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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凤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又又又戈     重生之凤霸天下txt下载     重生之凤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2

    这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太阳才刚刚升起,师父便站在门外轻叩门栓:“梨儿,起来了吗?”

    梨夕慕和衣坐起,稍稍整理了一下起身前去开门:“师父唤我何事?”

    落丹站在门外,身上穿的依旧是一件青衫,外头照着一层透明纱衣,白发高高束起,带着一丝飘渺的气质,见梨夕慕出来了,便率先转身在前方领路:“你随我来。”

    梨夕慕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的合上房门随着师父的方向走去。

    作为落丹德弟子,梨夕慕这十几年来从未在紫云观常住过,也未曾好好游观过这里,所以这番随着师父走过大半个紫云观,才发现这里原来如此之大。

    落丹知道她的性子,一直是众弟子中最乖巧德那一个,资质非凡,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她其实有意让她接任自己的衣钵。

    穿过层层回廊,又绕过一方庭院,这才到了紫云观后方的一处水帘洞天,落丹并未做任何停留,直接抬手一挥,强大的气场直接撩开那层水帘,径直进去。梨夕慕见状脸上满是差异,还没询问,却发现师父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拐角处,梨夕慕赶紧跟了上去。

    刚迈进去,梨夕慕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当下心中一屏,她倒是从不知道紫云观还会有这么一处灵气逼人的福地,这么多年都未曾听见师父提及这些,今日到底为什么带她来此处?

    “梨儿,快些。”就在她思及这些的时候,师父的声音悠悠传来,梨夕慕赶紧加快脚步。

    只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一间石室,石室内很是空旷,只在西南方位置着一块紫金色的石座,那石座的模样委实奇怪,竟然坐落在一方碧潭之中。隐隐透着暗光。

    落丹站在石室内,见她来了立马招招手让她上前:“梨儿。”

    梨夕慕听话的上前,心中有这千万个疑问,可是张张嘴还是咽了下去。

    “梨儿。看见那处的石座了吗?”落丹指着那方石座问梨夕慕。

    梨夕慕闻言点点头,疑惑的望着师父,静等她下面要说的话。

    “那是我们紫云观的镇观之宝紫云仙座,多年前在为师还未创立紫云观时意外所得。”落丹没有说这法器是那神仙所赐:“梨儿,为师这么些年为教授你任何法术,是因为师这里有套仙法要传与你。”

    梨夕慕不解,既然要传授她仙法,为何到等到今日?

    落丹早就料到她的不解,直接拉着她的手来到紫云仙座前站定,解释道:“这紫云仙座有个神奇的功力。就是可以提升人的灵气。为师要传授与你的仙法便需要这样的灵气,而这灵气却非人人都能获得,必须受者身无任何法力与武功,并且是年满十六的女子,我这么说你可懂?”

    梨夕慕闻言好奇的去看那紫云仙座。那隐隐流淌的光泽仿佛有灵性一般,梨夕慕心中沸腾万分。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洞中修炼,只需坐在这紫云仙座上。”落丹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旧本,递给梨夕慕。

    梨夕慕伸手接过,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全是一些口诀之类的东西。不解的去看落丹:“师父,这是?”

    落丹面上的表情带着庄重:“这是这紫云仙座的口诀与手诀,你这段时间好好琢磨,希望三月之后你能有所小成。”

    “三个月?我要在这里待三个月?”梨夕慕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自己这次逃出来是为了去想办法救娘的,师父现在让自己在这洞内修炼三个月。那救娘的事怎么办!

    落丹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消她的顾虑:“你娘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为师在,三月之后,你出洞之时。为师定将你娘好生生的带到你面前。”

    师父这话说的干脆利落,梨夕慕很崇敬师父,所以师父说的话她自当相信,于是安心点头。

    落丹见她听话,也跟着点点头只道了一句你好好修炼,便出了水帘洞天。

    ***

    回音山下的那条路是春洋村中最阴森的一条小路,每到夜晚降临,小路上便会刮起阵阵阴风,浑浊的月光像瘴气一样弥漫下来,浮动在幽森的灌木丛中,偶尔一只黑色的鸦鸟从灌木丛上空飞过,树林深处传来一下接一下久久不停歇的响动。

    村中的人说,这条路上,早年不知道死过多少人,那些人的鬼魂在树丛中迷失了方向,再也出不去,每到晚上都会出来追赶路人,以此为乐,直到把他们吓个半死才肯罢休。

    苏锦和苏绣兄妹两人走这条路已经三年了,每到天黑就要经过这条路到山脚下的林伯家,在那里抄书挣钱。走了三年,兄妹两人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怪。

    最初走这条路时,妹妹苏绣很是害怕,每次踏上这漆黑的路途,苏绣都要牢牢抓住哥哥苏锦的手。苏锦胆子天生就大,而且从来不相信村子里那些关于鬼怪的传言,拉着妹妹的手走在路上,回头对妹妹说:“不用怕,有我在呢。”

    苏绣两眼睁大看着哥哥,温顺地点了点头,说:“哥,你可千万别松手。”

    日子一久,苏绣自己也不惧怕了,等苏锦拉起她的手,她自己倒先挣脱开,说:“我自己走,走了一年多,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锦知道妹妹是倔强的,对苏绣一笑,说:“以后你求我拉,我都不会拉了。”

    苏绣明白,哥哥不过是一时吓唬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哥哥照顾着自己,这种照顾的意义,已经高于了一切,可以说,苏绣既是哥哥,也是父亲。在村子里,苏锦和苏绣这对孤儿之间的情谊,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苏绣如果是一条流淌的河流,那么苏锦便是这条河的河床,承载着无尽的水流,让其欢快流淌。

    这三年来,苏锦和苏绣一直走过这条小路去山下的林伯家抄书。林伯是村子里藏书最多的人,生性孤僻,年纪大了便单独住下,很少与人来往。苏锦和苏绣都已经十几岁,想学些东西,苏锦第一念头便想到了林伯,于是带着妹妹到林伯家,求林伯赠些书给他们看。

    那天林伯坐在自己的书柜前,看着兄妹两人说:“我这辈子就这些书与我为伴,我不死,这些书就不能离开我,如果你们想看书,可以过来帮我抄书,我还能给你们些钱。”

    兄妹两人爽快地答应了林伯,这一来,那条阴森的树丛小路,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这一天,林伯出事了。

    这天夜里,苏锦和苏绣来到林伯门前,敲了敲门,发现屋里无人回应,两人等了很久,苏锦觉得不对,带妹妹撞开了门,发现林伯昏倒在了屋内,苏锦冲妹妹叫到:“快把林伯扶起来!”

    苏绣扶起林伯的时候,看到林伯手臂上蜿蜒着一大块一大块青黑色的淤痕,吓得嚷到:“哥,快看,快看这里,林伯这是怎么了?”

    苏锦的目光落在林伯的手臂上,自己也吓了一条,那些淤痕很深,像毒疮覆在林伯的皮肤上。苏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淤痕,赶紧对苏绣说:“我们带林伯去梁先生家,他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林伯。”

    苏绣提着纸灯笼在前面看路,苏锦背着林伯,兄妹两人将林伯带到村中梁先生家时,梁先生正准备关门,见苏锦苏绣抬着林伯进来,立刻问到:“林伯怎么了?”

    苏锦摇摇头,冲林伯的手臂看了一眼,“你看他的手臂。”

    梁先生走过去仔细瞧了瞧林伯的手臂,对苏锦苏绣两兄妹说:“你们帮我将林伯抬进屋里,让他躺到床上。”

    梁先生解开林伯上半身的衣衫,苏锦苏绣都惊住了,在林伯的胸前,有很大一块青黑色的淤痕。苏锦问:“怎么会这样?是被人打伤了吗?”

    梁先生皱了皱眉头,说:“不是打伤,比打伤更严重。”

    “那究竟是什么?”苏绣问。

    “是尸毒。”

    “什么尸毒?”兄妹两人都不明白。

    是尸体在腐烂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强毒,一旦染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林伯怎么会染上尸毒呢?”苏锦疑惑地看着梁先生。

    梁先生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只有接触过尸体尸毒的人才会染上,但是也还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传染,比如唾液、血液,有时候,被带有尸毒的人咬伤,也会染上尸毒。除此之外,尸毒还显示出很强的潜伏性,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有的一两天就出现这样的淤痕,有的则需要一两个月,所以我无法判断林伯是什么时候染上尸毒的。我看林伯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而林伯又没可能接触带尸毒的尸体,很可能是服用过什 么带有尸毒的东西,至于是何时服用,根本无法判断。”

    “梁先生的意思是,林伯是被人传染的?”苏锦问到。

    梁先生点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林伯是接触过尸体,事情还不算复杂,如果是被人传染,我们就必须找到那个人了,而且越快越好,时间一久,村子里会出大事。”

133

    四天过去,林伯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苏锦和苏绣兄妹两人住在梁先生家,每天将捣碎的糯米敷在林伯的淤痕上,苏绣看着林伯身上的一块块淤痕,总是心悸地问苏锦:“你说林伯会死吗?”

    苏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梁先生是不会让他死的。”

    “可是梁先生这几天什么也没做,我怕……”苏绣看着哥哥。

    苏锦说:“别担心了,梁先生自有分寸。”

    嘴上虽然说不担心,但是苏锦心里也有七八分的惧怕,林伯身上的尸毒,是他从来也没听说过的东西。而按照梁先生的猜测,还有一个碰过尸体的人没有找到,林伯晚一天醒过来,村里的人就多一天的危险。

    给林伯敷完糯米后,苏锦拿着用过的碎糯米来到医馆前厅,看见捣药的余钟,便问:“怎么今天又没见到梁先生?”

    余钟说:“师傅去给村里的沈大户看风水去了,下午才能回来呢。”

    苏锦点了点头,“原来梁先生还精通这些。”

    “那当然,五行阴阳,我师傅没有不通的。”余钟说着笑了笑。

    这天一大早,春洋村的大户沈家就派人来到医馆请走了梁先生,正如余钟说的,梁先生不只是会行医救人,阴阳两届的事情,他也懂得不少,看风水更是不在话下。沈存彬知道梁先生精通异术,便专程请他到了沈家。

    中午的时候,沈存彬和几个下人带着梁先生上了回音山。山上一棵树下有一座老坟,沈存彬和梁先生走到坟前,沈存彬说:“这是我爷爷的坟墓,早年有风水师说应当借荫而葬,才能保证子孙后代的强盛,可是这几年家中一年不及一年,我怕风水有变,所以请梁先生你来看一看。”

    梁先生看了看坟边的情况。对沈存彬说:“看来是那风水师在戏弄你。”

    “这怎么说?”

    梁先生指着回音山周围的情况,说:“这座坟的位置的确处在龙睛之地,保证子孙强盛是没有错,但是这棵树因为受光不均。恰恰使得坟墓面阴背阳,导致龙睛之地塌陷,这样一来,树长得越大,风水就会越来越差。”

    沈存彬问:“那现在将树拔走不就可以了?”

    梁先生笑着说:“龙睛之地,一树一花都会影响坟墓的风水,你拔了这棵树,龙睛就移位了,拔树是可以,但是必须改葬。”

    沈存彬抱拳对梁先生说:“那就麻烦先生了。”

    梁先生摆摆手。“你把坟墓打开,我看看里面的情况。”

    打开坟墓的时候,沈存彬和梁先生都惊呆了,沈存彬走到坟墓前,满脸诧异地说:“这……坟墓……坟墓被人动过……”

    梁先生说:“快打开棺木看看!”

    下人们打开棺木后。沈存彬顿时跪在了地上,梁先生摇摇头,说:“果然是这样,坟墓被人盗过……”

    一股浓重的尸味从棺材中涌起的时候,梁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让沈家的下人把坟墓还原,将沈存彬扶下山去。自己一人匆匆赶回到了医馆。

    回到医馆后,梁先生才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一步了。

    方家堡的刘屠夫死了,脖子像是被利器刺穿,梁先生赶到医馆停尸房查看了一下尸体,对苏锦苏绣和余钟说:“是人为。”

    “人为?”余钟大惊失色。

    梁先生点点头。“是有人杀了刘屠夫,我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方家堡的那个小偷。今天我去给沈家看风水,发现沈家的坟墓被盗了。而坟墓里尸体的尸气很重,尸体上出现了很深的斑毒,由于尸毒的原因,尸体没有彻底腐烂,这么重的尸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依照我的推测,我想是那个方家堡的小偷在盗墓时染上了沈家坟墓里的尸毒。而后来,这个小偷不知道什么原因遇到了林伯。”

    苏锦说:“梁先生是说,林伯的尸毒是被那个小偷传染的。”

    梁先生点点头。

    “那林伯呢?”苏绣问,“林伯会怎么样?”

    梁先生说:“林伯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尸毒一旦扩散开来,林伯的身体大部分都会变得僵硬,到时候就是一刀砍下去他也不会觉得疼,如果发展到那个地步,林伯离死就不远了。”

    余钟问梁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师傅?”

    梁先生吩咐苏锦苏绣:“你们一定要照看好林伯,等他醒来就来找我,明天我和余钟先去方家堡。”

    兄妹两人点点头,说:“放心吧,梁先生。”

    夜晚降临后,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林伯的脸上,林伯苍白的脸上一块又一块尸毒印迹像是一只只爬虫爬过后留下的足迹。苏绣看着死去一般的林伯,眼中的光被月光雕琢得惶惶不安,她问哥哥苏锦:“哥,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把我们都杀了?”

    苏锦笑了笑:“别说傻话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觉吧。”

    苏绣摇头:“没有你陪着我,我一个人睡不着。”

    “其实,苏绣,我也很害怕。”

    苏绣看看苏锦,握住哥哥的手,说:“别害怕,有我在。”

    苏绣从记忆里抽回,看着躺在床上的苏锦,几日前哥哥去了月律昕的府上一趟,回来便收了很重的内伤,那内伤颇为蹊跷,不论如何调养都未见起色,苏锦一直咯血不止,苏绣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眼中一派恨恨。

    昨天本想为哥哥报仇解恨,没想到那个月律昕看上去无害,身边的高手还挺多,最可恶的是居然让那个女子跑了!

