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到底是谁傻!!!
高长乐葱白似的指尖有些微凉,触碰到李劭那常年习武做工留下茧子的大手的时候,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倏地袭上了李劭的心头,让李劭下意识的身体僵硬,竟忘记了应当立即将手从高长乐的掌心抽出,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朱和朱玉已经出了寝殿。
“公主殿下……”
李劭不解的看着高长乐,想要抽出手,奈何高长乐却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
今日的事情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了,高长乐便是有事,也是应当去朝阳殿见曹昭华最后一面,李劭想不到高长乐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自己去做。
在李劭拧眉疑惑之间,高长乐已经将李劭那翻下的袖口重新卷起,看着太医草草包扎好的伤口不禁蹙起了眉头。
李劭想也没想,想要将伤口收起来,却不想高长乐陡然抬眸之间,目光晶亮的看着自己,“疼不疼?”
疼……不疼?
这是高长乐前世就想要问李劭的话。
可惜当时的高长乐太过骄傲,她和李劭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基础,这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如今总算是有了机会说出来,高长乐只觉得身心轻松,口中还不自觉的呢喃着,“怎么会有人这么傻,竟然肯为了别人拿火烧自己。”
李劭,“……”
高长乐自问,她做不到。
她是个很自私的人,从来都是凡事只想着自己,她不懂的该如何提别人奉献,更不想去懂。
在她这么多年所受到的教养中,她在知道自己是个身份尊贵的嫡出公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她身边的宫人和奴才都是理所应当照顾她,服侍她的,不管宫人们做什么,都是她们的本分,便是替高长乐去死,那也那些宫人们的荣幸。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下,让高长乐不知道什么叫感恩,不是每个人都亏欠给她的,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的事情。
高长乐表情凝重的看着李劭。
小声嘟囔着,费解的话却是让李劭心中的悸动瞬间消失。
原本听到高长乐在问疼不疼的时候,李劭还是微微有些感动的,可是谁想到,高长乐竟然马上就来了一句,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
到底……
是谁傻?!
“奴才不疼的,这本就是该奴才替公主做的事情,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李劭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避开高长乐清澈的目光,拱了拱手,“公主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
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好像是李劭在不想和高长乐接触一般。
李劭略微沉吟片刻,便又复而开口解释道,“夜深了,各宫已经安歇,公主今晚受了不少的惊吓,应当是好好休息才是。”
“谁说本宫没其他要紧事?!”
高长乐脸上的纠结不再,顷刻之间眼眸目光凌厉起来,不知道从哪升起的一股醋味儿,平白的让李劭觉得无奈。
“为何本宫与你约好了时间,你却回来的晚了?”
高长乐转身潇洒的坐在上首,绣着暗纹裙摆荡起涟漪,弯弯的柳眉上挑,大有一番兴师问罪之架势,不安分的纤细手指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上敲打。
李劭救了自己是救了自己,这份恩情高长乐承了,可是……明明是约定好的时间,为何李劭回来的晚了,并且……高长乐还在长乐殿看到了……高长欢?
这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今日长乐殿的事情这般紧急,稍一不慎自己的小命也要赔进去,可李劭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和他的小相好你侬我侬?!?
前世李贵嫔过世之后,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相继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公主,倒也是老实巴交的很是本分,高长乐对这个公主一向没什么印象,更没什么接触,还是从李劭要迎娶这位公主为妻的时候,高长乐才猛然的想起宫中还有这么个人儿来。
当时的李劭已经成了东厂督主,又身兼司礼监大太监一职,权倾朝野,手段凌厉。
太监娶妻乃是奇事,即便前朝也曾有过很多位高权重的太监取过妻妾,但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像李劭这般大肆张扬搬到台面上的,还是不多的。
当然,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倒也没什么人敢说李劭的不对,何况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罪臣之后,能嫁给权势滔天的李劭,未免不是一个好出处。
可高长乐不愿意。
那门亲事,被高长乐搅黄了。
不只是搅黄了,高长乐还以为了和临国姜国世代友好为借口,将高长欢当做了和亲的公主远嫁边疆。
是。
高长乐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很是霸道不讲道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高长乐有时候在想,李劭后来想要尚自己为对食,是不是就是为了替高长欢报仇?
可是高长乐就是受不了李劭居然有一天也要迎娶别的女人进门的消息,他在前朝和自己针锋相对,处处为难,结果却自己在后宫之中不作声响的和高长欢定情,两人要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被人背叛了一般。
高长乐以为是李劭后来有了权势之后,才和高长欢有了感情。
不想两个人竟然是在这般年幼之时便已经相识?
或者要更进一步?!
高长乐只是想想便觉得烦躁。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两人有什么机会相识的?!
她不是没调查过李劭的背景。
毕竟李这个字太过显眼,曾经的贵嫔便是李氏……曾经的司徒也是姓李,李劭这般才华出众,又手段高超,定然出身不凡,哪怕种种证明来看李劭只是个平凡的农家子,可是打死高长乐,高长乐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奈何他瞒的滴水不漏,便只能是留下来一个姓氏让人怀疑,却找不到半点和李家有关系的证明。
但是现在来看……
高长欢?
李贵嫔?
李劭?
可能没那么简单。
李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云淡风轻的回答,“皇上多问了奴才几句话,所以回来的时间便耽搁了几分。”
皇上多问了几句话?
高长乐撇撇嘴,她才不信。
分明是和高长欢说话,这才会耽搁了时间的!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高长乐的眸光不由得暗了几分,沉眸之间嫣红的唇角已经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似不经意间的问道,“哎李劭。”
“长欢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李劭怪异的眼神看着高长乐,“奴才不懂公主的意思?”
“没和你说什么吗?”
“我还当是你李大总管因为佳人相约,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呢!”
高长乐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底目光潋滟,可却并不甘心,“说说呗,什么好事也说出来让本宫高兴高兴?”
李劭,“……”
这是个死胡同。
李劭怎么回答都是不对。
说与不说都是注定和认识高长欢撇不清关系的。
是谁说的大公主心思单纯,只是生性有些刁蛮不好相处,这分明是……工于心计啊!
在此之间,李劭已经见识过不少高长乐的厉害之处了,今晚……更为记忆犹新,李劭同样薄薄的唇角抿起一抹弧度,“奴才实在是不懂公主殿下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手臂上的伤势微微作痛,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准许奴才回去休息?”
听闻李劭说自己的伤口疼。
高长乐眼中的戏虐消失不见,略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劭,“很疼吗?”
她竟忘了这个茬儿。
本来将李劭留下来也是想要替李劭仔细的重新包扎一下伤口的,傍晚的时候人多眼杂,那张太医匆忙而来,又因为李劭的身份只是个总管而没多上心,看着便是敷衍,要不是高长乐当时还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怕是当时就将张太医推开,亲自给李劭包扎了。
“要不然将那些药粉先用冷水洗掉,伤口处会好受一些,本宫这便唤朱涵和朱玉去准备。”高长乐从红漆木椅上起身,神色匆匆的便想要朝着寝殿外面走去,前世她因为亲眼见到李劭受伤,伤口严重的程度,曾经特意询问说太医,那些太医说,被烧伤用冷水清洗伤口会减少灼痛感,只是不能一直用冷水浸泡,怕时间久了也是会失效果的。
可不想……这一次竟然是李劭主动伸出手来将高长乐急匆匆的身影拉住。
“对不起。”
“下一次不会再晚了。”
李劭身影修长,背脊挺直,清澈的眼睛亦是在看着高长乐忠诚的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琉璃的光芒,笑容中更颇有几分风流少年的味道,刀削一般的薄唇轻轻起开,缓慢却坚定的吐出这么两句话,没由来的,让高长乐的耳根微红,好像有火在烧着一般。
须臾,高长乐回过神儿来,看着李劭那隐忍着笑意的眸子微微有些怒意,“李劭你放肆!”
“你竟然欺骗本宫!”
高长乐挣脱开了李劭的束缚,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寝殿,却是将自己的头埋在锦被中,耳朵似乎更红了,红到了脸颊,那似雪的脸蛋上也飘起了两抹红晕。
“王八蛋!”
高长乐拢共就会骂这么一句。
还是当初见周国太子的时候,从周浩的口中听到的,当时高长乐便觉得这句话莫名有些……说起来很爽快。
如今自己亲自说,似乎更加痛快了!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独自一人留在寝殿中的李劭摇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或喜或忧,来的这般没有征兆。
高长乐已经回了寝殿,李劭便没有再留下的道理,除了正殿,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就寝休息。
高长乐却猛然的回过神儿来。
她怎么……
把正事儿给忘记了!?
曹淑影才刚刚解决完,此时怕正是被压着用白绫自尽呢。
她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让曹淑影死了!
高长乐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和发髻,急匆匆的喊着,“朱……朱……”
“去朝云殿!”
朝云殿此时偏殿灭了灯火,唯独正殿是亮着光亮的。
刚刚搜过宫。
李劭已经带人将寝殿内所有本该属于长乐殿的珍宝系数搬走,剩下的宫殿便显得有些突兀空荡。
曹淑影身上的昭华服饰已经被人扒了下去,身上只着着月白色的里衣,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又落魄,“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本宫不会承认!”
“皇上,本宫要去见皇上!”
“你们放开本宫!”
高长雪挣脱开了喜鹊几个丫头的束缚,跑回了朝云殿,回来的时候便瞧着一群宫人压着曹淑影,红漆横梁上一条白绫看起来有些胆战心惊。
“母妃……”
“让开,你们让开!”
“母妃……”
高长雪泣不成声的挤开众人,扑在了曹淑影的怀中,“母妃。”
“长雪……长雪……”曹淑影亦是紧紧的抱着高长雪,任由身旁的宫人如此拉扯,也终究是没能让母女两个人分离。
奉旨处置曹淑影的太监刘全冷眼盯着这两个昔日风光,一朝落魄的一堆母女,盯着公鸭嗓的冷笑道,“五公主,曹氏的罪名已定,这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们也是奉旨行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奴才们,否则怕是到皇上的面前交不了差,就连公主您也是要受到牵连!”
“老奴在这里奉劝公主一句,还是莫要再沾染上关系为好,如今您还是公主,皇上的女儿,可您的母亲却已经不再是皇上跟前的宠妃。”
刘全眯了眯眼睛,声音嬉笑道,“您的母亲可真是胆子大啊,连皇上最爱的皇后也敢动手陷害,要奴才说,只是刺死您的母亲,没有牵连九族和您,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公主您还是别给自己个儿找麻烦了!”
