着个弹弓在打树。
总总吊着断臂过去:“齐小五,干嘛呢?”
齐小五是齐小三家的二胎,齐小四的弟弟,今年才五岁,跟齐小四小时候一样,奶包得不行:“总爷哥哥,我的风筝飞树上去了。”
就冲这声总爷哥哥,总总也得给他把风筝弄下来:“弹弓给我,我给你打下来。”
齐小五乖乖把弹弓奉上。
总总一只手断了,还打着石膏,拉不开弓,只好一只手握着手柄,用牙叼着弹簧拉弓,这角度,不好瞄,几次都没打中风筝。
艹!
就不信了。
他再开弓。
后面,脆生生的女声说:“我来。”
总总回头,看见个短头发的姑娘,跟他一般高,皮肤很白,漂漂亮亮的:“你谁呀?”
小姑娘十三四的样子,穿着中性风的衣服,走路带风。
齐小五立马扑过去,奶萌奶萌地喊:“小姑姑。”
小姑姑?
齐家的?
他怎么没见过?
她上前,伸手:“给我。”
总总扫了一眼她细细的胳膊:“你打得中?”
她直接把弹弓抢过去,身体往后仰十五度,抬头,瞄准:“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实话,姿势是真帅,速度也快如风,总总还没看清楚,石头就打出去了,然后……风筝没下来。
总总问:“你打哪了?”
那姑娘想了想:“应该是马蜂窝。”
“……”
然后——
“哒。”
树上掉下来一坨,三双眼睛盯着看过去。
“嗡嗡嗡嗡嗡……”
卧槽!
小姑娘眼明手快,把外套脱下来,罩住了齐小五,拽住他:“小五,快跑。”
总总看了看自己的短袖:“艹!”
最后,总总被叮了满头包。
他觉得应该是他长得太秀色可餐了,脸上包最多,不到几分钟,就肿成了猪头,一摸,痛死了,他要气死了:“你妹的!老子要毁容了!”
那姑娘脸上好点,但也是肿的,很淡定地在查看齐小五身上的包,她也是个暴脾气:“骂什么骂!毁容了我娶你就是了。”
总总:“……”
总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嘴上调戏,他都懵了。
那姑娘,胆大的一批,居然还笑得明媚又张扬,趁总总还愣神,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眼角一股子妖气溢出来:“看得出来,还挺漂亮的,娶你我也不亏。”
总总:“……”
猪头脸看不出来,就往下、往后看,他的脖子、耳朵,全部红了。他总爷虽然有很多妞,但从来不让那些妞碰他,大哥都要有妞,他就找了呗,谁敢像这姑娘这样,捏大哥的下巴。
“你、你、你……”靠,居然结巴了,总总恼羞成怒,“你松手!”
她爽朗一笑,松手了,蹲下一把把齐小五扛到肩上,冲总总挥挥手:“毁容了就来齐家找我,我负责到底。”
总总耳根红了个透透的,心里暗暗骂了句:流氓!
那姑娘叫齐乔,是齐家老大流落在外的女儿,辈分很高,齐小四齐小五都要喊她一声姑姑。
自打齐乔来了大院,从此,大院再无总爷,只有乔爷。总爷变成了小总,天天追在乔爷后面,跟个小媳妇一样,要她负责。
乔爷通常只有一句话:“总儿,先叫句姑姑听听。”
论起辈分,总总确实要叫她一声姑姑。
帝后51:宁也番外(在筹备出版后续等通知
十月金秋,篮球场外,大片木槿花开,落叶为被,满地橙红。
晚霞落了,天边只剩金黄褪去后的靛蓝,半空中,一颗篮球呈抛物线轨迹,稳稳落进了球框。
漂亮的三分球!