    三皇子下达的命令是在三月之内必须将那女子带回府上,否则……苏绣抬手抚上哥哥的脸,眼中浮现担忧,她们都是拿生命来做事的,任务之前都有吃毒药,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那么必死无疑。

    当年他们兄妹俩的命是三皇子救下的,此生必定鞠躬尽瘁的为三皇子办事。

    “哥,你放心养伤,苏绣定将任务完成!”苏绣对着沉睡的苏锦保证,眼中尽是阴毒的神色,和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女完全不同。

    梨夕慕已经在水帘洞天修炼了好多天了,洞里不见天光,只凭着一盏油灯照明,洞内空旷万分,也不见其他的物舍,要不是紫金仙座的仙光照着,她一人在这洞里待着多少会有些害怕。

    平日里修炼累了就休息,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个日月。不过她的心境到还是平和的很,也不担心娘那里会怎样,她只知道这一切师父都会解决的,自己只要听师父的话,修炼好就行了。

    有时候梨夕慕还是回想起萧夙祁,这一切由心不由她,很多少时候她都不能接受,那些日子里他所表现出来的甜颜蜜意难道都是假的吗?她爹虽然抛弃她和她娘,但是她爹好歹是为了考取功名,功利熏心好歹有个由头,萧夙祁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理解,也不能理解,她想起月律昕所说的话,将她带离锦州的是萧夙祁,将她抛与青楼的也是萧夙祁,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拜萧夙祁所赐,那一日她也亲眼所见,那个原本万分爱她的男子,手执利刃与她刀兵相见,心里隐隐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这样做,只是她不愿去相信而已。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肩头,那里有自出生起就伴随她的梨花印记,她原以那是她独一无二的珍宝,现在看来全是祸害,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沿着脸颊流淌,最后跌落在衣衫上,留下一滴暗色泪痕,梨花带雨我自尤怜。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她起身从紫金仙座上下来,在洞内闲逛,她这段时间每天都是这样,大部分时候都是修炼,完成了当天的修炼课程之后,她便会在洞内活动一下,也许师父是为了让她专心修炼,除了那本紫金仙座的手诀口诀书,连本可以翻阅的书籍都没有,好在梨夕慕的性子本就安静,也能待得住,要是换了别的师兄师姐们定是安不下心来修炼这些的,她想也许这就是师父独独选她来连这些的原因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仙法练了有何用。

    落丹此刻却早已不在紫云山上了,那日将梨夕慕送入水帘洞天后,她便施了法将洞口封住,有在水帘洞天外布了结界,除了她没人可以进入,如果有人强行攻破结界,她也是能感觉到的,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护梨夕慕,这段时日她已然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朝堂上和江湖上寻找梨夕慕的人太多,那则消息不论真假,相信的大大有人在,加上有人之人在背后的操控,这消息传播的异常的广,甚至连东面的龙傲国都隐隐传出风声要重金悬赏梨夕慕。

    这金钱使然,为其办事的人多的很,前仆后继的江湖人士全都涌入紫竹国,紫竹国君李誉在窃喜这梨夕慕在本国境内外,也在朝堂之上正式下达了旨意,说不论身份贵贱,只要帮他找到这名肩头有梨花印记的女子,定赏良田十亩黄金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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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寻找的线索只是肩头有梨花印记,确切的姓甚名谁却无人透露,这是最让落丹欣慰的,好在她还能再护她一段时日,不然国君下了命令,她一个修仙之人却也无力与朝廷抗战。

    所以她寻了一个理由将梨夕慕禁在紫云观的水帘洞天内,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学有所成,另一方面便是想将她仔仔细细的藏好,减少在外抛头露面的机会。她这次下山只要是为了去贝云楼找她们楼主楼濋寻一记良方隐去梨夕慕肩头的梨花印记,她不能一直窝藏在紫云山,那梨花印记太过惹眼,隐去的话能省下不少麻烦。

    当年她四海云游的时候,机缘巧合曾救过那贝云楼主楼濋一次,多年未见,不知道她能否记得她。落丹心里也不敢确定,毕竟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之后那楼濋曾允诺他日如有她能帮上忙的,她定当在所不辞的帮,还特地流下了一块腰牌为信物,说只要带着这块腰牌来贝云楼,便能找到她。

    落丹原本是不想收得,毕竟救人是修炼的一段,修仙之人万不能见死不救,没想着救完人之后寻人要报仇,只是那楼濋也是个固执的人,一定要她提出一个要求,说钱财地契甚至帮她做某件事,落丹当时没辙,只好 说了一句这一时半会儿定然是想不到的,那楼濋闻言沉默半响,道了句也是,然后便从腰间卸下腰牌递与她,说他日有需要便可以来找她。

    落丹当时只是随便应了一声,接过那腰牌的是也没存着将来真的要来寻她的想法,现在看来,这机缘巧合一说还真是妙的很啊。

    贝云楼位于锦州南城门边,是家住宿的客栈,平日里也负责买些酒菜,不过做的却不是寻常人的生意,来这里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人士。

    这贝云楼还有一项营生。却是他们最为主要的经济来源,那就是——制造毒药。

    据传闻,这贝云楼的楼主楼濋是江湖上早已隐匿的毒医楼霖的女儿,那制毒的本事与她爹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和她爹一样也是害人也医人,不过这医人还是毒人却是看心情。她还听闻,这楼濋的性格不定,也许前一秒与你客客气气,后一秒却可能翻脸不认人,于是江湖上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偏偏那楼濋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对这些外界评价丝毫不在乎。而且她楼濋制的药,不管是毒药还是解药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她随心调试。连个配方也没有,外界的人想要盗取她们家的秘方都无从下手,如果你人为她只是个女子,以为只要抓住她严刑逼供或者妄图收为己用,那就大错特错了。楼濋的性子不管怎样,有一条却是标志的,那就是不服管教,如果你想将她纳入门下,那么不出几日她便可以毒的你府上苦不堪言,关键那楼濋的功夫了得,以轻功尤为厉害!

    落丹在贝云楼的大厅里寻了个位置坐下。静观四周。

    正当午时,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候,贝云楼的大厅里门庭若市,来往吃饭打尖的客人络绎不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件酒楼非同一般,落丹还真看不出来这里与一般的酒楼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位客官单单坐在这也不唤小的伺候。请问要吃些什么?”店小二热情的上了的伺候,落丹收起视线,随意的报了几个菜名儿。

    店小二闻言只高声喊了一声:“好嘞!”便踏着步子离开,朝着后台去了。

    落丹随不习武,却也看的出那店小二的步伐稳健。内力浑厚,想必也是这贝云楼的一个高手,看来这贝云楼的人全然都是凭着本事才待在这里的,她事先有好好打听过,这贝云楼虽然在整个晋瞿大陆不止这么一家,可是这紫竹锦州的贝云楼却是她们的总部,贝云楼不养闲人,能再贝云楼寻了一处地干事的全是有点本事的能人,分部尚且如此,这总部更是不用说的。想必刚刚这小小的店小二,拿出来在江湖上都能占上几分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忌惮贝云楼的原因。

    店小二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菜便上上来的,顺带还送了她一壶清酒:“客官看着挺面生的,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店小二便布菜边状似随口这么一问。

    落丹闻言看了一眼埋头做事的店小二一眼:“的确是第一次来,见着门面不错就进来了。”

    “嘿嘿,客官您请慢用,回头满意了还可再来。”店小二表现得很敬业,听落丹这么回答也笑容满面的应了一句,和寻常酒楼的小二丝毫不差。

    落丹点头,将酒壶朝着边上挪了挪,这才执起筷子夹了一片油绿绿的青菜放入口中,刚一入口便觉得口感不错,面上忍不住带了赞许之色,心里想着这贝云楼还真是敬业的很,这开酒楼虽然只是个幌子,可是从别处却丝毫瞧不出来,连这做菜也是做得颇有特色,一碟普通的青菜也比别处来的口感更要清甜。

    店小二站在一旁还未走,也不知是故意观察她的神色还是什么的,落丹心里有数,也装作不知,依旧吃的畅快,只是那酒却未动分毫。

    “客官常常我们这儿的清酒吧,这可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酿制的,口感醇正,回味无穷,我们家掌柜见客官第一次来我们店,特地为客官准备的。”店小二见她不碰那酒,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

    “哦?”落丹这才好似想起那酒一般,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放在鼻下清嗅,一股清香幽幽飘来,不似其他的酒那样有股浓郁的酒香,却让人感觉有畅快一饮的想法。

    不过……

    落丹又忽的放下酒杯,略带遗憾的念叨:“酒倒是好酒,只是我从来都是不胜酒力,连一丁点儿的酒都不能沾,想来也是一件憾事,倒辜负了你们掌柜的一番心意了。”

    店小二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不如刚开始那番热忱,倒有了些逼迫的意味:“这位客官,来我们店是一定要先尝尝这杯酒的,我们掌柜的也是好心好意,这就您还是尝上一口吧。”

    落丹听他这么说,一双眼睛无波无漾的朝他撇去,眼中带了一丝不悦:“这算是强买强卖?”

    “客官误会了,这就是我们掌柜送的,不算您银两,算不得强买强卖,只是我们这儿的规矩您还是守着比较好。”店小二的态度不卑不亢,这会子连声音都没了起伏。

    落丹“啪”的以下放下筷子,眼中带了些怒火:“既然是送的酒,那喝与不喝应该是全凭客人意愿吧,你这么说是在威胁我?”

    落丹这会儿的动静的确有那么点大,一时间大厅里连带着贝云楼二楼的人全都没了声音,齐刷刷的朝着他们这边看来,落丹余光撇向四周,似是对这样的状态很是满意。她可是事先打听好了的,这贝云楼还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入楼者不论是谁,都必须先饮上一杯贝云楼秘藏的清酒,她私心想着这酒一定有某些蹊跷,不然这店小二为什么对她步步紧逼呢?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据她了解,今日那楼濋可是在贝云楼内,她只需挑战他们规矩便可引出楼濋,虽然她可以直接拿出腰牌来要求见她,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贝云楼行的又是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诚信二字想必也不如那些正派人士来的放心,况且事关梨夕慕,她在未确定楼濋可不可以相信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这里江湖人士太多,不乏有想要得到梨夕慕消息的人。

    果然,落丹的举动成功引来了他们家掌柜,掌柜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相倒是和蔼的很,只是落丹却不因为他的模样无害而稍有放松,她可是早就听说过这贝云楼的肖掌柜是江湖上有名的笑面虎,凭着一套凌裂碎心拳在江湖高手排行榜上占据第七的位置,江湖传闻他连杀人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客官在恼怒什么?”肖掌柜一脸和气的笑。

    落丹却是冷脸相待:“这酒我未点,这小二给硬生生送来了,还非让我喝上一口。”

    “呵呵,这酒是我让他送的,只因本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初次来我们贝云楼的,都得喝上这么一口酒。”掌柜笑着解释。

    落丹直截了当的问:“这规矩谁定的!”

    这话一问出,掌柜一直笑容满面的脸上便凝注了笑,片刻又重新笑起,不过这次的笑和之前的略有不同,这次带了些冷意:“自我们贝云楼开业之际就有了这么一个规矩,乃是我们楼主定下的。”

    “为什么非喝不可?”落丹又重新拿起酒杯,盯着其中的酒水看了半响:“莫不是其中加了什么?”

    “客官,注意你的言辞!”掌柜的话语中含了胁迫。

135

    “哦?被说中了么?”落丹当然知道这酒水不一般,只是却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致人幻觉的迷药,喝了之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就会让人知无不言。

    只不过这个消息是她从别处得来的,江湖上的人大多不知道这酒水中的蹊跷,这会子被落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喇喇的挑衅,自然早有人前去报告楼濋了。

    果然不消片刻楼濋便从楼上缓步而下,语气漫不经心的:“听说有人不愿守我贝云楼的规矩?”

    落丹转头去看,步梯上得女子一身宝蓝色劲装,头发全部束起,也没什么发饰装饰,只在前额坠了一条彩石珠链,看上去还真有些异域风情,落丹望入她的眼,以前到未曾注意,这次看居然发现她的眼眸是漂亮的澈蓝色,她这才想起好像以前听说过毒医的结发妻子是异域人士,没想生出来的孩子也这么漂亮。

    “我从不喝酒,这来者必饮的规矩实属我不能从命。”落丹依旧语气平淡。

    楼濋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一双澈蓝色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落丹。落丹也不说话,任由她这么无规矩的盯着。

    起初楼濋的眼中是一派冷然,可是只过了一小会儿便听见她不太确定的询问:“您再多年前可是在西方边界救过一个少女?”

    落丹心中一片欣慰,依旧不动声色的答道:“是有救过那么一位少女,怎么?”

    “恩人,请随我来。”楼濋眼中浮现激动之色,示意掌柜将落丹领去楼上。

    掌柜和店小二闻言只有微微的诧异,但毕竟在江湖上跌打滚爬久了,不消片刻便恢复了常色,店小二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忙他该忙的事情了,掌柜的那张圆润的脸上又重新带上了微微的笑容:“这边请。”

    他们去的并不是楼上的某间房间。而是从楼上的一处楼梯下去,直接去了后院,这样的构造,想必一般人是想不到的。

    楼濋走在前面。中间是她,后面跟着肖掌柜,一路上落丹都在四处观望,她从未来过贝云楼,这第一次过来就能进入贝云楼里面,想来也是一大收获。

    很快,他们三人来到后院的一扇弓形门前,楼濋依旧径直向前,落丹不明所以的跟着,一回头却发现肖掌柜还停在弓形门前止步不前。忍不住疑惑,还未问出事,便听见楼濋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贝云楼等级分的特别严格,不同等级分配不同权限,能进入的地方也不同。”

    “原来如此。”落丹点头表示明白。

    之后两人再无言语。楼濋带着她在庭院内七饶八饶,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外停下,却见楼濋并不进入,而是在站在门外数门上得雕花格子,想必有机关在此。落丹此事倒是明白这种组织的秘密是不愿被外人所知晓的,遂转过头假装去看周围的景色,并不去关注楼濋是怎么开机关的。

    果然不一会儿她便听见楼濋在那端唤她:“恩人。快随我来。”

    落丹闻言转回头,看见原本紧闭厢房门已经打开,抬步走了过去,心里了然,果然这开启通道还是需要机关吧。不过这只是最前面,她刚踏进厢房便发现里面和自己最初想的完全不同。这不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厢房。而是外表伪装成厢房的一个秘密通道,因为楼濋带着她进去之后,又开启了一个机关,一面墙上的书架便猛然开启了,落丹面前未露出丝毫差异之色。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不过在好奇之余,心里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大对劲。这贝云楼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设计严密,行事都是按照上级指示来做,纵然带着她的是楼濋,自己当年虽然与她有恩,可是这秘密通道的事情还是一个组织的机密。她这么大喇喇的带着她往里面走,也不怕她出去与他人说么?

    落丹心中疑惑,可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出来,一直随着楼濋往密道里面走,这密道也许是故意这么设计的,走起来七饶八饶的也没个章法,旁人如果没有人领着走,定然会迷失方向。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落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的炼药房。”楼濋头也没回,就这么答了一句。

    落丹一阵诧异,可是还是不动声色的询问:“去那儿做什么?”

    楼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立马咯咯咯的笑了一串,那声音回荡在密道里,说不出来的不自在:“那恩人来我这作甚?”

    落丹沉默,这楼濋倒是聪明,知道自己是来求药的。

    楼濋见落丹不说话,立马停住脚步,面上带着笑,忍不住和她解释:“一般来我贝云楼的,出来常来的一些江湖过客,还有就是不明所以的市井小明,再不然就是有求于我贝云楼。”

    落丹将视线对上她的视线,耐心听她说话。

    “江湖过客,我们贝云楼都有备份资料,姓甚名谁我们都熟悉。市井小民小二那边会把关,恩人应该知道贝云楼不养闲人,小二既然能在大厅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也有他识人的妙法,恩人一来,他便报与掌柜你不一般,再后来你不愿喝我们贝云楼的酒,掌柜的自然便要报与我那。恩人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我们贝云楼是做什么生意的。”说完这句后,楼濋停顿了一下静等落丹接话。

    “自然不是如表面那般是个酒楼。”落丹不知道她这么说是试探自己还是什么,所以选择了一个最安全得说法。

    “呵呵,恩人的顾忌还真多。”楼濋也听出落丹的警惕:“我们贝云楼自开楼一来,买卖的都是各种药。有毒药,也有解药,当然也有一些奇效的偏方,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都是我们贝云楼独一无二的。”

    楼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特别的自豪,落丹没有言语。

    “恩人别急,我们快到了。”楼濋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直接带着她往里面走。

    又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们转过了一个弯便到了一个石室。楼濋启动机关,石室门打开,里面成列着许多瓶瓶罐罐,落丹知道,那些便是楼濋的独门药剂。

    “说吧,恩人需要什么?”楼濋在石室内寻了张椅子坐下,顺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落丹也移步在座位上坐下,目光看着楼濋,带着些探究之色:“你和那年初遇时有很大不同。”

    “怎么不同?”楼濋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有兴趣听听落丹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落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石室因为是密封的,所以光线并不是很好,明明灭灭的灯火照的人在眼睑之下显出一片阴影,她看不清楼濋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不如那时清澈。”许久,落丹才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

    就是这么一句话,足足让楼濋笑了好半天,那笑声清脆的很,依旧是少女的音色,只是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加上石壁的反复回荡让人总感觉有点不寒而栗的不适感。

    只听楼濋好笑的道了一句:“恩人是在说笑么?我贝云楼经营这么多年,接触的全是江湖上得人士,难缠的合作伙伴也遇着不少,我楼濋要是还和当年那样不济事,这贝云楼怕是早就要易主了。”

    落丹闻言一愣,想想这倒也是,楼濋这女娃年纪不大,想必要只身撑起整座贝云楼,这其中辛酸自然尽在不言中,这样一想落丹便觉得这女娃的命运和梨夕慕将来的命运有那点相似,当下有些同情她,心防也逐渐放下:“楼濋,你还记得当年你答应我,如果我有求于你就拿着这腰牌来这贝云楼找你么?”

