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交织
四月十二日。
完颜宗弼看着封丘城北，正在通过浮桥进入封丘城的骑兵，心中很是疑惑，这会不会是封丘城的勤王军又增兵了？可是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良马？
“看着好像是之前一直骚扰我们的那支陈家军马军。”完颜宗望道。
“你怎么分辨出来的？”完颜宗弼问道。
“看他们的兵服、武器和马匹的精壮程度，都和陈家军马军一样。而且，我不相信这世上能有第二支全部由千里驹组成的马军。”完颜宗望回道。
经过奇妙动物园强化的蒙古马确实可以称得上千里驹。
“还有一点，哥哥看他们的旗帜。”完颜宗望提醒道。
完颜宗弼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旗帜上绣的陈字。
“倒是真有可能。”
“他们为什么会来封丘？”完颜宗望疑惑道。
“是不是知道我们的攻城器械就要组装完成了，所以回来帮着守城？”完颜宗弼猜测。
在这个时代，远征作战的时候，组装大型攻城器械是非常耗时间的。因为有这种技能的人非常少，普通百姓九成九都是文盲。
“过来正好，刚好把他们全歼了。”完颜宗望恶狠狠的说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入城的就是之前游弋在开封的那支马军，不能早下结论。”说着完颜宗弼招手让手下过来：“你安排骑兵散出去，探查一下那支陈家军马军还在不在。”
“是！”目前金兵仅剩两三百名骑兵，都是之前没有参与作战的传令兵和探马。
开封和封丘之间的距离，对于骑马的骑兵来说，是非常近的，消息很快汇集回来，探马们将开封城东、西、北三个方向大致转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陈家军马军的踪迹。
本来两个金军元帅应该高兴的，可是随之而来的一个坏消息却完全破坏了他们的心情。
开封城内的宋军“反叛”了。
在金人看来，已经投降的宋军再次挥刀就是“反叛”！
虽然现在开封内城还没丢，可封丘这边必须分兵回去平叛，这就让两人很愤怒。但不派兵回去又不行，否则丢了开封内城只是时间问题。
开封城还有七八十万的宋人百姓，若是被这些宋兵怂恿起来反抗金人，那将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让我回开封，今天就回去，明天将那些宋兵全部杀光，后天就能再返回这里。”完颜宗望说道，在他的概念里，开封那些软弱的宋兵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完颜宗弼摇了摇头。
“这里面还能有什么事？”完颜宗望不解。
“我们前脚刚把开封城里的精锐全都调出来，后脚宋兵就反叛了。刚巧这边，陈家军马军进入了封丘城。”完颜宗弼规整着这几天的巧合事件：“你有没有考虑过宋兵反叛时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是啊，我们当时可是把那些宋兵都给扒光了的。”完颜宗望也意识到这里面有蹊跷了。
“几千杆长枪，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圈禁宋兵的营寨？”完颜宗弼问道。
“哥哥是说，开封城出了内鬼？”完颜宗望恍然大悟。
在他两人看来，只要不是女真人，都有可能变内鬼，都不可完全信任。
现在女真兵都跟着他两来了封丘，留在开封的金兵民族比较复杂。原本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互相制衡，结果反而导致里面出了内鬼。
“所以，你回去一定要小心，尽量用带回去的女真兵做事，不用着急返回封丘，要先确保开封城的稳定。”完颜宗弼叮嘱道。
“哥哥同意我去？”完颜宗望刚才还以为完颜宗弼不同意。
“战事发展到现在的境况，还出了这种事，其他人我怎么能相信。”完颜宗弼解释道。
“那好，哥哥就放心吧，我肯定把这事办稳妥。”自从合兵以来，两人还没有分兵过，一直都是完颜宗弼掌握主要的话语权，完颜宗望很期待这一次回开封之“旅”。
……
开封城北十五里的一处集镇里。
陈逊接住从天而降的梦姑，两人交流了一会儿，简单了解到了梦姑看到的情况。
“通知下去，立即集合！”陈逊命令道，亲卫兵立即冲出休息的房间传达命令。
“都督，金人过来了？”孙正听了陈逊的命令，连忙从地铺上坐起身，揉着睡懵的眼睛。
“过来了，梦姑描述不清具体有多少人，我们得立即派探马确认。”陈逊解释道，说完再次招进来几名亲卫：
“立即传信给裴仁，告诉张叔夜，开封内城的金军很快就会派兵出城，让他们把握好机会。”
“接令！”
“传信给柯雷，让徐州过来的援军改变路线，不去封丘了，进入汴河，直接前来开封。”
“接令！”…
一连串的命令传递下去，旁边的亲卫也将陈逊的装备带了过来。
“都督，要不要通知郑州方面，让那边的勤王军也过来帮忙守城。”孙正建议道。
若是计划顺利，开封城会在今天易手，也很有可能成为今后金宋战争的中心，将会承受金人主力的攻击。
“暂时不要通知，柯雷一次只能运两万兵力过来，勉强和张叔夜的兵力旗鼓相当。若是郑州的亲卫兵过来，我们必然会失去对开封城的话语权。”陈逊没有同意孙正这条建议。
还是那句老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之前陈逊北上只是想着捞一把就回去。
之后随着战事发展，改变为在黄河下游立下根据地，直接在北方立足发展。
到了现在，竟然有了染指开封城的可能。
开封的地理位置其实非常不适合作为乱世发展初期的基地，因为其四面均无险可守，但是往远了看，无险可守也就代表着交通便利，非常利于发展。
想想后世郑州在国家铁路网中的位置，就可以知道这里的地理位置有多优越了。
陈逊很犹豫，要不要吃下开封，后面的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知道，开封虽好，可是周围聚集了上百万宋国的勤王兵，这些勤王兵面对金人的时候可能很怂，但是面对“同属”宋国的陈家军却绝对不会怂。
自己就算现在勉强占领了开封，之后如何面对百万勤王军，将会成为一个非常难的问题。
第166章：胶着
“都督，马军都集结好了。”纷乱的思绪被亲卫打断，陈逊理了理身上的装备，跨步出了房门，来到外面的开阔地。
这里聚集了五千名精锐的无马骑兵。
其中有两千是陈家军，两千北方勤王军，一千河北义军。
完颜兄弟看到的，骑马进入封丘城的骑兵只是一些滥竽充数的勤王军，人是从北部五城过来的，马是陈逊送过去的。
真正的马军则被陈逊藏在了这里，马匹都被收进了动物园。
在众将士的瞩目下，陈逊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出了五千余匹战马。
一点都不遮遮掩掩，也不在意在场的骑兵中有亲卫兵和义军。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逊相信，和金人的战争结束后，吃下若是与勤王军翻脸，这两千原属于勤王军的精锐骑兵中的大部分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陈家军这边。
因为陈逊能够感觉到，这些“新人”现在看自己的眼睛中有“光”。
陈逊若是现在直接宣布自己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些人肯定会立即献上信仰，狂信徒的那种。
“快将马具装好，探马立即出去探查金人的具体情况，速速回报。”陈逊命令道。
大家很快将马匹分配好，开始安装马具。
陈逊也来到小黑面前，给小黑安装缰绳、马鞍。
亲力亲为是为了更好的培养自己和小黑的亲密度，争取他能尽快再次升级。
陈逊很期待蒙古马经过“种群强化2”之后，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之前看中蒙古马，主要是看中了他“耐粗饲料”和“耐力强”的优势，没曾想这个马种经过一次强化之后，各方面的都获得了较大幅度的提升，发展的很均衡。
很快，三个都的探马就四散分布了出去，有两个都朝向北面，其他三个方向分了一个都的兵力。
……
“元帅，前面出现了探马，看装备和马匹，应该是陈家军的马军！”回来禀报的禁军探马左肩上还插着一支短弩箭，面色惨白，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极力坚持着没有立即晕倒。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陈家军马军进入封丘城了啊！”完颜宗望惊道，正打算细问，面前的探马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挥手让人将其抬下去医治。
“传令全军，减慢行进速度，随时准备作战！前锋注意前方敌军！”
哪里来的探马？难道是郑州兵？可郑州兵不是已经退回去了吗？
当然，也不排除真的是陈家军。
多想无益，可能陈家军真的有许多的千里驹吧，比北方草原民族还要多。
就算再难以置信！
开封城还是要去，否则位于封丘城外的金兵失了开封的补给，可就惨了。
……
“都督，此次南下的金军有三万人，其中女真人精锐有两万左右。”探马都头返回之后汇报。
在这个时代，金人的发饰是非常独特的，与汉人和辽国契丹人都不同，非常好分辨。
中间秃顶，两侧留发辫，发辫上扎着各种装饰品。
在汉人的审美观里，先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单就这个“丑”，就让人难以接受。
“这是一场硬仗啊！”陈逊皱眉道。
“还好我们有新的补给，要不然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孙正听了这个数字同样感觉难度大的很。
“本来想着要全歼，现在得改变策略了。”陈逊还是老原则，不想让自己的陈家军在这里损失太多，他们每一个都是宝贝，都是潜力股：“只要把开封内城的金兵引出来，我们的战术就开始以侵扰为主。”
“明白了，都督。”孙正点头应道。
午时，太阳高悬在天空的正中央，入夏的阳光晒得人皮肤微微发烫。
陈逊有“耐寒耐暑”特性加持，感觉还不是很强烈，可周边的将士们都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若是平常，今天这个气节，都已经穿单衣了，可将士们还不得不穿着厚厚的甲胄。
救命用的装备，没有人敢心存侥幸。
陈家军来自于南方，都有些受不了，可想来自于遥远北方的女真人有多痛苦。
之前探马汇报：“金人疲惫异常”，陈逊感觉并不是很形象，当真正的看到那些金人之时，方才认识到，南方的炎热天气对于北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好些女真人都是光膀子，感觉热的就剩一口气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金兵甲胄齐全，强忍着。
“天助我们陈家军，将士们！胜利就在眼前，功勋触手可及，杀！！！”陈逊大吼一声，打马先行杀了过去。
骑在小黑身上的陈逊，连人带马都被装甲裹的严严实实，头戴铁盔，眼睛位置的缝隙隐约透射出冷冽的寒光，让人看着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亡骑士。
长长的陌刀在手，几息时间就冲入到了金军慌乱的军阵之中，左劈右砍，刀锋所及，擦着即伤，砍中即死。
就连小黑也不示弱，对正面的敌人不躲不闪，径直用马甲保护的前胸撞上去，只听见敌人“咔嚓！咔嚓”的骨折声，人就被撞飞出去好几步远。
见着有躺下的，马蹄铁径直踩上去，立即血浆四散，让其只剩出气不见进气。