比分16:3,403寝室胜。
402的四个男孩直摇头,这也败得忒惨。
“再打一场?”说话的是402的赵必得,个子很高,一身练出来的肌肉很发达,长相倒偏斯文,也是物理系,与宁也同专业不同寝。
宁也掀了球衣,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不了,有事。”
402的段希去捡球:“啥事儿啊?”都下课了。
“看牙科。”他说。
八个男孩,都穿一样的红色球衣,宁也最近刚染了一头酒红的发,偏搭了条绿色发带,极其不搭配的两个颜色,硬是被他那张脸衬出了一股子桀骜的迷人,脚上的球鞋一黑一白,像他这个人,张扬得很。
同寝室的哥们儿接了句:“你又去看牙科?”
不对劲啊,最近宁也同学三天两头看牙医。
宁也没往后说,陶欢欢摸着下巴,舔了舔自个儿已经不明显的牙缝,一副‘全世界就老子是明白人’的表情。
“宁也,”段希抬了抬下巴,指着一个方向,笑得意味不明,“喏,找你的来了。”
外语学院的系花,谢安然,她室友是赵必得的女朋友,因着这层关系,与402、403寝室往来不少。
“给你们带了点水过来。”
平心而论,谢安然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好,在大学里很吃得开,追她的男孩子能从本校排到南院分校,不过,还没有谁摘得下这朵高岭花。
显然,这朵高岭花折在了物理系。
赵必得接过饮料:“谢了。”
袋子里都是运动饮料,谢安然手里还有一瓶矿泉水,她上前递给宁也,他有个习惯,不碰饮料,只喝纯净水。
他没接。
“多少钱?我转给你。”语气淡,表情也淡。
谢安然尴尬地收回手:“没多少钱,我请大家的。”她尽量自然,拧开水,自己喝了一口,“晚上有空吗?”
这话一问出,段希就带头起哄。
“我还以为大小姐是来给我们送饮料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谢安然脸热,笑得清浅大方:“别开我玩笑了,晚上我生日,你们赏个脸呗。”
段希打了个响指,一个劲儿冲宁也挤眉弄眼:“那必须啊。”
谢安然转而问宁也:“你去吗?”
“不去。”他拿了条干毛巾在擦汗,事不关己似的,却拒绝得干脆。
谢安然神色黯然。
“别介啊也哥,”赵必得女朋友和谢安然关系好,也知道谢安然对宁也什么心思,连忙帮着圆场,半开玩笑地说,“你要不去,我们谢大美人该多失望。”
“有事。”宁也把毛巾和外套都塞运动背包里,回头,目光暗含警告,“我刚刚没说?”
哦,说了,要去看牙科。
谢安然有些难堪,微抿了抿唇:“没关系的,你忙你的,下次有空了再约。”她将风吹乱的发别在耳后,“我待会儿还有课,就先走了。”
等人走远了。
宁也拉下脸:“以后注意点,别把我跟她扯到一起。”
段希吊儿郎当地开玩笑:“兄弟,这样的你还看不上?”谢安然对宁也有那个意思,大家都看得出来,就宁也,瞧都没好好瞧过人家一眼。
他添了一下唇:“有喜欢的人了。”把背包扛在肩上,走人。
一帮子兄弟被这句话搞蒙了。
赵必得手里的篮球都滑溜了:“不是吧,谁啊?”扭头问,“陶欢欢,你知道不?”
陶欢欢跟宁也关系最近,最近还经常一起去看牙医。
“知道啊。”
嘿,还真有。
宁也那个臭脾气,居然也会春心萌动,赵必得好奇得很:“我见过没?”
陶欢欢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是外面的小姐姐。”
小姐姐?
“年上?”
陶欢欢嗯了声。
“做什么的?”
“牙医。”
“卧槽!”
怪不得最近老去看牙医。
这个点,下班高峰期,看牙科的病人很少,只有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还没走,大厅里,吵吵嚷嚷的,有人在闹。
是一对中年夫妻。
“让那个姓陈的过来!”