“直接让奴才办差吧!”
刘全嬉笑声音落下,便使了眼色给四周的宫人,“你们都是聋子还是瞎子,干看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的!”
“是!”
宫人应下,便上前不顾高长雪阻拦,硬生生的要将母女两人分开。
第六十一章:开门啊!快点开门啊!
“长雪,你们不能把我的长雪带走。”
曹淑影情绪激动,高长雪亦是紧紧的抱着曹淑影,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即便在落魄之时却也没有过伏地恳求的姿态,“不,你们敢!”
“我母妃没有做过,她没有害过皇后娘娘,她是有罪,但罪不至死!”
“父皇!”
“我要见父皇!”
高长雪豁出去性命安危的护着曹淑影,一时之间倒是让这些宫人有些束手无策,到底还是公主,嘉元帝又只字片语都未提到过处罚高长雪,他们这些人不敢揣测嘉元帝的心思,便因为害怕伤了高长雪而处处受到了限制。
朝阳殿的宫人们已经尽数被发落,阖宫寝殿空落落的,除却方才高长雪带来的两个贴身宫女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人。
高长雪不甘心的咬着唇,“父皇只是说了要赐白绫,却并未说该如何处置,公公便是再着急,也不会差这一时半刻,若是我能劝说父皇改变主意呢,我母妃到底还是昭华,父皇只说刺死却并未夺去母妃的封号,卖给昭华娘娘一个人情,对公公也是有着好处的,即便我没能让父皇改变心意,于公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刘全眉心紧蹙在原地,看着蜀锦绣花鸟屏风后面的人影晃动,面露犹豫。
可高长雪却趁着刘全分神思考之时,带着曹淑影和宫人挤开了前来行刑的宫人,直接朝着对面的寝殿奔了过去,待刘全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之时,身边的宫女已经将刘全等人的房门落了锁。
刘全回过神儿来之后明白他这是被高长雪给摆了一道。
嘿呦喂,这小公主年纪不大,点子到很多啊!
竟然敢这般堂而皇之的锁住皇上派遣过来的办差的宫人?刘全白了旁边几个同样懵逼的小太监,狠狠的敲打了他们的脑袋几下,他上了年纪了反应跟不上,可是其他的小太监都是正年轻机灵的时候,竟然也不如高长雪反应的快。
“小王八羔子,你们几个养着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想什么呢!”
“敲门啊!”
刘全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么几句话,而身旁的两个被敲打了脑袋的小太监则是很委屈的抱着头,乖乖听话的到了房门前,努力的敲打着房门,
“哎我说五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呢!”
“开门!”
“快点开门啊!”
“皇上还等着奴才去回话呢!五公主,您不能这样啊!”
高长雪无视着那些太监们的尖叫声,只是将慌了神的曹淑影安置在另一间寝殿之中,并且还冷静的吩咐着身边的宫女好生的照顾她,“红玉,红药,你们好好的看着我母妃,另外再将这房门给锁上,不管是谁过来,都不要开门,等着我回来!”
“是,公主!”
红药和红玉点了点头。
高长雪轻轻的拍了拍曹淑影的背后,柔声安慰道,“母妃,您在这里等女儿回来,不管外面如何,您千万别出去。”
不想高长雪转身之际,却突然被浑身发抖的曹淑影给紧紧的握住了手,“长雪,别走。”
曹淑影方才是真的被吓怕了。
要不是高长雪回来的及时,怕是那白绫早已经勒断了自己的呼吸,窒息伴随着浓浓的死亡气息,让曹淑影眼泪直流却是哭不出声来,“长雪,别离开母妃,你别走……”
高长雪眼角有些湿润的看着这般失魂落魄的曹淑影,早先便已经告诉过曹淑影很多次了,不要在高长乐的身边打主意,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于良心上都是会不安的,可是曹淑影却不听。
如今……
如今事到临头,曹淑影被罚也是怪不得旁人的,可是曹淑影却不该死。
高长雪执意松开了曹淑影的手,笃定的说道,“母妃,长雪一定要去,否则母妃便一定要死了。”
事情是该是有转圜的时候的,即便皇上不答应,她也有办法让别人开口求情。
“长雪……”
“那你一定要回来啊,母妃在这里等着你……”
曹淑影依依不舍的拉着高长雪的手,明白高长雪现在就是她的希望,想要活命便一定要让高长雪离开才行,可是曹淑影总容易生出一中错觉,好像高长雪离开之后,母女二人便再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便成了永别。
“母妃,等着长雪回来。”
高长雪稍稍将曹淑影安慰一番便匆匆的出了朝阳殿,直直的朝着御书房奔了去。
宋生看着面带急色的高长雪略微有些愧疚,但依旧没有冷眼看人,“五公主,并非是奴才不帮五公主同传,只是皇上的的确确是下了命令的,此时此刻不想见任何人,有着这个吩咐在先,便是奴才有着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奴才真的不骗你,您还是早些回去,或许还能和昭华娘娘多说几句话,见最后一面……”
宋生不由得有些感慨。
那样的母亲,却能教养出来高长雪这般性格骄傲,出尘脱俗的女儿,也算是曹淑影的造化了。
平日里五公主性情温和敦厚,对待旁人也皆是宠不骄,罚不燥,宋生也便说了几分真心话,“元后娘娘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昭华娘娘想不开动了手脚害了元后娘娘的性命,那如同是在皇上的心尖上动刀一般,再者……皇上的处置并不算重,还是念了情分的,否则,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被谢公府知道了,您觉得您和曹家的人还有命活着吗!”
嘉元帝属实是顾念着父女情分的,便是赐死曹昭华,也都未曾斥责过五公主半分,更没有提到要处罚五公主,这便行了。
不然……今日的事情要是闹大,被谢公府的人知道了他们家出的皇后娘娘不是难产而亡,而是被人害死,那还得了,怕是闹翻了天,也势必会让曹家和高长雪鸡犬不宁。
谢氏一族的地位,可并不是摆设。
嘉元帝这般雷厉风行,也是为了给谢公府一个交代,堵住谢公府的嘴。
曹淑影一死,人死如灯灭,谢公府便是心中再不甘心,也没有发作的借口了!
高长雪咬着唇,红着眼睛的看着宋生,“宋总管,父皇这里当真是不成吗?”
“当真不成的。”
宋生不可轻闻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就知道五公主会来求情,人根本就不在御书房,而是暗地里去了元后娘娘生前所住着的暖阳殿中的,皇上至此……态度已经很是明显,若是高长雪再百般纠缠,怕是会惹的皇上的迁怒,也会落了在皇上心中的好印象了。
曹淑影也不知是怎么修来的福气,能养出高长雪这样好的女儿,可对于高长雪来说,怕是祸事了。
“多谢宋总管了。”
高长雪忍着眼眶中就要掉落下来的清泪,同宋生颔首之间,便又转身向着漆黑的夜色中奔去。
宫道绵长看不见尽头,青砖踩在脚下略有些坚硬,高长雪顾不得脚下的疼痛,直直的朝着元福宫奔去,后宫之中主事的人是宁夫人,听闻宁夫人宽厚大量,若是宁夫人肯愿意替她母妃说话求个情,便是打入冷宫,也总是要比被赐死好。
明明仿佛昨日还是盛夏,转眼今夜便隐隐有了初秋的寒凉。
高长雪身影单薄的在夜色中狂奔,可却始料未及元福宫的大门紧闭,竟是半分都容不得人开口。
“宁夫人!”
“宁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帮我母妃向父皇求情,饶了我母妃一命吧。”
“宁夫人!求求您了!”
高长雪在那厚重的朱漆宫门前敲打,可是里面却安静的可怕,半分回应都没有。
“夫人,要不要开门?”
喜鹊试探性的看着宁晚秋,小声询问道,“夜里寂静,怕五公主这般哭诉敲打着宫门,势必会让其他的嫔妃听见的。”
不想那原本正慈爱的眼神哄着十皇子的宁晚秋却是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开门?”
“开门之后你去替她向皇上求情?饶了曹氏一命?”
宁晚秋并未动怒,可这声音却是冷的让人发寒,喜鹊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是奴婢思虑的不周全。”
“起来吧。”
宁晚秋不动痕迹的收回眸底的寒意,笑盈盈的看着小脸胖乎乎的十皇子,“就由着她在那敲吧,敲不开也自然会离开的。”
“这事情和咱们可是没有半点的关系,咱们便没有必要替她惹了那晦气。”
宁晚秋笑容恬静温婉,她出身名门,自小便是受着良好的教养长大的,有着闺阁小姐一切的优点,更是有着深沉的心机和城府,仿佛就像是天生活在后宫的女人一般培养出来的。
至于宁晚秋所说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喜鹊是亲眼见识过的。
也是相信的。
的确是和宁晚秋没有半点的关系。
正是因为和宁晚秋没有半点关系,才更加让喜鹊害怕……
高长雪在初秋的夜晚中一点点的绝望,宫里面最有说话分量的两个人都对自己避之不见,难道她的母妃当真是没救了吗?
即便是暂时的锁住的前去办差的刘全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明日曹淑影还是要死……
眼见着面前的朱漆宫门并没有丝毫的打开的意思,高长雪颓然的一点点蹲在地上,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再度响起一个人的身影,倘若……
倘若高长乐说愿意放过曹淑影,那么曹淑影也可以不必死的。
仿佛重新找到了希望一般,高长雪匆促的抹掉了自己脸颊上出来的泪痕,随后从地上起身,改为奔去长乐殿。
不想,到了长乐殿之后,依旧吃了闭门羹。
李劭眉心紧蹙,身上的衣裳有些松散,显然是已经就寝入睡,听到了声响之后便匆匆披上衣服出了寝殿的,身为长乐殿总管,不管是谁想要见高长乐,总是要李劭先来处理的。
“五公主?”
