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给你当儿子吧
刘琰波醒来时,已是晚上八点。
窗外灯火辉煌,天空上星光璀璨,柔和的月光洒落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让这座繁华喧嚣的大都市有了些难得的宁静。
刘琰波心中也很宁静,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不波不澜,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仍然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妈妈,为什么风一吹,蒲公英就会飞走呢?”
“因为小蒲公英长大了,它们要去属于它们的地方生根发芽,收获幸福。小波也一样,等你以后长大了,就要离开妈妈,去寻找只属于你的幸福。”
“我不要长大,我不要离开妈妈!”
“傻孩子,不长大的男孩子是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我不是!”
“嗯!小波不是胆小鬼,小波是最勇敢的男孩子。”
“……”
若回忆是一瓶药,那么刘琰波的回忆就是一瓶毒药,混合着酸甜苦辣的诛心之毒。
“妈,你只告诉我蒲公英长大了会收获幸福,可你没告诉我它们有些会颠沛流离,不仅不能生根发芽、收获幸福,连来时的路都再也找不到,变成无家可归的野种啊!”
刘琰波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堵在心头,变成无声的呼喊。
眼中泛着泪光,却没有流出一滴泪水,只因泪水早已流干,刘琰波早已麻木。
“姑爷,你终于醒了!你都快吓死我这老婆子了。”黄妈推门走了进来,急忙跑到病床前。
“黄妈,我这是在那啊?”刘琰波昏昏噩噩的,也无心去留意房间里的摆设。
“在医院呢,你说你这孩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发高烧了呢?都烧到快四十度了你。”黄妈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一个母亲面对突然生病的孩子时,有着满满的心疼。
“可能是昨夜受了凉,今天被海风一吹,就感冒了。”刘琰波的声音有些沙哑,嘴唇也很干,涂在上面的药膏已经龟裂开。
黄妈连忙扶着刘琰波坐了起来,在他背后垫上枕头,让他舒适的靠在床头上。然后倒上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刘琰波嘴边,轻声道:“来,先喝口水润润喉。”
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润了喉,也暖了心。
这样的照顾,刘琰波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
十三岁以后,无论是生病受伤,还是隐疾发作,刘琰波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独自承受着,没有人端茶倒水,也没有人嘘寒问暖,连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柳飞燕都没有做过这么温暖人心的小举动,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现在有了,有一个慈祥的如母亲般的人正守候在他的病榻前,小心呵护着他。
看着黄妈眼角的皱纹,和蔼的笑容,刘琰波心中那一潭死水泛起一丝涟漪:“黄妈,你是海市本地人吗?”
“不是。”黄妈摇摇头,替刘琰波擦去嘴角的水渍,笑着问道:“姑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刘琰波继续问道:“那黄妈你是哪里人啊?”
“不知道。我是小姐的外公从福利院领回去的,别说家在哪了,连名字都是福利院的院长帮我取的。”黄妈脸上笑容不变,将自己悲惨的身世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黄妈,对不起!”刘琰波低头道歉。
黄妈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看开了。”
“看开了好。”刘琰波微笑道。他有些羡慕黄妈,他很清楚,对于过往,无论经过多少年,自己都放不下,更看不开。
“不看开又能怎样?还不是自寻烦恼!”黄妈这句话其实是特意说给刘琰波听的,她看得出来,自家这位姑爷心中对过往有很深的死结。
“自寻烦恼么?”刘琰波喃喃低语。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窗外,摇头苦笑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只是,既然是死结,又怎么可能解开?
“你看我这老婆子,一打开话匣子就唠叨个没完,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姑爷,你可别见怪。”黄妈将刘琰波眼中闪过的那一抹落寞尽收眼底,她明白,有些结,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黄妈哪里老了?明明风华正茂,我们要是一起上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姐弟俩呢。”刘琰波轻笑着说道。
其实,刘琰波并没有太夸张,黄妈虽然五十多岁,但却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净瞎说,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那还有什么风华正茂。”黄妈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像抹了蜜似的。
“姑爷,你应该饿了吧?我炖了鸡汤,你喝一点。”黄妈说着从一个布袋里取出保温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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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很香,闻着就让人食欲旺盛,刘琰波的肚子也就在这时响了。
听到响声,黄妈忍不住笑了,埋怨道:“你这孩子,饿了也不说,要是我不说,你还打算一直忍着不成?”
刘琰波吸动着鼻子,继续拍马屁:“本来不饿的,是黄妈你煲的汤太香,我一闻到,不饿都饿了。”
黄妈一勺、一勺的将汤盛到碗里,笑道:“那姑爷你一会可要多喝点。”
“黄妈。”刘琰波喊了声后,略微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异常认真的问道:“我给你当儿子吧?”
黄妈手一抖,碗差点掉到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姑爷,这种玩笑可不要乱开啊!”
“我是认真的。”刘琰波伸手从黄妈手里接过碗,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地看着黄妈。
黄妈无亲无故,刘琰波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贸然说这样的事情。
虽然现在什么干儿子、干女儿的很潮流化,可刘琰波的思想在年轻人当中,算是极为守旧的,他之所以想赶这么一次潮流,是因为黄妈给了他像妈妈一样的关怀,这是他曾失去的,也是他最怀念的。
黄妈今年五十一岁,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过苍老的痕迹,可她的确老了。
老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合家欢乐、儿孙满堂。
可黄妈没有家,也就更别提什么儿孙满堂,她的人生其实已经定格: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在一家养老院孤独终老,没有孝子贤孙相送的风光大葬,只有草草了事的落寞收场。
黄妈后悔过,后悔自己年轻时没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也羡慕过,羡慕别人的儿孙满堂。
一切本来已来不及,可现在命运又给了她机会。
刘琰波的认真,任谁都看得出来,的确很认真,黄妈也看得出来,她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有些迟疑,甚至是在挣扎,挣扎着与心相背。
“不行的!绝对不行的!”黄妈还是拒绝了,只是她果断的话音中,却有着太多无奈和勉强,她背过身悄悄抹去眼中的泪水,说道:“小刘,你是小姐的老公,让一个下人给姑爷当妈,就算小姐对此事不在意,老爷他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国家政策的确很好,社会主义人人平等,可‘事在人为’有时并不是一个褒义词,阶级,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让尹含若的父母和外公以后跟自家的下人做亲家,平起平坐,想都不用想,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们丢不起这个脸,也绝不允许丢这个脸。
刘琰波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别人没什么关系,况且我跟含若是私自结婚的,她的家人认不认我这个姑爷还两说呢,就算不认,我认我的妈,他们要是觉得憋屈,大不了离婚呗!”
在刘琰波心里,确实没把尹含若的父母家人当回事,一个能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家庭,也不值得他尊重。
“姑爷,你这是在逼我离开你们啊!”黄妈猛然转过头来,红着眼眶。
刘琰波也没想到黄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连挥着手道:“没有!没有!黄妈,我不说了,也不认了,你别哭啊。”
都说女人的泪,男人的罪。
刘琰波是真慌了,手中的汤匙都给他挥了出去,碗里的汤也洒了一大半,手足无措的像一个受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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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妈被刘琰波的样子逗笑了,心中暗忖道:“看来姑爷也是一个见不得女人眼泪的男人,得告诉小姐去。”
“姑爷,这事以后就别再提了。”黄妈很认真的说道。
“不提了。”
第十七章 你得给我一个答案
尹含若一行人来到医院,刚一下车,白彬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跟其他人说了声,便独自走到一旁接电话。
“首长。”
白彬刚一开口,电话那头就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失威严,却有些生气:“你小子怎么回事?”
白彬是一名中校军官,警局迫于军方的压力不得不先释放他,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没事,相反,面临他的也许会是更加严重的处罚,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是我动的手,与其他队员无关。”白彬没有解释,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电话那头伴随着一声猛力拍桌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还想自己死扛,人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扛得起吗你?”
柳飞被暴打过后的凄惨样,早已被拍照传回柳家,要不是白彬身份实在有些过于特殊,他早被愤怒的柳家走通关系让军检处的人给带走了。
“我扛不起,但我不会后悔。”
这件事白彬的确扛不起,先不说柳家在京城有多少能量,就算是一个普通家庭,一旦追究起来,他可不止要脱军装,还有很大可能会面临审判。
“为什么?”
白彬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他辱骂我弟弟。”
“你弟弟…”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着,似乎正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好一会,才猛然开口,带着震惊问道:“你找到你们村子里当年的唯一幸存者了?”
十三年前的大年夜,白彬老家发生过一场瘟疫,除了十七岁的他远在部队,一夜之间,整个村庄五十四人,最后只活下来刘琰波一个。
等白彬收到消息回到家乡,已是半个月之后,村庄早已被封锁隔离,尸体也已尽数火化,而唯一没有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刘琰波也不知所踪。
那是一场灾难,灭顶之灾。
在那个辞旧迎新的喜庆夜,白彬和刘琰波近乎失去了所有,只剩彼此。
“是。”
月光下,白彬迎风而立,站得笔直,就像他要保护刘琰波的决心一样坚定。
“唉~”
沉默许久后,电话中传来一声轻叹,原本威严的声音也变得温和许多:“我给你一个星期的假,时间一到,立刻给我滚回基地来。”
“首……”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已经被挂断,让原本已经做好承受任何处罚的白彬愣在了原地。
“小兔崽子,尽给我惹事。”在某地一个不知名的基地中,一位年约古稀的老将军没好气的挂断了电话,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副官问道:“查清没有?”
老将军名叫韩定国,中将军衔,是军中仅存的几位经过战火洗礼的将军之一,也是华夏国王牌部队“战龙”的领导者。
“查清了,事情起因是柳家和尹家有婚约,而……”
“直接说重点,好好说。”老将军挥手打断副官的仔细描述,显得很不耐烦。
重点?
还好好说?
韩定国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别人不了解,可身为贴身副官还是相当了解的,这一脸的不耐烦,摆明就是要护犊子了,他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副官想了想,合上调查报告,很严肃的说道:“柳家那小子想要强抢良家妇女。”
韩老将军笑了,孺子可教也。
副官陪着“嘿嘿”傻笑,又问道:“首长,袁部长那边怎么回?是温柔一刀?还是直接吃枪药?”