染血的马蹄踩踏在黄土上，马上雄壮的骑士大杀四方、无人可挡，在这残酷的战场上，演绎出一副别样的美丽画卷。
“都督！都督！你冲的太快了。”陈逊隐约听见后方有人大声喊叫。
稍稍拉了一下马缰绳，回头一看，离自己最近的陈家军马军都有几十步远。
刚才杀得兴起，脱离大部队了。
陈逊连忙调转马头，又杀了回去，充当马军的枪尖，将长蛇阵的金军拦腰斩成两截。
“整队！杀回去！！”跑出去一百步，陈逊调转马头命令道。
抬头看向北边，孙正率领的马军同样斩获颇丰，已经从后方将金军杀了对穿，不过看战场上多了好些无主之马，想必死伤不少。
“要不是火枪营需要留在封丘帮忙守城，这场仗会更好打。”陈逊暗自喃喃一句，注意到身后的陈家军将士已经整好队伍。
“将士们，宜将剩勇追穷寇，跟我杀！！！”
骑兵再次冲入敌军阵地，金军终于反应过来，调来了弓手开始反击。
箭矢射来，大部分都被铠甲、马甲挡住，少部分角度比较刁钻的箭矢入肉，陈家军的死伤立即增多。
“杀！！”陌刀再次砍在金兵身上，这些弓箭手被近身之后比之前的步兵更显不堪，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很快又被陈逊率领马军杀了一个对穿，再回头去看，陈逊不禁感叹。
不愧是由女真人组成的精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没有溃散的迹象，反而由各路金将组织起来，分为好几个军阵，正在列成步兵对抗骑兵的方阵。
第167章：亮相
方阵最外围一层是刀盾手，里面是长枪兵，内层是弓箭手。
方阵与方阵之间留有一些空隙，若是骑兵冲进去，四面方阵立即围过来，能够将骑兵黏住，使骑兵丧失冲击性。
骑兵战斗力全靠马匹的冲击力，没有了冲劲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战力强。
骑在马上反而会方便敌方步兵攻击下路。
“不能再冲了。”待骑兵队整队完毕，陈逊立即命令道。
远处的孙正也是看着陈逊行动，同样停下了攻击。
“上榴弹弩！”
接到命令的陈家军立即从专门驮大中型武器的马匹背上卸下一些零件，原地开始组装。
这是由本世界“兵器专家”研制出来的轻便远程爆破武器。
将手榴弹和蹶张弩改装组合在了一起，弹体是一寸粗细、一尺长的短粗圆柱体，圆柱体头部成圆锥形，便于破风，圆锥体上有小小的螺旋形凸起，使得圆锥体在飞行过程中会受力自旋转，弹道更加稳定。
弹体内部填充满满的黑火药，外壳由两层铁皮组成，内层铁皮坚硬但质脆，外层铁皮较软但韧性高。
发射之时，弩弦将向前的力传递给弹体，内层坚硬铁皮受力，带动整个弹体朝前飞射。爆炸之时，内层铁皮会直接被炸成细小碎片，外层铁皮因为有提前雕刻的纹路，会破裂成两寸大小的弹片。
小碎片和大弹片受爆炸力向四周飞溅，对**杀伤力巨大。
陈逊在前几天看到这种武器的时候真的是惊为天人，这种武器和后世的“榴弹枪”差距已经非常小了，区别只在于弹头飞射的动力来源。
军政府的炮匠吸取了上一次开花弹的教训，这一次的引信已经非常成熟，设置了一个非常易操作的中止保险。
也就是说，在弹体引信被点燃的时候，若是没有射出去或者要中止射击，直接按压中止保险，就可以切断引信，阻断引信燃烧。
“都督，三十把榴弹弩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直接向着敌军军阵射击，待打乱敌军军阵之后，马军跟着我继续冲阵。”
“是！”
一具榴弹弩需要四个人操作，三个人轮换着稳弩、上弦和射击，一人负责装弹、点火。
一百二十人列阵在马军阵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射击！”
嗖！嗖！嗖！
三十发榴弹飞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落在了金军军阵之中。
有倒霉的金兵直接被弹体砸中，被坚硬的弹头直接砸到。
“钝箭？”两个字在金兵的脑海中盘旋，好些金兵的心里都升起一个滑稽的念头：“宋人的武器是靠重量砸死人吗？”
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在金军军阵中响起，每个弹头装黑火药五斤，全铁质外壳，威力比手榴弹大了五六倍。
精心设计的弹壳最大化的发挥了爆炸的威力，将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
单单一波炸弹就让金军死伤超过五百人。
紧密的军阵在之前防住了陈家军马军的冲阵，如今却成了催命符。
嗖！嗖！嗖！
完全懵逼状态的金兵再次迎来了一波榴弹，这次他们都明白了这种武器的武力，凡是看到落地的榴弹，立即就像躲避瘟神一样尖叫着四散逃开。
可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弹片，四散的人群反而扩大了榴弹的杀伤力，直接被炸死的确实变少了，可被弹片炸伤的却大大增加。
“要是有落地触发爆炸的引信该多好，这些金人就没有逃跑躲避的时间了。”
目前的榴弹引信为了射击安全，预留的时间都比较多，榴弹飞过去、落地之后还会停留半息的时间方才会爆炸。
嗖！嗖！嗖！
榴弹弩阵向前推进十步再次射击，金军军阵的混乱进一步蔓延。
“准备！”陈逊大声吼道：“跟着我！杀！！！”
陈逊直接率领马军从金军军阵侧面杀了过去，完全混乱的金军根本无法及时调整军阵应对，让陈家军马军从侧面直接插了进去。
肆无忌惮的杀戮再次上演。
等陈逊再一次捅穿金军军阵，刚好看到孙正率军从另一侧插了进去。
调转马头，整队，冲锋。
穿刺！切割！围杀！
但凡有金军想要阻止、反抗，立即就有榴弹射击过去。
但凡有金军想要狙杀榴弹兵，榴弹兵立即上马撤离。
轻便的榴弹弩一人就可以提起来，机动性满分。
最终，金人在死伤超过六千人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出现逃兵。
战场上一片混乱。
陈逊看到契机出现，立即大声吼道：“蒙马眼！！”
长长的布条向前兜，直接兜住胯下马匹的眼睛，让马匹只靠骑手的缰绳控制。
“扔手榴弹！！”骑兵擦着金军军阵扔出了手榴弹。
蒙马眼是为了避免马匹受惊，就算是已经经过爆破声训练的马匹，在近距离爆炸的情况下，还是会很容易受惊。
这一波人力投弹直接将金兵最后的顽强一“轰”而散，他们不知道陈家军骑兵身上还有多少这种爆炸武器，他们都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测试。
零散的逃跑直接发展为大规模的溃散。
陈逊和孙正的任务从冲阵变为了侵扰，只要金兵不聚集，骑兵们就在周边像赶羊一样把他们往开封方向赶。
但凡有聚集的，或者跑偏的，立即就有骑兵冲上去杀散或者堵回去。
炎热的天气下，金兵在玩命的逃窜，越逃胆气越弱，越发的想逃，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出去！”
为了完成这个执念，手里的武器太重，扔了！
身上的甲胄又重又热，累赘，脱掉！扔了！
脚上的鞋子跑飞了都不敢停下来捡起，只能光着脚底板踩在硌脚的黄土上继续奔跑。
前面有金兵摔倒，跨不过去，直接踩在他身上。摔倒的金兵被战友们接连踩踏而过，刚开始还有些动静，很快就没了声息。
“快跑啊！前面有援兵！”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逃兵们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立即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强忍着肺部、腿部的剧痛，朝前冲刺！
第168章：鸠走鹊回
“将军，完颜宗望元帅被陈家军挡在城北十五里处，命令你们立即前往接应。”女真人对开封内城的这些“异族”将军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以命令的口吻传达着完颜宗望的军令。
金国刚从奴隶社会升级出来，国内森严的等级划分仍然非常牢固。
对于金国人来说，女真人就是毋庸置疑的一等人，完全不用对这些投降而来的宋将、辽将客气。
可就算这女真人如此嚣张，大堂内的众将仍然不敢发火。
接令之后立即组织军兵，准备出城接应。
奴性已经深入血髓。
……
开封外城南厢。
这两天，在裴仁的协助下，张叔夜已经完全控制了外城的南半边。
有裴仁提供情报，金人存储各类物资的地方被一一找了出来，不仅之前的两万多禁军装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组织起了十万开封城的青壮百姓作为辅兵。
内城的金兵尝试过出城镇压张叔夜，可在天时、地里、人和全都不占忧的前提下，接连碰了几次壁，损兵折将，躲在内城再也不敢在出来。
没有了太上皇和宋廷大臣作为筹码，张叔夜完全施展开手脚，再次将金兵打的完全没有了脾气。
“我的人在盯着北城，只要内城金兵出城朝北而去，我们就直接冲进内城，彻底占领开封城。”裴仁这段时间也算是融入了这股宋兵的阵营，拥有了一定的发言权，说这段话之时，情绪相当的激动，煽动性极强。
“是啊，大人，我们冲进城去夺回开封城，中兴大宋的首功就是您的了。”张伯奋也很激动，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裴仁口中说出来的情报已经深信不疑。
“对的，父亲大人，您还犹豫什么？”
张叔夜却没有被三人的情绪影响，稳如泰山。
经过这接连的劫难之后，他的城府显得更深了。
“先帝的后宫和太子还都在金人手里，我们这么冲进去，会不会让金人狗急跳墙，将他们全都屠戮了？”张叔夜看起来有些担心：“我若是如此做，肯定会成为那些文人UU小说的千古罪人。”
“张相公，这你就完全多虑了。就算我们不冲进去，难道他们就能活？金人连官家都敢杀，还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裴仁不以为然道。
张叔夜听了还是有些犹豫。
“况且，康王还在河北，就算没了太子，大宋还是赵家的。”裴仁这句话说得就有些不敬了，什么叫“还是赵家的”？
虽说是实话，可也太直白了。
“大宋本就是赵…家…的。”张叔夜无法反驳，因为裴仁说的都是大实话，话糙理不糙：“那行，等金兵北出，我们就直接攻打内城。”
“这就对了，大丈夫在世，当立不世之业，中兴之功就在眼前，岂能婆婆妈妈。”裴仁怼道。
这张叔夜之前深陷困境的时候还很有男子气概，现在局势稳定了，文人气反而又上来了。
说好了叫稳重，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
其人能力确实强，但就是在大是大非的时候缺乏一丝主见和魄力，这就决定了他不能成为李纲、宗泽那样名垂千古的民族英雄。
就比如之前的开封之战，他明知道郭京就是个骗子，可仍然盲目服从宋官家的命令，对这个骗子听之任之，最终导致外城非常的轻易的丢给金人。
“裴将军，我们敬你对大宋的帮助，但这不是你能够随便辱我父亲的依仗。”张伯奋警告道。
裴仁听了心里不爽，这些人可真是白眼狼。之前在金人的圈禁营地里面，没见他们讲什么尊严。现在获救了，有了资本，面对“救命恩人”，却摆起脸来了。
果真如都督所说，自古“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养不熟啊！
“没大没小，岂能如此与裴将军说话，没有裴将军，岂有我们今天？”张叔夜对着儿子训斥道，还算没有飘的太高：“何况裴将军所说句句在理，确实是我顾虑太多了。”
“父亲大人说的是！”张伯奋立即拱手认错：“裴将军，鄙人懵懂，不知轻重，不辨好坏，错怪您了，请原谅鄙人不是。”
裴仁听着这父子两一唱一和，明明在诚恳的道歉，却感觉特别的别扭。
不过大事为重，目前还需要张家父子的威望维持这股宋兵，还得先化解双方尴尬的好。
“无妨无妨，都是无心之言，我是，你也是，不算事，不算事！”裴仁面上微笑，双手微摆，表现的就像一个不拘小节的世俗汉子。