李劭疑惑的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高长雪,之前曹淑影是经常来讨好高长乐的,可是高长乐和高长雪之间却是没有半点往来,这个时候,来长乐殿,怕多半是为了曹昭华的事情吧。
可曹昭华和大公主之间,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今晚的事情更是少不了高长乐的推波助澜,高长雪这一趟来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出了长乐殿,各宫嫔妃都回去了自己的寝殿。
夜色浓稠,仿佛像一砚台一般,深沉的化不开。
齐正喜脚步有些慌张急促,眼神之间更是有所躲闪,从长乐殿出来之时,便一直都在魂不守舍,甚至……连回自己的迎春殿的路,都走错了……方才要不是木帛出言提醒,怕是齐正喜就要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般情况属实有些不正常,换成往日,长乐殿出了那样的大事,怕是齐正喜是最高兴看热闹的那个,早就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了,甚至连带着那曹昭华全家也要被齐昭仪给问候个遍。
如今,竟然如此安静。
木帛不解的看着齐正喜,“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为何这般慌张呢?”
啪!
齐正喜眸光陡然变得凌厉,扬手便是在木帛的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慌张?”
“谁说本宫慌张了!”
“贱人!你放肆!”
木帛被打的有些茫然,回过神儿来之时已经是红着眼眶的看着齐正喜,声音委屈,“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妄自揣测娘娘了!”
“奴婢只是见娘娘走错了路,想要提醒娘娘一声的。
齐正喜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看着四周的宫道,她的迎春殿是在西面,自己却是不自觉的向着东路方向走去的,“你起来。”
“本宫没有慌张,本宫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这才乱了神。”
木帛告了声谢,从地上起身,齐正喜却早已经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木帛却是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目光怨怼的看着齐正喜,那锐利的眸光在黑夜中好像毒蛇一般,将齐正喜吞噬过去,可惜……齐正喜并未瞧见。
第六十二章:没完了?
“李总管,劳烦您帮忙向大公主通传一声,我想要见大公主。”高长雪风尘仆仆,鬓上的朱钗因为脚步急促而有些散乱,就连呼吸的气息也是急促的,“让我见见大公主好吗?”
李劭垂眸,看着高长雪的眸光略有些无奈,不可轻闻的叹了一口气,“五公主,大公主已经歇了。”
这般彻夜前来,高长雪定然是为了曹淑影的事情来求高长乐。
他明白这种家人落难自己被牵连的感觉,对高长雪的心情也是多了几分理解,可即便是自己心中再焦急,一些注定了的事情是改不了的,高长乐会不会见高长雪李劭不知道,高长乐会不会卖给高长雪一个面子李劭也不知道,但李劭可以肯定的是,高长乐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曹淑影。
放过那个……一直仗着疼爱高长乐的名头,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在高长乐身上讨得好处的曹淑影。
更不会放过那个……陷害了她母后的曹淑影。
李劭的眸光有些黯然,他入宫之时元后正身怀有孕,他是见过谢娴音的风貌的,当时谢娴音腹部高高隆起,高长乐个子不高,还未到谢娴音隆起的腹部,她便踮起脚,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耳朵贴在谢娴音的腹部上,好像真的能听懂腹中孩子的胎动一般,脸上笑容明媚,而谢娴音也垂眸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
是他印象中最温婉善良的皇后了。
那时候的高长乐还没有三年后这般偏执和刁蛮,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公主。
略有些交集之后便再无相见,可惜当时他的年纪太小,还不适合锋芒毕露,只能匿身在清凉殿,用着终日劳累换作安稳的代价,也是好事,便是日日夜里读书习武也不曾被人发觉。
后来他正为师傅的过世而悲伤,不想连前殿后宫的元后谢娴音也难产身亡。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李劭不好言语,总归是没有亲身经历,也没有所见所闻,没有办法判断,后来即便是调查,也是时间不足。
但李劭可以笃定的事情就是,曹淑影或许不是全部主谋,但她的身上也是有着一定该死的过错的,否则,事情不会到了如此程度,高长乐更不会不动声色的对曹淑影下了狠手。
而这点,高长乐是心知肚明的。
李劭对高长乐有了改观,还是在高长乐日日嚷着要亲自下厨开始,旁人只道一向说风就是雨的大公主又心血来潮了,可是只有李劭知道高长乐的认真。
她说她的刀工可能这辈子都学不好了,那便在味道上下功夫。
细碎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桕打在她的脸上,似乎能瞧见她脸颊上金色的小绒毛,绝美倾城的那张脸上满是凝重,看的李劭的心莫名偷了一拍,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李劭知道,高长乐并非是传言那般胸无半点城府。
可能是她之前一直都是在假装,也可能她是后来幡然醒悟,她一直都沉默的在准备着,不动声色的便扳倒了曹淑影。
李劭甚至在高长乐的身上,看到了些许为君者的雷厉风行。
正是因为如此,这般存在的人,谈何能放过曹昭华?
李劭能对高长雪说的也只有大公主歇息了的这一句话,言尽于此,剩下的便是要高长雪自己知难而退了。
可不想高长雪却是摇头。
“我明白我母妃做了对不起大公主的事情和自己的处境,没有立场来求大公主。”
“可是我总是想要试试。”
“那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最疼爱我的人,我不想失去她。”
高长雪身姿挺拔,目光清冽中更带着几分倔强,李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公主现在不在寝殿,你若现在脚程快些,许是还能见到。”
不在寝殿……
若是脚程快一些,许是还能见到……
高长雪愣在原地,怔怔的想着李劭的话,随后……猛然惊觉过来,李劭的意思是……高长乐去了朝阳殿了!?
“多谢!”
来不及多说,高长雪便拎着裙摆向着朝阳殿奔去。
“公主,咱们可要现在就进去?”
朱试探着向着朝阳殿内张望,曹昭华被问罪赐了白绫,阖宫寝殿的宫人也系数被打入了清凉殿为奴,此时空旷的有些可怕,也不知道那曹昭华行刑没有,若是没行刑还好……
若是行刑了……
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略微有些害怕。
高长乐却拧眉。
“放轻脚步,小心着点,看看朝阳殿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在。”
她刻意在曹淑影被定罪押回到朝阳殿的时候晚来一阵子,就是想等,看有谁会按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想要来见见曹淑影。
江采薇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她母后过世并非是难产,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那可以让她母后大出血的香囊是曹淑影亲手绣的,可从生产之中从稳婆到太医到阖宫的宫人,数目不是少数,凭借当时曹淑影的身份,只是个不受宠的良人,是断然做不到如此效果的。
她的背后,有其他的人在利用她。
可却不确定到底是谁。
前世的时候,高长乐不知道谢娴音过世另有隐情,只当她是真的难产,又对江采薇嗤之以鼻,听信曹淑影的话,导致后来曹淑影大权尽握,而时间相隔又太久,已经查不到了。
高长乐的心中只能是揣着疑惑。
宫中拢共有身份有地位的嫔妃无外乎是那么几个。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总是要有个说法的,这会儿谁心虚,便是谁了!
“好!”
“奴婢明白!”
朱蹑手蹑脚的朝着朝阳殿靠近,高长乐亦是放低了脚步的跟在了朱的身后,主仆二人刚打算踏入大门听听动静的时候,绵长曲折的宫道上却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白淑媛和梁修容带着孙容华向着朝阳殿走来不说,另一边高长雪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高长乐眉心紧拧,目光跟着沉了几分。
朱低声的问着高长乐,“公主,这可怎么办?”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着实出了高长乐的意外。
朝阳殿现在应当是宫中最忌讳的地方,这些人不好好的回自己的寝殿,没事儿来凑什么热闹?
同样心中的弦紧绷着的,还有高长雪。
可眼下曹淑影情况危急,也便顾不得这么多了。
片刻之间,高长雪已经到了高长乐的面前,重重的跪在了高长乐的面前。
自从曹淑影得宠之后,高长雪这个五公主在后宫之中也是颇为受关注的,她的性子宫里上下也都清楚。
一向高傲的高长雪,从前哪怕曹淑影再怎么巴结高长乐,也从不主动来招惹高长乐,如今竟然是……跪在了高长乐的面前?!
白淑媛略微挑着眉,宛若没瞧见跪着的高长雪一般,只是上前笑脸同高长乐搭讪,“呦,大公主,您今日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吧,怎么没有在长乐殿好好的休息,来朝阳殿沾这个晦气做什么?!”
孙容华则是在旁偷笑着配合,还不忘记白了一眼高长雪,眸光中满是轻蔑,“可不是啊大公主,您身份尊贵,从前您被人给欺骗了,如今她也算得了报应了,这样眼皮子浅又心思狠毒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多接触的,您啊,还是当从前的亲近就当是喂了狗吧。”
“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梁修容亦是在身边低笑。
嬉笑嘲讽的声音肆虐的在耳边响起。
高长雪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去看高长乐脸上的表情,更不想去看一旁的白淑媛等人,只是声音哽咽的向着高长乐说道,“大……皇姐……能不能饶了我母妃一命?”
厚重的朱漆宫门在前,只差了一步便是可以进入到寝殿看个究竟,可眼前的这些人……
高长乐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似认命一般,到底还是对方技高一筹,派这么多人过来做遮掩,便是急着进到寝殿怕也是瞧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这般想着,随后,高长乐目光也是在众人的惊讶之下落在地上的高长雪的身上。
没有像白淑媛她们一样嬉笑嘲讽,更没有打骂怪罪,相反,高长乐还很神色淡然,更是微微俯身,去搀扶在地上跪着的高长雪,“你先起来。”
白淑媛脸上的笑容不见,有些疑惑的看着高长乐,而孙容华和梁修容亦是错愕的看着高长乐,嘴角的笑容就这般僵硬在脸上,瞪大的双眸好像是见了鬼一般。
高长乐这是被气糊涂了?
还是这两年的功夫就被曹淑影养的傻透了?
曹淑影害的可是高长乐的亲生母亲啊!高长乐后知后觉这么多年也就罢了,竟然不生气?
可能真的是被曹淑影给养傻了吧!
无视其他人的惊讶,高长雪摇摇头,期盼的眼神看着高长乐,“大皇姐,父皇和宁夫人避之不见,如今只有你开口说话我的母后才会有活下去的生机,我知道她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她对你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
“求求您发发善心宽恕她吧,她真的知道错了,只是因为幼年时期家境太过贫寒,才会对你寝殿里面的珍贵东西上了心。”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
人多高长雪不方便开口。
曹淑影没有杀害谢娴音,她这个做女儿的知道的。
可高长乐还未说话,孙容华便回过神来,讥笑着的看着高长雪,冷言冷语道,“五公主,您怎么也开始这般的没脸没皮起来。”
“曹氏对大公主好?”