韩定国眉毛一挑,霸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回?直接告诉他,谁他娘的敢动老子的兵,我就砸了他的猪头庙。”
“我猜也是这样回的。”副官摆出一副本大仙早已洞察先机的样子,贱兮兮的笑道。
韩定国在副官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你小子都快成精了,马后炮的马炮精,还不快点去。”
副官拍拍屁股,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
十分钟后,京市柳家收到了一条来自他们的大靠山、某正部级领导的指令:柳飞被打一事,就此作罢,并立即解除柳、尹两家的联姻关系。
很快,尹家也收到了柳家的消息:柳、尹两家正式划清界线,尹家被退婚了。
事情被解决得出人意料的彻底,尹、柳两家各有损伤,尹家失去了和柳家联合的机会,而柳家也付出了柳飞半条命的代价。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大的收益者,自然是尹含若,这样的结局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
病房里,尹含若看着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帮黄妈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刘琰波,皱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出院。”刘琰波手中动作没停,将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叠好放进一个方便袋。
“小弟弟,你这冷淡的态度可是不对的噢!你老婆可是刚从警察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看你的,你不关心她有没有受委屈也就算了,还不给个笑脸相迎,可就真的过分了。”上官清梦款步来到刘琰波身边,打抱不平。
尹含若他们被警察带走,刘琰波是知道的,还没完全昏迷时,他听到了警车声。之所以没有问,一是他相信尹含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打人的又不是她;二是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不想问,反正人都已经好好的站在这里了,还问什么问。
至于白彬,刘琰波就更不担心,一个曾经让他们整个村庄为之骄傲的人,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就不是担心了,而是失望。
也许是上官清梦这样说了,看上去,尹含若确实有些不悦,刘琰波只好解释道:“刚刚护士已经来量过体温,烧已经退了。”
“再说,我跟彬少多年未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总不能在医院把酒言欢吧?况且他还带着这么多朋友,我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宜的。”刘琰波露出笑脸,说得很轻松,很理所当然,与下午昏迷前那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些痛苦,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没必要翻出来给别人看,别人没有义务同情可怜你,更没有义务陪着你痛苦。
若不是与白彬多年未见,突然的重逢让压制在心底深处的往事上涌,导致刘琰波一时心态失衡,他又怎么会露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是一个爱笑的人,曾经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我们的确有许多话要说,但不是把酒言欢,你得给我一个答案。”
白彬出现在病房门口,微怒。
第十八章 我忘了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
落贤居。
不仅名字取得雅致复古,里面的装饰也是古色古香,连菜名都是写在一块块竹牌上,挂在大堂收银台的墙壁上,颇有几分古时候的酒楼模样。
远离市中心的繁华喧嚣,靠近郊外的简朴恬静,让人有种回归田园的感觉,很舒适的感觉。
地方是刘琰波挑的,作为一个在海市混迹了三年的老司机,整日穿梭在各条大街小巷中,别的不敢说,但要找个即上档次、又比较实惠的吃饭地,还是小事一桩的。
刘琰波以前和同事来过这家酒楼,消费还算正常,七、八个人一顿胡吃海喝,也就两三千的单,在这个寸土比寸金还贵的城市,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良心卖家。
这倒不是刘琰波小气,他也想带着白彬他们去真正高端的高级餐厅用餐,一显土豪本色,奈何他是个穷比,身上拢共不到一万块,这还是结婚那天尹含若给他的生活费,要不然,他就只能用鸡蛋面来尽他的地主之宜了。
包厢里,上官清梦正在和白彬的战友们拼酒,喝得很开心。
尹含若也小喝了几杯,偶尔还笑意盈盈地搭几句话,变得平易近人。
白彬没有喝酒,从上桌开始,他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刘琰波不放,好像生怕他自己一眨眼,眼前这个消失了十三年的人又再度消失一样。
“走吧!单独聊聊?”刘琰波问得漫不经心,也不等白彬回话,就直接起身走向阳台。
这是这个酒楼的人性化设计,每一个包厢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阳台,喝多了的人可以在这里吹吹风、醒醒酒,然后继续喝,继续消费。
“尝尝!”刘琰波倚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酒壶递给白彬。
白彬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不会和你喝酒。”
“尝尝吧!这酒,你会喜欢的。”刘琰波把酒壶塞到白彬手中,仰头望向星空,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白彬看看刘琰波,又看看手中的酒壶,慢慢拧开盖子。
酒是烈酒,盖子一拧开,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白彬脸色立马大变,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是喜悦、最后是悲伤,他紧紧抓住酒壶,声线颤抖:“这…这是,是三叔公酿的酒?”
咳咳~
灼喉烧心,再熟悉不过的味道,白彬猛地喝了一大口,呛得眼泪直流。
“味道没变吧?这是我酿的,按照三叔公的方法酿成的。”刘琰波头仰望着,让人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那已经泛红的眼眶。
白彬手里紧紧抓住酒壶,贴在心口处,慢慢地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撑着地,眼泪刷刷直流,哽咽道:“没变,一点都没变。”
从刘琰波他们两单独走到阳台,包厢里的人就一直注视着,隔着玻璃门,没人听到他们俩说了什么,但尹含若她们看的到,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白彬已接近崩溃。
“小雪,不要去,没用的。”跟白彬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连忙起身,想要去安慰劝解,却被坐在她旁边的尹含若拉住。
白彬的战友们也纷纷附和:“雪妹子,这事你插不上手的。”
……
“彬少,站起来吧!”刘琰波看向白彬,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道:“别让人看笑话啊!”
白彬没有说话,嘴巴却张得老大,无声的嘶吼哭泣着。这个共和国最勇猛的战士,此刻,却宛如一个无助的孩童,痛得撕心裂肺。
刘琰波不再去管白彬,自顾自地点起一支烟,喷了一口浓烟后道:“彬少,你从小就很优秀,上学的时候连续跳级,是你爸妈的骄傲。你还记得吗?那年你被部队特招,去之前,村庄里大摆酒席,比过年还热闹。大家怕你到了军校被人看不起,你妈妈和几位叔婆连夜帮你做了好几身洋气的新衣服,搞得我和昙少他们都羡慕你好久。”
刘琰波又抽了口烟,微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们那里那么偏远,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这你是知道的,可你那时候正在长身体,去了军校以后怕你吃不好,你爸就每个月都去镇上给你汇一笔钱,你应该猜得到那笔钱是那里来得吧?不错,是整个村庄里的人省吃俭用凑的。”
“这些,你应该不敢忘吧?”说道最后,刘琰波的眼神已变得极为凌厉:“你不要忘了,你不是在为你自己一个人活,你身上承载着大家的希望,所以,收起你的软弱,清河庄的脸,你不能丢,也没有资格丢。”
字字句句,如飞刀利刃般扎进白彬心里,他的脸色变得更为扭曲痛苦,他挣扎着,扶住栏杆慢慢站了起来,抬头挺胸,笔直得如同一杆迎风而立的标枪,大声说道:“我没有忘,也不敢忘。”
刘琰波用力拍着白彬的肩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着远方的星空,轻飘飘的问道:“彬少,这么多年了,你回去过吗?”
“回去过,每年我都会抽空回去,我不能让人说清河庄已经断子绝孙了啊!”白彬擦掉泪水,同样看向了远方的星空,问道:“波少,你有回去过吗?”
——回家,多么温馨的一件事情。
可刘琰波的家已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邻、伙伴一个个的死在自己眼前,看着昔日充满欢笑的故土变成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吧!
刘琰波摇摇头,凄凉的笑着说道:“我不敢。”
白彬看着刘琰波,没有责怪,只有心疼,默默地把酒壶递了过去。
刘琰波接过酒壶喝了两口,又点起一支烟说道:“彬少,你做得很好,看到现在的你,大家应该觉得很欣慰,你没有让他们失望。”
白彬,三十一岁,中校军衔,“龙战”的王牌,共和国最勇猛的战士,保疆卫国十余年,立功无数,曾数次接受过最高领导人的亲自嘉奖。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又怎会让人失望呢?
“不!”白彬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家都在怪我,长兄如父,可我却没有照顾好你。”
刘琰波轻叹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白彬心头,是他放不下的牵挂,也是他的执念。
“当年我也感染了瘟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了下来,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活多久,是不是有潜伏期?你是大家的希望,我不能冒险。”
刘琰波说得轻描淡写,白彬却听得眼泪直流。
十三岁的孩子,忍着瘟疫的折磨、承受着失去亲朋的伤痛,一个人独自流浪天涯,也许他跟野狗争过食,也许他在风雨里睡过觉……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白彬知道,刘琰波当时活得绝不会轻松。
“你当年到底去了哪里?”
刘琰波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淡淡的话语消散在微风中。
“我忘了…”
第十九章 电话响起了
白彬当然不会相信“我忘了”这样的鬼话,但他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人已经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其它的,该忘就忘吧!
“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去一趟,你这么多年都没再回去过,现在结婚了,总得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告诉大家吧?”白彬从刘琰波手中拿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刘琰波的烟瘾很重,一支抽完又点起一支,他的目光落在了包厢里的尹含若身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很平静,语气也很平淡:“她都告诉你了?”
“嗯~”
白彬点点头,随即偏头有些不悦地看着刘琰波,质问道:“怎么?要是弟妹不说,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刘琰波心里的的确确不想把他和尹含若结婚的事告诉白彬,不是因为曾和尹含若达成的规定,是因为他不想让白彬失望。
这段契约婚姻对于刘琰波来说,只是他无处可去时选择的临时停靠点;
可对于白彬来说,这是希望的曙光。
两个只剩彼此的人,被关在同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无论谁先走出去,阳光都会透过牢门照亮另一个人。
刘琰波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可他更清楚,他带给别人的通常都不会是希望。
“你…”白彬本想生气,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琰波,情绪低落的问道:“波少,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隔了很远很远?”
十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刘琰波变了,变得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可他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十三岁前该有的样子。
“你想多了。”刘琰波勾着白彬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副死德行。再说,我和她是私自结婚的,她家可是京城大户,我就一穷**丝,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毕竟现在这年代,离婚跟喝水似的,结婚证顶个屁用啊!”
“你怕她家里人看不起你?”白彬皱着眉,要急眼了。
在白彬这里,他自己可以用一视同仁的眼光来审视刘琰波从相貌上来看是有点配不上尹含若,但别人不可以。
无论是谁,敢看不起刘琰波,就是他白彬的死敌。
“你认为她的家人应该看的起我吗?凭什么?”刘琰波笑着反问道。
凭什么?
就凭刘琰波出租车司机和代驾司机的双重身份吗?
尹含若的家人脑子又不是被驴踢过。
白彬被刘琰波问得哑口无言。可他心里却已有打算,他决定回基地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首长走后门。
“好了。想那么多干嘛?我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等我准备好了…”刘琰波微顿,用力勾紧白彬的肩,坚定的说道:“我们就一起回家。”
白彬一只手也搭在刘琰波背上,用力地点着头:“对!我们要一起回家。”
烟又抽完了,刘琰波习惯性的又要掏下一支。
“等一下!尝尝我这个。”白彬拦住刘琰波,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特贡烟。
“哟!可以啊!这烟可是好东西,看来咱们的彬少现在混得确实不错。”刘琰波笑嘻嘻地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白彬一脸得瑟道:“那是!也不看看咱是谁。”
“德行。”
……
看着阳台上那两个勾肩搭背、正嬉戏着的男人,坐在包厢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我以前从未见到过队长像现在这样开心过。”有人这样轻轻说道。
有人附和着:“是啊!我也没见到过。”
作为多年的战友,他们见过他的喜怒哀乐,见过他的担当,也见过他半夜偷偷抹眼泪时的脆弱,更见过他对国家的忠诚、对敌人的狠毒……可他们唯独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白彬,开心得如同一个孩子。
现在,他们为他感到高兴。
尹含若也在看着刘琰波,她不了解这个男人,大概也没有人了解这个男人。
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不知道他的过去,甚至连他的现在都不算太清楚。
他就像一个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陌生人,微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走向远方、亦或是从未离开过。
尹含若不禁在心里问道:“刘琰波,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吗?”
如果是,她也为他感到高兴。
抽完一支烟,白彬松开手,笑着招招手道:“进去了,大家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刘琰波点头同意,伸手拿来那包特贡烟,笑着说道:“饭要吃,这烟也要抽。”
白彬大气的挥挥手,很欠扁的说道:“送你了,反正这烟我多的是,抽得我都快要吐了。”
“彬少!”刘琰波忍住想在白彬屁股上踹一脚的冲动,叫住了正要拉开玻璃门的他。
白彬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刘琰波收起笑容,很诚恳的说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清河庄的,刘~琰~波。”
“我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清河庄唯一的波少,我的弟弟。”
酒桌上,酒已满好,人也坐齐了。
“看来雨过天晴了,值得喝一杯。”上官清梦端起酒杯,豪气干云。
“干~”
喝完一杯,刘琰波砸吧着嘴调侃道:“彪哥,看来你们酒量不行啊!五个人还放不倒一个女的。”
“主要是上官姐的酒量太好。”坐在白彬右手边的一个高个子挠挠头,笑得有些尴尬。
“怎么?小弟弟,你要不服气,咱们俩单 挑。”上官清梦站了起来,朝刘琰波勾勾手指。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这要是认怂,刘琰波这脸就丢大发了。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特别是作为一个有尊严的老司机,刘琰波就更不能认怂:“行,怎么喝?你划道。”
夏天拼酒,当然是冰啤酒最爽,可上官清梦却直接让服务员拿来了两瓶烧菜用的烧刀子。
“一人一瓶,看谁先喝完。”上官清梦直接将两瓶全都拧开,推了一瓶给刘琰波。
上官清梦这一手,惊得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烧刀子可不是改良后的烧刀子能比的,这跟装了一整瓶酒精没多少区别,别说喝一瓶,有些人刚闻着那味就得醉,还要比快,怕是喉咙想烧个洞吧?
“你疯了?”尹含若连忙制止,她知道上官清梦酒量好,可酒量好也没这个喝法的。
“小妮子,你给我一边待着去。”上官清梦娇笑着说道:“这可是你男人先惹我的。”
尹含若气结,只好转头看向刘琰波,眼神中有威胁。
刘琰波连忙摇头,摊手表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小弟弟,你到底喝不喝?我们家含若可不喜欢出尔反尔的男人哦!”上官清梦舔舔嘴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丫的,她本来就不喜欢我!