“指挥！城北的情报，金人出城了！！”有探子从外面快速跑过来，向着裴仁汇报道。
“张相公，时机已到！还请您下令，我们有人在城内配合，能够里应外合打开内城南墙最西边的崇明门（新门）。”裴仁打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果真！？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我这就下令，佯攻朱雀门，主攻崇明门，有裴将军的配合，相信肯定能够一鼓而下！”张叔夜站起身，面露喜色，刚才的优柔寡断一点也无。
裴仁立即明白过来，这人哪里是担心什么先帝的后宫和太子，就是不想将自己手下的宋兵耗在攻城战上。
现在有了轻松破城的可能，先帝的后宫和太子立马被抛之脑后。
呸！裴仁心里唾弃，面上笑着拱手道：“那就先预祝张相公马到功成了！”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张叔夜大笑着向外走去。
……
五千宋兵率领五万辅兵，在朱雀门前摆开，准备攻城。从仓库区收集的攻城器械被城中的工匠组装了起来，阵势看起来相当的大。
而在崇明门外，张叔夜则率领一万五千宋兵精锐，躲在远离崇明门的街巷之中，等候裴仁的进攻信号。
申时，朱雀门攻城战正式打响，内城里仅剩的一万多金兵，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朱雀门进行防守。
就连崇明门的守军也被调了一部分过去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战争氛围之下，整座开封城都好像显得更加肃穆了。
“轰！”
崇明门里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第169章：死士
随着爆炸声响起，
“冲啊！”张仲熊立即带领手下五千重甲步兵朝着崇明门冲去。
透过被炸开一半的大门，张仲熊能够看到门洞里有两拨人正在互相厮杀。
穿着灰衣的一拨人正在拼死守着洞开的城门，不让金兵关上。而金兵则在拼命的往门洞里冲，想要杀散灰衣人堵上城门。
双方都知道这道城门的重要性，全都是不要命的拼杀，灰衣人装备更好，死伤少一些，门洞里积了厚厚一层尸体，已经没地下脚。
“快！快！快！朝着门洞内射箭！”金人从城墙上调下来几百名弓箭手，全部手持神臂弩，，开始朝着门洞内射出密集的箭雨。
灰衣人立即就有些撑不住，死伤剧增。
“冲啊！！杀进城去！”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张仲熊终于带着重步兵冲了进来，越过门洞，朝着金兵弓箭手冲去。
剩下的灰衣人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躲到了一旁。
等五千步兵全部冲进开封内城，裴仁方才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在城门内侧旁边的墙根看到了剩下的灰衣人。
“指挥！”为首的灰衣人向着裴仁招呼道。
“还剩多多兄弟？”裴仁看着面前寥寥无几的几人，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
“就剩我们几个了。”为首的灰衣人面色阴郁，声音低沉的回道：“金人的弩箭太密集了，完全防不住。”
裴仁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能再次承诺道：“我之前答应你们的肯定会做到，死去兄弟的父母由我们军政府赡养，孩子由军政府养大，若是我做不到，你们可以持刀来找我算账。”
“指挥说的话我们都信。”几个灰衣人听到这话面上终于算是好看了一些。
这些灰衣人都是陈逊在开封招募的死士，裴仁给他们的待遇除了办事前的安家费之外，还有事成后的赏赐和抚恤，可谓是非常的优厚。
也只有这么优厚的条件，才能让他们舍弃生死，仅凭两百人就冲破两千人守卫的崇明门。
“你们休息吧，很快就有军医过来给你治伤。”旁边源源不断的有张家军在入城，裴仁再次交代了一句，赶紧带着手下朝着城内走去。
张叔夜的军队比陈家军先一步进入开封内城，裴仁得保证一些比较高价值的仓库和人才不被张家军占去。
趁现在张家军还在肃清城内的金兵，裴仁得抓紧行动了。
……
开封城北。
出城支援的金兵，刚走出外城城门不到十里，就看到远处冲来大量的溃兵，一眼望不到边际。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
超过两万的金军溃兵很快填满了出城金兵的整个视野。
“快！快！结阵！结阵！”金将们大惊失色，在战争中，己方溃兵的杀伤力可一点都不比敌人弱。
因为对于敌人，可以坚决的挥刀相向，对于己方溃兵，挥刀时心里上的压力却会非常大。
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金国的二等人面对一等女真人溃兵。
金将们纠结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快跟我大声喊：绕过军阵！！”
一众金兵也意识到了危险，连忙大声喊叫：“绕过军阵！”，“绕过军阵！”。
在结阵的时候，方阵与方阵之间还特意流出了可供十人并排通过的通道。
应对之策都很合适，就算孙膑在世也得夸一声：“尚可！”
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女真溃兵可不会听这些汉人和辽人的话。
“快让开！”有人大喊大叫。
“让开，让开！”还有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边跑边叫，面容狰狞。
估计若是有人拦路，这些女真人溃兵肯定不会手软。
溃兵中间，一伙还勉强保持着建制的队伍中，一个三十多岁的金将见此情景，再也顾不上隐匿踪迹，出声命令到：“众将士听令，绕过前方军阵，不得冲击军阵！”
“众将士听令，绕过前方军阵，不得…！”…
女真语的命令被他身边的亲卫传递了出去，效果非常好。不仅让疯狂的溃兵恢复了一丝理智，还吸引了跟在后面的陈逊的注意了。
“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大官！！”
之前在战场上，凡是穿着高贵、甲胄齐全的金将都会成为骑兵冲阵的主要目标，追杀溃兵的时候，这些想要阻止反抗的金将也会成为猎杀的首要目标。
到现在，溃兵中已经有段时间无人敢发出命令了。
没想到，就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只漏网之鱼。
“马军营，跟我杀了这个金将！”陈逊大吼一声，马鞭抽在小黑臀部，马速立即加快。
挡在金将和陈逊之间的溃兵，不是被陈逊砍死，就是被小黑撞飞，一路上就像是推土机一样，朝着金将靠近。
双方越来越近，金将回头一看，恨不得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你们快给我挡住他！”命令落下，身边的亲卫立即分出一半，转身迎向陈逊。
陈逊一看这情形，立即意识到这是一条大鱼，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死忠护卫。
右手陌刀继续劈砍拦路的溃兵，左手向后伸，抽出一支短枪朝前投射而出。
嗖！噗嗤！一枪双雕！两个死忠护卫被短枪串了个通透。
嗖！嗖！两根短枪再次投射而出，这次这些护卫吸取了教训，分散开来，只被射死两人。
三枪之后，陈逊和这些护卫已经接近至二十步。左手握回陌刀刀把，双手持刀，两腿夹紧马腹，小黑的速度再次提升一截。
“杀！”连续的冲杀已经将陈逊的战意提升到了顶峰，现在的他，面对任何敌人都会选择勇往直前。
居高临下的陌刀刀刃直接将阻拦的金兵护卫连刀、带甲、带人劈成两截，就像是后世日本武士劈砍卷起来的草席一样，干脆利落。
“杀！”再次一刀将小黑前方的一名护卫枪头劈开，小黑顺势撞了上去。“嘭”的一声，这名护卫被撞得朝后飞起，带倒了身后的三名护卫。
“杀！”跟在后面的马军这时也赶了上来，从陈逊两边杀了上去，障碍被一扫而空。
“别被他跑了！”陈逊战斗之余，余光一直紧盯着前方逃窜的金将，哪怕他已经脱了头盔、脱了上甲，也没有逃脱陈逊的追踪。
打马前冲几步，陈逊用刀尖挑起金将扔下的头盔，用力一嗅，强忍着头盔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压下腹中的呕吐感，记住了这名金将的气味。
“超强嗅觉”特性开始发挥作用，自此时此刻起，这名金将就算再怎么更换衣服都不可能躲得过陈逊的追踪。
“你们跟紧了我，我们去抓一条大鱼！”陈逊对周围的骑兵命令道，打马前冲，身后立即跟上来三百多骑兵。
（解释一下，书中宋人互相谈话、称呼时会使用“马军”这个词，作者在做背景描述和陈逊自己心想的时候会使用“骑兵”这个词，因为那个时代，称呼骑兵为马军比较普遍。）
第170章：三姓郭药师
三百余骑兵在溃兵中左冲右撞，时不时的就冒出来一伙金兵持刀、枪阻拦，还不时有弓箭从未知的方向射来，让人措手不及。
随着陈逊距离那名金将越来越近，这种阻力也越来越大。
这种变化同时也让陈逊更加肯定，前方正在逃窜的金将肯定是个大角色。
三百步！两百步！陈逊已经能够听见这金将不是发出的命令。
可前方距离列阵防守的开封支援金兵也越来越近。
溃兵在逃窜金将的命令下，勉强保持了一丝理智，大部分都选择绕过军阵，从军阵之间的通道冲了过去。
小部分昏了头脑的金兵被来援金兵射倒在阵前，勉强保持了军阵的稳定。
陈逊心中着急，担心这条大鱼会顺利躲进军阵中，获取马匹增加成功逃脱的概率，前冲的速度难免再次加快，突到的最前面。
嗖！一支冷箭突然从右前方射来，径直射在陈逊的咽喉部位。
当啷一声，箭矢被咽喉部位的钢质甲片挡住，掉落。但冲击力却透过甲片传递到了脆弱的喉结上。
咳咳咳！陈逊忍不住剧烈咳嗽开来，一大口口水憋在嘴里，被面甲挡住吐不出来。战场之上，又不能掀开面甲，陈逊只能再次将口水吞了下去。
“狗贼！”陈逊稍一搜寻，就看到了放冷箭的人，看其穿着，又是一个金将，而且实力应该很强。因为逃跑到现在，这金将仍然保持着完整的甲胄和武器。
看其粗壮的手臂，必然还是一个神射手。
陈逊看他的时候，这人又将一支箭矢搭在长弓上，看这长弓的弓臂，最少也是两石以上的强弓。
嗖！箭矢精准的朝着陈逊的眼睛射来，逼得陈逊不得不低头躲避。
咔嚓，一声脆响，箭矢射在头盔的脑门位置，再次被头盔挡住，折断为两截。箭矢上传递而来的巨力震的陈逊头盔内嗡嗡作响，不知道是耳鸣了还是头盔里的回音。
“狗贼，必杀你！”陈逊调转马头，朝着这名金将冲去。
冲锋的路径上竟然也有女真人士兵拼死阻拦。
“哈哈哈哈！”又是一条大鱼，陈逊不禁大笑出声。
惨烈的战场之上，宋将竟然开口大笑，加上这名宋将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被铁甲覆盖，让拦截的金兵士气大降。
“砍马脚！”金将大声命令道，说的是汉话。
前方拦截陈逊的金兵听令之后，立即弯腰俯身，手中长刀朝着小黑的马腿下部砍来。
“艹！”陈逊大骂一声，直接将小黑收进动物园，自己从空中落下，双脚刚好踩在两把长刀刀面上，小黑的马甲则落在陈逊的身后。
陌刀朝下，猛的划了半个圆，两名金兵立即毙命。
“贼将，可敢报上姓名！”陈逊向着前方的金将吼道，右手挥刀将一个埋头逃窜，冲向自己的溃兵砍翻。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常胜军郭药师！”这金将见把陈逊逼下了马，虽然不知道陈逊的马去哪了，但阻止其追杀主帅的目标已经成功一半，颇有兴致的回了陈逊的问话。
“郭药师者，辽之余孽，宋之厉阶，金之功臣也。”陈逊脑海中闪过后世历史对郭药师的评价，立即明白面前这名金将就是那个以一人之身而仕三朝，反复无常，屡屡为变，对三个朝代的兴亡都产生了重要影响的历史名人。