“哪好了?”
“是对大公主说几句好话就算是好吗?然后背地里暗度陈仓的将大公主寝殿的宝贝都占为己有,甚至连过世的皇后娘娘给大公主所留下来的嫁妆也都被私吞了!”
梁修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高长雪,“就是。”
“五公主你年纪小,曹氏犯下的错谁也不敢说和您有没有关系,只是还请您心中有点数,别到了最后连脸面都不要了,你有什么资格来……”
啪!
梁修容还未说完话,便被高长乐迎面一巴掌直接扇在了脸上,剩下的话也是在唇边戛然而止。
白淑媛和孙容华齐齐变了脸色,惊恐的眼神看着高长乐,更是被高长乐那厉眸的目光看的背后发怵,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应。
“没完了?”
高长乐眼睑微抬,眸若冰霜,清冷的声音在这孤寂的黑夜之中尤为清晰,“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本宫的面前说三道四,冷嘲热讽?”
梁修容被打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着高长乐的眼神更是满是怨怼,若非孙容华拉着,怕是大有一番要和高长乐动起手来的架势?
“大公主,您凭什么打臣妾?”
“臣妾做错了什么?”
“臣妾到底也算是您的庶母,您就不怕皇上责怪你以下犯上!”
高长乐忍不住嗤笑,勾唇之间眸光幽深,更不自觉的散发出几分威严,“你去。”
“到父皇的面前,前因后果都不必说,就说本宫打你了,让父皇处置本宫。”
“本宫拦着你了?”
“你若不敢,本宫可以带着你去。”
笑话。
到嘉元帝的面前说高长乐的不是?
下场只有被责罚。
在嘉元帝的心中,高长乐没错,高长乐便是真的有错,也只能是他来说错了,由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何况……
何况曹淑影的确是被处置,可高长雪还由不得一个小小的修容来说三道四,今日的前因后果若是在嘉元帝的面前说个明白,怕这一巴掌都是轻的,梁修容少则也要跪在佛堂前面半个月静思己过,管管她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
前世的时候,梁修容可没少落井下石,嘴上口口声声是在鄙夷曹淑影,实则自己小人做派没比曹淑影好到哪里去,不……应当是曹淑影要更好一点,起码曹淑影从不在高长乐的面前说任何人的不是和坏话,可梁修容就不一样了。
嫉妒是万恶的本源。
“大公主,您别生气。”
“梁修容也只是心直口快了些,没有别的意思。”还是白淑媛明事理一些,最先反应过来对高长乐陪着笑,更是将那愤恨不平的梁修容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第六十三章:疯狂的念头
“时辰不早了,梁修容是想问大公主为何还未在寝殿中休息,反倒是出来了,可能是用词不当,惹的大公主不悦了。”
用词不当?
若刚刚那样一堆羞辱人的话都是用词不当,那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话是骂人的了?
高长乐凤眸微眯,白淑媛从前安安静静的,不想却也是如此伶牙俐齿之人。
白淑媛却是在暗中拉扯示意着梁修容,“大公主,我们几个怕是要先行一步回宫里休息了,大公主也莫要耽搁的晚了,免得着凉。”
话落,白淑媛和孙容华几乎是强行将梁修容架走的,眼见着几道不速之客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事先之内,高长雪挪动着步子上前,“大皇姐……”
高长乐眉心紧拧,没有回答高长雪的话,只是手腕上用力,将高长雪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起来。”
朱惊讶的看着如此‘平易近人’的高长乐,着实觉得意外。
方才高长乐对于梁修容那彪悍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怎么会突然转变的这样快,对待高长雪的态度中没有厌恶和戾气,更显得有几分无奈,这是为何?!?
高长雪亦是被高长乐的反应所震惊到了。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忍着高长乐的打骂,可不想,高长乐的反应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高长雪怔怔的跟在高长乐的身后,朱愣神儿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朝阳殿内,刘全等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依旧在继续,高长乐觉得心烦,冷眼看着朱,“去踹一脚,告诉他们闭嘴,不闭嘴就自己了解了自己,免得旁人动手!”
朱乖乖听话照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踹了一脚房门,“闭嘴,我们大公主有要话要和曹昭华说,你们再吵就把你们处置了。”
大公主这三个字果然声名在外。
便是寝殿里面被莫名其妙锁着的刘全几个也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大皇姐……”
高长雪红唇微张,满是犹豫,高长乐却轻轻的擦拭掉了高长雪眼角的泪痕,沉眸凝重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替她求情,让我饶她一命。”
“是。”
高长雪垂眸。
“便是我不为难她,她自己就能活的下去吗?”高长乐目光悠远。
高长雪和曹淑影向来立场不同,眼光也不同。
前世最艰难,一度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是高长雪一直在暗中偷偷伸出了援手帮自己,她才得以活下去,这份恩情,便是到了今生高长乐也是记得的,高长乐更知道,真正害死她母后的人,不是曹淑影,而是另有其人。
若高长雪开口,高长乐可以留曹淑影一命,可是……
宫中的立足的根本要么是钱,要么是权。
可惜这两样,曹淑影都没有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况且,即便高长乐能劝说嘉元帝留她一命,或圈进,或发落去冷宫,但这样活着,她又能夺得过宫里面其他的明枪暗箭吗?
看在高长雪的面子上,高长乐不去动曹淑影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去主动保护曹淑影。
曹淑影到底是要死的。
无非是先死,还是后死。
前世的时候她的十一皇子的确是登上了皇位,曹淑影也是风光了一阵子,可惜好景不长,十一皇子暴毙身亡,这江山也便大权旁落,没多久,便传出了曹淑影在寝宫自尽的消息了。
很多人说,是曹淑影承受不住十一皇子过世的事实,一时想不开随着十一皇子去了。
可高长乐却知道,曹淑影是被逼死的。
那背后的人,掐着曹淑影的痛处,让曹淑影再不甘心,却也不敢抖出其他的话,诚如现在这般,哪怕她到死,也只是喊着自己无辜,而不敢说别人半句不对。
她是个可恨的人,更是……可怜的人。
高长雪眼眸微红,“但她总是我的母亲,哪怕她不能做什么,可她活着,我想她的时候便能看到她,我还可以用我最大的能力去替她做一些事情,侍奉她到终老。”
“我知道你的为人,一向不屑于她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母后的事情更和你没关系,这么多年,你用着朴素,只是在公主的份例之内,从不曾僭越。”
“可是长雪,那也是我的母后。”
高长乐眉心紧蹙,目光哀痛,“我失去她的时候,也曾撕心裂肺,求助无门。”
高长雪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目光骇然,眼泪聚在眼眶中打转。
“我有几句话想要问她,你随我来。”
话落,高长乐便不再去看高长雪的眼神,只是要了钥匙打开了曹淑影锁着的寝殿的大门,高长雪咬着唇,终究是在高长乐笃定的眼神之下重重的点着头,“好。”
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
“长……长乐……?”
曹淑影发髻散乱,脖子上一道瘀青的痕迹触目惊心,在瞧见了来人的样貌之后更是轻声的呢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长雪竟然把长乐给请来了?
长乐是不是肯谅解自己,饶了自己了?
曹淑影身体呆滞在原地,但是很快的,便回过神来,向着高长乐扑了过来,“长乐,曹娘娘没有派人放火烧你,曹娘娘从来都没想要杀过你。”
“曹娘娘是被人陷害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小太监曹娘娘根本就没有印象,更不会派他去害你,定然是有人……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想要借我的手来除掉你。”
相比较曹淑影的情绪激动,站在原地的高长乐却神色淡然,略微蹙着的眉宇之间有着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成和沉稳,一时之间看的曹淑影微愣。
“那是谁想要害我呢?”
高长乐反问,曹淑影却哑口无言。
谁想要害她……
曹淑影说不上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情况,她正指望着高长乐帮忙自己成为贵人,如何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对高长乐下手呢?况且她是真的没想过要还高长乐。
高长乐却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您说您没有害我,可若我问你不是你是谁,您又说不出来。”
“害死我母后也你也并非是有心的,你的胆子没有那么大,可你这么多年故意骄纵着我的性子是真,盗取长乐殿的珍宝是真,甚至连我在这里问你究竟是谁哄骗了你将那藏着红花和麝香的香囊送到我的母后的身边,您都说不清楚。”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在宫里过日子,却还想要有着野心,想要向上爬?”
说来曹淑影也是可怜的可笑。
她竟然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做了别人的刀还浑然不知。
“她曾在你潦倒窘迫之时伸以援手,将你从地狱中拉了回来,可是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反手将她伸出来的那一双本是想要救你的手,推入深渊?!”
“你日日的对着我这张和我母后有八分相似的脸,会不会觉得心虚。”
高长乐清丽的声音锐利,挑眉冷声开口之间,句句话都是在攻破曹淑影心里面的最后一道防线,更是听的高长雪泪如雨下,似乎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便变得清明起来了。
或许。
那一次多多少少曹淑影都是有些委屈在的,可是高长乐可以笃定,曹淑影绝对起过要害她母后的心思。
可能是没来得及实施,她母后便糟了别人的毒手。
否则曹淑影为何会在她母后过世之后,如此殷切的对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嘉元帝的面前争宠,讨他的欢心?又为何要借着高长乐处处向上爬?!
即是有心想要做,那便做与没做,成与不成就没那么要紧的了,左右是借了她的手,也和她自己做的没什么分别了。
“贪心易走歧途。”
“可我是真的不曾想要害你的性命。”
曹淑影挑高着音调,情绪激动,“我是那样的喜欢你父皇。”
“怎么舍得去害他的孩子!”
“我没有派人放火去烧你。”
心中绷紧的弦似乎突然断了一半,高长乐漆黑的双眸看着曹淑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嫣红的唇角更是轻轻的启开。
“曹娘娘。”
“长乐知道。”
“你深爱着的父皇,舍不得去害他的孩子,却害死了他最挚爱的人,夺走了他余下生活中的欢喜,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第二个人了。”
“比杀了他还残忍。”
“你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父皇明明是在笑着的,却是那种触碰不到的疏远?”
前世的时候,高长乐一直都在怀疑嘉元帝的过世是被曹淑影所害,彻夜前来朝阳殿可是方才曹淑影的那句句话,却是断了高长乐的猜想。
害死她父皇的人,竟也不是曹淑影?
从始至终,曹淑影竟然都成了别人的手去握着刀?