不过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刘琰波拿过酒:“当然要喝,谁不喝谁是乌龟王八蛋。”
刘琰波直接无视了一旁尹含若火辣辣的目光,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喝一半,我喝一瓶。”
咯咯~
上官清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着道:“小弟弟,姐姐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你要是输了,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刘琰波弱弱的问道。
上官清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把你上次给含若治脚伤时用的那药的药方卖给我们。”
自从和尹含若确定公司选定医药行业为下一个发展方向以后,上官清梦就一直很上心,得知尹含若所说的药方可能在刘琰波身上后,她就更加想提上日程了。
上官清梦问了尹含若几次,可尹含若因为那天和刘琰波签婚规时闹了点不愉快,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而今天似乎是个好机会,刘琰波看起来心情不错,可这不是上官清梦选在这时候提的主要原因,她主要的原因在于,今天白彬在。
上官清梦知道刘琰波和尹含若只是拥有夫妻之名的假结婚,可白彬不知道。
通过今天的观察,还有白彬在警局外听到刘琰波和尹含若结婚后的表现来看。上官清梦很肯定,白彬很看重这桩婚姻,而现在看来,刘琰波也很看重他。
只要白彬不知道这桩婚姻的内情,今天这酒,无论上官清梦喝赢也好、喝输也罢,她都有很大把握相信,刘琰波绝对不好意思当着白彬的面拒绝卖药方。
毕竟,是自己老婆的公司,别说卖了,就是白送也没问题的。
刘琰波笑了笑,很淡然地看了眼尹含若,又看了眼另一边眼中已有几分责怪的白彬,点点头,看着上官清梦,眼中有些意味深长的赞扬:“那你要是输了呢?”
上官清梦看得出刘琰波已经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可他还是答应了,证明有戏,心情不由得大好,娇媚一笑:“姐姐我要是输了,就陪你睡一觉,你看怎么样?”
噗~
刘琰波差点暴走。
不得不说,上官清梦的确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生得千娇百媚,性格却又不失豪爽洒脱,这样的女人,很讨男人喜欢。
可你丫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事,你让刘琰波怎么回?他敢怎么回?
尹含若也是满头黑线。
挖墙脚挖得这么明目张胆,上官清梦,你是个妖孽吧?
尹含若刚要开口,她的电话响了。
第二十章 人是开心的
开心是什么样子?
就是尹含若现在这个样子,她到包厢外接完电话回来,就已是喜上眉梢,还偷偷向上官清梦摆了个“v”的手势。
尹含若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白彬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
刚刚的电话是她爸打来的,很生气,一开口就骂,骂得很难听,可尹含若全都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压根就没听进去,她脑海中已被那句“你被柳家退婚了”给完全占满,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喜悦当中。
她以死相逼都解除不掉的婚约,却在今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解除了。
原因当然不会是柳家突然良心发现,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帮忙。
“为什么要谢谢我?”白彬有些懵,他其实还不知道尹含若和柳飞有婚约的事情。
难道不是他?
尹含若看得出来,白彬的不明白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他还会有谁呢?
不管是不是,尹含若都没打算向白彬隐瞒这件事:“我和琰波是私自结婚的,并没有得到我家人的同意。”
白彬点点头,插嘴道:“这我知道,波少跟我说过了的。”
尹含若看了一眼正无所事事的刘琰波,继续说道:“我家里之前已经帮我和别人订过婚约,就是今天被你打的那个人,他来海市就是想要拆散我和琰波的。但刚才我家里人打来电话说,对方已经主动退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想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忙。”
尹含顿了顿,笃定的说道:“能在这个时候帮我们的,好像也只有白彬哥你!”
现在这个年代,租男女朋友回家过年的,租老公老婆买房的……五花八门的套路多得是。
刘琰波和尹含若的这段婚姻,白彬现在感觉跟他听过的那些“假夫妻”的狗血剧情很相似。
白彬很怀疑,后果谁知道?
越想越怀疑,白彬决定挑明了问:“波少,你们真的结婚了吗?”
白彬那一脸的“我只相信你”,让刘琰波有种负罪感,他心中有了想说出实情的冲动,可还没等他开口。
桌子下,尹含若的手正偷偷拉住刘琰波的衣角晃动着。
“哥,你是我亲哥,你是真拿我当三岁小孩啊!结婚这么大的事,你还以为我过家家不成?”刘琰波一咬牙,绝不改口:“要不我把结婚证给你,反正你现在可是关系户,找人验个真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实在不行,要不你今晚干脆来听房得了?”
还听房?
尹含若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娇羞无比地瞪了刘琰波一眼。
白彬对刘琰波是无条件相信的,急忙摆手,干笑道:“听房就免了,我又不是老妈子,没那么重的疑心病。”
“你现在跟一老妈子可没多少区别。”刘琰波撇撇嘴,抱怨道:“这酒你到底喝不喝?人家可等你半天了。”
尹含若一只手在桌子下面,另一只手还端着那杯酒。
“喝!当然喝!这可是弟妹第一次敬我酒,龟孙子才不喝。”白彬急忙倒满一杯酒,笑嘻嘻道:“虽然不是我帮的,但我知道是谁了,这酒我替他喝,反正他年纪大,要戒酒。”
不仅白彬猜到了是谁,他的战友们也猜到了。
战友们都惊呆了,不是震惊韩定国会管这种儿女私情的琐事,是震惊白彬的胆子。
老首长嗜酒如命,你竟然敢说他要戒酒,疯了吧你?
彪哥一脸坏笑的说道:“队长,我要是那天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会被老首长用皮带抽死的。”
想起往日被抽的感觉,白彬心里就有些发虚,连忙把酒喝了壮胆,恶狠狠的说道:“你敢!”
“哈哈~”
其他几个兵哥哥都大笑起来,笑得很开心。
“波少,拜托你个事?”白彬又倒满一杯酒,和刘琰波碰了下杯。
刘琰波喝了口酒,笑着道:“说吧!”
“小雪今年刚考上‘海大’,以后在海市,你帮我们多照顾着她点。”
小雪全名叫林雪,今年十八岁,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还有个哥哥叫林峰,两兄妹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两年前,林峰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临死之前,他托他的战友们、也就是白彬他们几人帮忙照顾林雪,供她上学。
白彬他们这次来海市,一是有任务;二就是为了送林雪来上学。
他们都是当兵的,平时很少能有时间专门来看林雪一次,万一有什么急事他们也很难在第一时间赶到。但刘琰波就在海市开出租车,平时打个照应什么的,也就方便的多了。
最主要的还是白彬信得过刘琰波,现在这个社会,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太难了,尤其还是照顾林雪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更让他们不得不慎重。
“波少,拜托你了!”
“真的拜托你了!”
……
“好的。” 白彬开口,刘琰波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对林雪说道:“小雪,一会你把我号码存好,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不用客气。”
林雪低着头,有些含羞的“嗯”了一声。
“波少,这事你要上心点。”白彬还是不放心,嘱咐道:“小雪这丫头太懂事,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遇上什么事也不肯主动说出来,受了委屈也只会憋在心里,她打电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你要常去找她,去她们学校了解她的情况。”
“刘大哥,你别听白大哥他们瞎说,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林雪头低得更低了,连耳根都红了。
这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的确不怎么会主动开口让人帮忙什么的。
“我知道了。”刘琰波拍了拍白彬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小雪,你要是有事不好跟他们大男人说,你就跟我说,好不好?”尹含若拉着林雪的手说道。
白彬急忙附和道:“对啊!雪丫头,你要是有什么事觉得和我们大男人说别扭,你就和你嫂子说,这总行了吧?”
林雪点点头,看上去没之前那么害羞了。
“还是弟妹想得周到,那以后就麻烦弟妹多帮忙了。”
“应该的。”
酒足饭饱,事情也妥妥当当的,见其他人正打算要走时,上官清梦急了:“等一下,我的事还没完呢?”
见上官清梦已经将半瓶子烧刀子倒进碗里,尹含若皱眉问道: “清梦,你还真要和他比啊?”
“废话!”上官清梦秀眉一挑,对刘琰波说道:“小弟弟,赶紧的吧!”
刘琰波晃了晃酒瓶:“真要喝?”
上官清梦已经懒得说话,甩了一个眼神让刘琰波自己体会。
刘琰波笑着将酒倒进一只大碗里,端起:“你喊开始吧!”
“开始!”
上官清梦话刚出口,刘琰波单手将酒碗举高,仰头、张嘴、倒酒,不仅动作潇洒,关键是倒得贼快,还喝得贼好,一滴都没浪费掉。
刘琰波喝完时,上官清梦才喝了不到一半,胜负已分。
“这次不算,我刚刚没准备好,我们再来。”上官清梦直接耍赖,说着又喊服务员再拿酒来。
刘琰波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为了个药方,你至于吗?”
上官清梦把自己刚刚喝掉的那一口又重新补上,点头道:“很至于!这关系到我们公司以后的发展好坏,不信你问你老婆。”
“弟妹和上官小姐在同一家公司?”白彬只知道尹含若自己开了公司,但他不知道她是和上官清梦一起开的。
尹含若点头道:“公司是我们一起开的。”
白彬大手一挥,连看都没看刘琰波一眼:“那还拼什么酒?卖什么卖?不就一张药方吗?我做主,送给你们公司了。”
“真的?”上官清梦眼冒精光,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当然是真的。”白彬用手捅了捅刘琰波的胳膊,问道:“是不是?”
“……”刘琰波无语,满脸郁闷地点头同意。
“现在你开心了吧?”
“很开心!”
第二十一章 我们离婚吧
难得请假休息两天,刘琰波睡了个大懒觉,磨蹭到早上九点多才下楼。
“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听到动静,尹含若从餐厅里走了出来,精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今天也休息?”刘琰波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进餐厅。
尹含若的时间观念很强,除了休息日,她每天早上都是七点半时出门去公司,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
今天不是休息日,尹含若穿得也不像要休息一天的样子,跟昨天一样的职业套裙装,只是换了个颜色。
“昨晚酒喝得有点多,所以起晚了。”尹含若坐回餐桌前,边吃早餐边看杂志。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配上几份小菜,色相味俱全。
刘琰波狼吞虎咽般喝完一碗,又盛了一碗问道:“黄妈呢?”
“出去了。”尹含若合上杂志,起身说道:“我去公司了,你自己慢慢吃。”
“等一下。”刘琰波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完,擦了擦嘴道:“我跟你一起走,顺便和你说点事。”
尹含若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边走边说吧!”刘琰波以最快速度收拾好餐桌,跟着尹含若出了门。
车库里停放着四辆车,除了那辆玛莎拉蒂,还有一辆商务奔驰、一辆宝马、一辆奥迪。
尹含若上班一般都是开那辆商务奔驰车,宝马是黄妈平时上街买东西时开的,而那台高配奥迪上面已有不少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驾驶过。
“以后你就开那辆奥迪,省得每天上班去挤公交车。”
刘琰波在出租车公司上班,车是公司的,每天都要到公司按时交接,上下班都是挤公交车,也就是说,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他是光荣的无房无车族,正儿八经的穷**丝一枚。
不过**丝也有**丝的尊严,小白脸也不能当的这样明显。刘琰波狠心拒绝道:“不要!我连养活自己都难,那里还养得起它。”
尹含若也不勉强,直接将奔驰车的钥匙给了刘琰波,让他当司机。
“给。”上了车,刘琰波从裤兜里拿出三张纸交给尹含若。
“这是什么?”尹含若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几眼,差点没蹦起来,惊喜道:“这是药方?”
守信是一种美德!