“原来是三姓家奴当面，失敬失敬！”陈逊踏步前冲，速度比骑着小黑时还要快，边冲边出声讽刺。
这一句话直接命中了郭药师的心理要害，他这一辈子最恨人这么评价他。
在他自己看来，自己所做的决定都是被迫的，是辽帝和宋帝不识英雄，以怨报德，才导致自己一直颠沛流离。
“啊！！！狗杀才！拿命来！”郭药师大吼一声，弃了长弓，双手持马槊朝着陈逊对冲而来。
对于自身的武力，在单挑上，郭药师从来没有怕过谁！
锋刃长两尺多的马槊对上刀刃长三尺的陌刀，两柄高阶重型武器在这一刻相遇。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当啷！郭药师的马槊竟然没有被陌刀砍断，而且还挡住了陌刀。
“咦！”陈逊惊奇道。自从获得“马之优雅”特性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自己一刀。
“你很不错！”陈逊看着郭药师颤抖的双手，诚恳的评价道。
反观郭药师，已经被陈逊的巨力惊的说不出话来，听到陈逊的评价，还以为是在讽刺他。强撑着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握住马槊对着陈逊：“少废话，再来！”
陈逊瞄见了马槊上巨大的豁口，嘴角微微上翘，笑着提醒道：“那你可要接好了。”
面甲阻挡，郭药师看不到陈逊的微笑，但不妨碍他从陈逊的话中听出对方的鄙夷。
“杀！”双方同时大吼，陌刀和马槊再次碰撞。
噌！的一声脆响，半截剑尖（马槊刃部似长剑）飞起，陈逊的陌刀继续向前，划过郭药师的前胸。
郭药师的铁甲不能阻拦陌刀分毫，被一刀破开，鲜血从铁甲缝隙中渗出。
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再看了看断成两截的马槊枪头，郭药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朝前跪下，扑倒在地。
“敬你是条汉子，就给你留个全尸吧。”陈逊没有砍下他的头颅，反身回到小黑马甲所在的位置，让陈家军护住自己，放出小黑，为其穿戴好装甲，再次骑了上去。
骑在小黑背上，环目四顾，已经看不到之前那名金将的身影，前方金军溃兵已有近半通过了来援金军的军阵。
陈家军骑兵没有跟着溃兵冲击军阵，因为陈逊和孙正都从军阵中看到了大量的弓弩。
包括来自于宋廷的神臂弩，这种弩可是非常克骑兵的。
“孙正，你缠住他们，我去追大鱼。”陈逊对着跟过来的孙正命令道。
“接令！都督！”孙正立即接过了陈家军的总指挥。
而陈逊则带着一营马军，先是后退了一段距离，在地上找到了之前扔下的金将头盔，然后朝着战场东边跑去。
第171章：虎落
狼犬一只接一只的从陈逊手底下突然出现，然后跑开，聚集在陈逊周围。
一、二、三…、一百只。
放出了足够的狼犬，陈逊拿起完颜宗望的头盔，放在地上。
“快来嗅嗅，记住了这个味道就去找到他！”
众狼犬乖巧的上前，逐一嗅了嗅头盔上的气味，然后在陈逊的指挥下，四散开来。
陈逊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放了狼犬前去搜寻。
而他自己则带着骑兵营朝南而去。
汪！汪！汪！…
突然，东南方向传来密集的犬吠声，陈逊立即调转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来到近前，陈逊自己也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走！我们追上去！”
循着空气中遗留的气味，陈逊先朝东走，一直走了五六里，然后再转向东北。
按照这个路线，陈逊猜测这条大鱼应该是打算绕一个大圈，绕过整个战场范围，返回封丘的金军大营。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他们可能有马代步。”这么长时间都只能追着大鱼的气味跑，说明大鱼的行进速度也不算慢，必然是有了代步工具。
看到手下的马匹都已经有一些筋疲力尽，陈逊直接从动物园里换了一批养精蓄锐已久的“新”马出来，花费半刻钟给所有马匹装好马具，众人骑马继续追杀。
狼犬们都很兴奋，头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活动，在它们看来这就是一场游戏，跑的一个比一个欢实。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陈逊终于看到了前面仍在赶路的金兵。
“抓住你了！！”陈逊激动的大吼一声，马速再次加快一节。
前方被追杀的金兵也看到了后面的陈家军，马鞭疯狂的抽打在马臀上，完全不顾坐下马匹已经有些口吐白沫。
“你们去左侧、你们去右侧，把他们包圆了。”陈逊命令道。
身后的骑兵立即分为三队，渐渐拉开横向距离。
“元帅快走，我们挡住追兵！”前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真语，陈逊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听清了这句话中的“元帅”一词。
此次南下侵宋的金将中，能被称为元帅的只有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
完颜宗翰作为主帅，应该不会离开封丘战场，毕竟金军最大的主力部队还在封丘。那么，前方被陈逊追杀的大鱼十有**就是完颜宗望了。
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真是条超级肥硕的大鱼啊！
陈逊心情异常的激动，若是能够活捉完颜宗望，解决开封外的金兵就太容易了。
分出来阻挡陈逊的十几骑金兵直接被轻松碾压，虽然影响了陈逊的速度，但两侧的追兵却超到了前面。
双方一个亡命的逃，一个死命的追，可金兵的马毕竟已经力竭了，再两刻钟后，终于被陈逊追上，团团围住。
数了一下，算上疑似完颜宗望的金将，这伙金人只剩下十人了。
“当面可是金国元帅完颜宗望。”陈逊对着被九名金兵护在中间的金将问道。
“正是本王！”完颜宗望到了这会已经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不再遮遮掩掩。
“哈哈哈哈！将士们，今天我们可是捉到了一头巨鲸啊！”得到确认的陈逊高兴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现在终于能够理解那些反派为什么在事成前夕会“嘚吧嘚吧嘚”了，因为这种强烈成就感、喜悦感、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金狗，以前欺辱我汉族百姓之时，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日。”陈逊实在是压抑不住心里的爽快感，放起了嘴炮。
完颜宗望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陈家军骑兵，足足有近五百骑。中间还掺着几十只雄壮的狼犬，不时的犬吠出声。
自知今天算是交代了，所以也不打算在嘴上认输：“虎落平原被犬欺而已，你这藏头遮面之人可是陈家军主将陈逊？”
陈逊铁甲罩全身，头盔遮面，确实很符合“藏头遮面”的评价。
陈逊刚要回答“是”，突然意识到完颜宗望这句问话里有陷阱。
自己若是答“是”，那就代表着自己就是欺辱他的那只“犬”。
若是回答“不是”或者不回答，就应了他的“藏头遮面”的鄙视。
“艹，死到临头还嘴硬。”陈逊心里暗骂一声，突然就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抬起左手，对准完颜宗望正面的护卫，直接射出了臂弩中的箭矢。
短箭快若闪电，瞬息之间就出现在护卫的面目正中，一箭入脑，一击毙命。
其他骑兵看到陈逊发出攻击，也跟着投出了手中的短枪，将围在中间的金兵护卫统统射死。
“徒逞口舌之利！”陈逊上前，一刀砍飞完颜宗望手里的武器，用刀背将他拍下马，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下令：“将这只‘虎’绑结实了，它可全身都是宝。”
在强大实力的加成下，最终还是由陈逊获得了这场嘴仗的胜利。
再次返回开封城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手下都累的有些撑不住。
找到孙正扎下的营寨，陈逊让手下都去休息，自己压着完颜宗望来到中间的一处小营帐里。
营帐非常小，里面只能容下四五人，不过总比其他露宿的将士们强，好歹有布匹遮顶，不受蚊虫滋扰。
营帐里只有孙正一人，加上陈逊和完颜宗望，还算宽敞。
“这是？”孙正看着被布条勒住嘴的完颜宗望问道。
“完颜宗望。”陈逊回道，不需要多解释，单单这名字就已经能够说明所有过程。
“大鱼啊！”孙正也被惊到，没想到还没有到大决战的时候，金军两名元帅之一就被己方俘虏了。
“说说今天的战况吧？金兵呢？”陈逊问道。
“下午你追出去之后，我带着马军侵扰金兵，但是金兵的神臂弩太多了，只要上前就就会被射击，大型的神臂弩射程超过了我们的榴弹弩，实在是拿他们没辙。”孙正说到这里稍稍有有些可惜的叹道：“要是有火炮就好了。”
“无妨，我们现在有了这个大杀器，这仗就好打了。”陈逊用脚踢了一下完颜宗望，换来了他愤怒的目杀。
第172章：半死不活
“开封城出来的金兵护着那些溃兵，最终都进了开封外城，不过裴仁传了情报出来，张叔夜没有错失这次机会，成功占领了开封内城。”孙正继续介绍着昨天下午的战况发展：“现在有四五万金兵聚集在开封外城城北。”
“估计今晚，城北的开封百姓惨了。”陈逊听到这里，想到了那些可怜的百姓。
“好在您抓住了完颜宗望，百姓们只需要熬过今晚，明天就好说了。”孙正看着躺在地上的完颜宗望道。
“是的，就看明天了。”陈逊相信完颜宗望会很有用，但是最终会多有用他并没有多大把握。
金国从奴隶社会刚刚走出来，完颜姓在社会中的地位非常高，这完颜宗望还是前金帝的二儿子，现金帝的侄子，妥妥的皇族。
再加上他元帅的身份，已经属于金国权利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了。
不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陈逊还是连夜安排人前往开封内城，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裴仁，让其沟通张叔夜，明日做好配合。
若明日完颜宗望很有用，则此次开封之战获得阶段性胜利。
若明日完颜宗望不顶用，则还需要再血战一场。
……
次日，天刚微微亮，陈逊就来开封城北景阳门（新封丘门）外。
城门楼上、两侧城墙上站满了金兵，隐约可以看到大量的弓箭和弩弓在墙垛之间若隐若现。
这种防守力度，没有火炮，不考虑内城的张家军，今日就算把陈逊手下这五千骑兵全都填进去，都破不了这景阳门。
一声令下，几名陈家军押着完颜宗望朝着景阳门走去。
旭日东升，照在完颜宗望的侧脸上，让城门楼上守军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其身份来。
刹那间，城门楼上的守军就慌乱了起来，指向城外的弓箭和弩弓连忙都被收了起来，怕突然“走火”，伤了城外的完颜宗望。
越走越近，直至接近至城门外一百步的时候，方才停下。
不能再往前了，否则会加大被金军突然出城将完颜宗望抢回去的风险。
“城上的金将听好了，我家都督有令，派说话算数的人出来谈判。否则过了辰时，你家元帅的头颅就会被挂在旗杆上！”押解完颜宗望的陈家军大声喊道，旁边还有翻译用女真语跟着喊。
一直喊了三遍，确保城楼上的人都已经听清楚，方才压着完颜宗望返回了陈家军军阵。
陈逊不选择城上/城下谈判，是为了给金人制造压力。