    落丹从袖中拿出那块腰牌,楼濋的目光从上掠过,点点头应道:“当然记得,不然我也不会领着你来这里。”

    “我只求一剂药。”

    “什么药?”楼濋问道。

    落丹沉默半响,斟酌着开口:“能掩去人原本容颜的药,具体的我并不知晓,不知你在有这种药吗?”

    “当然有!”楼濋自信回答:“我贝云楼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我要的并不是一般的易容药。”落丹知晓江湖上一般流传的易容药基本上都是贝云楼出品,只是那些易容药使用的太多,这东西一多,功效便人人知晓,既然有人能识破,便没起到任何作用。

    楼濋眼中的兴趣更胜:“那是什么样的?”

    “我只求当今天下独此一分的易容药,旁人识不得的。”落丹提出自己的要求。

    “恩人要拿去做什么?”楼濋很是好奇那易容药的去处。

    “我并不急,如果暂时没有的话我可以再等一段时间。”落丹没想到楼濋会问这药物的去处,起先是一愣,后来才斟酌这回答。她还是不敢全然相信楼濋,毕竟梨夕慕现下是整个晋瞿大陆炙手可热的人,人人都想得到。

136

    楼濋当然听出落丹并不想回答,也不追着去问,听她这么一说,当下起身去柜子上翻找,半天才拿出一瓶白色药瓶递给落丹。落丹伸手接过,拿在眼前看了,又将疑惑的目光移向楼濋:“这是……”

    “易颜水。”楼濋道出药名。这药名通俗易懂,落丹一听立马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药是我才炼制的新药,还未在市场上流通,如果恩人需要,这药便只给恩人一人。”楼濋倒是舍得很,说起来丝毫没有犹豫。

    落丹心里顿时高兴了一番:“楼濋,真心感谢你。”

    “呵呵,不必谢我,我只是在报恩而已。”楼濋到一点也不居功,直接将这些行径归为报恩:“这药我一共练了五瓶,等会儿我一把给你。”

    既然她说不谢,落丹再这么说下去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当下也不再客气,点点头应承了。

    药既然拿到了手,落丹便不再多做停留,站起身到了一句谢谢便言明该离开了。将腰牌归还给楼濋,楼濋便领着她绕着原路出去。

    落丹从贝云楼出来并未立马返回紫云山,而是在城内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她之前有掐指算过,梨卿衣还在锦州城内,她既然答应了梨夕慕,便要把梨卿衣带回去。

    不过,她上次去城东那家院落去看,并无任何争斗痕迹,想必是梨卿衣熟悉人的来带走她的,梨卿衣在锦州没什么熟识的人,这些年她一直听从她的话从与人密切接触,如果硬要说认识的人的话,只能是那个人!

    落丹既然已想到是谁,便不急于一时,先在客栈小憩了一下,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行事。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梨卿衣想必是心甘情愿和那人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带她走便有些困难,倒不是因为其他的,就是怕她自己不愿跟她走。想到梨卿衣与那人之间的过往。她便觉得世事无常,有谁能想到多年前的一见钟情可以牵引出现在这么多悲欢离合。连带着他们儿女都有千丝万缕的扯不开道不清的纠葛。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落丹幽幽转醒,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落丹随手一挥,给自己换了一套暗色系长衫,转而踏出客栈,向着锦州知府的府邸而去。

    她选的客栈特地离那里很近,所以还没走上一段距离,便到了萧府的后院墙外。她站在那念出一段口诀。以意念探了探梨卿衣的方位,果不其然她在院落的北边探到了梨卿衣的气息。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飞身跳入院墙之内,朝着梨卿衣的方向而去。

    北边霓湘苑,落丹站在院内透过窗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梨卿衣。她面容颇为憔悴,对镜梳妆,脸上的愁容比在城东院落看到的更多。想必这里待得并不快乐。

    落丹是修仙之人,情爱这东西她从未出碰过,所以自然不会明白梨卿衣的痛苦,她只知道她改带着梨卿衣离开。

    “谁在外面?”梨卿衣察觉到窗外有人,轻声问了一句。

    落丹见她发现了自己。便主动推门进去。梨卿衣见有人进来,干嘛站起身,在见到来者是落丹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落丹仙人,你怎么在这儿?”梨卿衣诧异的不得了。

    “这话该我来问你。”落丹目光沉沉,竟让梨卿衣有些无所适从:“你为何会在萧府之内?”

    “我……”梨卿衣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因为的确是她自己随着萧青阳来的。

    落丹叹气,在房内寻了方凳子坐下:“你可知梨儿这段时日遇着的事情?”

    梨卿衣听见女儿的名字,脸上顿时浮现关心的神色,声音也急促起来:“梨儿怎么了?我已经好些时日没瞧见她了。”梨卿衣那天没见梨儿回来,心里隐约有些担心。可是那天晚上萧青阳便过了找她了,说这些年对不住她们娘俩儿,说这次来接她们回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希望她可以原谅他这些年所做的混账事情。

    梨卿衣是个温婉女子,当初爱极了萧青阳,这些年心里虽然是苦的,虽然可恨过,可是归根到底还是期盼着某一天萧青阳可以回到她们母女两身边,告诉她这些年他真的只是出去闯荡了而已,这么些年的刻意冷落只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他终究还是爱着她,念着她们母女的。

    这些期盼在梦里出现了无数遍,居然成真了!梨卿衣当时想也没想的就同意跟着萧青阳一起离开,那激动的心情居然盖过了对女儿的担心。

    这些天她住在萧府,这片院子是萧府的最北边,她已经在这待了一段时日了,萧青阳一次都没有来过,他说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这段时间还是要委屈她一下,说有什么需要就和分配给她的侍女说就行了。他还说过了这段时间,等他处理好事情,一定会给她们母女一个名分的。

    梨卿衣是个老实人,又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出萧青阳再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根本没有任何真诚。

    落丹瞧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知道归知道,她却不能理解这种盲目的爱情观。在她看来,梨卿衣之所以受这么多年苦,全然是因为她对爱情的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就好像拿自己最光辉的一幕去博一段爱情,偏偏她遇着的又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悲剧收场,只能说是早已注定。

    “你还看不明白吗?”落丹忍不住击破她的幻想:“萧青阳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样,那个男人根本没用心。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知道梨儿这段时间怎么了?她给人卖进了青楼,背井离乡在外漂泊了一段时日,遇人不淑,你眼中的那个好男人是帮凶你知不知道!”

    这一段话有够震惊!梨卿衣只感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头顿时有些眩晕,险些站不住脚:“你说什么?梨儿……她怎么了?”话语中隐隐含着悲切,她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自己此刻心境,只想着快点能见到梨儿。

    落丹故意暂且不告诉她,只凝着一双眸子灼灼的盯着她,这个女子着实够美,眼眸中含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她来说,如果没有萧青阳,那么梨儿便是她一生中最后的阳光,如果梨儿出了什么事情,她定然不会坦然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落丹心里还是率先软了下来,语气也不如先前的那般强硬:“你无须多担心,梨儿遇上了贵人,得救了,先下在我的紫云观内修炼,三月之后你便能见到她。”

    梨卿衣一听落丹这么说,心中还是暂且不能平静下来,这种感觉太过强烈,自己作为母亲,居然只想着自己:“落丹师父,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刚刚说萧青阳是……”这话说到这,她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相信,只是她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这样对待他们的女儿!难道男人狠心起来就这么六亲不认么?

    “对。”落丹点头:“前些日子我去季州调查了一下,带走梨儿的是萧青阳的儿子萧夙祁,那个孩子很不一般,看上去好像在为朝廷的三皇子办事。”

    梨卿衣眼中的泪还未干尽,眼眶还是红红的一片,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落丹,想要知道的更多。

    “你知道的,梨儿自生下来身上就带了一块梨花印记。”落丹想想还是决定告诉梨卿衣先下时局。

    梨卿衣其实此刻心中已经了然了,当初生下梨儿的时候,她在看到梨儿肩上的那块梨花印记的时候,便已经知晓这个孩子今后的命运一定多舛的很,所以她才会去紫云山寻找落丹师父。本是打算为梨儿求一个平安符的,没想到落丹师父直接收下梨儿做徒弟,她作为母亲自然很是高兴。所以在接下来的那么多年中,她一直不怎么去管梨儿,教导什么的全权交由落丹师父。

    “梨儿今后的路……”梨卿衣说话弱弱的。

    落丹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直接点点头,表示明白:“的确不好走,当今天下流传的消息全是不利于梨儿的,说什么无论是谁,只要得到梨儿便可以得到天下。”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梨卿衣愤怒的脸涨得通红。

    “怕是真的如此。”可是落丹的一句话却狠狠击打在她心上:“梨儿的那块印记便是证明,还记得我多年之前为她算的那卦吗?”

    梨卿衣点头:“你说梨儿她命定凤格。”

    落丹没再言语,梨卿衣说完这句话之后也陷入沉默。刚刚的谈话内容的确很是凝重,她们忍不住同时为梨儿今后要走的路而担忧。

    突然,落丹侧过头去听外面的动静,随后站起身抬手掐了个诀隐去自己的身影,用隔空传音告诉梨卿衣暂时不要表现出来,一定要和平常一样。

137

    梨卿衣闻言点点头,稍稍整理了一下仪表,坐在圆桌边静静等候,其实心里如同踹了个兔子一般突突直跳。自己不知道尚且算了,既然知道便觉得那个男人真心恶心的可以,他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老了不得善终,死后堕入地狱么!

    自己来到这萧府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未曾来过,今日怎么突然想到来这边的?就在梨卿衣暗自想着的时候,萧青阳推门而入。

    梨卿衣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这心中藏了秘密,再看萧青阳便不如先前那边甜颜蜜意,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少顷有收敛起来站起身去迎他:“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边?”

    萧青阳此刻脸上带着疲倦,目光看向梨卿衣的时候带着探究之色:“闲来无事,来你这坐在,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我挺好的,谢谢夫君惦记。”梨卿衣垂下眼眸,将眼中的失望之色掩去,他这话问的着实好笑的很,自己虽然人在萧府,可是他从未领着她去认识者府中的人,除了拍给她一个丫鬟伺候日常起居以外,却不允许她出这霓湘苑,这次他来看她,却是来到萧府的第一次。

    她这样的生活着实和之前在城东院落没什么两样,反而少了一份自在。

    跟着她的那个丫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面上倒是对她恭恭敬敬的,可是那目光中的轻蔑她是可以感觉到的,怕是以为她是那见不得人的狐媚子吧,却不知其实她才是那遭到负心人抛弃的糟糠之妻。

    梨卿衣依然如往常那样笑的温柔,引着他在圆桌旁坐下,目光微微有些闪躲:“这段时日感觉你挺忙碌的,都在做些什么?”

    “自然是公务繁忙。”萧青阳显然没料到梨卿衣会问他这个,当下有些不高兴,这说话的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这样啊。”梨夕慕眼中有微弱的闪烁,在心中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问出声:“夫君什么时候接回我们的女儿?”

    谈及梨夕慕。萧青阳顿时将目光灼灼盯住梨卿衣:“你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自那日在月府见到梨夕慕,他便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后来他接到萧夙祁的飞鸽传书,得知抓捕梨夕慕的计划有变。那个女子被月律昕给救走了,后来他们潇阙阁有派人去跟着她,伺机下手,可是最终还是让梨夕慕给逃了。只是现下人不知了去向,他们暗地里查探过了,月律昕的人似乎也在寻找梨夕慕。

    “梨儿怎么了?”梨卿衣刻意表现得惊慌失措,好似真的才知晓梨儿失踪的消息似的。

    萧青阳看着梨卿衣这样,自然也知道她是不知晓的。这天下这么大,梨夕慕一名女子,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又能逃去那里去。况且这梨夕慕是三皇子要的人,与朝廷作对,这世上的路自然不好走,萧夙祁猜测她既然逃了,定然不会丢下她的母亲。所以命他套套那个梨卿衣的话。看看她知不知道梨夕慕的消息。

    可是前些日子萧青阳自作聪明觉得绑住了梨卿衣就可以逼那女子就范。谁知萧夙祁早就先一步下手了,这现下梨卿衣在他府内,那梨夕慕再怎么胆大也不会贸然出现在萧府之内。

    想到这,萧青阳立马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差点坏了三皇子的大事了。于是开口说道:“我前些日子去城东那间院子里寻梨儿,发现她并不在那里,心想着大大约去了哪里。今天再去看。居然发现她还是不在,看着那屋里的样子,竟像是好些日子无人居住。”

    梨夕慕原本就担心梨儿,这会子听见萧青阳这么说,虽然知道梨儿此刻没事了,可是一想着前些日子梨儿在外颠沛流离。饱受苦难,眼中的泪便止不住的往下落,看上去悲切极了:“我苦命的孩儿,跟着我这些多年都没过上什么舒坦日子,这会子她爹去寻她。居然不见了,难道遇到了什么不测?”梨夕慕募然抓住萧青阳的手,眼中带着恳求:“青阳,你是梨儿的爹,她是你的亲骨肉啊!你一定要救救她!”

    萧青阳很反感的抽回手臂,目光中有厌恶一闪而过:“梨儿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只是我们想多了,这样吧,这段时日你先回城东的院子住着,说不定梨儿回来了,看不见你人又去别处寻你了。”萧青阳现在只想把梨卿衣送回城东的院子。

    梨卿衣一听他这么说,心中浮上一片悲凉,自己遇人不淑,怎么会爱上这样绝情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

    “好。”说完这句话,梨卿衣整个人倒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再无说话的力气,萧青阳见她不在应她,便站起身到了一句我这就安排人去,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去。

    直到萧青阳走出霓湘苑,落丹才重新显出身形。她伸手抚上梨卿衣的肩,安慰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还是给咽了下去,化为一声叹息,这种时候,想必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落丹师父,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爱吗?”梨卿衣声音凄凄切切,眼中泪水一滴滴落下,在地面溅出一滴滴水晕。

    “什么是爱?”落丹师父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抬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她的面前,一杯自己执起放在鼻下清嗅,淡淡的茶叶香气缭绕,带出了些许离愁:“世间百态,有悲欢有离合,全凭你看不看得开而已。”

    “爱这东西,既伤人也暖心。”落丹循循善诱:“这不单单是指男女间的情爱,还有亲情。就像你对梨儿,那也是一种爱。”

    “梨儿……”梨卿衣喃喃念叨,眼中逐渐散发光彩:“对!我还有梨儿,我的女儿。”

    “明日一回城东的院子你就随我去紫云观吧,梨儿还在等你。”落丹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欣慰的笑起来,知道她是想通了。

    梨卿衣一听,本想点头,募的想起萧青阳此番放她回去,怕是没那么简单,一定会派人监视着她的,当下那句好字消失在唇边,再说的话便带了犹豫:“我还是乖乖待在城东的院子里吧,萧青阳如此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我不能因为我而暴露了梨儿。”

    “无妨。”落丹丝毫不担心这些:“我会幻化出一个你的假象继续待在那里,你安心随我走就行。”

    落丹这样说,梨卿衣顿时安下心来,也不再纠结这些。

    “今晚还要委屈你再在这里住上一晚,我先走一步,明天再来找你。”落丹抬手从袖中拿出一枚发簪,插于梨卿衣的发间:“这发簪我给施了法,等你明天回了城东院子,只要对着这发簪唤我就行。”

    “嗯。”梨夕慕点头,又抬手将发簪往里插了插:“放心吧落丹师父,我不会有差池的。”

    “那我先走了,你安心等我。”落丹说完便掐了一个诀迅速离去。

    这一夜,梨卿衣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看上去多少有些憔悴,萧青阳以为她是太过伤心了,毕竟作为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去向不明,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走吧,我送你过去。”萧青阳怕这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决定自己送梨卿衣回城东小院:“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这就过去。”

    “多谢夫君。”梨卿衣淡淡道,心里荒凉成一片,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也许这声夫君是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唤了,自此之后,决不再相见。即使见了,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萧青阳,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了。

    萧青阳很是警惕,这送她回去的马车,并不是萧府的马车,而是喊了小厮去市场上的马贩子那里租赁来的马车,梨卿衣冷眼看着,目光中浮现出讥诮之色,萧青阳,你这么对待我们母女,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了。低头上了马车,坐在车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车外,萧青阳就坐在她的对面,见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外面,多少有些不悦,干咳了几声,直接起身抬手将窗帘拉的更加掩饰。

    视线被挡住,梨卿衣不明所以的转过头去看萧青阳:“这是做什么?”