男人凶神恶煞,回话的女护士有些惶恐:“陈医生不在。”
对方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咨询台上:“那让你们院长来,今天要是不给我女儿一个公道,我就不走了,你们以后也别想开门做生意。”
医闹。
何凉青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上前说了句:“报警吧。”
她认得这对夫妻,为了医保报销,非让女儿住院拔牙,后期感染了,治疗花的钱比报销更多,已经来医院闹过两次了。
男人的妻子也认得何凉青:“老李,就是她跟那个姓陈的,给咱们倩倩拔的牙。”
矛头立马指向她。
男人怒目圆睁,上前就推搡:“你还敢报警,要不是你这黑心的庸医,我女儿也不会到现在还在加护病房。”
何凉青往后退,眉头紧拧着,重申了一遍:“报警。”
医助晴晴刚拿出手机——
“艹你妈!”
骂完,男人拿起一旁的凳子,抬高了,直接朝何凉青脸上招呼。
手腕一紧,她被拽开,那凳脚堪堪擦过她的肩,不知打到了什么,咣当响了一下,她抬头就怔住了。
“有没有碰到你?”
她愣愣地摇头。
宁也还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推,转身,一脚踹在了男人胸口。
男人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后背磕到凳子边角,痛得一时直不起腰来,他的妻子在一旁哭天喊地:“打人了,医生打人了!”
医院里零星的几个病人都围过来。
女人变本加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骂:“这是什么天杀的医院,害了我女儿还打人。”
“晴晴,”何凉青脸色有些发白,“报警。”
晴晴赶紧把落在宁也脸上的目光收回:“哦。”
何凉青又给院长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问题,挂断后,她弯下腰查看宁也的手腕:“手疼不疼?”
那凳脚刚好砸到了他手腕的骨头,已经红了。
其实不太疼。
宁也把手伸到她跟前:“很疼。”
她眉头皱更紧了,让人去叫了两个男医生过来盯着,然后小心避开宁也的手腕,拉着他去了办公室。
宁也乖乖跟着,温顺得没有半点刚才踹人的戾气。
“牙科也会有医闹?”
“比较少。”何凉青让他坐下,“你动一动手腕。”
他左右动了动。
“应该没有伤的骨头。”她蹲在他右手边,仔细查看红肿的地方,他应该是刚洗过澡,有很淡的薄荷香味,头发也有几分湿,“下次不要这样冲动。”
宁也低着头,目光刚好落在她头顶:“我没冲动。”
怎么没冲动,要是角度再偏一些,那一凳子下去,可能会重伤。
他卫衣是白色,加之表情乖顺,倒显得很无害温良,怕她生气,说话声儿都小了:“总不能看着别人欺负你。”
何凉青没说什么,把他卫衣的袖子往上卷了些,起身。
宁也跟着起来:“你去哪?”
她失笑:“去拿冰袋。”
他才乖乖坐好:“哦。”
方才打人的时候,那股狠劲儿与这会儿的模样,天差地别。
院长半小时后赶来了医院,警方也过来了,那对夫妻才暂时安生。
次日,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都在谈论这件事,除了那对奇葩的夫妻,被最多次提到的便是宁也,各种路见不平的版本都有,好几个护士还旁敲侧击地来何凉青这里打探。
当然,也有大胆直接的。
“何医生。”
医助晴晴今年刚毕业,念书早,与宁也一般大的年纪,何凉青带了她两个多月,也知道这姑娘胆大奔放的性子。
“有事吗?”
晴晴欲言又止了片刻,问了:“昨天那个男孩子,是你弟弟吗?”
意图很明显了。
何凉青说:“不是。”
晴晴面色一喜:“那何医生你有没有他的微信?”
她点头,眉心微蹙。
“能把他的微信给我吗?”