就像是之前金人要求宋帝出城谈判一样。
站在城下直接谈判，金将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容易让其不自觉的产生一些心理优势，陈逊要把这个心理优势先给抹除了。
而且，金将只要答应出来，来到陈家军军阵里进行谈判，气势上就先行弱了一分，后面就好谈多了。
等啊等，一直到辰时快要结束的时候，陈逊都已经死心，打算把完颜宗望拉出去祭旗的时候，景阳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从中走出来十几人。
“这下稳了了。”陈逊松了一大口气。
只要他们愿意出来谈，说明他们的底线已经很低了。
一众金将很快被陈家军引到陈逊面前，孙正站在陈逊右边，完颜宗望则坐在陈逊左边的地上，半死不活的。
“陈将军，我家都督身体一直有恙，还请给他一些食物和水，还有这些汤药，请让人帮他服下。”金将开口第一句完全出乎了陈逊的预料，竟然不谈正事，先关心起完颜宗望的状态来。
这是在拍马屁吗？陈逊看着他们，再看看完颜宗望，不像是拍马屁。
之前看完颜宗望的状态不好，还以为他是被俘后心若死灰，导致身体状态急剧下滑，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陈逊不知道完颜宗望在上一世的历史上是怎么死的，不过现在一看，这身体肯定有问题。
要不要答应？
答应了就代表陈逊在意完颜宗望的死活，此次谈判还没开始，就稍稍落了下风。
若是不答应，看这人半死不活的，要真的直接病死了，就没了这么好的筹码了。
本质上，在没有利用完他的剩余价值之前，陈逊是不想完颜宗望死的。
“去吧。”朝着旁边的亲卫示意了一下，这亲卫和对方一名医师模样的人一起带着完颜宗望去旁边，给他诊治去了。
“谢谢陈家军。”为首的金将拱手道。
“接下来我们谈正事吧。”陈逊摆了摆手，揭过了这茬。
“陈将军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确保我们元帅安然无恙。”金将知道自己手里没牌，虽然占了一点点先机，但并没有胡言乱语。
“条件很简单，你们开城投降，我自然保证完颜宗望无恙。”陈逊道。
旁边被松了口，正在喝粥的完颜宗望听了这话，直接插话道：“万万不可，我已是将死之人，不要在意我的死活，守住开封城，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话说一半，就再次被旁边的陈家军封住了口。
“带远点！”陈逊挥了挥手，几人把完颜宗望架起来，带到远处去了。
回头看金将，其面上已经有些纠结。
很明显，完颜宗望的话起了作用。
陈逊心里暗叹一声失策，事已至此，只能继续挽救：“你打算听完颜宗望的？等他的头颅被挂在旗杆上，不知道金国有没有人信你？”
像金国这种残存奴隶制的国家，失了主将，手下的将士结果会非常凄惨。若是因为手下的决策而失了主将，结果只会更凄惨。
“我们若是投降，又能有什么好结果？”金将语气中饱含凄凉。
他已经没有了放狠话的资格。
现在金兵被困在开封外城北城，内有张家军，外有陈家军，封丘主力回援已经来不及，可以说，已经走到绝境了。
陈逊听了这个问题，意识到陈家军终于发展到了新的阶段：大规模受降的阶段。
在这个阶段，陈家军的决定将会影响到今后所面对的敌人，会选择拼死顽抗还是轻易投降两种境况。
第173章：入主开封
后世明末清初时期，清军选择了前者。
清廷统治者从努尔哈赤、皇太极到多尔衮，都以凶悍残忍著称于史册。
他们的做法通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是说一遇抵抗，破城得地之后不分军民，不论参与抵抗或未参与抵抗，通通屠杀或掠取为奴婢
水淹开封、三屠成都、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等等，用数不清的大屠杀硬生生的压制了汉人的反抗之心。
建国之前，解放军则选择了后者-优待俘虏。解放战争后期攻势可谓是摧枯拉朽，旗帜所至，国、军大片大片成建制的投降。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原因也不是这么单一，但对于俘虏的态度确实是其结果产生的因素之一。
之前陈家庄时期，陈逊对那些前来围剿的禁军、厢军俘虏待遇就很好，现在好些俘虏都选择留在了军政府管辖生活，为军政府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
就算选择回归家乡的俘虏，也在当地宣传了军政府的各种好政策，对于军政府统治的好处不可一言而语。
现在面对这四万多金兵，其中女真人和其他民族对半的情况，陈逊必须得慎重对待。
“我可以保证，只要没侵犯过汉民的将士都可以活下来。”这是陈逊的条件。
哪怕是冒着逼得金军鱼死网破，他也不打算放过那些罪孽深重的金兵金将。
大不了让这些金兵突围出去，但只要陈家军继续发展，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落在陈家军手里。
区别只是多让他们苟活几天而已。
“这…”金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要求，符合的人太少了，而且，也太难界定了。”
这是大实话。
这些金兵，要从中挑出来绝对没有罪孽的，凤毛麟角。
而且，现在这个时代，界定几万人之前是否有侵犯汉人的行为，工作量太过巨大了。
这金将是有自知之明的，已金军在开封城的行为，陈逊的保证就跟没有保证一样。
“只要没有杀害良善、侵犯妇孺的，都可以让他们劳作赎罪。”陈逊稍稍放宽了一些条件，然后补充道：“这是我的底线。”
“怎么界定？”金将问道。
这个问题表明了陈逊的条件没有超过金人之前商议的底线。
稳了！
“我会在开封城召开公审大会，所有人上台接受开封百姓的公审，确认达到条件的，现场砍杀还债。”
“若是罪责稍轻，则入劳改营，劳作赎罪，视罪孽深重程度确定劳作年限，达到年限给予自由。”
“若是没有作恶，则入劳改营三年后恢复自由。”
在场的人都清楚，陈逊所说的第三种情况，四万多金兵中，扳着指头数，估计一双手都凑不齐。
要知道，这些金兵可是从山海关以北一直杀到开封的，这一路上怎可能没有作恶。
考虑到其中会有人刚巧在开封没有作恶，陈逊在心里补充一句：“到时候会让他们互相检举，只要举报别人的罪责，就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责。狗咬狗、一嘴毛，要是这样还能让谁逃了去，那就真是命了。”
估计在场的金将也是意识到这点，又考虑到，不可能开封城所有的百姓都来参加公审大会，心存侥幸的认为会有许多人能够逃过一劫。
一时间，现场竟然有些沉默。
“你们可以去旁边商议，不过我不确定城内的张叔夜军会在什么时间打出来，他可不是我们陈家军，从广州过来的。作为从头到尾亲历开封之战的宋将，会怎么对待金兵俘虏，不用我说，你们也能自己想到。到时候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陈逊说完带着陈家军走开，给这些人留了一些空间。
时间缓缓流逝，到了巳时，军阵中的金将虽然在小声讨论，可看他们面红耳赤的模样，应该争论的很激烈。
其中罪孽比较深重的金将肯定是坚决反对的，但完颜宗望在陈逊手上，他们又不敢做出不管不顾的决定。
“通知裴仁，给这些金人加把劲。”陈逊命令道。
几只雪鸽飞上天空，从高空中进入开封城，最后在开封内城落下。
很快，开封内城北城墙最东边的安远门被从内侧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三万多宋兵，逐步朝着金军控制区逼近。
一时间，开封城内到处都是锣、鼓、号等示警和传令声，陈家军正对面，景阳门上的守军都被调了一批下去，守军明显稀疏了一大截。
正在商议之中的金将也发现了这一现象，明白内城的张叔夜攻出来了。
再想一想陈家军之前使用的“手榴弹”，可谓是巷战利器。只要张叔夜将开封外城北城墙四门的任意一门打开，放陈家军进去，城内的金军就算是完了。
到时候不仅要接受陈家军的审判，还要接受张叔夜的审判，可能都会被活埋吧？
“陈家军如何保证你之前所说，都能做到？”为首的金将打算再挣扎一下。
“凭我扭转了开封之战的局势，我若是说了不算，在开封这片地界上，就没人能够说了算。”任何时候，实力才是打动对手的最强底牌。
“陈将军，我们投降了。”
……
接下来，陈逊利用完颜宗翰的脸和几名金将的配合，开始成建制的接受金军的投降。
张叔夜也在裴仁的授意下，停下了对金兵的攻击，退回了开封内城。
并且在进入内城之后再次关闭了城门，并没有如常理一样，热切的“欢迎”陈家军。
对于这一幕，陈逊并没有惊讶。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一直都是这些文人的特点。
金军主力还在封丘，张叔夜已经将陈家军列为了潜在敌人之一，开始戒备了。
四月十三日，柯雷的船队顺着汴河从通津门（东水门）进入到了开封城，不仅带来了大量的物资补给，还带来两万名训练有素的徐州新兵。
陈逊的人手终于不再紧张了。
有了这些新兵到位，陈家军终于能够开始利用金兵俘虏，组织他们开始修缮开封城墙、疏通护城河，准备守城器械。
大量的粮食撒出去，开封外城的百姓也被调动起来，整座城池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
在这期间，一名宋臣进入到了陈逊的视野并得到重用。
李若水，字清卿，三十五岁，洺州曲周县（今河北省曲周县）水德堡村人，太学博士，原吏部侍郎。
之前一直陪同在赵佶（此处与真实历史不同）身边，完颜宗翰曾逼迫赵佶易服，李若水怒斥完颜宗翰，被杖打一通，扔在了大街上。
一帮太学生救了他，让其没有曝尸于街市。
第174章：区别
开封金军投降后，陈逊组织恢复开封城秩序，好些实干的宋官被找了出来，再次启用，其中就有李若水。
在一众宋官中，此人能力、魄力、担当皆为翘楚，尤为突出。
其他官员要么能力不足，要么不想为陈家军出力，要么害怕金人秋后算账，大部分都有些磨洋工。可李若水不同，他是真心为民的好官，不仅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非常高，还调动了身边一帮官员和太学生，为开封城的秩序恢复出言献策、竭尽全力。
现在他已经被陈逊任命为权（代理）开封知府。
作为大半个本地人的李若水，加上其之前吏部侍郎（组织部实干官职）的经验，不仅很好的完成了陈逊的要求，还帮陈逊挑出了一大批实干、肯干、能干的官吏。
相比李若水，张叔夜就显得非常没有眼力见了，一个天一个地。
占据了内城之后，不仅不让陈家军进去，还将张家军全调了进去，之前搜刮的物资也全都运进了内城，将开封外城几十万饥民留给陈逊。
张叔夜其人在军事上确实可称帅才，但在民政上也确实很差劲。李若水在外城干的风生水起，几十万饥民不仅没有形成麻烦，还给开封城防守设施的恢复提供了巨大助力。张叔夜则只能和一些富商、高官、赵姓皇族留在内城死撑。
城外生产生活恢复的热火朝天，城内则仍然保持着原有的死气沉沉状态。水往低处流，人让高处走，那边更好，百姓自然会用脚投票。
最终，内城的百姓大部分都被吸引的跑出来求活。就连张叔夜带进内城的辅军，也被吸引的跑了出来，只剩下一万混吃等死的辅军留在内城混日子。
……
这一日，陈逊和手下将领聚在一起谈事，说起内城的张家军，孙正义愤填膺：“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死撑什么？”
“他在等其他勤王军。”裴仁回道，他和已经暴露的情报人员现在都被张叔夜排挤了出来。
好在还有一些情报人员仍然潜伏在内城，让陈家军没有失了对内城的耳目。
“勤王军？”
“郑州的苗傅又要过来了，明天应该到城西。”裴仁回道：“南边和东边一些勤王军也打算过来摘桃子，三个方向预估总计有三十多万兵力。”