昨晚散场后,刘琰波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药方写好。
用什么药材、怎么选药材、每种药材用多少,配制时的先后顺序、注意事项……都写得明明白白。
刘琰波也不急着发动车子,点头说道:“药方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若梦集团虽然也算得上家大业大,可正如上官清梦所说,她们公司涉及的行业竞争性越来越大,可市场需求却已经达到饱和,急需开辟新的行业领域,突破发展瓶颈。
而这张药方,决定着若梦集团在医药行业能走多远。
只要药方到手,条件什么的自然都好说。
“什么条件?”尹含若低着头,视线全落在药方上面。
刘琰波淡淡的说道:“药品面市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不能说药方是我给你的。”
“为什么?”尹含若抬头看着刘琰波,很惊讶。
刘琰波所提供的药有多好,尹含若是亲身体会过的,就算说是立杆见影的神药也不算是太夸张。
这样的特效药一旦进入市场,其发展空间很大,甚至有可能在这一方面的药品需求中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到时候,药方的持有人一定会名利双收,谁都会想来搭上这么一棵摇钱树,毕竟,谁敢保证,他就仅此一张药方呢?
尹含若知道刘琰波不会提太过分的条件,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他这不仅是不要利,连名都不要。
谁不喜欢名利双收?
尹含若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刘琰波了。
刘琰波耸肩道:“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好吧!”尹含若没有再追问,答应时也没有犹豫。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首先要明确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换作是别人提出这样的条件,尹含若未必能答应的这么爽快。
但换成刘琰波就不同了,尹含若的直觉告诉她,他的这个条件里面绝不会有任何对她不利的隐藏。
这种莫名的放心,大概就是那一张结婚证的作用。
尹含若把药方收进包里,问道:“这药的药名是什么?”
“黑墨膏。”刘琰波发动车子,嘱咐道:“制药时,你必须找信得过的人严格把关,按药方上的步骤配制,不能有丝毫偏差,尤其是每一味药材投放的先后顺序绝不能弄乱,不然会失去药性。”
尹含若点头,很认真的说道:“这个我知道的,到时候我会亲自督察的。”
刘琰波又说道:“还有,我给你的药方制出来的药见效时间比较慢,不伤及筋骨的伤势痊愈期是三天,续筋接骨的话,需要半个月。”
“可你上次给我的药……”
尹含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琰波打断了,他解释道:“我上次给你的药里面有一味药材太稀有,不可能跟上你们公司大量生产的需求,我就用了其它两味药材代替。”
“好吧!”尹含若稍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好心情,笑着道:“不过还是挺好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十五天痊愈只换来句挺好的?
刘琰波白了一眼尹含若,有些不想跟她说话了。
“刘琰波,谢谢你。” 尹含若发自内心的感谢道,很真诚,却又有那么一分疏远。
“没什么好谢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刘琰波淡淡的回应道,平和到冷漠。
两个不同路的人被一纸结婚证栓在了一起,可毕竟不是真夫妻,无法做到不分彼此的相濡以沫,黑墨膏是好,但也不能让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
没有太多尴尬,两个人只是沉默了下来,刘琰波认真的开着车,尹含若别过头看向窗外。
当车子开到第一个红灯路口时,刘琰波突然开口说道:“尹小姐,我们离婚吧!”
第二十二章 你是一个麻烦的女人
大清早的说离婚,大概没几个人心情好得起来。
尹含若那原本还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目光冰冷地死盯着刘琰波,微怒道:“为什么?”
刘琰波摇下车窗,阳光照进车里,他微眯起眼睛反问道:“你是为什么和我结婚的?”
尹含若一时哑然,她明白刘琰波的意思了。
这段婚姻本就是为了帮助尹含若摆脱和柳飞的婚约才得已存在的。
现在尹、柳两家的婚约已经被解除,那么他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收回目光,尹含若冷冷道:“我不同意。”
刘琰波眉头一皱,有些错愕道:“你这又是为什么?可别说什么你发现了我有很多优点,渐渐的被我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之类的话。”
尹含若冷笑道:“我那样说,你会信吗?”
刘琰波偏头看着尹含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看我会信吗?”
“不信。”尹含若还当真又看了刘琰波一眼,虽然目光不是很友善,却还真有认真打量一番的意思。
“所以你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最好是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胡搅蛮缠的话,占优势的应该会是我。”
红灯时间有点长,刘琰波干脆把车停到了路边,大有要耗出个所以然的架势。
刘琰波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话语稍微有点尖锐,至少尹含若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吗?
胡搅蛮缠当然不是尹含若的性格,刘琰波也还不值得她胡搅蛮缠。
她对他是想有一些进一步的了解,但也仅限于女人最平常的好奇心。
尹含若直接问道:“你所说的胡搅蛮缠大概是指我会拿你签署的那份婚规说事,是吧?”
不可置否,刘琰波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份婚规他看过,上面大部分都是对他的要求,他都记得很清楚。
其中有一条就是说这段婚姻的最终解释权在尹含若手里,意思就是刘琰波在这一年里不能主动提出结束这段婚姻。
刘琰波看了,也签了,这些天也一直遵守着那份婚规,不是他心里真拿它当回事,他只是想彼此在一个屋檐下能过得舒服点。
不过很显然,尹含若还就真拿它当回事了。
尹含若看着刘琰波,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缓缓说道:“你只知道叫我不要用那份婚规来胡搅蛮缠,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忽视那份婚规才是真正的胡搅蛮缠,因为那是你对我的承诺,一个男人的承诺。”
尹含若其实没有说错,从刘琰波签下那份婚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她做出了承诺。
承诺可以不受法律的约束,但却受到道德的牵制。
毁诺的男人当然还是男人,但会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所以,男人的承诺不要轻易说出口!
“好吧!”刘琰波摇头苦笑,无奈的问道:“为什么非要继续下去?”
“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了我结婚的事,我们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婚,他们一定能猜到这不过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到时候,恐怕又会有下一个柳飞出现。”尹含若别过头,幽幽的说道:“我害怕,害怕再次成为家里的交易筹码。”
没有人喜欢当筹码,何况还是一个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女强人。
可女强人终究只是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更多的也是害怕和无助。
看着那个略显无助的背影,刘琰波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叹气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尹含若回过头来,愤愤道:“这个不用你管,只要你别老是给我添堵就成!”
“喂!咱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刘琰波不满道:“我什么时候给你添堵了?今天你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刘琰波撸了撸短袖,挥了挥拳头,摆出一副我很火大,你看着办的样子。
尹含若直视刘琰波的眼睛,甚至还有微微抬头挺胸的动作,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收拾我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大概有个十来秒,刘琰波突然笑了,嘴里“啧啧”有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还别说,你还真是漂亮的不像话,这波其实不算太亏,要不我们假戏真做吧?”
不算太亏?还假戏真做?
尹含若气得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噎死!
知道你刘琰波千人千面,不是个实在人,可你也不能跳脱这么大吧?早上出门脑子被门夹了吗?
尹含若气急,小嘴一张,在刘琰波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吸~
刘琰波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岔:“你属狗的啊?”
尹含若咬完就后悔。一是这个举动太过亲密,让她心中羞涩不适;二是咬得太狠,让她有些愧疚不安。
后悔归后悔,但嘴上是不能服软的,尹含若倒打一耙:“是你先欺负我的!”
手臂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很深,有些都出血了。
这得有多大仇、多大怨?
这是下死口啊!
刘琰波抬起手臂、露出牙印,委屈巴巴的说道:“你自己看,世界上有我这么欺负人的吗?自己欺负自己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尹含若有些心虚,连忙给自己打气道:“就是你先欺负我的!”
得!
女人果然是不讲理的生物。
刘琰波撇撇嘴,无力反驳。
车上有应急的医药箱,尹含若从中找出一瓶医用酒精和绷带,拉过刘琰波的手,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包扎的手法有些蹩脚,但贵在认真,刘琰波笑了笑,扭头看向车窗外。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亲吻尹含若的额头。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处理好伤口后,尹含若很认真的问道。
“因为你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刘琰波收回手,身子慵懒地靠在车座上,淡淡的说道:“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只想这样普普通通的活下去。但你却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注定要受到万众瞩目,你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你成为一个无所作为的普通女人。”
“通往功成名就的路很坎坷,你会受到很多的赞美和鼓励,但也会有许多的挫折和麻烦,而我恰好最怕的就是麻烦。”
尹含若有麻烦,现在有,以后还会有,别人可以不管不顾,但刘琰波是无法置身事外的,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婚姻里,男人要为女人遮风挡雨,这不是担当,是责任。
尹含若轻咬着嘴唇,几经挣扎,才意兴阑珊的说道:“那就离婚吧!”
说完,尹含若整个人瘫软在车座上。
一旦此时离婚,她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来自柳、尹两家的怒火,她很怕,怕自己撑不住。
可强扭的瓜不甜,他毕竟不欠自己什么,没义务替自己撑起一片天。
思绪至此,尹含若鼻头一酸,有泪落下。
尹含若很要强,总是以最坚强的一面示人,她哭过,却没有在人前哭过。
在很多人眼里,她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从不妥协、永不服输,没有女人该有的柔弱,没有女人味。
可这一刻,在刘琰波面前,她任凭泪如雨下。
不是因为她对刘琰波有多深的感情。也不是因为她对刘琰波有多少怨念。
只是因为她很委屈。而刘琰波恰好是他名义上的丈夫。
一个受尽委屈的妻子,在自己丈夫面前肆无忌惮的泪流满面,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是她应有的权利,也是他该给的纵容。
刘琰波没有出声制止。
他安静的看着,默默地抽出几张纸巾,等待着尹含若哭累的那一刻。
“哭累了就擦把脸吧。”刘琰波微笑着,将纸巾递了过去。“婚大概是要离的,但那也是一年后的事了。”
尹含若伸手夺过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要你的可怜。”
刘琰波耸肩道:“那好,你现在就给我五百万,我立马把车开到民政局去。”作势就要发动车子。
“你想得美!”尹含若将擦过脸的纸巾扔到刘琰波身上,不满道:“去什么民政局?去公司。”
刘琰波一脸嫌弃的捡起已被揉成一团的纸巾,推门下车。
“你干什么去?”尹含若有些不解。
“我小学老师教的,不要随地乱扔垃圾。”刘琰波四处瞄了一眼,锁定垃圾桶的方位。
扑哧~
尹含若笑出了声,水汪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美得不可方物。
第二十三章 懂事的林雪
上午十一点,机场。
刘琰波送尹含若到公司门口时,白彬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他今天要离开海市回部队,他只好匆匆赶来。
下了车,刘琰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门口的白彬一行人,小跑过去问道:“不是说还有一个星期的假吗?怎么今天就要走?”
白彬摇头苦笑,摊手道:“没办法,临时有任务要出。”
刘琰波拍着白彬的肩膀,点头表示理解。
军令如山!
部队不同于一般的工作单位,休了假就可以啥事不管不顾,就可以关机玩失踪。
这样的事,在部队里是绝不允许的。
作为军人,只要一声令下,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都必须第一时间奔赴需要你的地方,尽你该尽的责。
军人吃年夜饭时被召走,结婚时被召走,这样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
这就是军人!
保家卫国是日常,他们时刻准备着听从祖国和人民的召唤,无怨无悔!
这就是我们最可爱的兵哥哥!
刘琰波手上拎着一个酒葫芦,这是他特意回家取来的。
酒葫芦交到白彬手里。
离别的愁绪涌上心头,刘琰波幽幽道:“这是我当年离开时带着的,是三叔公亲手酿的,就剩这最后一点了,你可要省着点喝。”
“我知道了。”白彬眼眶微红,把酒葫芦紧紧抱在怀里。
十三的陈年佳酿,这葫芦里装得是他们浓浓的思念。
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里又一次响起,提醒着又一趟飞机即将起飞。
刘琰波朝大厅里张望了一眼:“你们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就是这一趟。”一旁的彪哥说着将一个黑色的口袋递给刘琰波,嘿嘿一笑道:“知道波少你爱抽烟,我们哥几个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把身上带的这几条烟当离别礼物了,还望你莫要怪哥哥们小气。”
“还是彪哥你讲究啊!”刘琰波笑呵呵地接过口袋,笑着道:“不过我可没准备什么礼物送给各位哥哥们的噢。”
“你肯帮我们照顾雪丫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彪哥看了眼林雪,笑着打趣道:“你看我们雪丫头是越长越漂亮,波少你可千万要看紧了,别让哪个不知好歹的黄鼠狼给叼走了。”
哈哈~
一群大老爷们爆笑不已,惹得行人纷纷侧目,一脸嫌弃地急步走开。
“彪哥,你又取笑我。”林雪娇嗔道:“你们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理你们了。”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我说的有错吗?”彪哥故意板起脸,很严肃的说道:“公共场合,都严肃点。”
扑哧~
话一说完,又引起了一阵笑声,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音……
机场的广播又一次响起,催促着还未登机的人们赶快检票登机。
“彬少,多保重!”