    萧青阳不答,直接闭目养神。

    梨卿衣冷笑。这男人如此绝情,现在倒好,连表面上的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她现在倒有些庆幸当初他抛弃了他们母女,不然日日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何尝不也是一种煎熬。

    马车很快停靠在城东小院的门前,小厮撩起车帘,朝着里面恭敬的喊了一声:“老爷,到地方了。”

    萧青阳这才睁开眼睛,先是盯着梨卿衣看了半响,之后在点点头起身出了马车。梨卿衣随后也起身跟上。

    梨卿衣推开多日未回的院子,再次踏入这里,她的心里的酸涩感尤为的浓烈,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难受:“我到了,你们快些回去吧。”

    萧青阳到无什么感觉,点点头吩咐道:“你在这好生住着,等梨儿一回来,记得派人告知我一声,一会儿我会派人过来保护你们。”

138

    萧青阳说的冠冕堂皇,梨卿衣一听,心里有些愤怒,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果然是为了抓住梨儿才让她回来住的,想必现在在他的眼里早就没了什么爱情,亲情,他的心早就被利益蒙蔽了。

    “好。”梨夕慕不动声色应了一声。

    萧青阳见她答应,这才转过身离开,在门口处说了一句:“都好生给我看着,别出了什么差池!”

    “是!”不知何时,院子的门口多出了数十位高手,不过穿衣打扮都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各自在院子门口伪装成各种小贩,以此监视的更加明目张胆。

    梨卿衣直到他离开之后,心中的悲伤这才流露出来,眼中迅速蓄积上泪水,然后缓缓流淌。想着萧青阳的绝情,又想到梨儿所受的哭,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瘫倒在地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我们娘俩儿这么些年所受的哭还不够多么?你为何非要这么折磨我们?老天,你长长眼好不好,那些恶人为非作歹,你为何要抓着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放啊!”

    也许这声声呼喊太过悲切,连上天都忍不住有些动容,一声惊雷想起,天色顿时阴云连绵,风声四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唰唰唰的滴落下来,淋湿了她一身,梨卿衣觉得生活早已没了活头,也不去理睬这雨,就这么坐在雨中哭的伤心。

    她哭了多久,这雨就下了多久。落丹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施了一个法为她撑起一片天。

    梨卿衣以为雨停了,抬头去看,却发现只有她这里没有雨水,再转过头,便发现落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声旁。她泣不成声:“落丹师父,我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前些日子他来找我,我心里惊喜的不得了。想着这么多年我终于熬出头了,想着我这么多年的等待还是值得的,想着我曾经的爱恋也不是全无回报的,可是老天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狠心这么对我。”

    “人生在世,就是一场修行。也许下一世你又会有另一种命运,所以,看的开些。”落丹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显得一场空灵,梨卿衣止住哭泣,不在言语。

    落丹又说:“随我走吧。房间里我已变幻出你的影像,不是高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梨卿衣点头,落丹便挥手施法,带着她瞬间离开城东的院子,向着紫云山去了。

    像是只过了一瞬而已。梨卿衣便已然随着落丹到了紫云观,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过这里了,对紫云观的印象还维持在多年前的时候,现在再过来,向着梨儿此刻就在紫云观内,心里顿时安定不少:“落丹师父,梨儿呢?”

    落丹原本是要回房间去换身舒适的衣裳的。听见梨卿衣问,又停住脚步:“我让梨儿在密室修炼,还有段时日才能出来,你先安心在这养着,这段时日遇着的事情太多,你看你瘦了很多。要是梨儿瞧见你这幅样子,定然会担心难过的,你这做娘的,自然也不希望她为你难过吧。”

    “嗯,多谢落丹师父了。你的恩情今世如不能相报,来世做牛做马我也会报了落丹师父的恩情的!”梨卿衣着实感动的不得了。

    落丹倒是不以为然:“无须太感谢,我帮你们也是我的一种修行,也是为了自己的修仙路,如果惦记着得到回报,这就不是我最初的初衷的,所以你也无须在意。我先去换身衣服,沐浴更衣一下,你也赶紧的去洗洗热水澡吧,这刚淋了雨,不护好身体当心着凉染了风寒。”

    “好。”梨卿衣点头,恭送落丹师父离开。

    ***

    转眼三月过去,梨夕慕其实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这本册子上的口诀手诀她都练到差不多了,也许是这种法术真的很好,她只感觉自己丹田处有一股浑厚的灵力。所以当落丹师父开启水帘洞天进来告诉她可以出去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意外。只觉得这个时间,大约就已经到了。

    “梨儿,修炼的怎么样了?”落丹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她那逼人的灵力,心想着果然是仙胎天成,这紫金灵力她修炼了这么多年都毫无成就,梨儿她只单单修炼了三个月便又这么大的收获。

    “感觉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感觉自己好似好飞升似的。”梨夕慕一点也没有夸张,可个仙法厉害的很,最初开始练习的时候,只感觉那紫金仙座不断地往自己身体里输送灵力,她却无从消化,极度晕厥过去,再次醒来时变感觉到体内聚集的灵力在她身体里四处乱窜,那种感觉难受极了。

    她翻看那本册子,一点点的根据上面所写的方法,慢慢引导体内的灵力游走全身,逐渐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灵力,只运转了几个周天,她便感觉要好很多。掌握了方法,这之后的修炼变轻巧了很多,虽然她还不知道这灵力要怎么去使用,但是她的感官却比平时灵敏了许多,想必这就是收获吧。

    落丹点点头,本想夸赞她几句,可是目光却忽的扫到那紫金仙座上,顿时大惊失色!几步上前来到那紫金仙座前,抬手去摸它,出手之处只是冰冷,不似先前那般触手升温,其上也没了先开始的暗光流彩。当下诧异的不得了:“这紫金仙座现在怎么如同普通的石座一般毫无光彩了?”

    梨夕慕听见师父这么问,回想起两个月前的某一日。那紫金仙座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力缘。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给她,有一日她灵力输送过多,身体盛载不住,竟然逼得她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滴落在这紫金仙座上,顿时被它吸收,像是结缔了契约一般,梨夕慕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大盛,而且毫无不适感。而那紫金仙座却日渐黯淡,最后连一丝光彩也没有了,也不如先前那般温润,梨夕慕心想一定是那口血将紫金仙座上的灵力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梨夕慕这样想着,便将事情的缘由告知落丹师父,落丹听了不住点头,嘴上喃喃念叨:“果然奇妙的很啊,梨儿,你生来就注定不凡,你这样的说定然是那紫金仙座选了你做主人,不然也不会将灵力倾数转移到你的身上,自此之后你定要好好修炼。既然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你变要做这世间的霸主,让那些宵想你的人全都刮目相看!”

    “是,师父!”梨夕慕答得干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确与旁人不同,也许今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可是她现在丝毫不害怕!有本事!就来啊!

    落丹点点表示欣慰,还未开口说什么,又听见梨夕慕期待的询问:“师父,我娘呢?”

    落丹知道她思母心切,当写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告诉她:“你母亲现下就在紫云观内,你先去换件衣服再去看她吧。”

    “谢谢师父!”梨夕慕一听母亲没事了,心里自然高兴的紧,欢呼了一声便先行出了水帘洞天。

    梨夕慕的步伐很快,原本想直接过去见娘的,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先听师父的话去房间换一身衣裳再去,这段时日成天待在水帘洞天内,多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换好衣服,梨夕慕出来的时候更加的好看了,再加上现在身上的灵力,一身白衣的梨夕慕多少有些仙人的气质。刚一出来,紫云观里的小童便上告知她:“梨姑娘,掌门在后院等你。”

    “知道了。”梨夕慕面上带着微笑,说实在的,她现在的心情的确不错。

    落丹此刻同梨卿衣一起坐在紫云观后院的庭院内,各自执了一杯茶轻啄,看上去好不惬意。其实真正惬意的只有落丹而已,梨卿衣有好一段时日没见过梨夕慕了,现在听落丹师父说梨儿出关了,她这个做娘的比谁都激动,就想立马把梨儿拉到自己跟前好好地看上一看,看看这段时日她有没有瘦了,落丹师父说梨儿那段日子的颠沛流离,她这个做娘的心疼极了。

    不过好在现在没事了,她的心里的愧疚感也少了很多。

    落丹看着梨卿衣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忍不住劝她:“你别太自责,你这做娘的只要照顾好自己,对梨儿来说便是福气。”

    “可我终究觉得我欠她良多。”梨卿衣说话间,眉宇间便带上了愁容,这是她的一个心结,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梨儿,作为一个母亲,她不算称职。

    “娘!”就在她们谈话的时候,梨夕慕已经来了,惊喜的喊了一声,然后快步上前坐在梨卿衣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娘,我好担心你啊。”

    梨卿衣再见梨儿也许激动万分:“我的好梨儿,快给娘瞧瞧怎么样了,瘦了没有?”

    说完站起身将梨夕慕拉起,绕着她转了一圈,心疼道:“这段时日可苦了你了。”

139

    “我们这不都没事了么,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想了。”梨夕慕不忍梨卿衣担心,说话间表现得全然不在意似的。

    听见梨儿这样说,梨卿衣心里顿时心疼的不得了,鼻子也酸了起来,眼眶红了一片:“为娘让你担心了。”

    “娘……”梨夕慕见娘眼眶红了,顿时也感觉眼中涩涩的。

    落丹见状站起身默默离开,将时间留给她们母女俩好好叙叙。

    梨夕慕虽然很想向娘诉说自己这段时间所受的苦难,可是心底还是不愿娘为自己担心,话临到嘴边,还是给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话:“娘,今后你就在紫云观生活吧,这里有师父在,好歹有个照应。”

    梨卿衣闻言点头应允:“我自当听你的,一切你说了算。”

    “这就好。”梨夕慕握住梨卿衣的手,眼中闪过泪意:“娘,是你说这世间还有真情在吗?为何我们母女两人都是遇人不淑,活活糟蹋了自己的感情。”

    梨卿衣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是知道她说的是关于萧夙祁的,她之前早就听落丹师父说了,梨儿这次所遭遇的一切,全是因那萧夙祁所赐,自然也知道了萧夙祁痛萧青阳的关系,想着梨儿所受的苦,恨自己怎么早不发现这层关系,白白连累了梨儿。

    “事情过去了便不要再想了,这世上不是少了他们我们就活不下去,好好随着你师父学仙法,娘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梨卿衣自己的感情生活本就不完美,也没什么立场去劝说她,只能站在母亲的角度默默支持她:“感情从来都不由人,梨儿,你还年轻,今后也许会有更好地人在等你,你莫要在念着那薄情负意的男人。”

    “嗯。一切全听娘的。”梨夕慕郑重的承诺,她现在算是看清了这凡世间的定论,强者永远都比弱者有底气说话,她要变强!

    自她有了灵力之后。落丹便开始教习她一些简单的法术,作为基础,梨夕慕前世是梨仙,这仙法的修炼,自然比一般的弟子要快上很多,不出一月,便会施展一些单一的法术,那几位师兄师姐们虽然早就练会了这些法术,可是见到梨夕慕学习的这么快,心里自然也是羡慕的紧。

    明明已经很是不错了。可是落丹却丝毫不满意,一度加强她的修炼时间,出去睡觉吃饭,一天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待在落丹师父的修炼房内随着师父一起修炼。

    “梨儿,虽然你慧根不错。可是这修炼还是要更勤快一点,这修炼之路是个苦差事,师父在紫云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需在这段时间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才行。”落丹曾算过自己飞升的时日,她其实早就功德圆满了,只是这人间的事情未了,她终是不放心就这样丢下自己这个徒弟离去。

    “一切听从师父教诲。”梨夕慕一旦发了狠心。这修炼的强度便更加的强,凭着那团从紫金仙座得来的灵气,她现在可以在呼吸间得到修炼,却必须长时间打坐才行。

    梨夕慕这样子的努力,落丹瞧在眼里自然也安慰的不得了,但是她的本事有限。即使自己修炼多年,可是比起梨夕慕的修炼速度却还是及不上的,落丹逐渐觉得力不从心,觉得能交予梨夕慕的东西越来越少,她觉得梨夕慕需要更好地师父来教导她。

    于是某日。夜深人静的时候,落丹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掐诀施了一个法术,不消片刻,一袭红衫的男子便翩翩然的出现在她的房间内,男人一双桃花眼魅惑非凡,手执着一柄折扇,唇边挂着一抹笑意,也不说话,而是率先寻了一方凳子坐下,好不惬意的坐在那摆弄自己的那把折扇。

    落丹见月律昕到了,立马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后才开口:“上仙,我已经再无东西可交给梨儿了,她生来就是仙胎,修炼的速度相当的快。”

    “嗯,知晓了,如今你也功德圆满,这三日你莫出门了,沐浴更衣熏香三日,三日之后我会寻个时间助你飞升。”月律昕摆摆手表示知道,又顺带到处落丹梦寐以求的飞升梦想。

    “多谢上仙成全!”落丹激动地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你功德圆满本就应该飞升了,无须谢我,只是这今后的修炼路也许比现在更艰辛,走的路更远。”月律昕作为一个上仙的身份叮嘱了落丹几句。

    “落丹一定铭记在心,时刻都不会忘记的。”落丹很是虔诚的又行了一个大礼,片刻又想起什么。

    刚刚自己只顾着激动自己快要飞升的喜讯中,倒是忘了这紫云观的一干众人还未安排妥当,当下又斟酌的询问月律昕:“上仙,这飞升之事可否再缓上一段时日?”

    “怎么了?”月律昕眼中闪过赞许,只是这心里虽然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事,可是这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落丹虽然也是急于飞升,可是就这样丢下紫云观的一众弟子,她多少还有些不舍,当下想要空下几日时间来好好安排一下紫云观众人的去向,她这掌门之位也需寻个合适的人选前来接替,这样她才算是真正的功德圆满。

    想到这落丹开口道出缘由,月律昕听到早就了然于心的答案,点点头表示赞许:“你可知,现在的你才算真正的功德圆满。”

    “啊?上仙何意?”落丹心中一跳,多少还有些不解。

    月律昕笑着替她解答:“若你今日什么都不说,明日之后也什么都不做,三日之后你飞升后的第一个修行便是下界历尽六十年的俗世劫,以惩罚你还未修满的功德。”

    落丹还是不解:“可上仙一开始不是说我早就功德圆满了么?”