“这么多兵力，怎么不去封丘？”孙正稍有些气闷。
金军知道失了开封，封丘成了唯一的生路，这几天都在猛攻封丘，柯雷不得不又过去帮忙，导致徐州第二批援军迟迟不能到达。
若不是因为人手不足，陈逊岂会容忍张叔夜一直占着开封内城。
“这帮子狗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旁边的一个指挥使跟着骂道，骂完就看到李若水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解释道：“李知府，我不是在说您。”
“我知道。”李若水闷声应了一句，不再说话。
经这一下，其他人说话也注意了一些，不再骂骂咧咧。
“我们要是不让这些勤王军进来，他们不会直接开打吧？”孙正担心的问道。
己方算上之前支援过来的两万徐州新兵，主力只有两万五千人。而潜在的敌人，城外三十万，内城三万，差距悬殊。
“我觉得，内城的张叔夜必须尽快解决，否则我们若是真和城外的勤王军干起来，他在背后捅一刀子，肯定受不了。”一名指挥使提议道。
说的很有道理。
可他们都不知道，陈逊还在纠结要不要留在开封城。
在没下定决心之前，陈逊还不能和勤王军撕破脸。
“开封城对于我们到底是不是必须？”陈逊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来，其他门倒还没啥，李若水先急了：“都督这是打算要走？开封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您这一走，肯定又得大乱。”
作为前宋臣，他最清楚那些勤王军将领是什么德性，若是让他们入城，对于开封百姓的危害不比之前的金兵差多少。
这段时间喝陈家军接触下来，他惊喜的发现陈家军真的是一支仁义之师，让他在行事说话的时候会忍不住站在陈家军这边。
“都督，我们好不容易进了这开封城，走了多可惜。”有指挥使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就放弃得之不易的开封城。
也就是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下，陈家军才能以小博大、蛇吞象。搁在其他任何时候，凭借五千骑兵想要进入开封城，想都不要想。
“若是不走，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可就不仅仅是金军了，所有的勤王军都不会愿意。”陈逊说出了留下来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众人听了皆陷入沉没。
这种数量规模的敌人，无解啊！
“我有一策，只要都督愿意启用此人，都督的担忧自然迎刃而解。”李若水突然开口说道。
“哦？先生但讲无妨。”陈逊想不到有这么厉害的人，而且他还在开封。
看向裴仁，裴仁立即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晓得开封有这么牛逼的人物。
“此人姓李名纲，曾任宋廷尚书右丞，去年临危受命，负责开封的防御，率领开封军民及时完成防御部署，亲自登城督战，击退金兵。”李若水介绍道：“若有此人帮忙，以他的声望，必然能够统御城内城外的宋军，与我们共同应对金军。”
“李纲？！这种宰执巨擘，能为我所用？”陈逊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而且，他不是在夔州吗？”
对于李纲这样的抗金名臣、民族英雄他还是听说过的，与他齐名的还有宗泽，都是文官中有能力、又主战的强势人物。
之前陈逊在广州的时候，开封的情报报告中还特意提过这人。
1125年冬，金兵两路攻宋，完颜宗望所率东路军直逼开封。在宋廷一派慌乱情况下，李纲向赵佶提出了传位给太子赵桓，以号召军民抗金的建议。
实际上，对于这条情报，陈逊不是很相信，在陈逊看来，肯定是赵佶怂的不敢迎战金军，选出李纲来提议、背锅，这才有了之后李纲的超常发挥。
赵桓即位后，升李纲为尚书右丞，就任亲征行营使，负责开封的防御。
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背锅侠”李纲却力挽狂澜，惊掉一地眼珠子，硬生生的抗住了金军的攻击。
第175章：取舍
完颜宗望见开封难以强攻，转而施行诱降之计，宋廷弥漫了屈辱投降的气氛。李纲因坚决反对向金割地求和，被赵桓罢官。
可宋廷窝囊，开封百姓却很有种，经过前期的守城之战，他们都清楚谁才能够真正保护他们的安危，自发组织起来愤怒示威，迫使赵佶收回了罢官之命。
李纲再一次被起用，完颜宗望见无力攻破开封，在宋廷答应割让河北三镇之后，遂于靖康元年（1126年）二月撤兵。
可以说，第一次开封守卫战，就是在李纲的组织下获取了军事上的胜利，却被赵佶输在了谈判桌上。
金军撤离之后，宋官们内斗之魂再次燃烧，投降派开始对李纲进行排斥和诬陷。赵佶也放不下之前被迫收回成命的耻辱，最终合力将李纲“赶”出了宋廷中枢。
1126年五月，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
就算这样，赵佶和那些投降派还不解气，对李纲事事加以限制，使其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
最终，李纲被迫于1126年九月辞职，又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贬到了夔州（今重庆奉节）。
宋廷就这样把自己对抗金人的最强筹码给扼杀了，愚蠢的令人窒息。
“去年年底，金军再次南下，官家在前往金营前夕，想起用李纲，就任命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可惜夔州太远，任命一来一回，等李纲到达开封的时候，早已经晚了。”李若水解释道。
“李纲目前在开封？”陈逊嘴上问着问题，心里却在疯狂的权衡利弊。
李纲确实有这个威望，足够牵头组织那些勤王军。
有组织的勤王军也确实能够和陈家军一起对抗金军，可换个方向来看，也有可能转头齐心对付陈家军。
全在李纲的一念之间。
陈逊对于李纲的了解全都可以说是“道听途说”，从来没有当面打过交道，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更不了解他对宋廷、对赵家的忠诚到了什么程度，对于“反贼”陈家军又能够容忍到什么地步。
一切都是未知，太难取舍了。
而且最让陈逊难受的一点就是：李纲若是真的将所有勤王军都组织在了一起，开封城的话语权必然会转移到他身上。
自古以来，枪杆子里出政权，陈逊可不会相信，李纲手下有几十万大兵之后还会听自己的。
“在开封，前几天他找到我，和我聊了许久，我看得出他有继续未百姓做事的想法，方才敢引荐给您。”李若水回道。
“能先见一见吗？”陈逊问道。
既然不了解，那就见一见再做决定。
……
朱雀门外的菜市口，这里原来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自由集贸市场。
开封被金兵祸害了一年多，现在这个市场已经变得很萧条。
不过最近这两天，却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市场上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内城墙东边的曹门，西边的梁门和北边的金水门。
陈家军进入开封城之后，城内局势很快稳定下来，没过几天，城内的治安环境就变得比金人来之前还要好。
到了四月二十日，陈家军在内城四方门外建起高台，每天都在台上公审金兵，每处每天五百人，据说每名金兵都要把四处公审场全部轮一遍方才算结束，全部四场公审都没有百姓指认其罪孽，方才能活下来。
这么稀奇的事情，开封城的百姓几百年来听都没听说过，一时间整个开封城的恢复重建工程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百姓们全都挤到公审场看热闹去了。
当然，也有去指认仇人的。
让李若水不得不将公审时间从每天的四个时辰压缩到了每天两个时辰。
又有一批十名金兵被拉了上来，这些金兵的面容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发型也照着其民族发式梳理整齐，饰品、帽子、衣服等，尽可能的还原其日常的模样。
十人站在台子上，承受着台下开封百姓的审视，脚下是粘稠的血液，厚厚一层，都快淹没了鞋底。
“此人名唐括辅信，现年二十七岁，据其他金人检举，其曾在繁塔周边做过恶，在城南的刘家庄做过恶，在….”一名军吏手持账本，站在最左边一名年轻金兵旁边宣读其之前的活动路线。
“此人名…”一直到这十人的概况全部宣读完毕，军吏方才对着下面的百姓问道：“有没有苦主上来指认？”
这套流程，下面的百姓这两天都已经很熟悉。
“我！！”有一名女子上前，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面红耳赤的指着左边第三位金兵：“他去过我家…”还没说完，就哭成了泪人。
后面已经不需多问，这几天这种事太多了。
有军吏将她引到后面登记，并让他上台走到金兵近前再次确认。
在这期间，十名金兵中有三人又被指认出来，其中两人杀过人，一人只是抢劫。
等再无人指认之后，两名杀过人的和最前面被指认出来奸-引的金兵被推着跪倒在台子上。
三人身后都站上手持长枪的“刽子手”，两人是陈家军新兵，一人是开封百姓，他打算亲自手刃仇人。
“行刑！”两个陈家军新兵的手有些抖，那个开封百姓却很勇敢，上前就刺，一直刺了十几枪，直到脱力了才松开手中长枪，跪在台子上哭喊道：“孩儿他娘啊！！你看见了吗？我给你报仇了！！！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感染了台下好多百姓，一时间台下抽泣声成片。
最后两名新兵被老兵逼着完成任务，一起驾着哭到抽搐的汉子走下了公审台。
从开封城内招募的苦力上来抬走三具金兵尸体，一轮公审结束。
“剩余七人明日会在城东继续公审，请眼熟、耳熟的百姓互相告知，接下来进行城南第九十三批次公审。”
又有十名金兵被带了上来。
……
“去你家找不到你，一猜就知道你来这里了。”人群众，李若水走到一名中年人旁边，招呼道。
“在家无事可做，索性出来转转。”中年人回道。
第176章：观察
“我听你家下人说，你这两天一直都在这里。”李若水将手中的一张薄饼递给中年人，继续说道：“你也是做过宰执的大人物了，什么世面没见过，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这真的很好看。”中年人接过薄饼，正好时间快到午时，站了一上午，肚子也饿了。他也不在意前面血腥的公审台，直接就开始啃起饼子来。
“我还真没看出这有啥好看的，只不过是陈家军在宣示武力、笼络民心而已。”李若水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与其劳心劳力、费工费钱的做这些事，不如正经做一些积蓄武力的工作。
在李若水看来，百姓都是愚昧的、健忘的，无论为他们做多少好事，很快就能忘记，但只要做一件关切自身的恶事，就能被记一辈子。
民心这东西，只要能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再稍稍宣传一下，就是盛世。
“你说的对，确实是在宣誓武力、笼络民心，可你没看到，陈家军笼络的民心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中年人回道。
“哪里有不同？”李若水疑惑道。
“你看那边，看那个老妇人。”中年人随意在广场上扫了一遍，就抬手指着前面一处角落，对着李若水说道：“你看仔细了。”