“波少,你也多保重!”
两人轻声细语,拥抱道别。
“哥哥们,你们也要多保重。”刘琰波和彪哥几人一一拥抱道别,豪迈的说道:“等下次哥哥们再来海市,我一定备上好酒好菜为你们接风洗尘,再带你们去搞个一条龙服务,绝对到位。”
兵哥哥们点点头,笑着挥手离去。
男人的情谊就是这样,也许只要短短的一瞬间,就可以认定彼此,不需要更多的话语,一切总是刚刚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了白彬一行人,带林雪坐上奔驰豪车。
刘琰波开始尽职尽责的问道:“丫头,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候,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白大哥他们帮我在佳盛小区租了房子的。”林雪低着头,玩弄着衣角小声说道。
刘琰波想了想,追问道:“就是在白阳路那里的那个佳盛小区?”
作为一名伟大的出租车司机,刘琰波对海市的大街小巷还是了解的**不离十的。
林雪点头“嗯”了一声。
她还是很害羞,毕竟跟刘琰波刚刚相识不久。
无关信任不信任的事,只是一开始的不习惯。
刘琰波笑了笑,沉声问道:“丫头,我长得像大灰狼吗?”
林雪赶紧摇头道:“不像。”
刘琰波翻了个白眼,很是郁闷的说道:“那你干嘛一副很怕我的样子,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
“没有啊,只是我不知道和刘大哥你说些什么,怕说错话,惹你不高兴。”林雪头低得更低了,脸上又有了一抹羞红。
“丫头,你记住,以后有什么话你尽管和我说,就像你跟你白大哥他们平时一样。”刘琰波撇嘴道:“你不跟我说话我才会很不高兴,知道了吗?”
林雪抬起头来,微笑着点点头:“刘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刘琰波微笑着,努力做好一个大哥哥的角色。
林雪想了想,带着几分期待说道:“我想去我今晚工作的地方看看。”
刘琰波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工作?”
“在一个酒吧当服务员。”林雪顿了顿,又补充道:“叫天水酒吧。”
天水酒吧?
刘琰波对它的印象可不是什么好印象,他在那里揍过人的。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工作?”刘琰波眉头越皱越紧,很不解。“难道你很缺钱?”
林雪摇摇头,弱弱的说道:“我不缺钱,白大哥他们给了我很多钱。我只是想学着自力更生,好让你们不用再为我这么操心。”
她的确不缺钱。
恰恰相反的是,她还很有钱。
两年前,林峰牺牲,抚恤金自然是给他唯一的妹妹林雪。
白彬几人受战友托孤,每个月至少会给林雪打一万块钱。
对于还是学生的林雪来说,这两笔无疑算得上是巨款。
卡上的钱越积越多,可她依然穿着朴素,从没有乱花过一分钱。
那些都是她哥哥们真正的血汗钱,她舍不得花。
“这事彬少他们知道吗?”
刘琰波不敢有半点马虎,这事他得追根问底。
刘琰波的不高兴,林雪是看得出来的,她又低下了头:“白大哥他们知道。”
知道了却没有阻止,那也就是同意。
“胡闹!”刘琰波很少生气,但现在是真生气了,骂道:“他们几个是脑子有病吧?”
林雪被刘琰波这一声大骂冷不丁的吓了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解释道:“不怪白大哥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
这事刘琰波还真错怪白彬他们了。
一个十八岁的女学生,去一间龙蛇混杂的酒吧当服务生,他们当然是制止的,而且还强烈反对过。
啪嗒~
林雪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刘大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累赘,我哥哥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是他的累赘,为了我,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就是怕照顾不好我。”
“哥哥死了以后,白大哥他们来找到我,我又成了他们的累赘,他们犯纪律,偷偷跑出部队去打人,也是为了照顾好我,不让别人欺负我。”林雪越说越激动。“现在,我又要成为刘大哥你的累赘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就是白彬他们不得不同意的原因
“刘大哥,你就让我去试试好吗?”
第二十四章 龙的妹妹
林雪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哥哥牺牲。
她没有崩溃。
独自生活,认真学习,把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化作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负众望,考上了全国名列前茅的名牌大学。
林雪同时也是一个自卑的女孩。
没有家人的陪伴,就没有家的温暖。
她害怕。
害怕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害怕接触新的人和事物。
她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步都不敢迈出。
所以她要改变。
面对一个如此懂事的女孩的请求,刘琰波找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去拒绝。
从机场到天水酒吧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里,刘琰波的嘴巴就没怎么闲下来过。
叮嘱叮嘱再叮嘱,反复反复再反复。
连他自己的电话号码他都要林雪背了好几遍,背到滚瓜烂熟,大概连睡着了都不会忘。
天水酒吧位于新城区的酒吧街,自东向西,第一家。
很有名。
整个海市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独一档的名气,独一档的消费。
刘琰波对这里很熟悉,他常常来这里拉客,可他从未进去过。
看着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刘琰波的心在滴血,以后自己的钱包怕是要被它掏空了。
“丫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为了保住钱包,刘琰波要做最后的挣扎。“这地方可乱的很啊!几乎天天有人闹事的。”
这脏水泼的毫不犹豫,估计要是让天水酒吧的老板知道了,也会毫不犹豫地抽他两个大耳瓜子。
刘琰波没进去过,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天水酒吧除了高质量的服务、高消费、高名气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安保措施做得相当好。
酒吧嘛,喝酒闹事和猎艳这种事是常有的事。
你喝大了,看谁都不顺眼。可以,出了天水酒吧你打死牛也好,打死马也好,都随你便。
猎艳当然也可以,男欢女爱很正常,只要是你情我愿的,谁管的着你。你要是用下三滥的方法猎艳也可以,但不要在天水酒吧来这套,不然打死你是算轻的。
保证了顾客的安全,当然也得保证自家员工的安全。
据说天水酒吧的老板背景很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色。
狠角色曾放过话:谁要是敢动天水酒吧的人,谁就得去喂王八。
有人曾不信邪,还真就动了天水酒吧的人,后来这人还真就去河里喂了王八。
对于天水酒吧的传闻,刘琰波早有耳闻,他还听说这间酒吧的老板是个大美女。
不过天水酒吧的好名声和自己的钱包比起来,刘琰波果断选择保住钱包,脏水波了一盆又一盆:“我还听说,这酒吧的老板不仅脾气坏,而且还抠门的要死,常常拖欠工资。”
刘琰波表情极其严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愣是把林雪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儿,林雪才回过神来,看着门口那张招聘启示很不确定的说道:“可是我学姐跟我说这里很好的啊?”
天水酒吧招收服务生什么的是很严格的。
男要俊,女要靓,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毕竟是高档场所,你要整一群侏罗纪公园里放出来的,这生意也别做了,谁没事到你这里来找惊吓啊?
反正刘琰波是没那个自信来这应聘。
口才好,能喝酒,这是第二个条件。
……
林雪样貌身材自然是好的没话说,一米七以上的身高、瓜子脸、大长腿,那那都刚刚好,基本条件是相当过硬的。
但第二条简直是她的克星。
生性内向,啤酒一瓶倒的她,下面的条件都不用再看。
走正规招聘的话,林雪是不可能过的。
非正规招聘就是内部人员介绍。
林雪就是走的非正规招聘。
她在这里有一个老乡,高她两届的学姐,据说还是酒吧服务生的领班。
“你信我还是信你学姐?”刘琰波点起一支烟,一脸的不爽。
“信你。”林雪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刘大哥,我还是想在这里试试。”
咳咳~
刘琰波被一口烟呛得差点岔气,揉了揉喉咙,不满道:“你这丫头怎么就死犟呢?为什么非要选这里?去你嫂子公司不好吗?”
林雪很贴体的轻拍着刘琰波的背,帮他顺气,一边说道:“我要是去嫂子公司上班,嫂子肯定什么都依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干,那我不又成嫂子的累赘了?”
“我让你嫂子把最脏最累的活都给你干,行了吧?”刘琰波故作凶狠,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扑哧~
林雪抱着刘琰波的手臂摇晃着,笑着道:“刘大哥,你就让我试几天嘛,我都答应我学姐了。”
“得、得、得!”刘琰波被摇地头晕,连忙举手投降。
“我就知道刘大哥最好了。”
林雪是高兴了,刘琰波却苦着个脸,像是谁欠他钱没还似的。
夏日炎炎,两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从天水酒吧经过。
低胸装、齐p裙、狠天高,袒胸露背、浓妆艳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廉价香水的冲鼻味,她们很是风骚的瞥了一眼刘琰波,扭着腰肢扬长而去。
刘琰波摸了摸鼻子,看着她们远去。
“刘大哥,你是不是怕我以后跟她们一样,才不想我在这里上班的吗?”林雪也在看着已走远的她们。
刘琰波收回目光,微笑着,却没有说话。
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韩飞燕也曾如林雪这般单纯。
繁华都市,犹如一个大染缸,任你再纯白无暇,都会被染得五颜六色。
有些是绚丽缤纷的精彩人生,有些则是花花绿绿的醉生梦死。
刘琰波没痴心妄想到想要改变这个社会,他只是想守护好他仅剩的美好。
“刘大哥,你看。”林雪取下脖子上的相框吊坠,打开道:“这是我哥哥。”
照片上的男子和林雪有几分相似,穿着一身军装。
英俊的长相,阳光的笑容,浑身带着正气与自信,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是国之栋梁——林峰。
“你哥哥,很好。”刘琰波肃然起敬,目光中有敬重,也有惋惜。
林雪点点头,手轻轻抚摸着照片,笑得很温暖,自豪的说道:“白大哥说,我哥哥是龙,人中之龙。”
龙之魂,国之傲,名——战龙!
“他的确是人中之龙。”刘琰波重重地点点头。
林雪抬起头,神色庄重,目光坚定的说道:“刘大哥,我是龙的妹妹。”
龙啸九天傲于世!
妹妹又岂会自甘堕落下九流!
第二十五章 好哥哥
天水酒吧一般都是晚上七点开门营业,林雪跟她学姐约好六点在门口碰头。
刘琰波开车载着林雪再次来到天水酒吧门口。
酒吧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穿着光鲜靓丽。一个比较豪气,抽着烟,不时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车刚一停稳,林雪就急忙下了车:“学姐。”
“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
抽烟的女子迎上来,刚伸手想回抱一下已经扑到她身上的林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扔掉手上的烟头,才轻轻拥抱了一下林雪。
刘琰波将女子这个细微的举动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路上有点堵,来晚了,实在是抱歉。”
女子看向刘琰波,向林雪问道:“丫头,这位是?”
林雪挽着女子的胳膊,笑着介绍道:“他是我哥哥。”
刘琰波向前两步,笑着伸出手:“刘琰波。”
“王英莺。”女子与刘琰波轻轻握了一下手,收回手指了一下她旁边的女子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张小芸。”
“你好。”刘琰波再一次伸出手打招呼。
张小芸先是看了一眼那辆奇瑞车,才看向刘琰波,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点头示意。
刘琰波笑容不变,很自然的收回手,没有尴尬。
奇瑞车是刘琰波下午刚买的,花了两万多块在二手市场淘的。
他自然是没钱买车,不过尹含若有。
她知道刘琰波要尽地主之宜,上午就给了他十万块钱。
尹含若虽然情商有点欠费,不过给自己男人挣面子这种事还是知道做的。
“抽烟吗?”王英莺拿出自己的女士烟,颇有深意的又仔细打量着刘琰波。
王英莺只比林雪大三岁,这样的年纪就能在天水酒吧做到领班的人,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小。
刚才刘琰波和张小芸间的微妙,她自然是全看在眼里的。
对于张小芸的反应,她并没有太多意外,以前已经见过不少回。
她意外的是刘琰波的反应。
一般遇到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尴尬,甚至是不悦。
刘琰波却没有。
他伸出手时脸上的笑容是真诚友善的,收回手时脸上的笑容依旧真诚友善,甚至笑意还更浓了一分,就好像他真的已经交到一位知己好友一样。
“谢谢。”刘琰波接过香烟,点起抽了一口。“这烟味道不错,就是没什么劲,不解瘾。”
“要不怎么是女士烟呢?”王英莺也熟练的单手抖出一支,叼在嘴上。
“要不你试试我这个?”刘琰波拿出特供烟。“咱们也讲个礼尚往来。”
特供烟也分很多种,而刘琰波拿出来的恰好是平常人搞不到的那种。
王英莺接过特供烟,放在鼻子上轻轻一嗅,笑着道:“好烟!”