    “是功德圆满,可是还差那么一点才能达到飞升的要求,这次是我有心帮你,所以助你飞升,可是若你就这样离去,今后你的修仙路会难走很多,好在你还未忘了你紫云观的一众弟子,此番行事才算真正的功德圆满,上界之后才可以从小仙修起,无须在下界历那六十年的俗世劫难。”

    落丹这才知道原来这修炼之路真的只是一念之差而已。

    “多谢上仙提点,只是这紫云观的弟子随我修炼了这么多年,就这样丢下我这做师父的着实不称职。”落丹诚恳道。

    “无妨,你也无须安排了。安心准备三日后的飞升就行。”月律昕站起身想要离开。

    落丹闻言连忙出声拦截:“上仙这又是何意?”

    “我会以你的形象继续待在紫云观内,梨仙修炼未成,我自当要一直待在她的身边,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月律昕说这话的时候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下聊聊清音飘散在房间之内。

    落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如此最好不过,梨儿有了上仙的提点,想必会事半功倍。

    第二日天明,落丹在紫云观的大殿内召来了紫云观的一众弟子们,虽然不需要安排他们今后的去处,可是这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弟子们,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舍得。

    紫云观的弟子们一直都是乖巧听话,平日里师父吩咐什么事情,他们也从来不去问缘由,今天落丹找他们过来,他们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面上却都是面无表情的等待师父发话。

    紫云山是座灵气逼人的仙山,紫云观坐落在山顶上,终年被烟雾环绕,也没什么人上来这边,紫云观本就不怎么对外开放,只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对外界开放一周,每年的这个时候众子弟便会将之前准备好的平安符拿出来,有人求了便增上一副。

    落丹不怎么出面,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练功房里修炼,其实紫云观的弟子一年可以见到落丹的次数也是少的可以,就连落丹师父的嫡亲弟子能见她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落丹刚一来到大厅,刚一落座,底下站的一众弟子便齐齐跪下,高声喊了一声:“弟子见过师父。”

    落丹坐在大厅的主座上,目光在下面一众弟子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不舍,可是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舍,这面上师父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是以,落丹站起身,对着下面说了一声:“都起来吧。”

    众弟子听见师父发话,这才全都站起起来。

    “今日我把你们叫来,也没什么大的事情,就想着这么多年来你们虽然都在这紫云观上住着,该修炼的也都在修炼,但是我作为紫云观的掌事的,真正管得事却没有几件,全是仗着你们自个儿。”落丹面上闪过愧疚:“这样一想,我这做师傅,终究是有些不称职了。”

    听见落丹这么一说,底下的一众弟子先是一阵诧异,左右相互看了几眼,又齐齐给跪了下去:“师父勿记挂这些,都是徒儿该做的。”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落丹听在心里安慰的不得了。不过接下来要说的是正事,这面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是以,我便做主为你们再选上几个主事的,平日里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去问问他们。”

140

    其实落丹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和月律昕商量好的,月律昕说他日她羽化飞升,这紫云观去不能不管,他代她也只能代上一时,等天上派下的任务完成了他便要返回天界,到时候的紫云观他却不可能就这样丢下不管,任它自生自灭去。

    落丹想想也的确如此,便问月律昕她该怎么去做,月律昕便提议在这些弟子中选上几名能干的弟子分别派上一些职务,这样就算她今后不在紫云观了,也不至于紫云观无人料理。他走的时候会在其中选出一位新掌事来管理紫云观。

    落丹一听这话有理,便吩咐随身侍奉的丫鬟去通知紫云观的众弟子今日在大厅集合。

    “大家有什么好的人选可以提出来,自己自荐也是可以的。”落丹除了嫡传的四位弟子,余下的这些弟子她都不怎么了解,可是掌事这职位说句实在的是能者得之,关乎紫云观的未来,她定当不能偏心与人。

    果然,落丹一说出这话,底下的人便沸腾了,原本一开始听见落丹师父要选掌事,他们心想着一定会在师父嫡传的四位弟子中选择,毕竟那几位师兄师姐的能力在那,他们也的确服气他们,不过,这样一想,大家便都是旁观者的心理,也没什么参与的心。这会子听见落丹师父这么一说,一些稍稍有能力的人便开始摩拳擦掌雀雀预试。

    落丹在他们的脸上分别扫过,眼中闪过期待,她希望他们不要让她感到失望。

    “师父,我推荐僮梓师兄。”忽的,有人开口。

    “我也推荐僮梓。”又有一人推荐。

    一旦有人开了口,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起来,倒是一致认同僮梓最适合。

    落丹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听见他们都这么说,眼中浮现一丝兴趣:“谁是僮梓?”

    大家一听落丹这么问。齐齐将目光转向站在最后面角落出得一个蓝衫男子身上。落丹也随着众人将目光转了过去。

    僮梓大约是没想到大家会一起推荐他,见到落丹望向他这边,便从角落出来,缓步上前。他一出来。众人便纷纷自觉地为他推开一条路。落丹看着他那气度,心中有了那么些赞许。

    僮梓走到最前面站定,先是朝着落丹行了一个弟子礼,之后才回答:“弟子便是僮梓。”声音低缓,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哦?”落丹眼中带着笑意,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僮梓,你且为何大家都推荐你来坐这个主事的能人?”

    僮梓听了这话,面上带着些自信:“原本我是不想自荐的。但是既然大家都推荐我,便将我推向了这么一个不得已的情况下,师父问为何大家要选我,那我便要问大家了。”

    这话回答的滴水不漏,一个问题他即是回答了。也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样,端看落丹怎么看。

    况且既然大家都推举他做这主事的,显然大家都服气这个人。这点倒是让落丹很是欣赏,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不过,这新弟子自己还完全不了解。光知道能力无用,还需知道他是怎么看紫云观的。但是却不是现在,她还需观察观察。

    “等会儿你随我来。”落丹挥手让他回位。

    僮梓不在说什么,默默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既然初步人选已经定下,接下来要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客套话,落丹不常召开弟子大会。也不善说这些。所以只简单的说了几句便让众人散去了。独留下僮梓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落丹唤他。

    这一大厅的弟子顷刻散去,偌大的大厅里倒显得有些空旷,落丹闲适的坐在主座上,端起桌上的茶盏。拿起盖子轻轻赶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眼神一直低垂着,也不去看僮梓。等了片刻,落丹才将茶杯凑到唇便,饮了一小口。

    僮梓也不着急,已经站在角落默默等着,落丹很满意这点,最起码说明僮梓很有耐性不是个急躁的人。

    约莫过了半盏差的功夫,落丹才不动声色的开口:“僮梓,你过来。”

    僮梓闻言听话的走到主座前方一米处停下,落丹抬眼去看眼前站定的男子,相貌虽然不算出众,可是眼神中的那种自信感正是她所欣赏的,她刚刚故意晾了他半响,本以为他会急躁的询问,让她满意的是他也耐着性子等她先开口。

    “僮梓,从今日起你便担起料理整个紫云观的责任,你可愿意?”三日之后她便要飞升了,这个人选她原本是想在嫡亲的另三名弟子中选的,可是左想右想,又听从月律昕的建议,她还是决定采取大家的建议比较好。

    僮梓像是一点也不诧异一般,从容的的回答:“弟子定当竭力帮助师父管理好紫云观。”

    落丹点点头:“过几天我再将一些具体事务交给你,并且会召开弟子大会宣布你的职责,你需做好这份工作,一切以紫云观为主,切忌!”

    “是,师父。”僮梓点头,干脆了应了一句。

    “你先去忙你的吧,到时候我自会叫你过来。”落丹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挥挥手让他离开。

    僮梓不再说话,朝着落丹行了一个弟子礼便转身离开。

    落丹回去的时候,梨夕慕静静地站在她的房门前来回踟蹰,落丹默不作声的站在不远处瞧她,想着她今后要走的路,以及会受到的挫折,眼中逐渐浮现出担忧。这个女子生来就不人不同,命中注定的劫数她必定要经历,她作为师父能做的就是尽量延缓那些令人伤心地事情发生。

    梨夕慕站在落丹师父的房门前,几次想要推门进去,有觉得不妥而放下手,那副样子明显是有事情找她,落丹想着自己今后就不能再帮着她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想着趁自己现在还在紫云观的时候再为她做些什么,便主动走出,朝着梨夕慕喊了一句:“梨儿,你在这儿做什么?找为师有什么事情么?”

    梨夕慕听见师父的声音,先是一愣,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了师父并不在房间里面,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子,在看到落丹师父之后,赶忙几步上前,来到落丹师父面前站定:“梨儿见过师父。”

    落丹轻声应了一下,又问:“有什么事吗?”

    梨夕慕还有些踟蹰,可是既然师父这么问了,她便不再犹豫,而是直接说了:“师父,我刚刚听山门前的师弟说,这几日一直有一些不明人士在山下游荡,似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在探视什么,我怕……”梨夕慕说到这儿,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师父的神色,见师父没什么特殊反应,有接着说:“我怕是三皇子那帮人在探测我们紫云观……”

    “不尽然。”落丹听了之后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直接拉着梨夕慕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嗯?”梨夕慕还没有明白师父说这话什么意思,表情很是迷茫。

    落丹见她这幅样子,知道她一定还没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遂有继续解释道:“当今天下要抓你的不在少数,甚至连别国的人也有,这其中不乏消息灵通的高人,所以他们知道你在紫云观也在意料之中。”

    梨夕慕听见师父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咯噔一跳,面上逐渐闪出为难的神色,想来自己就是个祸害,无论在哪儿都不行。看样子她还是尽快带着娘离开紫云观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连累了落丹师父和紫云观的一众师兄师姐们。

    想到这,梨夕慕斟酌的开口:“师父,我看我还是带着我娘出去避一段时日在回来吧,免得到时候紫云观因为我而变得生灵涂炭。”

    “你能去哪儿?还想带着你娘,她那么大年纪能随着你四下奔波么!”落丹听她这样说,顿时满脸严肃,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责备:“紫云山我给设了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你就安心在紫云观待着,好好地修炼,等你强大了你再想着待着你娘离开!”

    “师父……”梨夕慕心里感动的不得了,眼中逐渐湿润起来,连带着声音也涩涩的。

    落丹见梨夕慕红了眼圈,目光也柔和起来:“你放心,这么劫难会过去的,你就安心在紫云观带着,让我这个做师父的好好教授你一些仙法,这么些年我虽没教给你什么东西,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爱你这个弟子,你此番出去,定然被擒,难道你还要让你母亲为你担忧么。”

    梨夕慕也觉得这话在理,心中喜忧参半:“徒儿明白了,即刻起徒儿定当苦心修炼,励志做的更好,一定会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的!”

    “嗯,如此最好不过了。”落丹见自己劝住了她,眼中的担忧隐去半分,看来自己一定要和月公子好好说一下,当下时局对梨儿很是不妙,怕是紫云观很快便会成为一个是非之地。

    “梨儿,你先回去吧,师父累了。”落丹忽然想到月律昕还在她房间里等她。

141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处名叫天之涯海之角的仙境。

    那里四季如春,桃开遍地;那里美丽如幻,流光四溢;那里有灼灼盛开的桃花;有婉转流淌的河溪;有千树万树开的梨花;有美轮美奂的景秀;还有一个静如处子的男子。

    男子名萧,是天宫执掌人间挚爱的司神,这天之涯海之角便是他的府邸。天宫律法中第五十七卷第三百七十六章第一千零八十九条规定:“凡任职司神者不可爱人。”可是无爱并不代表真的无爱,律法也只是因为有才去规定的。

    于是乎,男子在这仙境中一晃万年。不可爱人,男子便将他的爱全部都投注到他门前的那株梨树上,日日细心照料。浇灌这海角之水,吸取这天涯之精,经日月照耀,仙气熏绕,果终究是结了。

    梨树本是万年成精亿年修仙的植物。可是萧司神门前的这株梨树因为是在天涯海角仙境中生长,加上萧司神的爱为辅料,便渐渐有了五官,有了发肤,有了四肢,有了思维,有了情感。区区万年便已成仙。

    萧司神与梨仙,他们自然是相爱了。

    此事很快边传到了天帝耳中,天帝勃然大怒。他们二人被押至天庭,王母念在萧司神任职以来一直尽忠职守,梨仙修成正果不易,又看在二人相爱本是无错,于是有心放过,只因律法规定不得不罚。无奈之下只得撤去萧司神一职,将二人打入轮回历经三世情缘,若三世之后他们二人仍旧相爱则视为无过。

    南天门。

    萧与梨仙相拥跃下这万丈红尘。

    人生无常,世事无常,三世,三世又将是怎样的变故?

    第一世。

    月如钩,银丝般的月光似鬼魅样穿梭在季州城中一处院落内,起伏的萤虫鸣叫仿佛哀恸的挽歌。有风拂过,吹动着庭院的树“沙沙”作响。拍打出悲伤的歌调。天空中的黑云缓缓移动,一点点吞噬着月,直至完全吞没。

    今夜,注定要发生些什么。

    后院。一团黑影正来回踱着步。月光从翻滚的云层后探出头,透过树梢直直映照在那团黑影上,勾勒出一抹婀娜的身姿。额头低垂的角度刚好将她的脸埋藏在一片雾霾之中,我们无法看清那女子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穿着丝织的素白绣黄并蒂莲裙,外面套着一件桃红撒花袄,乌黑的青丝倾洒在腰际,随着风微微扬起。

    此时,女子稍稍抬头,月光刚好照在她脸上。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那是怎样的绝代容颜?眼波流转,黛眉微蹙,那是怎样的表情?焦急。紧张或者不安?

    “咚咚咚。”

    三生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她四处望了望,然后轻轻打开后门。只见一名身着白衫的男子侧身而入,接着她拉起他的手穿过花园,走进一间厢房。房内圆桌上,摆着一壶梨花酒和两个青瓷酒杯。

    女子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不禁风吹似地。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忧伤和落寞,素色的长裙仿佛是女子的解注,把整个人儿衬托的更加弱不禁风。长发随意的倾洒在腰际,那随意却让人觉得就是那样了,只有那样随意的长发才属于她。

    男子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眼波缱绻。像是想用一生的时间将女子的容颜刻入脑中一般,女子亦是。

    良久,“为我画一幅画像吧。”她轻启朱唇,并走到书案前,为她砚好墨。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定,慵自梳头。看着华丽的铜制妆台镜中那张自己都觉得妖娆而魅惑的脸,那样美得不可方物,让人恍惚有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白衣男子没有言语,静静走向书案,提袖执笔......