高长乐目光平静,平淡的声音却是戳中了曹淑影心中的痛处,舍不得害死不是借口,故意教导长偏难道就不是过错了?
“是你亲手毁了那个明朗温柔的父皇,让他成为了现在这样的冷硬如刀。”
谢娴音是嘉元帝的朱砂痣,白月光,谢娴音过世之后,嘉元帝也便没了最爱的人,虽然往事如旧,可是在嘉元帝的心里,宠幸后宫这么多的嫔妃,却全都无关情爱了。
“不……”
“我不信。”
曹淑影努力的摇着头,“皇上他分明是开始喜欢我了!”
“他分明是开始接受我了,会吃我替他做的膳食,会穿我替他绣制的衣裳,佩戴我绣的香囊,更会经常来看我!”
高长乐摇摇头,不再去看曹淑影,更不想听曹淑影的所说的任何话,没必要了,看着一旁哭成泪人的高长雪,高长乐不可轻闻的叹了一口气,“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是生是死随你母妃选择吧。”
“我不会强求,若她想活下去,日后便只留在这朝阳殿中不可踏出半步。”
“朱,我们走。”
高长乐带着朱离去的坚决,没有半分停留,可留在寝殿中的曹淑影却是已经到了崩溃的程度,抱着高长雪痛哭不已。
“长雪,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不喜欢我呢?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初入宫的时候,曹淑影只是个身份平平无奇的秀女,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就连样貌也是寡淡平庸,当初能中选家中的人都说她是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才会有如此好的造化。
她不太适应宫中的生活,就连在其他嫔妃眼中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规矩,她也要照着旁人学很多遍才能学会,那日她瞧着御花园暗处四下无人,便开始练习起来,不想同届已经被册封成容华的秀女结伴而来对她嘲讽奚落。
当时的曹淑影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窘迫无助,是恰巧路过的谢娴音开口替自己解了围。
她正想道谢的时候,便瞧见了顺着找过来的高闵怀。
高闵怀生的温润如玉,容貌俊郎,看着谢娴音的眼神温柔似水,动作轻柔的挽着谢娴音的手,只顾着关心谢娴音可有累到,热到,便温柔的拉着谢娴音离开,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高闵怀也是她未来的夫君啊。
她也想像谢娴音那般得到高闵怀的疼爱。
可谢娴音是那般的优秀。
高贵的出身,极好的教养,丰富的学识,温婉的性格,绝色的容貌……仿佛这时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谢娴音,都不为过,有这样的女人在高闵怀的眼前,高闵怀的眼中如何还能容得下其他的人?
若是这世上没有谢娴音就好了。
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倘若谢娴音过世,高闵怀会不会看自己一眼的念头了,倘若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不在,旁人是一定会有机会的吧。
曹淑影这般想着,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在高闵怀和谢娴音携手离开之后,也是仓皇的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那惊鸿一瞥的念头却在自己的心里面越发的肆虐起来。
她也想要高闵怀那温柔如水的目光,也想要高闵怀温暖的笑容,更想要高闵怀的含情脉脉,想要高闵怀的一切,都只是对着自己……
第六十四章:终究是臣妾对不起您
曹淑影番外,不喜欢看可不订~
后来,她还是无意间听人提起,哪怕谢娴音太过优秀出众,高闵怀在她出现的时候看不到旁人,可若能得了借口多多在谢娴音的身边,多看看几眼高闵怀也是好的。
曹淑影觉得很有道理,听的时候更忍不住心跳加速,回到寝殿中便忐忑不安的思忖着究竟该如何靠近谢娴音。
谢娴音出身名门,又是皇后之尊,什么都不缺的,她也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后来,还是身边的嬷嬷提点着她,若是无法贵重的话,那便从了心意,做一些自己擅长的东西给皇后娘娘就可以了。
左右皇后娘娘也不是世俗之人。
那香囊的确是她绣的,是她感谢谢娴音的帮忙,更是靠近谢娴音的借口。
心意要比银钱更加贵重。
果然,谢娴音在见到了自己精心绣制的香囊很是欢喜,经常贴身佩戴,而她也因为那香囊的缘故得以闲暇的时候在暖阳殿和谢娴音说说话,如曹淑影所愿,待在谢娴音的身边真的是可以多瞧见高闵怀几眼,甚至后来熟络之后高闵怀还会主动同她说几句话。
哪怕是几句话,便足够让曹淑影欣喜若狂。
人心都是贪婪的。
起初的曹淑影只想能经常看到高闵怀,后来她真的能经常看到了,可是又想要同高闵怀说话,搭上话了便又想要高闵怀看着她笑,对她温柔,能让她侍寝……
就这样,一步步的沉沦身陷,生下了高长雪。
曹淑影对谢娴音越发的恭顺殷勤,哪怕……哪怕她明知道自己直视谢娴音身子不爽的时候的替代品,却也还是甘之如饴。
日子过得到也算是平稳,她也从良人被册封为了容华。
直到谢娴音有了身孕。
她知道,谢娴音虽然是皇后,却也是有着皇后的苦恼,她嫁给高闵怀多年,受尽宠爱,膝下却始终只有高长乐一个长公主,便再无所出,哪怕是她这个身份,没有嫡子在宫中也是要受人奚落耻笑,何况宫中其他的嫔妃先后诞下皇子,顺序都排到了行六,她如何能不急?
谢娴音处处小心翼翼,那一胎怀的十分辛苦。
曹淑影在一旁看着到隐隐有些同情起来谢娴音了,相处的久了,她便明白,并非是所有人都如同看着那般的光鲜亮丽,可能她这种寒门出身的会忧愁身世背景,可谢娴音这种高门大户,也同样有着为难之处。
后宫嫔妃争端不休。
前有李贵嫔强势,后有齐昭仪刁蛮,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王夫人,就连宁贵人和白淑媛,似乎也并不那么安分,高位的嫔妃尚且勾心斗角,更不要说那些等级低的嫔妃的尔虞我诈了。
有些时候可能会半点芝麻大的小事起了争端。
谢娴音害喜害的极其严重,每次都是自己躲在房间中呕吐的不休,却还要强撑着威严去处理后宫这些事端,心力交瘁,身子也越发的消瘦起来了。
不过所幸,自己依靠在谢娴音的身边,倒也还算是安稳,甚至,高闵怀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性格安静温顺而让自己侍寝,并且随着谢娴音肚子越来越大,而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连她的长雪也是样貌俊秀,乖巧伶俐,很是得高闵怀的喜欢。
再也不是向从前那般,她只能如同丑小鸭一般,远远的凝望着他的背影,却怯懦的不敢上前。
他看着谢娴音那般温柔的目光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那温暖宽厚的胸膛也会抱着自己。
劳累的时候还会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静静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可曹淑影却有种,岁月静好的甜蜜。
一晃谢娴音怀胎九月,还剩下一个月便要生产了。
这些时间高闵怀看自己的次数渐渐的少了,他的全身心都牵挂在即将临盆的谢娴音的身上,那种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却又被生生扼杀了的感觉,曹淑影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她明白,这只是刚开始,若是等着谢娴音平安的生下皇子出了月子之后,高闵怀的宠爱终究会回到谢娴音的身上。
他的温柔,他的目光,他的疼惜,都将不再属于自己。
这便是一个替代品的悲哀。
原主不在的时候,替代品是千万般好,原主好了之后,替代品便被弃之如敝履,不,不对,或许自己连个替代品都比不上,曹淑影心中很明白,高闵怀会和谢娴音把酒言欢,写诗作赋,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多话,他是个完美的帝王,无可挑剔,但却不是夫君,在高闵怀的心中她从来都不是谢娴音的替代品,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有她在由她侍寝,没她在,便由别人侍寝也行。
高闵怀是后宫所有嫔妃的皇上,却只是谢娴音一个人的夫君。
曹淑影开始慌了。
她虽然心中清楚这份温柔缱绻是短暂的,可是她已经尝过了甜头,如何还能回头去吃苦?
被冷落的滋味太苦了。
这时候,她听嬷嬷说,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本就辛苦,何况皇后娘娘殚精竭虑,耗尽心力,不知道这一胎会不会平安生产,倘若不能……怕是要狠狠的遭一番罪。
是啊。
女人生孩子生死难料,想当初她生长雪的时候也是出了好些血,那一盆盆的铜盆的水被鲜血染红,她险些没力气一尸两命,若是……
若是谢娴音好不了呢?
高闵怀的宠爱是不是还会是她的?