一个长相平凡,穿着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气质的男人。
开着一辆看上去都快报废的奇瑞车,抽的却是连正处级领导都弄不到的特供烟。
有点意思!
王英莺意味深长的偷瞥了一眼一旁的张小芸,笑了笑。
张小芸的视线落在了那包特供烟上,眼睛变亮了。
她是做陪酒的,抽烟喝酒是强项。
这烟她以前见过,也抽过。
她曾接待过一位外地来的神秘客人,抽的就是这种烟。
那位神秘客人的身份背景她不知道,只知道连自己老板见了都要毕恭毕敬。
“张小姐要不要也来一根?”刘琰波笑着将烟递了过去。
“谢谢!”张小芸接过烟,急忙点上。
味道一模一样,是真的!
张小芸的眼睛越发明亮,盈盈一笑道:“刘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司机。”刘琰波收回烟,回答的模棱两可。
刘琰波的确是一个司机,可他不说清楚,谁又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司机呢?
司机也分很多种。
有些司机可是手眼通天的!
故作神秘有时也是一种有效的反击。
张小芸露出了她自认为最美的笑容,她已经在心中对刘琰波这个司机身份做了很多种猜想,每一种都值得她去巴结讨好。
她没有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
刘琰波的确不在乎张小芸看不起他。人家拜金又没错,都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可今天不行。
他今天是林雪的哥哥。
林雪不仅长得漂亮,也很单纯,以后在这里上班,和张小芸接触的机会自然是很多的。
刘琰波对拜金女并不反感,但他同样也不会信任。
他需要这包烟带来的效果在无形中给张小芸提个醒。
别惹我妹妹,不要在她身上动坏心眼,不然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学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单纯的林雪当然看不出这场暗中的交锋,她一脸期待。
“七点正式营业。”王英莺看了眼手表。“都六点半了,得进去做准备了。”
“刘大哥,要不你也一起进去?”王英莺发出邀请,打趣道:“反正我估计你今晚肯定会做我们酒吧的第一个客人。”
“方便吗?”
酒吧正式营业前是不让外人进的,刘琰波本打算在外面晃悠半个小时再进去。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吧!”
……
刘琰波是第一次走进天水酒吧,颇有几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左瞧瞧、右瞅瞅。
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走到吧台处,王英莺回过来说道:“刘大哥,你先坐一下,我领丫头去做个登记,换下衣服。”
“好的,你们忙。”
酒吧里已有不少服务生正在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刘琰波坐到一张已经收拾好的桌前。
刘琰波招来服务生,要了杯伏特加和一杯柠檬水。
坐了有二十分钟左右,王英莺领着林雪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刘大哥,这衣服好看吗?”林雪笑得很开心,像一只脱离了牢笼的小鸟。
女式的西裤、白色的衬衫、粉红色的马甲和丝巾,让她多了几分成熟,也更显青春活力。
刘琰波由衷赞叹道:“丫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哪有?”林雪害羞的低着头。
刘琰波笑了笑,向王英莺问道:“你们几点下班?”
“凌晨三点打烊。”王英莺看到刘琰波脸色微变,又补充道:“不过丫头登记的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工,只要上到晚上十一点就可以了,这是老板制定的规定。”
“看来你们老板还不错。”刘琰波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上午泼的那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怎么?刘大哥你这是要做全程陪护?”王英莺好奇道。
“今晚肯定得在这陪着。”刘琰波点点头,认真道:“以后我会尽量准时接丫头上下班,也会常来的,我不在的时候就多麻烦王小姐你帮忙照应着她了。”
为了照顾好林雪,刘琰波不仅果断买了辆车,他还打算辞去代驾公司的工作。
他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只好做到自己能想到的最好。
王英莺伸出大拇指,为刘琰波点赞。
“好哥哥!”
第二十六章 尹含若的童心
刘琰波回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
客厅还亮着灯,尹含若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听到开门声,她也没抬头看,问了句:“回来了?”
“回来了。”刘琰波关好门,走到沙发旁。“你怎么还没有睡?”
“今天公司召开了董事会,已经决定用黑墨膏作为开辟医药行业的起点,我在做规划书,毕竟是第一次涉足这个方面,需要谨慎一点。”
尹含若上午拿到药方,下午就已着手准备,所谓的董事会其实只是给其他高层打个招呼,难听点就是下命令。
若梦集团的绝大多数股权都掌握在她和上官清梦手上,董事会其实就是她俩的一言堂,没太大区别的。
这样看似有些草率的决定一方面是她出于对刘琰波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若梦集团的确急需开辟一个新的行业突破发展瓶颈。
刘琰波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概是半天都没听到他说话,尹含若抬起头。
刘琰波正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她。
尹含若穿着一件蕾丝边的粉红色睡裙,睡裙本来就有些薄,她里面又没有戴文胸,春光自然若隐若现,能清晰的看到那挺立的突起点。
“看什么看?”尹含若连忙双手抱胸,脸颊绯红的娇喝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那就不看了呗!”刘琰波一脸可惜地摇摇头,向二楼走去。“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这就完了?
跟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完全不一样啊!
尹含若微微一愣后,连忙喊道:“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刘琰波回过头来,就站在原地问道,没有半点再走过去的打算。
这家伙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吧?尹含若撇嘴道:“你站那么远干吗?过来坐下说。”
“麻烦的女人。”刘琰波小声嘟囔了一句,走到尹含若对面坐下,看着她。
“你还看!”尹含若连耳根都红了,抬手就把笔扔到了刘琰波身上。
“……”
刘琰波有些无语,捡起笔不满道:“大姐,你是真不带讲理的啊?明明是你自己叫我回来的。”
尹含若拿起一个抱枕挡在胸前,同样不满道:“我叫你回来是有事,又不是叫你回来看我的。”
“放着好东西不知道看,你当我是瞎子啊。”刘琰波将笔扔回给尹含若,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再说了,大姐,是你自己穿成这样的,我还以为你要色、诱我呢?”
圣人都说了,有便宜不占的都是王八蛋。
他可不想做王八蛋。
至于是哪位圣人说的,刘琰波是记不起来了。
“你才是个东西。”尹含若抓起抱枕直接砸了过去。“我色、诱你个大头鬼啊!”
尹含若穿成这样当然不会是为了色、诱刘琰波。
她最喜欢这个款式的睡裙,以前在家也一直是这么穿的。
结婚后,尹含若洗完澡就很少出房门,偶尔出来一趟,刘琰波也还在外面做代驾没回来。
今天有急事,她就特意等了等,一时粗心忘了这茬。
刘琰波伸手接住抱枕,又一次大饱几眼艳福,嘴上却抱怨道:“大姐,你有事赶紧说吧你!你这一会挡,一会露的,就真不怕我把你扑了?”
“你敢!”尹含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比划着,大有一刀两断的架势。
威胁完以后,尹含若又连忙另拿了一个抱枕挡在胸前。
倒不是怕刘琰波真扑了自己,她只是出于女人的羞涩。
尹含若虽然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可也看得出男人在这方面会表现出来怎样强烈的**。
她看得出来,刘琰波是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的,因为他的眼睛。
刘琰波每一次扫过尹含若胸前,眼神都是平淡的,平淡到让人以为是漠然。
没有**,有些欣赏。
“难道是我身材不够好了?”尹含若在心中暗忖道。低头上下审视着那完美的曲线。“好像真的胖了一点了。”
尹含若这低头看胸的举动无疑让刘琰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道:“大姐,你这又是唱的那一处?”
“啊?”
尹含若正在心中制定减肥计划呢!却被刘琰波这一问给全吓没了。她娇嗔道:“不要叫我大姐,我有那么老吗?”
“你不老,你年年十八岁行了吧?”刘琰波举手投降。“老婆大人,有事你赶紧说行不行?”
尹含若却一点都不急,而是惊诧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自从结婚那天为了婚规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以后,她们俩人就很少说话。
偶尔说上几句,刘琰波也是冷冷淡淡的口气。
别说是老婆这种亲昵的称呼了,就算是像今晚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都没有开过一个。
这样的转变,让尹含若都忘了去追究这声“老婆”的违规。
婚规第三条:除了特殊情况,男方平时不能以老婆称呼女方。(包括亲爱的、宝贝之类。)
刘琰波点点头,笑着道:“确实不错。”
“说来听听。”尹含若手支着下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刘琰波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说。”
“说说嘛~”尹含若嘟着嘴,拖着长音,声音酥柔。
饶是心智如铁的刘琰波也被这一声酥到骨子发软,瞬间没了立场,果断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送小雪那丫头去上班,看她在那里很开心,我也替她觉得开心。”
尹含若皱眉追问道:“小雪不是还在读书吗?去上什么班?在哪里上班?”
刘琰波笑着道:“她是勤工俭学。在酒吧做服务生。”
“你疯了,怎么让她去那种地方上班?”尹含若上身微微前倾,很不悦的说道:“她不知道那种地方的混乱,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她要真想上班,你可以带她去我公司。”
“她不愿意给你添麻烦。”刘琰波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叹道:“我有什么办法?她的理由我无法拒绝啊!”
“什么理由?”尹含若有点生气,不是气林雪不肯去她公司,是担心。
刘琰波无法回答,他可没有说别人痛楚往事的毛病。只好宽慰道:“不用担心,我今天下午买了辆车,就是为了接那丫头上下班用的,顺便我会去把代驾的工作辞掉,好常常去酒吧陪她。”
无微不至到让人嫉妒!
尹含若倒不会真的嫉妒刘琰波对林雪的好。
一是她知道刘琰波只是在忠于完成白彬的托付;
二是她相信刘琰波只是把林雪当妹妹看,不会参杂其它情感;
最主要的是她对刘琰波没有男女之爱,犯不着嫉妒。
嫉妒是不嫉妒,但要说一点不在乎就是骗人了。
尹含若白了一眼刘琰波,怨念有点深:“也不见你什么时候接过我上下班。”
刘琰波笑了笑。
这话他可不敢接,怎么接都没好果子吃。
“啊~”
刘琰波打了个哈欠,他有点困,也有点犯烟瘾了,催促道:“还是说说你有什么事吧?”
刘琰波不愿多说,尹含若也不好再过问,毕竟白彬不是将林雪托付给她的。
“我妈明天要来,你下午早点回来,她想见见你。”
刘琰波懒洋洋的问道:“来兴师问罪的?”
丈母娘要来!
他既不惊讶,也不期待。
从跟尹含若结婚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反正他可不认为会是来祝贺的,有什么好期待的。
“应该不是。要问罪的话会是我爸来。”尹含若摇摇头。傲娇道:“我妈最疼我的。”
“疼你还让你嫁给柳飞?”刘琰波嗤之以鼻。“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让我嫁给柳飞那混蛋的是我爸,不是我妈。”尹含若哼了两声道:“我可告诉你,明天在我妈面前你可要表现好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尽量吧!”刘琰波哈欠连连,揉眼道:“撑不住了,明天再说。”
“不是尽量,是一定。”尹含若有些不爽。
“一定、一定。”刘琰波挥挥手,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又回过头来,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有颗童心,米奇挺好看的。”
尹含若微愣一秒后,脸一下子爆红起来。
“刘琰波,你个大色狼,我要杀了你……”
第二十七章 车祸而已
在刘琰波的认知里,丈母娘都是极其矛盾的角色,很难搞定。
好的时候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不好的时候就是夺女之狠,咬牙切齿。
他有个同事就深受未来丈母娘的荼毒,好不容易剩吃剩喝交了个一百来平的房子首付,又被催着买车,还要不低于二十万的,不然女儿就不嫁了。
尹含若家当然不缺房子和车,但有可能提出来的要求比房子和车要命的多了去了。
刘琰波靠在出租车上,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唉~
长叹一声,刘琰波扔掉手中的烟头,转身上了车,颇为无奈的说道:“至少得去买身像样点的衣服吧!”