年轻女孩热情奔放,眼里的雀跃与期待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何凉青放下笔,把病例合上,抬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一向脾气好的她,语气稍稍冷了,“我还有病人。”
晴晴愣在那里,尴尬不已。
何医生好像生气了……
一整天,何凉青都有点心神不宁,连地铁都坐过站了,到小区已经快七点了,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住的那层楼只有三户,里面那户人家前阵子回老家省亲了,剩下一户是江裴,连环纵火案之后,江裴被捕,那套公寓就一直空着。
她刚下电梯,没走几步,却听到了脚步声,就在她后面,越来越急,越来越近,走廊里空旷无声,她越走越快,刚到拐角,一个人影突然盖过来。
她下意识抬起手里的包——
“是我。”
她猛地抬头,拿着包包的手还在抖。
是他,是宁也。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眼里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去,额头上全是汗。
走廊里有点暗,宁也看不太清楚,俯身靠近她:“怎么了?”
她腿还有点软,微微喘着:“有人跟着我。”
宁也立马警惕,拉住她的手:“先进屋。”
“嗯。”
他跟着进去,把屋里都检查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藏人之后,才放心把她留下:“不要给别人开门,我追下去看看。”
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你小心。”
“嗯。”
宁也叫她锁好门,这才追出去。
何凉青在屋里等了十几分钟宁也都没回来,她不放心,去阳台开了窗,天太黑,看不清楼下,便拨了宁也的电话。
“凉青。”
“你还在楼下吗?”
“我在保安室里调监控。”他问,“一个人怕吗?”
屋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她借着灯光看保安室的方向:“不怕。”她有一点怕的,可更担心他。
宁也安抚说:“我让我妈过来了,她马上就到。”
听到他的声音,她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了:“你呢?”
“我报了警,待会儿还要去一趟警局。”
幸好他在。
她抬头,看着月光,眼里映进了一汪暖色:“宁也,能上来一趟吗?”
“好。”
很快,他就上来了,应该跑上来的,隔着门,她都听得到他的喘声。
“凉青,开门。”
她开了门。
宁也紧张地绷着脸:“怎么了?”
她摇头,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了实话:“突然想见见你。”那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而且来势汹汹。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抱一下,”他进屋,走到她面前,年轻的轮廓还有几分尚未褪去的少年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涉世不深的鹿,“抱一下,好不好?”
他没有等她回答,抱住了她。
何凉青身体稍稍僵了一下,然后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手扣在她脑后,笨拙又轻柔地拂她的发,应该是不太会哄人,有些别扭与不自然:“你别怕,我不留你一个人。”
她突然鼻酸。
父母离异,各自有了家庭,除了逢年过节,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孑然一身久了,就以为刀枪不入了,可这样被抱着,才发现,她很怕一个人。
灯光很暖,气氛也很好,偏偏——
“咳咳咳……”
何凉青立马推开了宁也,顿时面红耳赤。
宁也回头,臭着一张俊脸:“妈,你走路怎么没声?”
容棠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面不改色:“是你们太投入了。”
何凉青窘得不行:“伯、伯母。”她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容棠,“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
容棠进屋,把包包放下,然后坐下,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何凉青脸更红了。
之后,宁也去了警局,容棠留下来陪她,一直游说她搬到宁也住的公寓去,说这个世道如何险恶危险,说女孩子独居如何不安全,甚至列举了不少犯罪案例。
何凉青还是委婉拒绝了,容棠倒也没有再勉强。
然后第二天——
宁也搬到了对面,江裴的那套公寓。
她一开门,就看见宁也推着个行李箱,本来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被他抽回来:“有东西吃吗?我搬了一晚上,还没吃饭。”
他眼下有青灰,因为皮肤白,黑眼圈显得很重。
她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粥可以吗?”