她动过要是后宫日后就没有谢娴音的这个念头,可是很快的便被压了下去了,并且再也没有动过。
谢娴音实在是太好了。
她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出身低而嬉笑自己,反而还会不动声色的给她最大的帮助,自己所写的一手好字,皆是出自谢娴音之手调教,她不懂得下棋,谢娴音便会借口说自己无聊想要摆弄一盘,拉着自己在一旁,一点一点的从基础教起,就连簪花,泡茶等等曾经曹淑影听都没听过的大家闺秀的课业,也都有说与她听……
如此好的皇后,不只是高闵怀喜欢。
曹淑影也很喜欢,更依赖,仿佛不管每次受了什么委屈,如何难过,只要看着谢娴音笑容恬静温柔的看着自己,她心里的所有不安便会尽数消失。
她不想让谢娴音死了,高闵怀眼里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便没有吧。
她只想……让谢娴音身子不适,推迟一些侍寝的日子,这样……她便还能多享受一些高闵怀的关怀。
“长雪。”
突然间,曹淑影眼眸蓄满泪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死死的抓着高长雪的衣袖,“母妃知道错了。”
“是母妃的错,母妃当初没能好好的听你的话。”
早些时候高长雪便不止一次告诫过曹淑影,莫要和高长乐有太多的接触,更不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她却没能听进心里面,只是一味的沉浸在眼前这虚假的恩宠当中。
人自醉。
“母妃……”
高长雪泪眼婆娑。
可不想曹淑影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连带着声音也跟着颤抖,“杀死皇后娘娘的,不是那些红花和麝香。”
“是那盘苦杏仁……”
她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孕妇服用了苦杏仁生产之后身子会很虚弱,怕是要小半年都不能同房。
“……是我亲手端过去的。”
曹淑影哽咽出声,“母妃不知道在服用皇后娘娘的药膳里面还有黄芪,更不知道这两样同时服用会相克,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一直在服药不断……”
“可那些黄芪究竟是谁做的,母妃却毫不知情。”
所以,被面对江采薇指责的时候,曹淑影才会百口莫辩。
说那些红花和麝香不是她下的吗?那香囊出自她手,谢娴音佩戴了许久,有些地方已经绣线磨损,她便拿了回去说要绣补好再还给谢娴音,可惜香囊还未还回去,谢娴音便已经难产了。
那香囊也在曹淑影慌忙之间听到这个消息惊吓之间不见踪影。
虽不是被麝香和红花所害,害了谢娴音的苦杏仁也是她递上去的。
只不过是害人的东西名称不一样罢了。
因为自己的贪念杀了一心对自己好的皇后,后来更被贪念所蒙蔽了双眼,骄纵高长乐,偷偷的想要盗取长乐殿的珍宝……
高长乐说的没错,曹淑影每每看见高长乐的那张和谢娴音八分相似的脸便会心中顿时升起诸多的念头。
思念。
愧疚。
嫉妒。
……太多太多了,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高长乐到底是爱是恨,是疼还是害。
可能都有吧。
不然也不会让高长乐生出曹淑影是真切的想要对她好的错觉。
但曹淑影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来都不曾想要高长乐的性命,包括七皇子……那是皇后娘娘用命换来的皇子,她不敢去看高长琛,她怕自己在看见高长琛那张稚嫩的脸的时候,会崩溃的大哭。
恩宠和权势迷了曹淑影的眼睛,让她明知道谢娴音是被害却无法说出口,在后宫之中走的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最初,只是想要能偶尔看见高闵怀就好。
高长雪则是瞪大眼眸,震惊的听着曹淑影的话。
倏地,曹淑影变了脸色,眼中目光不舍的看着高长雪,仿佛要将高长雪的模样永远的刻在心中一般,温柔的替高长雪擦拭掉眼泪,“长雪,别哭。”
“以后你一个人在宫中要小心。”
“千万别学母妃被人利用却有苦难言。”
“母妃您别这样说。”高长雪努力的摇摇头,“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好好的,便是不再出这个朝阳殿也可以过得很好,长雪会照顾好母妃的。”
可曹淑影却突然伸手将高长雪推倒在地出了寝殿,寝殿的大门更是被曹淑影迅速的关上,隔着房门,门外的高长雪只能听见曹淑影疯癫一般的自语,“是母妃该死……”
“是母妃该死!”
“怪不得旁人!”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寝殿内更是传来一声巨响。
额头的鲜血顺着鬓角发髻流了下来,曹淑影的脸上却养着笑意,缓缓伸出了手,她好像看见皇后娘娘正在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眼角泪水滑落,“终究是臣妾对不起您,臣妾这便来侍奉您了……”
“母妃……母妃……”
高长雪眼中的泪水愣在眼角,焦急的拍打着紧闭的寝殿的大门,可惜里面的人却再也没了声响。
“母妃……”
依靠着寝殿的门,高长雪的身体一点点滑倒重新瘫坐在地上,“母妃……”
元福宫。
寝殿内的琉璃宫灯烛火昏黄,仿佛替寝殿里面的身影镀了一层金绯色光晕。
“曹氏自尽了。”
“听刘全回禀没用白绫,是撞在寝殿内的柱子上自尽的。”
喜鹊眸光凝重,压低着声音的在宁晚秋的耳边开口,“期间大公主倒是去看过一次曹氏,可是没听说曹氏说了什么闲话,大公主出朝阳殿的时候沉着脸,去的时候倒是心情很烦躁,动手打了梁修容。”
“多半还是想着这几年曹氏的好吧?才会如此愤怒。”
喜鹊有些犹豫,谁也摸不着高长乐是什么个想法,她实在是……太难猜了。
想一出是一出,总是会出人意外,并且前几年的高长乐实在是不怎么聪明,十几岁的孩子伪装怕是伪装不成的,总还是要真实的多,便是旁人猜测也是断然不信高长乐身上的变化,想不到曹淑影这一番好戏竟然是出自她的手。
宁晚秋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勾唇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左右咱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这火也烧不到咱们的身上,本宫的心思可都要放在咱们十皇子的身上呢,明日便是十皇子的满月宴了,本宫可是要给咱们十皇子好好的准备准备,定然让后宫里面的这些人看懂眼色。”
“是吧,十皇子。”
宁晚秋脸上笑容慈爱,看着怀中的婴孩满眼宠溺,“另外,入秋之后也便是皇上的寿宴了,让老三和老四安生一些,别做出让本宫为难的事情!”
提起高长嫣和高长羽,宁晚秋便觉得一阵头疼。
第六十五章:宁夫人开始怀疑人生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做的不好,还是方法不对,竟没能教养好她们两个,没有半点和自己相像的地方,一个个沉不住气也就是了,还不听劝,总是提醒她们不要和高长乐相争,她们却偏不听,前些日子还和高长乐起了争执……
若非是自己十月怀胎亲生的,怕是宁晚秋真的有要狠狠的责打两人的念头了。
宁晚秋有些怀疑人生,为何她所出的这两个公主都这般的不成器,便是女儿多半像父亲,那也该是像嘉元帝这般英明果敢的才是,她和嘉元帝可都没有这般模样。
“十皇子,你将来可不要让母妃失望啊。”
“母妃的指望都在你的身上了。”
不过,宁晚秋想不到为何也便罢了,左右是两个公主,成不了多大的气候的,将来寻了一门好亲事,嫁人生子就可以了,有着强大的母家做应照,总是吃不了多少亏的。
只要十皇子能成事,一切便都成了。
皇子出生,多半是要在满月宴的时候才会被皇上正式赐名,除非是一些极其受宠的,才会还在嫔妃孕中便拟定好名字。
“那夫人您早些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喜鹊瞧着宁晚秋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襁褓中的十皇子的身上,不由得暗中摇了摇头,悄然退下。
夫人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十皇子的身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盛夏炙热,来的突然,也去的迅速。
仿佛好像前些日子还让人觉得阵阵热浪,热的人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可今日晨起出了门,便觉得空气中微风带着一抹浅浅的微凉,淡淡的拂过夏日的余温。
红衰绿减,终究是初秋了。
“公主,曹昭华夜里自尽了。”朱躬着身子,上前汇报给高长乐听,她也捉摸不透公主到底是对曹昭华和五公主是爱还是恨,因此才没有带了其他的情绪,只是将事情据实相告。
提起曹淑影,当真是宫中近日来所唏嘘的事情了。
她才晋升昭华没多久,宫中又一直都在盛传她马上要成为贵人,一朝跃身成为宫中除了宁晚秋之外身份最高的嫔妃了,又想了想她的那寒门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个程度已经着实不易,怕是要被载入史册也并非什么难事,不想竟然是那般肮脏的手段,背信弃义,陷害了一手扶持她的皇后,又利用年岁尚轻的大公主,最后只落得个自尽而亡的下场。
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只能被人用草席草草的卷着送出了宫,不知道在什么荒郊野外处置了。
高长乐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仿佛对于曹淑影的下场事先知情一般,并不意外。
反倒是更关注高长雪一些。
“那长雪呢?”
高长乐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黑地白花荷花梅瓶中插着的紫红色木槿花蹙起了的眉头。
“因着曹昭华是畏罪之身,皇上下了圣旨秘不发丧,只是命人将尸体用草席裹着运出宫去,具体去哪不知道。”朱打量着高长乐的脸色,“至于五公主……皇上虽然没有说让五公主迁居出朝云殿,不过也是撤走了五公主身边好些宫人,只给她留下个两个稚嫩的小宫女,说是……”
高长乐眼睑微抬。
朱犹豫着开口,“说是曹昭华身边的那些宫人都是居心叵测没怀着什么好心思的,便是留着也只是会误导了公主,换两个身家清白的,这样才能让公主撇清楚关系,也让公主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就留在寝殿中好好的静思己过。”
“嗯。”
高长乐垂下眼帘,并不意外。
总是要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的,否则……否则曹昭华害死了她母后,她的女儿还能像从前那般金尊玉贵的话,怕是堵不住她外祖谢氏一门的嘴。
“左右这个时机她也不适合出现。”
这个时候高长雪在宫中四处走动,怕是要受尽冷眼和嘲笑了,嘉元帝这个处置到底还是顾念父女之情的。
“让秦夫子闲暇的时候过去看看她吧。”
高长乐又重新开始审视梅瓶中的花枝,似乎是不经意间说的,没有想要替高长雪解开困局,但却说是让秦夫子过去看望……是看望还是教导?
高长雪性格高傲,又因为曹氏潜移默化的影响而对出身很是在意,只是高长雪比起曹淑影起来要好的不知道多少万倍,高长雪便是再想要向上爬也断然不屑去做出利用他人之事,和曹淑影完全不同。
朱努力的想要从高长乐的脸上看出异常,奈何高长乐眸光平静的毫无半分波澜。
“是,奴婢明白。”
“还有大公主,今日是十皇子的满月宴,宁夫人在宫中大肆操办,听闻还宴请了好多的官家夫人,您要不要去参加?”
朱又补充道,“您应当是去的。”
“宁夫人和皇后娘娘关系亲厚,更是您的姨娘。”
宁家和谢家是有着姻亲关系,两人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的表亲,宁晚秋和谢娴音在未出阁之时便是至交好友,两人又齐齐的入宫一后一妃,曾经还被盛京中的百姓传为一桩美谈,早些年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和宁晚秋往来频繁,而后曹昭华也是替高长乐在礼数上不缺的。
现在两人都没了,只剩下了高长乐,若是高长乐不去的话,难免会面子上不好看。
“不去。”
“说我不舒服。”
高长乐想也没想,她才懒得去给宁晚秋
曹淑影自尽,江采薇有孕在身,宫里面位分高的,又得宠的嫔妃,瞬间便只剩下了宁晚秋一个人了,可不是该宁夫人得意,况且又是赶上了曹淑影这件事情,宁晚秋便借口要冲冲喜,免得让宫里面晦气。
可宁晚秋想要热闹,便由着她自己去热闹好了,高长乐可没必要给她长脸面,况且……况且那一群官家的诰命夫人和千金小姐……也是惯会拜高踩低的,高长乐不懒得去应对。
“好,那奴婢便去回了喜鹊姑娘。”
朱颔首告退,李劭的身影正好出现在了高长乐的面前。
“安葬好了?”