刘琰波确实得去买套像样点的衣服,不然就他这身印着“云通出租车”几个大字的工作服,估计让丈母娘见了会直接将他轰出家门。
这与看不看得起没太大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家是家,工作是工作,要分得清。
毕竟刘琰波也没见过谁第一次见丈母娘是穿着工作服去的。
刘琰波平时上班也好,下班也好,都是一身工作服‘横冲直撞’的。
不是他没有其它衣服穿,他只是懒得换来换去。再则他衣柜里那两身自己置办的行头比这工作服也好看不到那里去。
尹含若倒是给刘琰波买过两套西装,很高大上的大牌子,不过他连试都没试过,没其他原因,纯属他不喜欢穿西装的毛病。
刘琰波心不甘、情不愿的发动出租车,汇入茫茫车流当中……
潘羽衣是个不安分的主,她巴不得天天有罪犯给她抓,好让她大展拳脚,证明她不是一个靠裙带关系的绣花枕头。
为此,她刚刚又被顶头上司臭骂了一顿。
一个小偷小摸的扒手,愣是让她给打到晕死过去,才上铐子正式拘捕。
上任三天,暴力警花的威名已声名远播。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潘羽衣气得胸前上下起伏着,这一波澜壮阔看得旁边的副支队长周明直咽口水。
“羽衣,不是我说你,你这爆脾气真的得收收,不然到时候你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伯父他也很难做的。”周明目不斜视的说道。
潘羽衣能在二十六岁的年纪坐上支队长这个位置,能力自然是有的,但光凭她那不算特别出众的能力也是不够的。
潘阳明,海市市公安局一把手,正是她的父亲。
“我能惹什么乱子?我打击犯罪有错吗?”潘羽衣很不服气。转眼看到周明正盯着自己胸前看,不由柳眉一皱,瞪眼道:“眼睛乱瞄什么!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信不信我抽你?”
周明“嘿嘿”一声讪笑,带着留恋不舍看向别处,讨好道:“我没说你有错,我只是建议你打击犯罪时的‘力度’能不能轻点?”
“轻什么轻?”潘羽衣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愤愤道:“对付犯罪分子,就应该一次性把他们打怕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不好好做人。”
越想越气,潘羽衣把办公桌拍的“砰砰”作响。
“羽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周明倒来一杯水,满脸堆笑。“来,喝口水消消气。”
对于周明的表态,潘羽衣当做没听见,不做任何评价,默默的接过水杯。
周明笑得更欢乐了,趁热打铁道:“羽衣,下班以后一起吃饭吧?我听说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里的牛排做得特别好。”
周明喜欢潘羽衣这件事,海市整个公安系统几乎已是人人皆知。
周、潘两家是世交,周明心里一直想让这层关系更上一层楼的。
要不以他周大少的生活理念,又怎么会来干刑侦这种苦差事,还是给一个女人打下手。
奈何郎有情,妾无意。
潘羽衣都不带考虑,直接拒绝道:“不去。”连个理由都不愿意多给。
周明倒也没什么失望和不开心,大概是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他的心已百折不挠:“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刚买了两张……”
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周明还没说完的话。
“队长,接到报案,永信街发生抢劫案。”一个小警员火急火燎地闯进办公室,完全没看到一旁的副支队长已对他用上‘目光杀’。
听到有案子,还是抢劫大案,潘羽衣一扫之前的阴霾,猛地站了起来,手一挥,豪气道:“叫人,跟我走!”
“羽衣,等等我…”周明急忙追了上去,路过‘不懂事’的小警员时,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警员摸摸头,微愣,拍屁股狂追。
“队长,局长让你带上特警队……”
永信街是海市的主要商业街道之一,聚集着多家银行和大型珠宝店。
抢劫案就发生在一家珠宝店。
光天化日之下持枪抢劫,却没有引发太大的混乱。
许多路人都是远远的驻足围观、拍照上传,有些离得太远的人为了看清楚,甚至跑去周边的商店买来了望远镜。
不得不佩服,华夏人们的心里素质是真的过硬。
劫匪有三人,都蒙着面罩,戴着手套,穿着大一号的衣服,大一号的鞋,扎得紧紧的,一点都不影响行动方便。
两个劫匪手里有人质,一个劫匪背包。
街道上停着一辆警车,有两名警员躲在车后用枪堵住了门口。
“大哥,怎么办?”背包的劫匪问道。
大哥比较胖。
“没想到会有警车路过。”胖劫匪转头看向身后。“老二,现在怎么办?”
老二很瘦。
面罩只露出眼睛和嘴鼻。
瘦劫匪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应该是三人当中最精明的一个,只见他眼珠转溜了两下后,沉声道:“必须在特警赶来之前冲出去,不然就麻烦大了。”
正说着,不远处已经响起了警笛声。
“特警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瘦劫匪用枪顶着手里的女人质,直接冲出了珠宝店。
“别乱来,不然我一枪打死她。”瘦劫匪朝那两名警员喊道。“老大,你手里的人质是个出租车司机,他的车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上他的车。”
“怎么不上我们自己的车?”背包的劫匪不明所以。
“我们的车已经被那两个该死的警察把轮胎打爆了。”瘦劫匪临危不乱,形势依然在他的掌控当中。
“说,你的车在哪里?”胖劫匪狠狠地用枪顶了一下出租车司机的后脑勺。
这个出租车司机不是别人,正是刘琰波,他手里还紧紧抓住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他刚在珠宝店隔壁的男装店买的新衣服。
“就在那里。”刘琰波伸手指了下只有几步之遥的出租车,看上去似乎吓得不轻。“大哥,你别激动,我这就带你过去。”
“走!”
来到车前,瘦劫匪喝道:“你自己开车。”
“大哥,你看我手抖成这样,还怎么开车?”刘琰波伸出手,一副为你们着想的样子。“万一撞墙了怎么办?”
“让你开你就开,再废话我现在就崩了你。”瘦劫匪眼神凌厉,连拖带拽的就要拉着手里的女人质上车。
也许是看到不远处正赶来的特警支援,看到了希望;
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就要远离警察,远离生还的机会;
女人质突然变得很激动,死活都不肯上车,死拉着车门不肯放,声嘶力竭的喊道:“救我!快来救我……”
她的声音凄厉,响彻了整条街道,可除了不远处因街道被车辆和围观人群堵死,只好弃车跑步赶来的警察们,远远围观的人群都无动于衷,只是脸上不悲不喜的拿出手机给她拍照留念。
“臭娘们,老子……”
“别开枪!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瘦劫匪喝住一旁正打算开枪的背包劫匪。“别管她,我们上车走。”
说罢,瘦劫匪一脚踹在女人质身上,将她踹倒在地。
砰~
女人质大腿中弹,血流如注。
剧烈的疼痛感和精神上的崩溃让她连哀嚎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各位大哥们,前面也有警察来了,怎么办?”刘琰波的手依然在抖,车钥匙连插了三次才插进去。
“撞过去!”瘦劫匪发狠了。
“好。”刘琰波发动车子。“大哥们,你们可坐稳了。”
车子一发动,他的手不抖了,脸上也没有了害怕的样子,眼神平淡的如同一潭死水。
出租车如离弦之箭,狠狠地撞了过去。
嘭~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伴随着一声枪响。
撞的不是警察,是路边用水泥和石头做成的球形路障。
出租车被撞得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后又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胖劫匪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给甩了出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许动!”
一大堆警察围住了已经变形的出租车,黑洞洞的枪口伸进车里。
“警察叔叔,别激动。”刘琰波高举双手,咧嘴一笑。
“车祸而已~”
第二十八章 好奇的潘羽衣
车祸?还而已?
潘羽衣差点高兴的抱住眼前这个傻乎乎笑着的出租车司机亲一口。
她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局面对她们警方而言,不是一个有利的局面。
她们一大群警察虽然已经堵住了前后街道,特警的狙击手也迅速占领了制高点,可劫匪手上有人质,街道上围观的人群又太多。
这样的情况下,警方能迅速做出的有效措施并不多。
劫匪是凶残的,光天化日之下实施抢劫不说,还开枪打伤了人质。
让如此目无法纪的犯罪分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这是潘羽衣绝对无法容忍的。
哪怕在离开人群密集的市中心以后,能成功的拦截或者狙杀掉劫匪,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现在好了,这突如其来的车祸解决了所有的难题。
警方成功抓住劫匪,解救出人质,大功一件。
好~
围观的人群纷纷喝彩鼓掌。
在群众雪亮的眼睛里,这场车祸是因为那个毫不起眼的出租车司机被英明神武的警察叔叔们给震慑住了,所以他慌了手脚造成的。
刘琰波有功,但不大,充其量值个好市民奖。
事实上。
好像还真是这样?
两个女警员将刘琰波带到一旁做心理辅导,宽慰着他,让他放松心情。
不过用处好像不大。
刘琰波唯唯诺诺的点着头,陪笑着,可他的手一直抖的很厉害,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眼睛里写满了害怕,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受点惊吓并不奇怪,毕竟是鬼门关里荡了两回。
在所有人眼里,刘琰波也只是个普通人,可奇怪的是,除了表面上的害怕,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没有人希望他真的受伤,但对比那三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劫匪,这结局让人很难想得通。
是他运气好到逆天?还是他有所隐藏?
渡过兴奋期的潘羽衣看着那辆已经变形的出租车有了诸多疑问。
在出租车撞上路障时,除了撞击声,她还听到过枪声。
技术队也做了初步的车检,在方向盘上发现了弹孔。虽然还没有做弹道测试,但技术人员给出的初步猜测是:瘦劫匪在开这一枪时是完全清醒自控的,他有目标。
在出租车里,劫匪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刘琰波。
可他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在被撞飞的车内,他是怎样避过这一枪的?
他真的害怕吗?
又或者说,这场所谓的车祸本就是他故意的?
想不通就去问。
潘羽衣走了过去,挥手打发走那两个耐心极好的女警。
围着刘琰波转了一圈,潘羽衣手摸着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琰波。”刘琰波战战兢兢的问道:“警察大姐,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不会按交通事故吊销我的驾照吧?”
刘琰波?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潘羽衣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皱眉道:“不会。”
“那就好!”刘琰波长舒一口气,笑容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主动邀功道:“那警察大姐,你能不能帮我开个证明,或者颁发个见义勇为奖什么的,我好拿回公司给领导看,给保险公司看。”
潘羽衣还是没能想起,点头道:“可以。”
刘琰波笑了,这会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手不抖了,身体也不颤了,连眼中的害怕都已消失,归于平静。
敢情这家伙之前一直是在为这事担心害怕啊!
潘羽衣恍然大悟,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嘴角上扬道:“刘琰波,我认识你。”
“啊?”刘琰波疑惑道:“警察大姐,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面吧?”
潘羽衣点头同意,手拍着刘琰波的肩头说道:“我们的确没有见过面,但你的名字却在我的办公桌上出现过。”
“警察大姐,你可得明鉴,我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啊!”刘琰波很激动,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我有说你不是良好市民吗?”潘羽衣一脸莫名的笑意,招招手道:“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刘琰波后退两步。“口供我刚刚录完了。”
潘羽衣手指当头烈日,大方的说道:“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
“不去。”刘琰波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再次后退两步,摇头晃脑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一砸一个坑。
谁爱去谁去!
刘琰波做好转身就跑的架势,决定以后再也不贪图小便宜——捡馅饼。
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请我吃饭吗?
你知道你在拒绝谁吗?
潘羽衣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她忍住心中想要掐死刘琰波的冲动,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那你就等着自己出钱换车吧,君子!”
提到钱,刘琰波果断认怂,狗腿子似的跑到潘羽衣面前,讪笑道:“我饿了。”
刘琰波缺钱吗?
很缺!