    轩窗之外,风阵阵吹过,如同唱着一曲曲绝望而荒凉的挽歌,除此之外,只是寂静,寂静,寂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放下笔墨,来到圆桌前坐下。女子缓步来到他面前,欲说又无言,只是轻轻将一杯斟好的酒推向他。梨花酒香四溢,醉人心弦,似浓浓的哀愁,他看着她,眸中是深深的不舍与决绝。片刻,执起酒仰头喝下。

    她看着他倒下,泪滑过脸颊,滑过鼻翼,滑过红唇,最后跌落,穿衣。

    女子含泪再斟一杯。

    青瓷酒杯子手中跌落,一声脆响,她缓缓倒在他身旁,用尽最后的力气牵起白衣男子的手,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将美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魂不在,爱却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是梨家大小姐,而他只是一个画师,即便他们千般相爱,可还是不能走在一起,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永远在一起,因为那催人泪下的梨花酒里加了鹤顶红。

    第二世。

    在季州城没有男人不爱梨绿绮,萧白尘也是,但是他的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爱不含一丝杂质,只是单纯的爱慕。他是个出尘的男子,干净,淡泊,睿智。他从不奢求梨绿绮的爱,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去亵渎。

    梨绿绮住在拂春楼的绿蕊阁那是季州城内最大的风月场所,梨绿绮是拂春楼的花魁。

    烟花之地,女子个个烟视媚行,娇态百生,或妖娆或浪荡。明明骨子里透着魅惑,却装作一副清高雅致的姿态,吟诗作画比那些闺中小姐并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因为那些腰缠万贯的男人们喜欢,男人们喜欢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就会大把大把的赏给你。风尘女子都吃够了生活的苦,她们需要用自己的容貌青春来换取下半生的安乐,梨绿绮亦是。

    梨绿绮本是不信命的女子,可是上天偏偏让她遇见了萧白尘。那日,天和日丽,恰逢拂春楼花魁竞选之日,梨绿绮在台上倾倒众生的舞着,远远地瞥见那抹白。那是梨绿绮看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她看着那白衣男子悠闲的品着茶,看向梨绿绮时眼中隐隐露出欣赏。梨绿绮心中一动,舞得更是魅惑人心。

    就这样,梨绿绮众心所归的成了拂春楼的头牌。

    就这样,梨绿绮信了命,她觉得那白衣男子就是她命中的天子。

    就这样,故事才刚刚开始。

    几经打听,梨绿绮得知那男子叫做萧白尘,萧雅,白净,出尘。于是从那时起,梨绿绮满心里想的都是萧白尘,吃饭时,抚琴时,作画时,吟诗时,甚至连梦中都满是萧白尘的样子。

    梨绿绮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心里有萧白尘就不会只是一人的单恋,于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平日里演出,每每有萧白尘在她在台上就会表演的更加用心。萧白尘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梨绿绮的情意。

    同许多老套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相爱了。

    记得萧白尘赎她的那天,梨绿绮笑着从老鸨的手中抽出萧白尘给的赎金,道:“我十一岁卖身到此,为你赚了那么多银子,赎我自己总够了吧?”然后在老鸨与众人还未回过神时拉起萧白尘的手,似碟一般出了拂春楼。那老鸨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是否想起自己年轻时分,竟也没去追,就这么由着他们去了。

    可是,世事无常,美人再美也有她的定数。自古红颜多命薄像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牢牢禁锢着梨绿绮。与萧白尘在一起不过短短数月她便开始呕血不止,萧白尘自是着急的紧,一段时间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再也没了往日那出尘的样子。大夫不是没请过,可个个来了之后只是瞧了几眼就摇摇头走了。梨绿绮躺在床上看着萧白尘日夜为她担忧,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梨绿绮心里清楚她这是自幼落下的病根,已是无药可救,怕是只剩下几月的生命了。却不忍对满怀希望为她不停找大夫的萧白尘说。

    梨绿绮就这样一直病着,她把与萧白尘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做一年来过。

    一日复一日。

    忽然有一天,梨绿绮要萧白尘带她去赤旭崖看落日。伴着夕阳的余晖,梨绿绮为萧白尘跳了此生最后一段舞。生命在这最后的时刻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就这样梨绿绮舞着舞着就仰头倒下悬崖,像是以此来了结此生的爱恋。

    萧白尘是个一旦爱了就执着一辈子的痴儿,就在梨绿绮掉下悬崖的一瞬间他拉住了梨绿绮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白尘拉着梨绿绮的手,双眸灼灼胶在她身上随着她一同落入这赤旭崖底......

    日慢慢落着,云缓缓飘着,树静静摇着,风呜呜唱着......

    生死为何?只因此生彼此爱了。

    第三世。

    ......

    天庭。

    “什么?你说萧司神元神第三世入错了轮回!”天帝眯着眼看向大殿半空中的折影幻镜。

    “回陛下,的确如此。当时当值的轮回司是今年刚提升上来的新人,所以并不清楚萧司神身系三世情缘,乃是无心之过。”月老一袭红袍,衬着他原本白皙的肌肤更加透白水润,妖冶的眼看着折影幻镜,眸中折射出不符外表的睿智与戏谑。“只是,原本设定好的结局似乎就要被这无心之过扰乱了。”

    王母一脸担忧的望着折影幻镜中的影像,堪堪道:“这两世可苦了这对痴儿了。相爱本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何苦呢?月老,我命你下界助他们二人,莫让他们就此错过了。”

    “臣遵命!”

142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最荒凉的句子。

    可是娘却为了这句承诺等了整整一辈子。看着岁月在她脸上刻画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细纹,横亘过满布疮痍的心口,触目惊心。

    梨夕慕问娘:“值吗?”

    娘只是淡淡的呢喃:“慕儿,当你心中埋下那么一个人后,你就不再这么问了。”

    于是,寂寞就在时间的蹉跎下缓慢碾过。

    娘叫梨卿衣,来自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锦州。是个戏子。

    当年的梨卿衣风华绝代,如同那抹最艳丽的蔻丹,美的惊心。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骄傲的。

    可是再怎么骄傲,毕竟也只是个二八少女,也祈望着可以遇到命中的真命天子。

    三月的锦州是美丽的,燕语旎旖,春色盎然。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梨卿衣也在这春意弥漫的宛曲湖遇见了这样一个倜傥的男子,于是少女的心就如同春笋一般破土而出。

    那样的男子是梨卿衣从未见过的。清俊秀致,谦恭温和,浑身萦绕着丝丝淡泊名利的儒雅气息。少女的心就这样系在了男子身上。

    当时的梨卿衣是让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这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她的唱功。当时的她已是名角。戏台上的梨卿衣是动人的。咿呀呀呀唱着戏中女子的哀怨情愁,美的仿若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高傲的。

    可是再怎么高傲,毕竟也只是个芳华女子,也盼望着可以与人真心相爱。

    男子当然心动了。

    于是,相识,相知,相爱。

    春扑蝶,夏赏荷。秋望月,冬听雪。琴瑟和鸣,情意缠绵。最终填满了心与心之间的罅隙。

    男子就这样悄然埋在梨卿衣的心里,生根发芽。肆意蔓延,紧紧缠绕住少女柔软的心,成为心壁上美好的纹络,随着心跳一漾一漾。梨卿衣知道这种感觉叫幸福。

    梨卿衣的眼睛很大很亮透着点点柔情,涤荡着人心中最坚韧的那丝弦。算命先生说这样的女子命运是多舛的。

    时光如梭。

    转眼三年就过去了。梨卿衣带着年幼的她站在桥头目送爹进京赶考。三年的幸福生活让梨卿衣忘了,即便当年的男子真的淡泊名利,也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如此,就连诸葛孔明也做不到何况爹?

    娘就这样伫立在桥头看着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她看着娘,神色哀怨。清明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不舍。风扬起她的衣衫,衣袂纷飞,显得单薄萧条。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坚强的。

    可是再怎么坚强,毕竟也只是个如水的女人,也希望可以守着丈夫孩子过着平淡的生活。了此一生。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月有阴晴圆缺”。

    多年寒窗苦读。爹终究是做了官,也弃了娘。像是赎罪一般,他在城东买下了一处院落,将年幼的她和娘安置在里面,留下一笔丰厚的钱财和一纸休书。从此梨夕慕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娘亦是。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隐忍下来。娘哭过、痛过、怨过、恨过,最后将那满腔的怨恨沉静在心底不再过问。梨夕慕知道娘的心是伤透了。如今的娘会睡觉,会吃饭,会教她吟诗作画,看见自己高兴的向她诉说近日在街上所见到的趣事时也会开心地笑。只是,那笑不答眼底已经很多年了。曾经美丽的水卿衣沉寂了,消失了。只余下眼前这幅傀儡一样的躯壳,像是为她活着一般,毫无生气。

    看着娘这样梨夕慕突然痛恨起那个薄情负义的男人。

    她痛恨那个男人。

    她恨他。

    又是一年春。

    嫩枝吐绿,草长莺飞,满城的梨花一片片盛开。雪白如斯,煞是好看。梨夕慕一身男子装扮,手执折扇不徐不疾的独行在锦州城内。

    今日的锦州城注定是热闹的,随着由远及近的锣鼓声,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互相议论着。

    “听说今天知府大人迎亲?”

    “是啊,你说咱们这位知府大人才娶了五姨太多久啊就又娶亲!”

    “嘘!小点声!别给别人听见了。人家有权有势,想娶多少都没关系。”

    “唉......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梨夕慕微微皱起眉,驻足,侧目。看着街道中央那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知府大人一脸意气风发的望着周围的百姓,身后的衙役不停的向两边群众撒着喜钱,一时间众人纷纷争夺,热闹非凡。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当年那个男人也如如今这个知府大人一样锣鼓开道,八人抬轿的娶了另一个女人,那时她和娘听着街上的喧闹哭的伤心欲绝,梨夕慕一直都不愿相信那个曾经那么爱她和娘的爹就这么抛下了她们母女。

    现在,看着眼前喜庆的迎亲队伍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转身离去。

    傍晚城郊。

    晚霞映出漫天的滟红,夕阳的余晖自天际清清淡淡的倾洒下来,将一切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梨夕慕坐在湖边,漫不经心的向湖水中丢着石子。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漾起层层难过,原本明媚的眸子黯失光彩,垂下眼眸心中的浪疯狂的翻涌。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们母女一眼。娘在她面前假装快乐,梨夕慕又何尝不是?

    从小每当她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时,娘的眼中总会流露出浓浓的悲伤,然后怔怔的发呆,最后还是微笑的对她说:“你爹只是出去闯荡,会回来的。”

    直到某日,她从街上飞奔回来,高兴的扑进娘的怀里,昂起艳若春花的笑脸开心的问:“娘,女儿今天在街上看见爹了,是不是我爹已经回来啦?”

    然后她就感觉娘的身体募地一僵,到最后只是抱着她拼命拼命的哭,天地失色。梨夕慕不知所措的搂着娘单薄的身子,那晚她们娘俩就这么相互搂着坐在院子里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梨夕慕平静的扶着娘进房休息,从那时起她就知道爹永远不会回来了。于是,也是从那时起她和娘都假装着很幸福很快乐很坚强的生活到现在,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彼此的伤,只是不忍揭破。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回家,在走到家门前时时,梨夕慕收起满心的伤感,随即笑着推门而入,“娘,我今天......”

    在锦州城内没有人不知道萧夙祁,这不仅仅因为他是锦州知府的独子,更是因为他绝美的容颜。

    一直以来梨夕慕都不相信萧夙祁真的如别人所传说的那样漂亮,毕竟一个男子容颜再美不过如此。

    可是此刻,那人就站在湖边的那棵柳树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有风拂过,衣袂翩翩。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的投射出零星的剪影,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洒下一身璀璨。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个男子有股出尘的雅致。

    有人说过,萧夙祁的美无关外貌,气质使然而。而此刻的他就好像为了验证这句话而存在。

    梨夕慕就这样站在桥怔怔的看着萧夙祁。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眼神清澈而慵懒,带着丝丝魅惑人心的意味。异样的情绪在体内滋生,随着血液蔓延到心脏,心跳骤然不受控制得快了起来。

    萧夙祁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子,眼神在她身着的男装上快速扫过,眼底布上深沉,却飞快敛起,仿佛那似深沉是个错觉。

    萧夙祁微微弯起唇,朝着梨夕慕温和的笑。

    梨夕慕一愣,心被那笑搅乱一池春水,她赶忙移开视线,脸瞬间红了个透彻。再看他时。却发现他早已离开,原本的羞涩被失落代替。梨夕慕想,自己对他应该算是一见钟情吧。

    只是,这一眼沉沦的代价她是怎么也未想到的。

    是夜。

    月光如洗。梨夕慕坐在娘身边,枕着娘的膝盖静静的盯着月亮,娘温柔的顺着她的秀发。许久,梨夕慕喃喃的开口:“娘,和我说说你和爹的事吧。”

    娘的手在她发丝间顿了顿,随即如常。

    她听见娘轻声叹了口气,接着用她听过的最柔和的嗓音轻轻诉说:“那个时候,娘和你爹刚刚认识。你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娘啊就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你爹,你爹亦是很喜欢很喜欢娘。然后娘和你爹在城郊盖了一间草房,那个地方很美,门前有个湖,我们两人就在那快乐的生活了两年。你爹总是说遇见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娘喜欢蝴蝶,你爹就抓来许多蝴蝶逗娘开心。和娘一起吟诗作画。有时候他弹琴娘就给他伴舞,他说那个时候我最美了。”

    “后来娘怀上了你,你爹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小间四合院,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再后来,我生下你后,你爹为了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才决定去考功名。”

    梨夕慕移动了一下姿势,问:“那时候你幸福吗?”

143

    娘听了她的话,梦呓一般道:“娘是个戏子,能遇见你爹是娘的福气。那三年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梨夕慕抬起头,望着娘,银白色的月光在她身上镀起一层薄薄的晕彩,如同忧郁的仙子,仿佛曾经那个美丽的梨卿衣又回来了。她想娘应该是很爱爹的吧,爱到可以原谅他所犯下的过错。

    可是她不允许!她不允许那个男人只给了娘三年的幸福而荒废了她一辈子!她不是娘,她永远无法原谅那个不称职的相公兼父亲!

    当年的梨卿衣初登戏台时就惊艳四方。这样的娘,女儿自然也是出落得不可方物。只是梨夕慕的美却比梨卿衣多了一丝妖娆,一丝妩媚。

    因为如此,所以以往出门梨夕慕总是男子装扮,这样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今日,梨夕慕身着一袭素白绣黄女装,一双眸子盈光流转,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她施施然的迈着碎步与萧夙祁不期而遇,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时,梨夕慕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惊艳。笑意蔓上她的嘴角,满心欢喜萧夙祁那惊鸿一瞥。

    从那之后,每天梨夕慕都会踩着萧夙祁的步伐与其相遇。就这样从最开始的擦肩而过到后来的相视一笑。

    直到有一日,萧夙祁和她再次“巧遇”在宛曲湖湖畔,他蕴满波光的黑眸遥遥的凝视她片刻,然后优雅的朝这边走来。清冽的男子气息近在咫尺。梨夕慕低着头,双颊绯红,心弦颤动。

    萧夙祁如遇春风的微笑,朝她微微施礼,“小姐,你我二人频频相遇可谓是缘分,今日风和日丽,宛曲湖亦是美不胜收。不知小姐可否愿同在下泛舟于此?”

    梨夕慕抬头,如水的眸子流光溢彩。她看着他眼底的爱慕灼灼盛开,情意缱绻。脸上晕出美若红霞般的嫣红,眼底异彩乍现,然后朱唇轻启:“公子美意。小女子怎能拒绝。”

    春风正软,水方潋滟,宛曲湖上上画舫交错往来,到多官家公子小姐都趁着好春光泛舟游乐。欢乐的嬉笑伴着画舫上隐约的笙歌曼舞显得格外动听。

    梨夕慕与萧夙祁同坐一轻便小舟,羞得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看坐在那方的萧夙祁,只好将视线转到别处。

    距离她们不远处的花船上聚着几个风尘女子,个个扮的欺花赛柳,倚栏招袖,好不高调。春阳艳艳。照在那几个满布红晕的秀颜上显得愈发的娇俏,再配上那酥媚入骨的娇笑声,将在场的贵族公子的目光全都聚集过去。

    梨夕慕转过视线偷偷瞧了瞧萧夙祁,想看看他这样出尘的男子是否也同那些个公子哥一般,一抬头却撞进一抹深沉中。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萧夙祁收回思绪,朝着梨夕慕笑了笑,那笑温暖和曦,如同这暖日一般。

    梨夕慕又是一阵慌乱。

    “呵呵,在下萧夙祁,敢问小姐如何称呼?”低低的笑好像春日里飘下的柳絮,柔柔的落在掌心。被风一吹,微微浮动带起一丝痒感。

    梨夕慕眸光流动,声音透着娇羞:“萧公子无需多礼,称我梨夕慕便好。”

    萧夙祁瞥了一眼一直停在对面某处的画舫一眼,依然笑得温和:“梨小姐,你说在下与你有缘没有?”

    梨夕慕一听顿时脸颊更红。心里念叨,难道他知道自己刻意接近他?莫不是把她想得如那些风尘女子一般不知廉耻?