高长乐将剪刀放下,正视着自己的目光欣赏方才修剪着的梅瓶里面的花枝,很是满意,曹淑影虽然是该死,可是她有了个好女儿,死者为大,她既已经为了她所犯的过错付出了代价,那么死后便没有道理再苛刻了。
便是为了高长雪,也要给她个安生的地方,日后也好能让高长雪有着念想。
李劭拱手,“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办妥。
“那再替我走一趟朝阳殿吧。”
“将那牌位连同曹淑影生前最在乎的东西都送去,给她留个念想,跟她说,若是想恨我,那便恨,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面,日子还要继续过,可若真的想好了要恨我,那便是让背后的仇人才痛快了。”
李劭拧着眉心的看着高长乐。
高长乐却好像并不在意一般,说话的功夫,便将那修剪好花枝的梅瓶捧到了李劭的面前,“看我的手艺好不好,修剪的好不好看?”
李劭点了点头,“好看。”
“送你了。”
李劭,“……”
“多谢公主。”
朝阳殿。
初秋的冷清似乎在这里得到了很完美的诠释。
院子里隐隐有了枯黄的落叶,寝殿四处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分外荒凉。
李劭找到高长雪的时候,发现高长雪正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膝蹲在曹淑影自尽的那寝殿的门外,将头埋的极低,靠近的时候,还能清楚的听见低声的啜泣声音。
许是也听到了脚步声,高长雪抬起头,泪眼婆娑有些茫然的看着李劭。
“李总管?”
李劭刀削一般的唇角微微的抿着,将高长乐吩咐他带回来的东西送到了高长雪的面前,“我们公主说,人都已经不在了,总是要给你留个念想。”
“日子还要继续过,若是想要恨她,那便恨,可若是真的想好了要恨她,是不是正得了背后仇人的意?”
高长雪怔怔的听着李劭的话,并未反应,而李劭也并未多说,只是将高长乐让送来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了高长雪的身边便离开了。
李劭走后,高长雪后知后觉的看着李劭递过来的包袱,茫然的打开,眼中蓄满的泪水却是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再也止不住的涌出,晶莹的泪水仿佛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的落在那牌位之上。
“母妃……母妃……”
高长雪紧紧的将那牌位抱在怀中。
元福宫热闹至极。
莫说现在后宫在之中上面没有皇后,便是三夫人也只剩下了宁晚秋一个人,可谓是一枝独秀,常开不败。
如今又因为曹淑影的自尽而更显得宁晚秋在后宫地位崇高,那些新入宫的散职嫔妃都忙着巴结和讨好。
一顿酒席下来,宁晚秋便是再不愿意也要脸上陪着笑容,着实觉得有些嘴角发酸,趁机寻了个功夫之后,便俯身对身旁的喜鹊低声说道,“大公主和江修仪称身子不利索,竟然连齐昭仪也没来?”
这倒是件稀罕事儿。
齐昭仪性格直爽粗暴,也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不管是不是关系和睦,这样热闹的场合都不会缺席的,也是为了方便彰显她的高人一等,可是如今……竟然没来。
喜鹊老实的点了点头,“是的。”
“齐昭仪那边的木帛说,她们主子身子不利索,许是天气突然转变,夜里着了凉,现下正在寝殿中坐立不安呢!”
这坐立不安四个字说的极其有分量。
宁晚秋紧皱的眉头松开,眸底满是嘲讽的笑意,“既是坐立不安,那可是要告诉好木帛,要好生的照顾好她们主子啊。”
“这是自然。”喜鹊颔首,“木帛还被齐昭仪给打了,这会儿哪敢对齐昭仪不少心。”
宁晚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却隔着人群落在那沉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梁修容的身上。
或许……
迎春殿。
齐正喜脸色惨白。
夜里仿佛总能瞧见一些人影是在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并且还不断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一个鬼魂是谢娴音,而另一个,则是曹淑影。
“不……不是我。”
“和我没关系的。”
“我什么都没做。”
“你们别来找我,别来!”
齐正喜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躲在雕花罗汉床上目光警惕的看着墙壁上那因为窗外微风吹动树干树叶而产生的虚影,身体在说话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的颤抖。
木帛急急的敲打着房门,关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今日是十皇子的满月宴,您难道不去参加吗,听闻廷尉夫人也来了。”
从前齐昭仪最喜欢就是和廷尉夫人陈氏相比较了。
两人之前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就喜欢置气,嫁了人之后这幅攀比劲儿依旧没能改,每次出席宫宴的时候总是要比较着穿戴大半,木帛特意说了陈氏来了,就是希望齐昭仪能出门,可不想里面起初是没有动静的,须臾便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
“来了又怎么样!”
“木帛你是不是想死了?”
“本宫都说了本宫身子不利索不想出门,你还在本宫的耳边烦扰不停,你是不是不想让本宫病情好转?!存心搅得本宫不安生?”
寝殿里面咬牙切齿的谩骂声让木帛脸色黑了下来,这般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身子不爽?
不过,齐正喜说是如何便是如何,旁人是管不了的,木帛只是个宫女,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从。
“对不起娘娘,是奴婢不好,思虑的不周全,奴婢知错。”
木帛不死心,又继续对着房门里面的齐正喜开口问道,仿佛就好像是真的和齐正喜作对一般,“那娘娘若是觉得身子不适,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请个太医回来替您瞧瞧?”
“滚!!”
寝殿里面再度传来齐正喜满是怒意的声音,门外的木帛脸上却没有半点恭敬,声音上听着到很是低眉顺眼,“是,娘娘切莫动怒,奴婢这就离开。”
第六十六章:孔明灯(中秋快乐)
这个标题不是我故意写的……但好像很应景~
初秋天高露浓,高洁的月亮悬挂在天际,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银河的繁星灿烂的闪烁着光芒,好似颗颗明珠一般。
秋天的夜晚慢慢的变暖,尚且安暖的气息悠悠的拂过,带着些许的凉意。
元福宫的丝竹之声从红霞满天便开始了,直到了夜里还未停歇,其他寝殿里面倒是安静了不少。
清玉宫。
一道瘦弱的身影借着银白色的月光在院子里面忙碌奔波,额头沁出了些许的细汗,却全然不在意一般,只是随意的用挽起的袖子擦了擦,便又继续忙碌着手中所要做的物件。
身穿茶青色大褂的婆子从荒凉的寝殿中出来,到了身影的面前,目光中满是慈爱,声音更是温柔,“四公主,入秋了,夜里凉,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高长欢看着出来的人影淡然的笑了笑,示意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下来,“整日都在寝殿里面呆着,人有些手脚僵硬了,便想着出来活动活动,不过是微凉一些,不碍事的。”
“倒是嬷嬷你不是身子一入秋便不利索了吗?”
“怎么没去休息?”高长欢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似乎不经意的说着。
可是坐在高长欢眼前的许嬷嬷却是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中更是带着无限的惋惜,“时间过得真快。”
“一晃贵嫔娘娘已经过世三年了。”
正在忙碌着的高长欢手上动作微微一僵,但是很快的,便又继续了行动,眸底悲伤一抹而过,也随着许嬷嬷的话感叹的轻声叹息,“是啊,三年了。”
“大皇兄和三皇兄过世也有两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三年前,人人提起三年前便只会想起大魏元后诞下七皇子难产而亡,却鲜少有人会提起她外祖李氏一族被灭门,和她母妃忠烈自戕的事情。
她们李家怀了罪。
从人人巴结奉承的贵嫔朝夕之间成了罪臣之女。
她的母妃性格刚烈不肯低头,更不肯受尽旁人冷眼,便自己了结了性命。
可是活着的人却还要依旧受牵连。
清玉宫诚如它的名字一般,太过清冷,要照高长欢觉得,便是这个名字当初起的就不太好,不似其他寝殿热闹欢喜,什么长乐,什么朝阳,什么元福,都是极好的名字。
“四公主,这几年辛苦你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许嬷嬷便忍不住心疼起来高长欢。
高长欢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李家有没有犯错她不知道,可是当年李贵嫔实在是性格太过倔强,随着李家自缢她的确是解脱了,可是剩下的孩子呢?
高长欢七岁便没了母亲。
若非是前些年还有大皇子照顾,怕是早就病死了。
可惜大皇子和三皇子自己也没能保重……,母家式微,父皇冷漠,只是苦了这些孩子们要自生自灭。
许嬷嬷从是看着李贵嫔长大的,李贵嫔没了之后她也没出宫,便主动留下来照顾高长欢,看着高长欢如此年幼却是要比宫中所有的公主都低调内敛,便会让许嬷嬷觉得心里面如同被刀搅一般。
“这是在做什么呢?”
逝者已逝,许嬷嬷不愿意再去想从前的事情,平白的让高长欢难过,便转着话题的说道,“怎么今日想起来做孔明灯了,还做的这样多?”
“嬷嬷来帮你吧!”
许嬷嬷虽然上了年纪,可是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做起事情来却依旧利落干脆。
听闻许嬷嬷这般问,高长乐缓缓放下了手中忙活着的物事儿,眸光郑重的看着许嬷嬷,“嬷嬷,低调内敛了这么久,我突然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不愿意再看着嬷嬷每次为了一点份例同那内府的管事耗费唇舌许久,不想每日都等在宫中等着李劭有空来看望她,更不想……更不想看着高长乐就这样一点点的将李劭从自己的身边抢走。
高长欢只要一想起在长乐殿看见李劭看着高长乐的眼神是那般的紧张又宠溺的时候,心里面便会莫名的升起一阵酸楚。
延成哥哥说的很对。
权势是个世俗的东西,可是活在世俗之中,便不能过于眼高于顶,过分清高,倘若不随着世俗而活,只有被欺压的份儿。
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要自己去争取,只是默默的等着,是断然等不到什么的。
从前她母妃既然能在众多嫔妃当中脱颖而出,成为能和她父皇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的皇后谢娴音一较高下,平分秋色,那她身为李贵嫔的女儿,自然也不能永远都沉寂在清玉宫寂寂无闻的。
她也要出头,也要被嘉元帝重视,也想要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
许嬷嬷浑身一震,看着高长欢那般坚定执着的模样,仿佛好像看见曾经还在闺阁之中的李新宁一般,“娘娘……”
“公主……”
许嬷嬷回过神儿来,有些浑浊的眼神落在高长欢那坚毅的身影上,声音也有些哽咽,“好。”
“好,那嬷嬷帮你。”
高长欢清瘦的脸上缓缓扬起一抹笑意,“好。”
主仆二人在院子里面忙活,很快的,一盏盏的孔明灯便已经被做好,明纸的四周没有向其他人放天灯祈福许愿的时候那般,写了满满的心愿,高长欢的每盏孔明灯的上面,都只是花了一朵芍药花。
她母妃最喜欢的便是那芍药花了。
烛火被秋风吹得明晃晃的在高长欢面前晃动,随后高长欢沉着目光远远的照在了那孔明灯之上。
元福宫阖宫热闹。
各宫嫔妃除了个别几乎都前来赴十皇子的满月宴,就连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家夫人也很是给面子。
宁晚秋笑容娴静的看着来往道贺的人,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勾着一抹弧度,这还只是刚开始,日后等着她的十皇子长大成人,继承了大统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娘娘,您看,难得的,竟然看到二公主如此耐心的陪着夫人喝茶赏花。”
元福宫内移植了许多的山茶花。
宁晚秋喜欢茶花,内府便特意寻了她的喜好送来了培养的各种珍品,替这场宴会增添了不少的光景和乐趣,高长羽从前是最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只觉得乏味和俗套,今晚上的举动,倒真的……有些异常?!