李若水顺着中年人的手指看过去，很快看到一名老妇人，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妇人提着一个水罐，旁边的孩子抱着一摞陶碗。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看押金兵俘虏的角落，那里还有几十名金兵等待着公审，周围有陈家军士兵在看守，甲胄整齐，站立如标杆。
“确实是强兵！”李若水感叹了一句，想起中年人的强调，收回思绪再次看向老妇人。
只见妇人正在给士兵们倒水喝，每一个接过碗的士兵都会先向妇人行一个抱拳碰胸的军礼，方才会喝干碗中的水。
李若水能确定碗中是水，是因为他知道，陈家军严禁执勤期间喝酒，处罚力度非常的重。
“这有什么不同？陈家军雇佣百姓给执勤士兵送水而已，难道你说的陈家军士兵的军礼？”李若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解：“这点我倒是知道，陈家军的军礼使用范围确实广泛，就像这种情况，有人服侍他，确实会被要求行礼。”
“你错了，这老妇人不是被雇佣的。”中年人回道。
“你怎么知道？”李若水有些惊奇了，百姓自发给当兵的送水喝，在大宋这种轻贱军人的社会环境下，确实太稀奇了。
“因为我昨天见过这个老妇人，她的儿子、儿媳都被金人杀害了，她昨天上台指认，还打算亲手报仇，不过由于力弱，搞得那个金兵相当的凄惨。”中年人没有细细描述，不过李若水能够想象到。
细刀子刮肉，在刑罚里叫做“凌迟”！
“这样的话，她今天来报恩，送些水给兵士们喝，很合情合理啊！”李若水回道，还是不明白中年人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只是这一处，你往那边看，还有那边，那边…”中年人连续指了好几处，好些陈家军士兵脚下堆了一大堆吃喝，可他们一样都没收，仍然站的笔挺：“我这两天看到了不下百处。”
“你再看那妇人旁边的小孩，注意他看陈家军士兵的眼神。”没等李若水继续问，中年人再次提示道：“你看到了什么？”
李若水看过去，小孩的眼神非常的纯真，心事就像是写在了脸上，眼中透露着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他想成为他！”两个他，李若水没有细说，两人都明白各指什么。
“是的，这种民心，你见过吗？”中年人问道。
“相公睿智，鄙人确实没有见过。”李若水心服口服，他已经明白了中年人的意思。
其实他之前也有发现，只不过他看的浅，他只看到陈家军是仁义之师，今后可能会走的很远，却没有看得这么仔细。
之前他向陈逊引荐李纲，就是因为他想投资陈家军，并且打算测试一下陈逊的容人之量和大局观。
对于李纲会给陈家军带来什么，可能引起何种后果，李若水都一清二楚，可他还是谏言了。
他想看看陈逊会怎么做。
若是陈逊容不下李纲，将其扼杀，李若水就会离开陈家军，辅佐宋廷拥立的新帝。
若是陈逊能够容下李纲，选择先一致对外。那李若水就会选择留在陈家军，助陈逊成就大业。
这对于陈逊和他李若水，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经过两次开封之战，李若水对赵家已经非常失望了，可他又不愿意投降金人，因为那是异族，因为他还保持着自己的底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认为金人能够让汉人好好过日子，他不愿意助纣为虐。
可陈逊却是标准的汉人，还是愿意舍小利而就大义，不远千里北上抗金的有志之士，投了他，不违心。
“我向陈家军主将陈逊引荐了您，他想要先见一见您，您要不要过去？”经过今天这一场指教，李若水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和李纲的差距，重新用起了敬语。
“你可别这么客气，我们两个也算是至交了，你这么客气就见外了。”李纲自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比起李若水差的远，没有居大：“你带路吧，我刚好也想会会这个‘天君下凡’的陈逊。”
“你也听说了？”李若水从善如流。
“不想听都不行啊，传的满街满巷、神乎其神，只要出门，到处都是，我都能给你背好几段了。”李纲呵呵笑道。
“你还别说，我亲眼见过，确实不同凡响。”李若水面色认真的回道。
“真的能大变活物？不是戏法？”李纲见李若水不是开玩笑，也跟着面色凝重起来。
“千真万确，前些日子军中将士肉食不够，他现场变出了一万多头老马，不仅够将士们吃，还分了一些给开封百姓。”李若水回道。
“马肉那么酸，能吃？”李纲砸吧了一下嘴。
“你这可就‘何不食肉糜’了，现在这世道，有的肉吃就很不错了。不过你别说，这位陈将军变出来的马却与平常人家的马不同，不仅味道鲜香，吃了对身体的好处也非常大。”李若水说到这里的时候，嘴里的口水分泌加剧，声音都产生了变化：“我吃了几块，感觉视力变好了许多，每天的精力也更充沛了。”
在后世，马肉的价格是非常高的，含有非常丰富的营养价值，并具有恢复肝脏机能、防止贫血、促进血液循环、增强人体免疫力等效果。
奇妙动物园里经过强化的蒙古马，食用后的好处只会更强。
第177章：孤军
李若水和李纲见到陈逊的时候正赶上当天的晚饭。
孙正刚好从城外回来汇报工作，他已经率骑兵营连续在城北侵扰金军三天，这次回来是休整的。
陈逊索性就请三人一起吃了一顿“工作餐”。
餐桌上，孙正吃饭速度最快，刷刷刷的，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吃饱，然后端着一碗茶水看着其他三人继续。
李纲两人算是斯文人，吃饭速度较慢，但也在陈逊前头吃完，然后三人一起看着陈逊继续狼吞虎咽，一直吃了三四人份的食物之后方才停嘴。
“都督，每次跟你吃饭，我都感觉能多吃一大碗！”孙正笑道。
有亲卫上来收拾桌子上的残局，给四人再次上了一份茶水。
“等这次战事结束，我请你们大家喝酒，到时候我们吃顿好的。”回完孙正的话，陈逊面向两李：“目前城中物资匮乏，只能招待二位吃一些粗茶淡饭，如今战事紧迫，也不能喝酒。这次慢待二位了，咱先记着，后面我给二位补上。”
“哪里哪里，这已经很不错了，我也就逢年过节才敢一顿上这么多菜。”李若水摆着手，谦虚的笑道，想他之前作为吏部侍郎，肯定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请吃大餐。
其实这顿晚餐虽然缺了精致，但在丰富程度和量上并不差什么，鸡鸭鱼肉都有，四荤四素八大盆子菜，米饭管饱，一般的富豪家庭平常肯定不敢这么吃。
陈逊这一世自从有钱之后，对待自己还是很愿意花钱的，不奢靡，但也不苛刻。
接下来，陈逊没有和李纲两人继续聊，而是先向孙正问道：“你此次前往助战，感觉封丘目前战况如何？”
这是一道考校题，孙正放下手中茶碗，开始认真回答：
“我今天返回的时候，金军还没破城。不过在我看来，那些勤王军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金军一直猛攻，不惜血本，封丘毕竟是座小城，城墙都被砸塌了好几次，我估摸着勤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你和柯雷预估的差不多，现在封丘大半都是靠我们的人顶着，要不是柯雷给赖青云运了两万徐州兵进去，现在估计都已经被金军攻破了。”陈逊一点儿没把李纲和李若水当外人，继续说着前线的战况：“好些勤王军士兵自己想方设法的渡河逃跑，被柯雷抓起来一大批，现在处理这些逃兵反而成了一件难事。”
这些逃兵本质上并不是陈家军的人，陈家军是没有权利处置他们的，光是抓起来就已经算是越权了。
城内的勤王军军将态度棱模两可，也不说怎么处置，反而是让柯雷把那些人养了起来。
如此下去，估计其他勤王军将士有样学样，都会渡河逃跑，然后被柯雷抓住吃白食了。
“这确实难办。若是放了，就相当于默认了勤王军的撤退，若是杀了，却是越俎代庖，得罪了勤王军军将。”孙正听了也是皱眉，这些猪队友，真的是太不顶事了。
李纲和李若水听完，方才明白，合着目前就靠陈家军一家在全力对抗金军了。
之前在开封是这样，现在在封丘也是这样。
北部五城的勤王军和张叔夜的张家军完全就是打下手的。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现在考虑要不要先放金军过河，否则那些勤王军战意越来越低，我们的人死伤就会越来越大。”陈逊用手揉着眉心，很是头疼。
宋廷的这些勤王军军将要是搁在陈家军内部，估计一个人都活不了。
尸位素餐！
“不能放金军过河，否则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自从进门之后，一直很少说话的李纲开口插话道。
“这点，李相公就有些多虑了，就算金军过了黄河岔道，北边还有黄河，以我们陈家军水军的能力，金军想要安然渡过黄河，根本就不可能。”孙正反驳道。
这就是信息上存在差距了，到目前为止，李纲对陈家军的了解还是很局限，并不知道陈家军有无敌于世的水上力量。
黄河岔道太窄了，可以搭设浮桥强渡，限制了水军的发挥。换做黄河，他们就只能使用渡船，到时水军就能发挥出全部战力。
“除了这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纲没有追问陈家军的水军具体有多厉害，而是换了一个思路：“金军若是过了黄河岔道，表现出坚决的撤退意向，再想让西、南、东三个方向的勤王军追过河就有些难了。”
众人都明白，这里的难不是简单的难。
“这点，我倒是没有想到。”陈逊认同的点了点头，其实现在三个方向的勤王军敢来开封，就是因为看到了金军打算要撤退，否则他们可不敢冲到前面来。
在李纲看来。有金军在开封，勤王军和陈家军、勤王军之间才有同仇敌忾的前置条件。没有了金军，以现在开封无主的状态，必然会将东汉末年群雄讨董的发展脉络再现。
对比现在的开封和东汉末年的洛阳。
金军就若是那董卓，勤王军就像是十八路诸侯，而陈逊则好比那曹操。
区别只在于，金军手里没有了天子。而陈逊真心抗金，但不会像曹操一样孤军追上去。
董卓弃了洛阳，群雄屯兵不赶。金军弃了开封，这些勤王军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也不能让我们陈家军孤军支撑在封丘啊，以金军那不要命的打法，我们那么点人肯定撑不了多长时间。”孙正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走了就走了，反而相比金军，我认为这些勤王军更好打，到时候我们把封丘的兵力撤回开封死守，肯定能守的住。”
金军现在一没了马，二没了补给来源，三没了退路，已经成了被惹急的疯狗。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面对已经破釜沉舟的金军，陈家军压力非常的大。
且在孙正看来，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宋军打不过金军，金军打不过陈家军，那宋军自然就打不过陈家军。
第178章：概念
陈家军目前在开封有两万五千人，封丘有两万五千人，徐州还可以调六万兵力过来。十一万训练有素的精锐对上十倍兵力宋军，孙正都有信心守住开封城。
而勤王军的能战之兵可不会超过百万，没了金军，好些没有野心的勤王军直接就回家去了。
“并不是这么简单，宋军面对金军确实很弱，可是面对同是宋人的军队却会截然不同。”陈逊看着孙正摇了摇头。
宋国因为“陈桥兵变”、“杯酒释兵权”等历史事件，自立国以来，除了宋太祖，一直都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都督好见识。”李纲看着陈逊称赞道。在他看来，陈逊能够对宋国了解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称得上人中龙凤了。