    想到这,梨夕慕黛眉轻皱,脸上浮现懊恼,心里纠结之下。鼻翼浮上一层薄汗,在日光照耀下闪过晶亮。更加衬着整张脸愈发美丽动人。

    “萧公子,我......”梨夕慕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萧夙祁伸手按在唇上,掩住了她即将脱口的解释。

    只见他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透着柔情:“梨小姐,在下接下来说得话怕是有些唐突佳人,可是不说在下心里又有些难过,你说该怎么办?”

    “萧公子但说无妨。”梨夕慕低着头不太敢看他。

    萧夙祁看着面前的女子,眼里暗光浮现:“梨小姐可知在下倾慕你已久?”

    “什么?”不敢置信的抬首,梨夕慕有些不太敢相信他的话,原来他也一直喜欢她么?

    “吓到你了是吧?”萧夙祁眼里涌上难过,眉宇间竟是愁绪,仿佛梨夕慕的不相信让他很是难过,“可是在下说得全是真的。”

    梨夕慕垂眸掩下眸中的华光流动,心里早已雀喜一片。

    就这样你情我愿,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顺理成章。

    春似梦。

    她与夙祁泛舟宛曲湖,放飞纸鸢,歌尽桃花。牵绕住二人的那根红线愈缠愈紧,愈扯愈近。时常,梨夕慕坐在家中想着自己与夙祁的种种,募地就笑了。看着她开心,娘亦是高兴。

    夏似滴。

    梨夕慕看着池中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感动,抬眸看向夙祁,眼眸里凝着烟笼着雾,深情款款。夙祁亦是。

    秋似醉。

    梨夕慕偎依在夙祁的怀中看着满月,听着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向她诉说远古的动人传说。他说他会像吴刚爱嫦娥一样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只疼她一人。一生的承诺就如此的许下了。梨夕慕娇羞的将脸埋进他怀中,幸福的感觉自心中一点点的溢出。

    冬似雨。

    她似雪中精灵般在皑皑白雪中翩翩起舞。灿烂地笑颜如红梅在雪中绽放。夙祁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微笑,眼底的宠溺不需言表。

    就这样,梨夕慕沉迷于夙祁的温柔无法自拔,她甚至可以理解娘对爹的无怨无悔。

    就像娘所说的那样,她的心里埋下了一个人。

    埋下了萧夙祁。

    墨黑的天幕繁星点点,不时的滑过两颗映下美丽的印迹,那星光竟然盖过皓月,照亮整片天空。它们都在争夺生命最后的绚丽。

    梨夕慕侧躺在夙祁的怀中,静静凝视天空,耳边是阵阵的虫鸣,像是情人间呢喃的低语。虽是夏季,但凌晨的风还是有些凉意,轻轻往夙祁怀里钻了钻,埋怨他今天非要整夜坐在这等着日出,嘴角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泛白,东方映出几抹朝霞,绚烂无比。周围的一切霎时被它湮灭,生色。

    接着红霞漫过整片天空,天地之间溢满红艳艳的霞光。一轮红日在璀璨中冉冉升起,不消片刻整个世界都笼着一层薄薄的金色轻纱,天地之间顿时明亮起来。

    梨夕慕站起身,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慑。她想这世间最美丽最壮丽的景色莫过于日出。

    回过头看向夙祁,他宠溺的看着自己,笑容如春风一般温暖人心,朝霞在他脸上映出柔和的光,此刻的他宛如神子一般不可亵渎。

    异样的情愫翻涌在二人之间,徒然泪就从眼中流了出来,夙祁慌乱的替她抹着眼泪,看着他这样梨夕慕哭得愈凶。

    许久,梨夕慕睁大水雾雾的眸子看着他,“夙祁,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萧夙祁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发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慕儿。”

    只是她没有看到的是萧夙祁在说这话时眼里根本没有一丝情意。

    日光照在身上渐渐变得炽白,温暖,宁静。画卷一般绮丽。

    时间一点点逝去,倚在夙祁怀中,整夜未眠的她再也抵不住睡虫的啃噬,最终在那温暖清新的怀中沉沉睡下了。

    萧夙祁伸手点过梨夕慕颈后的睡穴,眼眸中的柔情早已敛去,声音也是不带丝毫情感的冷冽:“出来吧。”

    一丝衣袂破空声划过夜空,一个仿若嫡仙般出尘的男子便出现在晨曦之中。

    男子一袭湖绿色长衫,修长的身体略显清瘦,墨黑的缎发随意地用根丝带扎上,前额稍许的散下几缕发丝,掠过他微微挑起的细长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梁,最后轻搭在那两片薄薄的红唇上,随着微风柔柔的拂动,男子的肌肤白皙无暇,晨晖浅浅映在上面泛起淡淡的粉色。

    只是这样的皮肤衬在一个男子却显得太过于女气了。

    只见男子掩口低低的笑了两声,眉眼之间透出媚惑之意,声音细细的带着绵软:“没想到萧阁主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也难怪,有这样的美人在怀,谁也不忍心。”只是下一刻,男子的语气徒转,“可是萧阁主,已经一年了,咱主子也是等的有些急了呢。”

    萧夙祁眼里无波无漾,丝毫不在意男子说得话:“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萧某答应的事必不会反悔。”

    “呵呵,那就好,在下也不打搅萧阁主的花前月下了。”男子说完转身离开,眼神在扫过萧夙祁怀里的梨夕慕时意味难解的勾起嘴角,“希望阁主也别被这儿女情长耽误太久了,女人嘛自然比不上主子的大业。”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

    苏锦点点头,又看了看萧夙祁怀里的女子。心里叹道,真可惜了这么美的女子。

144

    季州作为紫竹国的都城,自有一番富丽堂皇的繁荣景象。

    双桐街,道宽十米,两边的商铺从街头排到街尾,什么胭脂坊、金饰屋、绸布铺鳞次栉比,茶楼、酒馆、客栈行行皆有,街道两旁每隔几米便有小贩临时搭起的摊铺,摊主扯着嗓子叫卖,想拉拢路过的过客,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比肩接踵,熙熙攘攘的挤成一片,颇有一番张袂成阴、挥汗如雨的富荣景象。

    如果顺着双桐街往里一直走,便会看到拐角处还有一番天地,此地雅称风月居,里面全是些秦楼楚馆,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会换上一幅喧闹非凡的景象。

    只是此时这里的景象清清冷冷的略显萧条。

    风月居中有一家名叫酥媚阁的青楼,同别家紧闭的大门不同,此刻,酥媚阁的大门细细的打开条缝,从里面小心的探出一个脑袋,剔透玲珑的眼眸警惕的环顾周围一圈,见四下无人,便飞快钻了出来。

    又躲在门前的石像后环视周围,确定没人后才拼命朝着风月居的巷口跑去。

    只见,那人一身男子装扮,身后背着包袱,飞快的离开。不是梨夕慕是谁!

    只是,她还未走出风月居,便听见有大批爪牙从身后追来,梨夕慕心里一紧,不禁加快脚步跑起来。

    事情要从几日前和萧夙祁看日出时说起......

    梨夕慕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于酥媚阁了,头还有些隐痛,她抬手抚了抚前额,眼神迷蒙的看向头顶艳红翠绿的纱帐,愣愣的出神好久,然后闭上,片刻之后又再度睁开。

    浅褐色的眼珠在那好看的明眸中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转过头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眸里的雾逐渐散去。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后睁得更大。

    鼻尖环绕着若有若无的俗脂庸粉味,梨夕慕皱眉,支起软弱无力的身子,环顾这个房间。耳畔飘来外面莺莺燕燕的一片招揽声,梨夕慕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而夙祁又在哪?

    抱着疑惑起身来到门前,刚打开门,眼前募然出现的两个精壮大汉顿时吓了她一跳。

    “姑娘想去哪?”其中一个大汉开口问道,只是这态度很是强硬。

    梨夕慕被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滞了滞。

    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开口询问:“敢问两位爷,这里是何处?”

    两大汉听话相顾望了一眼,刚刚开口的大汉口气生硬的答道:“姑娘还是莫问的好,在这好生养着。”

    另一大汉听话上前一步凑近梨夕慕。笑得淫秽:“养好了才有机会出头啊!”

    污秽的浊气喷在梨夕慕脸上,让她差点作呕,忙忙后退一步,关上门。

    心里的疑惑更深,看这样子自己想出去是不太容易呢。想到这梨夕慕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自己是当时是和夙祁一起的,自己现在身处青楼,那夙祁呢?夙祁是不是也深陷险境?

    不行,自己一定要逃出去!

    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双手搅在一起,片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还是那两个大汉堵在门口:“姑娘又怎么了?”

    梨夕慕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我要见你们这管事的。”

    两大汉听了微微犯难,这姑娘是幕后主子昨夜带来的,管事的说了,要他俩一定要看牢这女子,如果出了差池。他两的小命谁都不保住。

    可是这女子现在醒了,按理说是该通知管事的来瞧瞧,可是他俩谁去比较好呢?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事,这离开的可就是玩忽职守之罪啊!

    梨夕慕看着两大汉犹豫的表情,嘴里嗤出一声冷笑:“怎么?害怕我这小女子跑了不成?”

    梨夕慕眼底的轻蔑多少有些伤害大汉的自尊。先前说话的那个大汉看着女子身量娇小,估摸着这一会也她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便说:“我去吧。”

    又对留下的大汉嘱咐:“看牢点,别出什么事。”说完才离开。

    剩下的一个大汉眼神淫秽的正看着她,梨夕慕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上门。

    坐在房内的圆桌上,梨夕慕拿起桌上的茶壶水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刚准备喝上一口又嫌恶心,遂放下,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老鸨来的很快,一进来梨夕慕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抬眸看向老鸨。

    约莫四十来岁的老女人,偏偏着了一身浅艳的水粉色,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此时,她正朝着她笑得花枝乱坠:“哟!姑娘你醒了啊,就在这好生养着,什么都别想。”然后又向她走来拉起她的手,“姑娘长的可真是白净,难怪有这么好的福分,比咱们阁里姑娘不知好上多少呢!”

    梨夕慕看着那张不断往下落粉的脸,心里直恶心,冷冷的抽回被她握住的手:“你是这里的管事?”

    老鸨看她抽回手也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笑:“不是姑娘叫我来的么?有什么事就说吧。”

    梨夕慕冷冷望着她:“我为什么会在这?”

    老鸨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冷声道:“我说姑娘,你还是在这老老实实的呆着吧,不该问的也千万别问,我这里来了想走可不容易!”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去找夙祁!

    梨夕慕慌不择路的跑着,被撞到的行人不断开口骂道,身后的爪牙还在紧跟其后。

    一不留神,梨夕慕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她低着头准备道了声抱歉准备离开,却不想被人搂住不放。

    梨夕慕心里急成了一片,一抬头便撞入一弘魅惑人心的瞳眸中。

    月律昕微微勾起嘴角,看着慌乱的梨夕慕,眼睛斜斜的瞥了瞥她身后正追过来的爪牙,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加明显:“姑娘何以如此慌张?同在下说说,兴许在下可以帮的上忙。”

    梨夕慕正是没辙的时候,正巧眼前的男子这么说,她忙拉住男子的手,眼珠一转,瞬间凝上雾气,湿漉漉的好不可怜:“公子,后有歹人正追着我,您若能帮我,小女子定是感激不敬。”

    月律昕看着眼前明显慌乱的女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无意识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细细上扬的桃花眼闪过一缕精光,低下头凑近梨夕慕的耳畔,声音略带戏谑:“姑娘,帮你可以,只是你得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梨夕慕诧异男子的语调。

    月律昕“刷”的一下收起手中的折扇,眼睛盯着正跑向这边的几个爪牙,漫不经心的说道:“在下还未想出什么条件,姑娘先答应便是,如是不愿,那姑娘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说完作势离开。

    梨夕慕赶忙拉住他的衣袖,听见不远处的几个爪牙还在朝她吼着站住,看着正盯着她笑得意味不明的月律昕,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子似乎并不比后面那群人好对付,可是,现在几乎没时间容她细想。

    转过头,看着快要追过来的爪牙一脸凶悍的模样,梨夕慕不由得打了个颤,只见她黛眉轻皱,雪色贝齿咬上嫣红的唇瓣,犹豫了一会便答应道:“我答应你。”

    月律昕轻笑一声,看向已经追来的几个爪牙,身体上前一步搂住梨夕慕娇小的身躯:“抱歉姑娘,在下暂且得罪了。”

    然后梨夕慕只感到腰间一紧,身体已随着搂住她的男子腾空。

    她飞了好大的劲才抑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闭上眼睛不敢看周围飞速闪过的景致,双手紧紧抱住月律昕的腰。

    “敢问姑娘还要搂着在下多久?”直到耳畔再次听到月律昕略带戏谑的询问,梨夕慕才微微睁开眼睛。

    惊魂未定的梨夕慕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身处于一个别院之中,还未细看,又听见月律昕在耳畔低低询问:“姑娘可是不舍得放开?”

    有些亲密的话语带着男子低沉的笑意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蜜香吹在耳垂,梨夕慕浑身一僵,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还紧搂着这个陌生男子。理智回到脑中,梨夕慕的脸噌的一下红了,慌忙松开还抱着男子的手,撇过头不说话。

    月律昕似乎未曾察觉到梨夕慕的窘态,自顾自的说道:“这里是我在季州的住所,你这几日先莫出去,在这避避风头再说。”

    梨夕慕点点头:“多谢公子。”

    “呵呵,在下月律昕,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月律昕上挑的眉眼闪着精光,盯着正四处张望的梨夕慕,嘴角的笑意依旧。

    梨夕慕已经缓过神来,看向立在那的月律昕。

    刚才情况紧急,一直没有仔细注意过这个男子,现在没事了,梨夕慕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男子。

    只见月律昕一袭绯红长衫,衬得肤色白皙透亮,手执一把镂花白玉扇,不时的挥上两下,更衬着整个人气质卓然,缎墨的发丝用根丝带随意的束起,带起一份放荡不羁的意味,眉眼细细上扬挑起一抹魅惑,眼里神采飞扬,配上嘴角弯起的笑,整个人越发的颠倒众生。

145

    他身后的亭台阁宇,荷潭碧水反而比不上他此刻透出的丝丝慵懒,这个男子仿若妖孽一般捕获人心,梨夕慕想到刚刚在他怀里闻到的淡淡蜜香,丝丝香气好像此刻还在鼻翼流窜,那香透过呼吸蛊惑着她。

    这个男子有着令人窒息的魅惑。

    梨夕慕眼里闪过一丝迷离,随即恢复清明,再看向月律昕的眼里比刚才明显镇定的多:“小女子名叫梨夕慕,先谢过公子的搭救之恩。”

    这时,一个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走进院里,来到月律昕面前朝他弯腰行礼后询问:“公子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月律昕朝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收起折扇指了指梨夕慕,声音仿佛天生带着笑:“带这位梨姑娘在明月阁安排个房间住下,再派个机灵的丫鬟照顾着。”随后又对梨夕慕道:“梨姑娘,这是府里的林管家,你跟着他一起去吧,顺便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梨夕慕点点头应下,对着林叔福了福:“有劳林管家了。”

    这个别院不是很大,林管家带着着她在府里转了一圈,除了小巧别致,梨夕慕再也想不出其它能形容这院子的词汇,看着身旁步伐健硕的林管家梨夕慕问道:“林管家,夕慕对府里不熟,有什么规矩还请林管家提前告诉声,我好注意些。“

    她可没有忽略林管家在听到月律昕让她住进明月阁时眼底闪过的诧异。

    林管家看了眼梨夕慕,爽朗的笑了两声,声音浑厚有力:“梨姑娘同叫我林叔就行,公子这人散漫惯了,平时并不约束旁人的活动,府里也没什么规矩。”

    梨夕慕疑惑:“林叔,明月阁是府里的客房么?”