以前他对钱倒真没什么概念,能吃饱喝足就成。
可现在不同了。
林雪在天水酒吧上班,他以后自然得常常往那里跑。
昨晚四个小时,两千八。
刘琰波身上可没多少个两千八,撑不到开学那天了——
潘羽衣说请吃饭,还真的请了。
吃饭期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是吃。
中间好几次,刘琰波想开口搭话都被她一个瞪眼给吓了回去。
吃饭的地方并不高档,饭菜也一般,但胜在清静。
吃过饭,付过钱。
咳咳~
潘羽衣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刘琰波,今天这场车祸是你故意的吧?”
咳咳~
刘琰波被呛到了,差点眼泪都呛出来了,瘪嘴道:“警察大姐,我只是吃的多了点,你心疼钱我理解,但也不带你这样吓人的吧?”
刘琰波本想把话题带偏,可人家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在一辆被撞飞的车子里,你身上还系着安全带,却能避开致命的一枪。明明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不仅迎娶了海市四大美女之一的尹含若,还能让六个前程似锦的军官为了帮你出头不惜大打出手,将辱骂你的人打成重伤。”潘羽衣盯着刘琰波的眼睛,缓缓道:“刘琰波,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你调查过我?”刘琰波点起了一支烟,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为了什么?”
“好奇而已~”
第二十九章 秀恩爱
女人的好奇心似乎总是有些莫名其妙。
潘羽衣的确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若是为了别的,怕就不是请吃饭了,是请到局子里去喝茶。
刘琰波白了潘羽衣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奇害死猫。”
潘羽衣笑笑,摊手道:“可惜我不是猫。”
“又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刘琰波小声嘟囔了一句。
麻烦的女人通常都是牛皮糖。
刘琰波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他现在既不想放狠话,也不想被粘住不放,只想赶紧离开,只好解释道:“劫匪是开枪了,不是我躲开的,是他自己失了准星。那六个军官帮我,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个是我哥。至于我娶尹含若的事,那就更不算什么稀奇事了,谁还没个为爱奋不顾身的时候?”
解释的合情合理,没毛病。
潘羽衣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问道:“真的是这样?”
刘琰波急忙点头,一脸的认真,就差指天发誓:“真的是这样!”
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不信。不过潘羽衣也没在这些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而是接着问出了她最好奇的地方:“刘琰波,三年前的你是个什么人?”
刘琰波大白于天下的信息只有三年,他现在的户籍是海市。
换句话说,在公安系统的个人信息资料里,他有二十三年的空白,包括他十三岁前那段平淡懵懂的岁月都不在记录。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遇到这样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人,很难不去留意,很难不去揣测这个人的过去是不是干净?
刘琰波续上一支烟,漫不经心的说道:“反正不会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想的那种人?”潘羽衣乐道。
刘琰波翻了个白眼道:“江洋大盗呗!”
咯咯~
潘羽衣的笑声如风铃般清脆空灵,跟她的爆脾气完全不配套。
叮叮叮~
笑声还未停,手机又响了,只响了三声。
潘羽衣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立马大变,她没有急着回电,而是起身和刘琰波说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你要的证明和好市民奖我会让人送去你们公司的。”
这就完了?
刘琰波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潘羽衣也没有要等他想好说什么的时间,直接走了,快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刘琰波,下次我们再好好聊聊。”说完直接走了,完全不给反驳的机会。
潘羽衣刚走,刘琰波的电话也响了。
电话是尹含若打来的,一开口就问:“刘琰波,你怎么样?现在在哪里?”
“什么怎么样?”刘琰波还是有点蒙。
“你都上新闻了!”尹含若有点激动,不过不是高兴。
现在是网络信息全面化的时代,前脚发生的事,搞不好后脚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刚才的抢劫案过程已经被人上传到网上,新闻也已播报。
除了歌颂警方以外,刘琰波被提到的次数也不少。
在那样惨烈的车祸里竟然毫发无损。
为此,网友们已经开始脑洞大开,他已经快被说成下凡历练的神人了。
“我能有什么事?刚跟一个美女警官吃完饭。”反应过来的刘琰波有点飘。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哐当”声,也不知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尹含若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是寒气森森:“赶紧给我回来。”
飘不过三秒,刘琰波想起了正事,苦着脸问道:“你妈到了没?”
“到了。”尹含若威胁道:“给你二十分钟,回不来今晚你就去睡大街。”
“……”
电话被挂断,刘琰波无语的挠挠头,自语道:“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自己有说错话吗?
好像还真有。
刘琰波突然想起了那声“哐当”声。
该不会刚才的话全被丈母娘听见了吧?
丈母娘上门,自己却还在跟别的女人吃饭,这事就是有八十张嘴估计也说不清。
刘琰波只觉得后背一凉,冷汗直冒,抓起装新衣服的口袋就往外跑,速度跟逃单似的。
今天这事要是搞砸了,尹含若恐怕得生吞活剥了他。
狂奔而出,刘琰波蒙了。
来的时候不觉得,要走的时候简直是当头一棒。
这选的什么破地方?
这小巷子里上哪找车去?
微风吹来,甚是凄凉悲壮。
刘琰波只好继续狂奔,心中怨念丛生,告诫自己以后绝对要离那位警察大姐远远的——
赶到家时,二十分钟早过。
刘琰波气喘嘘嘘地站在门前,半天不敢开门。
平稳住呼吸,在心中构思好一些说辞,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装,刘琰波眼一闭,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尹含若,一脸怨气。
刘琰波站在原地不敢动,赶紧解释道:“路上堵车。”
尹含若没有说话,默默走到刘琰波跟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刘琰波又有些蒙,他甚至怀疑自己今天会蒙到傻,尽遇到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抱你是因为今天你受苦了。”尹含若嘴一张,一口咬在了刘琰波肩膀上。“咬你是因为你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吃饭!”
这到底什么情况?
刘琰波彻底蒙圈,连肩膀上的痛疼都唤不回他的灵魂。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跟我过来。”尹含若挽住刘琰波的胳膊,一脸幸福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妈,他就是刘琰波。”
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优雅的妇人。
刘琰波愣愣地看着妇人。妇人也眼带笑意地看着刘琰波。
刘琰波傻杵在原地,跟根电线杆似的。
尹含若急了,她偷摸着在刘琰波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咬着牙说道:“还不赶快叫人。”
啊~
刘琰波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妈。”
“诶~”尹妈气质优雅高贵,却又没有豪门太太的那般冷傲,很平易近人,笑着说道:“你这孩子,那么紧张干什么?妈又不吃人,快过来坐下。”
刘琰波讪笑着,毕恭毕敬的坐到沙发上,思维高度集中中,随时准备应付丈母娘的各种问题。
“疼吗?”尹含若依然没有松开刘琰波的手,和他挤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能不疼吗?
“不疼!” 刘琰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真的不疼?”尹含若的手又放到了刘琰波的腰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姑奶奶,你到底要唱那一处?
刘琰波想死的心都有了,大的还没应付好,小的还净添乱。
可他不知道的是——
有一种操作叫:秀恩爱!
第三十章 听妈妈的话
任谁都看得出来,刘琰波有点紧张过度。
他正襟危坐,像是一个正在接受审问的犯人。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点僵,连有意在自己妈妈面前秀一番恩爱的尹含若都没有再开口。
单从相貌上来说,刘琰波确实有点配不上尹含若。
那怕他今天穿的是最适合华夏人身材的中山装,给人的感觉也只是更显消瘦。
不过对于豪门婚姻来说,相貌通常都是可有可无的标准。
杜月娥需要看到刘琰波内在的东西,看到能让她鼎力支持女儿这段婚姻的理由:“小刘,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的?”
刘琰波还没开口,尹含若却先不满道:“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你别插嘴。”
杜月娥当然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她刚才在新闻上已经看到过穿着工作服的刘琰波。
她就是要明知故问。
一个人在谈到自己工作时,最容易看出这个人对现状生活的态度。
不满,亦或是满足?
不思进取,又或者是积极向上?
杜月娥只有尹含若这么一个女儿,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幸福。
尽管在此之前,她无法阻止尹、柳两家的婚约,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即将被丈夫推入火坑。
不是她没有反对过,只是她人微言轻。
她只能在暗地里怪自己,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这大概也是身为豪门太太最大的悲哀。
“出租车司机。”开始回答“审问”时,刘琰波倒是放松了下来。“还兼职做代驾司机。”
杜月娥笑容温和的问道:“有想过换工作吗?”
“没有。”刘琰波笑着道:“这是我至今为止最满意的工作。”
杜月娥点点头,笑容没变:“小刘,每一段婚姻中,夫妻都是有各自的责任的,你分得清吗?”
“在很久以前,我爸曾跟我说过:结婚不是搭伙过日子,不可以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一个女人跟着你,是希望你能帮她撑起一个只属于你们的家。她可以说不过了,但你不能说散。你要是说散,就是家塌了,一个让家塌了的男人,不是一个好男人,至少不配做他刘季林的儿子。”刘琰波在笑,笑得很骄傲。
“我妈也跟我说:一个女人在嫁给你之前,没吃过你家一碗饭,没喝过你家一口水,你凭什么不对她好?她为你生儿育女,不是前世今生欠你的,是你欠她的。”刘琰波笑着,笑到眼中似乎已有泪光,自豪的说道:“我爸妈连小学都没有读完,这些是他们对婚姻最真实的感受,没有经过文化的修辞。”
朴实的父母,用他们最纯真质朴的情感让年少的孩子一夜长大,让他在往后孤独的岁月里不至于走得太远,迷失了方向。
“你有一对好父母。”杜月娥由衷赞叹,甚至是钦佩。
天底下,又有几个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私心?
杜月娥也是做妈的人,要让她做到像刘琰波父母这样豁达,她自问是做不到的。
刘琰波深吸一口气,微闭着眼睛道:“我知道。”
“妈,你到底要问什么?”尹含若有些不快。
刘琰波睁开眼,拍了拍尹含若的手,换上另一种微笑:“妈,你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唉~
杜月娥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些,但她也不得不问这些。
“小刘,你以前有谈过女朋友吗?”杜月娥微顿,补充道:“我是说那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刘琰波大方承认道:“有过。”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分开的?”杜月娥收起笑容。问这样的问题还笑,那就是讽刺了。
“因为我没钱。”刘琰波回答的很轻松。
“你有恨过她吗?”杜月娥的语气是轻柔的,可她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
谈及过往的爱恨情仇,人难免都会有所思绪,尤其是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就更会变得谨慎。
刘琰波没有沉默太久,答案似乎已经早在他心中,缓缓说道:“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义务陪我挣扎生活着,我不认为我有恨她的资格。”
一段真正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对错,也没有什么谁不懂珍惜谁。
都曾想做到最好,也都无比珍惜过。
分开只是因为彼此的不足。人无完人,不足从来都不是错。
杜月娥看到了刘琰波身上最为平凡的亮光点,她甚至开始有点欣赏这个年轻人。
可欣赏不是认可。
杜月娥继续问道:“我女儿比你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样?”
“更加优秀。”刘琰波如实回答,没有丝毫偏心和讨好。
“你的出现,破坏了尹家和柳家的联姻,惹恼了许多人,其中你岳父是最为愤怒的那一个,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许多种拆散你们的办法,可今天他却没有来…”杜月娥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刘琰波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琰波摇摇头。
“一个自称你哥哥的人在昨天下午去威胁过他。”
丈夫受迫,杜月娥没有恼怒,有的是庆幸。
“小刘,你说你要撑起这个家,我是想相信你的。”杜月娥叹气问道:“可现在的你真的撑得起吗?难道你要靠你哥帮你撑一辈子?”
你满意的现状还不足以撑起这个家,你哥是你哥,他可以帮你撑一次两次,但撑不起一辈子。
往后的岁月还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终究只是你哥,不是你自己。
这才是杜月娥的真正主题。
她没有说出来,可刘琰波懂的。
刘琰波没有立即回答杜月娥,而是反问道:“妈,那么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并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心里甚至有些感谢你的出现。”杜月娥突然起身走到刘琰波面前,拉住他和尹含若的手放在了一起。“我问这些,只是想自己在祝福你们的时候,心里能够更踏实一点。”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妈妈。
刘琰波站了起来,鞠躬道:“妈,我能撑起这个家。”
杜月娥问道:“怎么说?”
“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是我妈的临终遗言。”刘琰波站直身体,笔直如柱。
男子汉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