“可以。”
宁也把箱子放在了对面公寓,顺便,拿了一双蓝色格子布的拖鞋,然后进了何凉青那屋,换了鞋,又顺便把他的篮球鞋摆在鞋柜里,跟她的高跟鞋并排。
粥是现成的,还有几个小菜、一碟寿司,何凉青怕他不够吃,去厨房给他煎荷包蛋。
宁也乖乖在门口等着早饭:“那个跟踪你的人已经查到了。”
何凉青回头看他。
他说:“是上次在医院医闹的那个人。”
她猜到了,她没得罪过别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对无理取闹的夫妇。
“因为没有实质性的犯罪举动,暂时还拘留不了。”
他像是不好意思,习惯性地伸手抓他那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弄得脑后翘了一缕呆毛起来,年纪本来就不大,因为羞赧,脸红的样子更像个愣头的少年,看着她的目光炙热,偶尔还闪躲。
他说:“这阵子,我都会住在隔壁。”
他没有告诉她,他给足了教训,那人不可能还有胆子来找麻烦,说了就没有理由住下来了。
何凉青翻鸡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好。”
宁也嘴角翘了一点:“我办了走读。”
她把鸡蛋盛起来,又去给他盛了一碗粥,端去客厅的餐桌,宁也拿了筷子,跟在她后面,偷偷看了她后脑勺两眼,试探性地问:“以后,晚饭能带上我吗?”
语气,像是请求,还有一丝很容易察觉的期待。
何凉青把粥放下,倒了一杯牛奶。
“好。”她说。
宁也嘴角弧度翘更大了,他家这姑娘,脾气真是好得一塌糊涂。
便这样,宁也当了何凉青的邻居,白天他上学,她上班,各自忙各自的,晚上他会早早回来,帮她摘菜洗米,然后跟她一起用饭,有时候会留下来,陪她看一集电视剧才走。
容棠来过几次,偷偷跟宁也说,他们越来越像老夫老妻了,容棠还说美中不足的是隔着一张窗户纸,她鼓励自家儿子捅破,说捅破了就能同床共枕,从此过上性福生活。
宁也:“……”
这周六,何凉青休假,宁也有一个小组报告,一早就出门了,九点左右,她接到他的电话。
“凉青,你在家吗?”
“在的。”何凉青在绣毛巾绣,宁也那边的沙发没有抱枕,她答应了帮他绣两个。
“我的课题报告落在家里了,你能帮我送到学校来吗?”
何凉青答应了:“放在哪里了?”
“白色的u盘,在我书桌台上。”宁也又说,“备用钥匙保安室那里有,我打电话过去,让人把钥匙给你。”
她说好。
挂了电话后,宁也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室友觉得惊悚:“笑什么呢?”一脸荡漾。
陶欢欢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用问,牙医小姐姐呗。”
宁也不置可否。
这时,室友用手捅他胳膊肘:“喏,谢大美人又来了。”
谢安然也选了这节公共课,她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宁也头都没抬一下:“关我什么事。”
从小区到帝都大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何凉青到的时候,宁也站在讲台旁,身边有几个男孩,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弯着腰在同他说话,他抿着唇,也没应,那女孩只是笑笑,目光温柔。
陶欢欢最先看到了何凉青,他很激动,也不知道激动个毛:“宁也,你快看谁来了。”
宁也方才脸上还挂着不耐,一抬头,嘴角就弯了,他从讲台上走下去,脚步很急:“凉青。”
咬字很轻,带着一股子缱绻。
几个室友哪里见过这样的小宁爷,连忙看过去,就见教室门口站了个姑娘,生得清秀温婉。
何凉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红了脸:“没有晚吧。”
“没有。”
她把u盘给宁也:“那我先回去了。”
宁也刚要留她。
“宁也,这是你姐姐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何凉青抬眸,是刚才站在宁也旁边的那个女孩,很漂亮,落落大方,与宁也他们一般年纪,亭亭玉立。
“不是姐姐,”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经过大脑,她几乎鬼使神差,“我是他女朋友。”
教室里都是物理系的学生,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她,也盯着宁也。
他笑了,然后伸手,抱住了身边的姑娘。
“这是我女朋友,何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