    林叔愣了愣,笑着答道:“不是客房,府里从来没来过外人。这里是公子的临时住所。”

    梨夕慕听罢点点头。

    穿过回廊,不一会儿便到了,梨夕慕看着门上挂的匾,明月阁三个字写得随意洒脱。看的出住在这里的人是怎样肆意轻狂的个性。

    “这里原先是谁在住?”梨夕慕回过头询问,站在身后的林叔。

    林叔脸上闪过古怪,说:“府里没来过外人,公子来时就住这里。”

    梨夕慕这才了然,怕是这林叔以为她是月律昕什么人。

    “梨姑娘先在这休息下吧,我下去吩咐点事。”林叔领着梨夕慕进入明月阁后就退了下去。

    梨夕慕环顾四周,房间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一案红檀书桌,一个书架。几幅山水字画,真没想到那样张扬性子的男子,住的地方居然如此简洁。

    梨夕慕在外间的圆桌旁坐下,随手倒上桌上备好的茶水浅浅喝着,茶韵悠长。带着淡淡的苦味在舌尖流转。

    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茶杯,看着悬浮在其中的茶叶上下飘动,思绪开始琢磨起这段时间所遇见的变故。

    这里是都城季州,回家乡锦州雇车走最少要半月左右,而自己那时候在酥媚阁醒来的时候几乎对这十几天没有一点印象,估计是路上被人下了迷药,可是。到底是谁?自己一介女流,有何让人如此下心思谋害?莫不是冲着夙祁去的!或者是为了......

    心里一紧,握着茶杯的手微抖,滚烫的茶水随之泼出一点,洒在手上,瞬时泛起一片红肿。

    疼痛换回梨夕慕的思绪。

    这时。 “咚咚”两声极轻的叩门声响起,接着传来一声询问:“梨姑娘?”

    梨夕慕看向门外,入眼的是一位身穿青衣的小丫鬟,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手里端着些吃食。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正滴溜溜的冲着她瞧,眼里的神色带着好奇。

    “进来吧。”梨夕慕冲那丫头笑了笑,点头让她进来。

    青衣丫头将手里的吃食摆放在桌上,然后立在梨夕慕面前朝她行了礼,说:“梨姑娘,林管家吩咐奴婢,以后您住在这里的起居都由奴婢照顾。”

    梨夕慕看着小丫头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溪翠。”小丫头很是规矩,只是眼里的俏皮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看来平时也是个活泼的丫头。

    梨夕慕看着她这样,轻笑起来:“我这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不比拘束。”

    溪翠苦恼的皱起眉头,想了半响,看着梨夕慕温和的笑,不由得放松下来:“梨姑娘,这些是公子让人准备的,您趁热吃些。”

    梨夕慕看向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让她食指大动。

    在酥媚阁的这几日,她根本就吃不下饭,现在重获自由,虽然还有些担忧夙祁,可是食欲是要好上很多。

    当下也不客气什么,大快朵颐起来。

    溪翠看着她吃得欢,也是很是高兴,刚想说话,便见门口走来一人。

    溪翠看到来人,不禁皱起眉头,又看了还在吃饭的梨夕慕,开口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梨夕慕这才注意到来人,只见他锦衣玉冠,面若桃花,是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此刻,那张尚且稚嫩的脸此刻正怒气冲冲的盯着她看,好像自己抢了他什么东西一样。

    梨夕慕心里疑惑,转过头询问溪翠:“溪翠,他是谁?”

    溪翠冷哧看着那一声答道:“她啊,谁知道,自己非要赖在这的!”

    那俊美少年一听这话整张脸立马涨得通红,急急上前几步来到溪翠面前:“你说谁呢!谁非得赖着!”

    溪翠撇过头,冷冷说道:“是谁谁自己心里知道!”

    “你!”俊美少年气极,用手指了指溪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梨夕慕看着她们如此不和,只好出声打断:“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俊美少年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缓步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片刻,也不说话。

    梨夕慕看了她半响,见他没开口,只好出声问道:“请问有何事?”

    俊美少年这才收回目光,语气傲慢的答道:“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能让月哥哥带进明月阁的人长啥样。”

    梨夕慕更加疑惑。

    只见俊美少年又咯咯笑了两声,一脸的天真无邪,又接着说道:“可是我看着也不咋样,也不比我强上多少啊?”

    俊美少年说到这时脸上布满疑惑:“可是月哥哥怎么就让你住进来了呢?”

    溪翠再次冷哼一声,明显的不屑:“我说这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好,别天天想着不是自己的。”

    梨夕慕一听心里的疑惑更深,刚想询问,便听溪翠对她说:“梨姑娘,您是住进明月阁的人,溪翠觉得您就和公子一样尊贵!这府里的其他人自然也这么觉得,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想接近公子都难,更别提住进来,还天天在不自知的赖在这!真不知羞!”

    俊美公子一听,顿时怒道:“本小姐做事还轮不到你这使唤丫鬟来说三道四!月哥哥知道定不会饶你!”

    “哟哟哟,还月哥哥呢,这么多天连公子的面都没见着,你叫谁呢?”溪翠自然不让她。

    梨夕慕诧异,原来这俊美少年是个姑娘啊,估计是那月律昕的情妹妹,也难怪她跑来找她,却还是年纪小了被溪翠给呛了白。

    小姑娘估计气的不清,听了溪翠这话顿时眼眶红了一圈,水意闪烁,嫣红的粉唇撅了撅,脚上一跺地跑了出去。

    溪翠跑到门口张望了一番,掩着口笑着说:“嘿!这还没说上两句就给气跑啦!我还没说够呢!”

    梨夕慕放下手中的碗筷,踱步来到门前,溪翠见梨夕慕出来了,忙问:“梨姑娘吃好啦?溪翠这就去收拾。”说完回屋里忙活去了。

    梨夕慕只瞥见那抹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

    “溪翠,刚刚那位姑娘那个是你们公子什么人?”梨夕慕终归有些好奇,心想那姑娘虽身扮男装,可衣着尚且华丽,举止之间也像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模样,这府院上的规矩再怎么松散,溪翠也只是个丫鬟,怎么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与其呛声。

    溪翠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碗筷收入食盒,盖上盖才答道:“梨姑娘,她哪会是咱公子什么人,我们公子躲她都来不及呢!”

    梨夕慕一听心里更加疑惑,拉着溪翠就近在桌旁坐下:“此话怎讲?你家公子为何要躲她?”

    溪翠叹了一声说:“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这临近东北边有个小国不知梨姑娘你是否知道?”

    梨夕慕点点头:“好像是有听说,叫什么素国。”

    “对!就是素国,话说当今的晋瞿大陆划分五大国,除了咱们这位居正中的紫竹国,还有东面的龙傲国,西面的红姒国,南面的南国以及北面的风都国,这素国就夹在这龙傲国和风都国的中间。”溪翠说完伸手为梨夕慕和自己各倒了杯水。

    梨夕慕拿起轻抿了一口,示意她继续。

    溪翠没什么形象,大口喝了一杯又继续说道:“听公子说,现在的龙傲国正遇上内乱,好像是他们那什么轩凌王发起的叛乱,这年头,战火一生受苦的自然是百姓,偏偏那轩凌王的封地就靠近素国,被龙傲国的镇国将军击的连连后退,最后签署了协议,保证有生之年不会再起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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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翠顿了顿又说,“可这轩凌王天生就不甘只有那一小块封地,这内乱不成,他自然就想在别处扩大自己的地盘,寻了个理由就请旨想朝素国开战,那龙傲国的君主就是个昏君!一听能扩大自己的国土,立马就同意了,拨给了轩凌王三万兵马。”

    梨夕慕心下戚然,一个小国自理都尚且困难,一旦遇上外侵,就是近乎灭国的危险。

    梨夕慕又问:“那姑娘可是和这素国危机有关系?”

    溪翠点头:“她是素国最小的公主慕容菀絮。”

    梨夕慕讶异,那姑娘居然是个公主,想到她离开时不断抹着眼泪的动作,心想溪翠的那些话估计从没有人敢对她说吧。

    溪翠又继续说道:“那素国的皇帝虽不残暴,可是却懦弱无能,一听龙傲国要攻打他们,就派人去风都国求援,说是将这菀絮公主嫁去风都国。说是公主,也只不过是素国的公主,出了素国谁还把她当个公主。”

    果然世态炎凉,昔日风光的公主终究还是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可她现在为何在这?”梨夕慕很是不解,难道这月律昕还和素国有什么渊源不成?

    溪翠眼里浮出同情:“风都国有个传说不知梨姑娘可曾听过?”

    “什么传说?”

    “世人都知晓风都国有个很美的鸠鸣湖,被风都国的国民称为圣湖,那个传说就是关于那个湖的。”

    溪翠说话的语气玄乎,梨夕慕自然对她说的那个传说十分好奇。

    溪翠也不卖关子,娓娓道出:“传说风都国以前有两大灵兽,鸠和凤。那鸠与凤本是一卵同生,凤生的异常美丽,而鸠却一身剧毒,有一天鸠与凤同时在此湖畔遇见了凰,一见倾心。凰被凤的美丽所折服,却厌恶浑身是毒的鸠,鸠很自卑,爱却不敢言。知道凤与凰磐涅重生为一体时,鸠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在湖边凄厉的鸣叫,相传那鸣哀催人泪下,断人柔肠,碎人心扉。”

    梨夕慕心里为这个故事动容,却听溪翠继续说道:“风都国以鸠为图腾,善使毒,传言他们的皇帝在一次研毒中伤了自己的面容。”

    “男子伤了容貌又何妨,皮相而已。”梨夕慕不以为然。

    溪翠见她不以为然。忙又说道:“他可是伤了一整张脸啊!那样的男子,谁嫁了都可悲。”

    梨夕慕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那菀絮公主也听说了所以不愿嫁过去?”

    溪翠一听,讥笑了一声道:“可不就是,公子那时候正好从风都国回来。路上就遇见她一身男子装扮,她说她是出门游玩的,非得让我们捎上她,然后就跟回来了。”

    梨夕慕想到刚才她两人的争吵,觉得那么一个还算没长大的孩子,就要独自面对这世态炎凉,让她有些戚戚然。

    溪翠看到梨夕慕的表情。也知道她是在同情那个公主,当下又不冷不热的说:“梨姑娘,你可别看她年纪小就心疼她,为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子不值当!”

    梨夕慕不解,眼神疑惑的看着溪翠。

    “那菀絮公主看上去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你对她怎么成见如此之大?”梨夕慕觉得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就背负着这么重的任务。也的确可怜。

    溪翠不再解释,起身拎起收拾好的食盒:“您以后就会知道的,这人与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就算现在说了您也不一定认同,梨姑娘要是累了就在里见好生歇歇。溪翠先下去了,一会儿就来,您有事就唤我一声。”

    梨夕慕点点头应了一声,溪翠这才帮忙轻掩上房门离开。

    有风,微拂。

    后院,水榭中。一琴、一香案、一人。月律昕依旧是一袭红衫,头发松松散散的绾上,随意的斜倚在亭台边缘,半阖的眉眼透出丝丝慵懒显得好不惬意,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细腻的肌理,渲染着他的不拘小节和肆意轻狂。

    这时,一人来到水榭中,轻唤:“公子。”

    “嗯?”半阖的桃花眼睁开,映着蓝天碧水显得格外摄人魂魄。

    来人正是刚刚的林叔,只听他道:“我已让溪翠去照看那位姑娘了。”

    “溪翠?”月律昕唇角勾起,低低轻笑:“呵呵,林叔多虑了,那位姑娘只是我在路上救下的。”

    林叔眉头皱起,眼神精练:“那公子为何让她住进明月阁?”

    “林叔,那个女子你无需担忧,我自有安排,溪翠就让她待在她身边就好,不过不用监视,注意保护她的安全就行。”月律昕支起身子伸手轻拨了一下面前的琴弦,悠扬的琴音飘散很远。

    “是,公子,那我先下去了。”林叔朝着月律昕行了礼退下。

    月律昕起身负手而立,望向湖中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其中还有好些朵还未开全,月律昕心情尚好,一挥袖,只见湖中荷花相继开全。

    春开粉荷,想来也只有他的别院才能见到的奇景吧。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这不经意的举动却被不远处的一双眼睛尽数收入。

    溪翠离开后,梨夕慕又坐在那出神好久,想着自己为何会在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距离家乡锦州足有半月路程的帝都,也想不出来什么头绪,心中不免烦闷。

    幽幽的叹上口气,起身开门,步入闲庭。

    有悠悠的琴音隐隐传来,梨夕慕顺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来到后院的荷塘,遥遥的望见那抹赤红。

    刚准备过去,却被匆匆走过的一个女子撞了一下,梨夕慕踉跄了一下站稳,再定睛看去时,那个女子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梨夕慕也没去在意,转过目光,被地上的白色东西所吸引,那是一方罗帕,她弯腰拾起,细细打量,很普通的巾帕,上面连女儿家常常绣得花鸟图都没有,似乎很少有姑娘不喜这些,梨夕慕想了想便将它收了起来。

    那方,琴声依旧悠扬。

    梨夕慕朝着水榭走去。

    水榭亭台、古琴、香案、红衫。月律昕似乎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

    他抚琴的样子很好看,眉眼上扬,唇角微勾。梨夕慕突然发现男子也可以美的如此惊心。

    不自觉的在心里将他和夙祁比较起来。

    夙祁是温文尔雅,清俊秀致,给人总有很温暖的感觉,就好像他许下的诺言,让人很是安心。

    而月律昕,却是明显的张扬,耀眼红衣,缎墨发丝松松绾上却又飘散几缕,随着微拂过得风扬起,他眉眼细细挑起,仿若风流倜傥的白衣书生撩拨着闺阁女子的娇羞心事,又仿若陈了年的水墨画隐隐透出的书墨香,肆意轻狂。

    那双勾人魂魄的翦瞳嵌在绝美的俊颜上深深勾勒出一丝倾倒众生的魅惑。

    月律昕有股嚣张的美,却美得不显女气,他的身上有种与身居来的气场,让人甘心信服他。

    不知何时琴声停罢,月律昕慵懒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梨姑娘可是觉得在下很好看?”

    梨夕慕回过神便看到月律昕好整以暇的斜靠在亭台边昵这她。

    想起刚刚自己居然盯着他出神,梨夕慕的脸募地发烫。

    梨夕慕入了水榭,坐在亭台的另一边,目光盯着水榭外的池塘,映日荷花开得正盛,金红锦鲤游蹿在其中。有风吹过,摇动了粉荷,惊了鱼儿,霎时间相继游开,消失在层层水波之中。

    月律昕也不说话,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一般。

    梨夕慕愣愣的坐在那,见他一直不说话便主动开口:“月公子?”

    “嗯?”月律昕懒懒的应了一声,眼帘抬都没抬一下,“梨姑娘有何事?”

    梨夕慕见状在心里暗暗道:这男子好生无礼啊!可是这次毕竟是他救了她,况且这里是他的府邸,遂平下心开口道:“夕慕谢谢月公子的侠义搭救了,只是......”

    “只是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条件。”月律昕睁开眼眸,眸里依旧是浮满戏谑。

    梨夕慕皱眉,起身上前一步道:“可是月公子,夕慕觉得如果长期在府上打搅不是很好,可否请月公子过两日派车送我回锦州,条件之事夕慕可以先立下字据,他日必不会赖掉,不知月公子认为如何?”

    月律昕垂眸低笑两声,站起身凑近梨夕慕,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梨姑娘,你是否觉得你逃出那酥媚阁就没事了?”

    见梨夕慕不解的望着他,月律昕嘴角的笑容更甚:“那个酥媚阁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势力也不是一般的大,你若要走,在下定不拦你!只是......”

    月律昕的话突然顿住,眼神意味不明的盯着她。

    “只是什么?”梨夕慕问道。

    月律昕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白玉折扇,“刷”的一下打开轻扇几下:“只是,你这一出去,定会再次被抓回去,到时候再想逃出可就不易了。”

    梨夕慕将信将疑,眼前这个男子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思深沉,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倒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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