可他不知道，陈逊是建立在后世人对历史的总结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方才会有这种结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岂不是没办法了？”孙正的脑子已经跟不上陈逊和李纲的节奏，直接放弃思考了。
对于孙正的“无赖”，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在意。
“都督，鄙人能否问您一个问题。”李纲抛下正在商谈的话题，开口对着陈逊问道。
“相公尽管问，知无不言。”陈逊应道，话说的很漂亮，至于是不是知无不言，还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都督为何要远赴千里，北上抗金？”这个问题问的很大，很直接。
陈逊不可能告诉李纲，他是看上了金人的马，北上盗马来了。虽然也有其他因素，但这个因素是陈逊刚开始选择北上的最主要因素。
“我认为，汉民族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之一。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其他优秀的民族，但我相信，汉民族不比任何一个民族差。他勤劳、文明、富于创造精神，不应该被其他民族肆意欺凌，所以我来了。”陈逊说出了他这一辈子加上一辈子最大义凛然的一句话。
也是他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都督所说汉民族是指？”李纲问道。
陈逊立即意识到，其实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明确的“汉族”概念。
若是他说“汉人”，或许李纲还能够理解。
秦朝末年，刘邦入关灭秦后，项羽封其在汉中一带，称“汉王”。
刘邦得天下后，便用其发迹之地的地名作为王朝名，称“汉朝”。
汉王朝统治中原百余年后，疆域广大，影响深远，声名播于海内外，周边民族渐渐习惯称中原人为“汉人”。因为汉王朝十分强大，辖下兵民又以勇武著称，匈奴人常称赞汉人为“好汉”。
到了现在，好汉一词仍然在民间广为流传和使用，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梁山好汉嘛。
还有“男子汉”、“庄稼汉”等词语，皆为这一意义。
不过汉人王朝的统治者阶层却不会这么称呼，他们会将朝代名加在“人”字前，作为汉人的称呼。
比如“晋人”、“唐人”、“宋人”等，和“金人”、“辽人”等共同使用。
后世历史记载，正式的汉民族之称始于金朝。
金王朝是第一个真正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掌权者为了便于区分，他们把其政权统治下的原宋人统称为“汉”人。
后来的元朝、清朝，因为其掌权民族都是异族，继承了金朝“汉人”这一称呼，最终在二十世纪初发展演变成了“汉族”。
“在我的认知中，使用共同的语言，在共同地域共同生活，有共同的文化，认同共同的历史，就可称为一个共同的民族。”陈逊回道：“显而易见，我们宋人使用同一语言、同一文字，认同春秋战国、秦、汉、唐等共同的历史，拥有共同的道德观、世界观、荣辱观，理应称为同一个民族”
“现在北边的金朝，金人称其治下说汉语、写汉字的人为汉人，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切合，也符合我们民族的发展历程。”
“汉朝可以说是我们民族历史上最为强大的朝代，就算在其王朝末期，都压制的周边异族不敢有任何异动。
“且西汉、东汉之后，历史上还出现了好些以“汉”命名的王朝，比如季汉、后汉、南汉、北汉等。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民族应该称之为：汉族。”
陈逊向在座的三人普及了一下自己浅薄的民族知识，不过这种言论，在这个时代，却显得非常的先进。
三人听得非常认真，就连门口的亲卫都听得入了神。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一个概念：“原来我们都是一个民族之人。”
“都督此言，真是…惊天动地！”李纲实在想不出来什么词来评价陈逊的思想境界。
原来，在勤王军和他还局限在一国、一姓的时候，陈逊已经升华到了更高的层次。
怪不得他作为宋国境内的“反贼”，会选择不远千里，北上至开封抗金，拯救他的“敌人”宋国。
李纲也终于理解，原来陈逊救得并不是赵家的宋国，而是汉民族的宋国。
在这一点上，陈逊的行为隐隐与李纲自己内心深处坚守的底线契合了起来。
“相公缪赞了，这只是我自己一家之言。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这么文明，为什么会让一个刚从奴隶社会进化而来的政权欺辱到这种程度。宋国国力如此的强盛，为何会被一个小小的金国侵略到了京都。”
“所以我来了，我想会一会金人，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陈逊说的自己都快被感动了，不禁心里“拷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内心深处本来就是这么伟大，只不过自己没有意识到。
“都督说的对，这次过来一看，那金人也不过如此，同样是肉眼凡胎，同样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一双眼睛一张嘴，刀砍了会流血，头掉了会死。”对于陈逊的一番言论，孙正倒是没有感觉到多震惊。不仅因为这类言论，陈逊在学堂里已经讲过许多次，平时也经常给身边的人灌输同类言论。
还因为在他的心中，陈逊本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不管他说出什么惊世言论，都是合理的，都是正确的。
第179章：虎躯一震
李纲得到了比自己预想中最好的答案，还要出人预料的好答案，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拿出的筹码有些不足了。
“都督，我会全力联络城外的勤王军，争取让他们一致对外，不过需要您的支持。”李纲这一次称呼都督比前几次显得真诚了许多。
这么直接的上“礼物”倒是让陈逊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好像还没有给好处吧？
李纲也没有和自己谈条件啊！？
怎么就直接“投诚”了？
这话绝对算是投诚了吧，地位摆的跟自己的下属一样。
陈逊不禁怀疑，难道自己在系统加持之下也有了王霸之气？能够虎躯一震，英雄拜服？
要不是李纲和李若水还在这里，陈逊都想进屋拿镜子照一照自己，看看自己的气质是不是真的与之前不同了。
脑海中思绪飞扬，不妨碍陈逊嘴上应承：“万分感谢，相公若是真能做成此事，无论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我所需之物无他，为钱财尔。”李纲紧接着解释道：“战马、武器和装备，我们都不能给勤王军提供，否则他们的战力提升，难免心生非分之想。”
“粮草，若是他们不够了求过来，也只需保障他们三五日之用，这样就能保证我们陈家军的主导地位。”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用钱财将那些勤王军军将喂饱，自然能够让他们放弃开封城。”
“开封城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十有**也都不是各自势力的主人，所以没有必须攻占开封城的理由，金人撤退，他们围上来，无非只是求利。”
见其他人听自己说话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李纲最后补充了一句：“开封太富了，金军在次搜刮了半年又带不走，这么多钱财，是个人都会眼红，有点能力的就会想咬一口。”
“先生看的真透彻！”陈逊听得心悦诚服。
他之前还以为这些勤王军就像是三国时代的那些诸侯，都想要争霸天下。经李纲这么一分析，原来“诸侯王”都窝在老家没有过来，只是派了手下将领过来勤王。
而宋国还没彻底灭亡，这些将领也都是三心二意，只要能够用利益打动他们，自然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就是不知道，陈家军有没有这么多钱财。”李纲问道。
“现在没有，但可以有。”陈逊回道，这时，他想起了裴仁之前的汇报：“让裴仁过来议事。”
有了李纲的投诚，四人的聊天氛围融洽了许多，李纲借机问了一些陈家军和军政府的情况，陈逊和孙正两人轮换着向两人进行大致的介绍。
其他都还好，得知军政府在施行《土地法》时，李纲面上显得非常精彩。
很明显，他已经能够确认，陈家军就是一伙坚定的反贼，而且还是一伙有组织、有纲领、有钱、有粮、有兵、有地盘的反贼。
宋廷之前是绝对的疏忽大意了，认为陈家军就是一伙屑小之徒，让陈家军完全成长了起来。凭借目前宋廷的状态，想要剿灭陈家军简直是痴心妄想。
心中暗道一声侥幸，自己现在算是上了船，否则自己肯定会跟宋庭一起沉下去。
更是侥幸，陈家军没有趁着开封之战在广南路大肆扩展地盘，否则现在河北的汉人肯定被金人蹂躏的不成样子，宋国南边半壁江山又陷入烽火之中，这世道，直接就进入到了大乱之境。
李纲在心中暗下决心，之后要找机会劝说陈逊，应该先收复河北诸路，让金军不敢南下，然后借助马军优势，自上而下，由北向南，统一南北。
只有这样，方可最大限度的减少战乱对汉人造成的伤害。
“都督，您找我。”裴仁走进来，打断了众人的闲聊。
“这位是李纲，就不用我给你细细介绍了吧？”陈逊手掌平展，指着李纲向裴仁介绍道。
“李相公，久仰大名！”裴仁想着李纲行了一礼：“鄙人姓裴名仁”
陈逊没有向裴仁介绍李纲目前的立场，裴仁也不好细说自己的工作，只是简单报了姓名。
“客气！客气！”李纲拱手还礼。
“让你过来，是打算与你在确认一下开封内城财物的存储点，我们近期很快就会需要用到大量的银钱。”陈逊开口将话题拉入了正轨。
“我正想向您汇报，这批财物必须尽快运出来了，张叔夜已经开始让手下在城内大肆搜寻，藏不了多长时间了。”裴仁说完从袖兜中取出一张纸，摊开在桌子上。
陈逊能够直接问，裴仁也就理解李纲已经算是自己人了。
不再遮掩。
“比较贵重的财物目前分开藏匿在景灵东宫、相国寺、延福宫、浚仪街、马行街五处地方，其中金银主要藏在延福宫。”
“张家军对城门和水门盘查的很严，只允许人员、生活物资出入，贵重财物则只许进不许出，想悄悄的运出来，一时间还做不到。”
之前张家军入城与城中金军作战的时候，裴仁直接领着自己的人大肆搜集城中财物。因为之前有调查，有目的的搜集，速度很快，赶在张家军反应过来之前搜集了大量财物藏匿了起来。
其中，以皇城里的金银最多。刚开始皇城里还有金军，待大乱的时候，时间已经紧迫，只能先将金银运到皇城后方的延福宫，沉到到了人工湖里。
要想运出来还得先打捞，根本就不可能悄悄的完成。
“大概有多少？”陈逊问道。
“没法统计，只能大概预估，价值差不多在一千万两至三千万两银之间。”裴仁回道：“当时我们还是吃亏在人手不足上，否则肯定能够搜集更多。”
众人都被这个巨大的数字震惊道，可裴仁接下来却说出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数字：“我估计张家军最后搜集的更多，肯定在三千万两银以上。”
“我滴娘啊，这得是多少钱啊！！”孙正惊的都爆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