得了喜鹊的注意,宁晚秋的目光顺着人群中望去,只见高长羽谈笑抿唇身边的人……
“那位是齐国公府的夫人吧?”
宁晚秋蹙起了眉头,声音隐隐有些冰冷,“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和齐正喜在宫中一直不和,如今宫中也便只剩下了齐正喜这么一个有竞争能力的嫔妃了,女儿家的心思做母亲的都是过来人,只是瞧一眼便明白了高长羽的打算。
宁晚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齐国公府的那个世子齐文元??
这不是明白要她像齐正喜求和低头?
喜鹊见宁晚秋会意,也便眉目低垂的躬身,“有些时候了,好像自打前年齐国公府世子入宫,面见皇上的时候便瞧见了。”
“大公主是生辰之时,齐国公世子命人送了一扇屏风过来,二公主念叨了许久,说也想要一模一样的屏风,可惜却始终都找不到顺眼的。”
高长羽想要的,是那齐文元所送的东西,而并非是屏风,找来找去,便是再向也是不一样的。
宁晚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自打她有孕之后,心思一直都放在了保胎安胎上面,有着谢娴音的前车之鉴,她的元福宫才是真的被防备的水泄不通,一直到十皇子出世,不……先在应该称为高长海了。
嘉元帝过来了一会儿,笑呵呵的替十皇子取好了名字便又带着宋生离开了。
宁晚秋的一门心思也没能分散在别的地方,竟疏忽了高长羽的心思这样大的事情。
那齐国公世子齐文元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生的俊朗不凡,唇红齿白,又读了些许书,颇有些才华,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
终究是身份在那摆着的。
齐家的人,她们宁家不适合去碰。
再者……
那齐文元,是嘉元帝选来给高长乐做夫君的,否则怎么会数次让齐文元入宫,齐文元又跑去给高长乐送什么生辰贺礼。
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嘉元帝有意撮合。
只差着高长乐年纪大一些及笄之后便行旨赐婚,如今……高长羽喜欢什么人不好,偏要和高长乐喜欢同一个男人?
宁晚秋眸光沉了沉,袖子中的双手也不由得紧握。
她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了,她的女儿别的地方和她没有半点相像,偏在这个地方倒是出奇的默契,她们母女就注定只能给旁人做陪衬?
喜鹊瞧准了宁晚秋的脸色,猜测着她的心思说道,“夫人,其实奴婢觉得,齐世子也蛮好的,是个合适的夫君人选。”
“二公主左右喜欢也喜欢了,没什么不好。”
“齐昭仪到底也只是齐昭仪一个人,出嫁的女儿,是不能代表着整个齐国公府的。”
宁晚秋紧皱的眉头松开,眸光更是随着喜鹊的话闪了闪,“你的话,倒也的确是在理。”
“既然如此,那便临走的时候送一株山茶花与那齐国公夫人吧。”
宁晚秋眼睑微抬,淡淡的开口。
方才在席间,她虽然只是打眼扫了一下,便看出了齐国公夫人也是个喜爱茶花的人,既然喜好都是一样的,送一株过去便正好。
喜鹊脸上笑意淡然,“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可是还未等喜鹊应声从宁晚秋的身边退下的时候,视线却突然被皇宫当中升起的孔明灯吸引了主意。
看着喜鹊惊讶的模样,宁晚秋眸底目光有些轻蔑,然而在自己抬起头看向天际的时候,脸色则是迅速沉了下来,几乎是前后差不多时候,元福宫内其他的嫔妃女眷也是同时注意到了。
“是谁?”
阖宫的女眷都已经在这里了,除了抱病的那几个。
那几个又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争宠,除非……
除非是一些等级低的散职想要趁着十皇子满月宴的机会向上爬?
“娘娘,看着那孔明灯飘来的方向,好像是从……清玉宫……”刚走开几步的喜鹊再度回到了宁晚秋的身边,同样蹙眉看着那天际上突然飘起来的孔明灯沉思说道,“好像……好像那孔明灯上面还画着芍药花呢!”
宫中喜欢芍药的人……
李贵嫔!
宁晚秋脸色大变。
李新宁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上,都如同芍药一般灼灼芳华,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自打李新宁自缢之后,宫中芍药也成了忌讳,内府将各式各样的芍药花尽数拔出,是谁……
是谁在李新宁死后这么多年,还敢兴风作浪?!
“查!”
“喜鹊,去给本宫查查,到底是谁!”
宁晚秋的声音有些激动。
喜鹊忙不迭的点点着头,脸上同样表情紧张,“是,娘娘先别担心,奴婢这就去!”
“看看那是谁放的孔明灯啊,真好看!”
“莫不是宁夫人所准备的?”
“宁夫人真是好福气,得了十皇子又晋了位份,日后在这宫中定然是盛宠不衰了。”
“是啊是啊,瞧着十皇子这般受宠的程度,你就知道皇上是有多重视十皇子和宁夫人了!”
耳边欢声笑语传来不断,宁晚秋娴雅的脸上眸光隐隐有些激动。
嘉元帝的前脚刚踏入御书房,还未来得及进门,便同样听见了院子里面的宫人的惊呼声。
“看,好多的孔明灯……”
“嘶”
“皇上。”
“给皇上请安!”
齐刷刷的寝殿里面的宫人跪在了一地,可嘉元帝却并未动怒,只是目光随着那些宫人的眼神方向望去。
当真瞧见了那巨大的天幕上飘起了的孔明灯,此时月色朦胧,影影倬倬间称的那一盏盏的孔明灯越发的明亮,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晕,猝然闯入心底。
“那是……”
嘉元帝疑惑的看着天际。
宋生上前,恭敬的回答,“启禀皇上,那是孔明灯。”
“并未是中秋,何人在宫中放灯?”嘉元帝拧着眉,他只觉得那灯上面的芍药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是何人喜欢了。
第六十七章:懂事
宋生贴心的替嘉元帝回答,“皇上,看着那孔明灯来源的方向,怕是从清玉宫传来的。”
“清玉宫……”
嘉元帝呢喃出声,随后才猛然的想起来,清玉宫中曾经住着的……是李贵嫔!
“皇上,可是要奴才先去命人去制止?”
清玉宫一直都被看成是宫中的忌讳,以往都是安安分分的带着的,存在感极低,甚至在整个宫里面的人都快要遗忘了她的存在的时候,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嘉元帝的视线之内,还挑了个这么好的日子。
实在不是高长欢想要故意和宁夫人作对,只是……正好昨日瞧见了李劭看着高长乐的语气和态度,才突然升起的主意罢了。
嘉元帝晃神儿的功夫,宋生再度开口。
不想却是被嘉元帝给拒绝了,本是从元福宫回到御书房的嘉元帝,更是迈着步子向着寝殿外面走去,看着青砖宫道的方向,……是往着清玉宫的方向去的。
“不必了。”
宋生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淡笑着躬了躬身,轻声答应了一声,“是。”
这还真是稀罕事儿。
自打李家出事之后,嘉元帝便对李家百般忌讳。
从前有着大皇子和三皇子在还好,嘉元帝即便没有踏入清玉宫,但是心里面是记挂着的,可是自从两个皇子也先后离世之后,嘉元帝便是彻底将清玉宫给遗忘在脑后了……
如今……
宋生是见惯了后宫中这些嫔妃们的争宠手段的,像公主独自争宠的,还是少见。
嘉元帝也同样能猜得到那放孔明灯的人是谁。
这般想着,二人的身影便已经到了清玉宫的宫门前,果然瞧见了高长欢那瘦瘦小小的身影站立在略微有些荒凉的寝殿中,而她的身旁,还有许多尚未来得及点燃的孔明灯。
嘉元帝微微停顿了片刻,便缓步走了进去。
高长欢做的极其认真,竟然连身后来人了都不曾发觉,还是高长欢身边的许嬷嬷最先注意到了嘉元帝的前来,眉宇之间满是惊讶,正打算开口提醒着高长欢一声的时候,便瞧见了嘉元帝摆手。
宋生压低着声音示意着许嬷嬷莫要说话,不想这会儿功夫高长欢已经抬头。
又一盏做工精致的孔明灯被点燃了蜡烛缓缓飞上了天际,而高长欢清润如水的目光则是一直顺着那孔明灯上升。
“竟是这般喜欢看?”
嘉元帝抿着唇,看着高长欢瘦小的身影心中略微有些酸楚,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曾经李贵嫔还在世的时候,高长欢也是颇为受宠的,后来……是后来高长欢才渐渐的被淡忘出了视线之内。
才不过两三年的功夫未见,高长欢的身量竟然已经长的这般高了,身上也有了李贵嫔的影子。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高长欢并没有惊慌,只是收起望着天际满是希望的眼神,垂了眸,眼眶微红,“好看。”
“就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片刻之间高长欢已经抬起头,眼角湿润却是努力的扬起一抹微笑,“父皇。”
“怎么竟然半分都不意外?”
嘉元帝再度开口,许嬷嬷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可是惊讶的很呢,高长欢突然听到了自己的身影竟然半点惊讶都没有,还能这般淡然的和自己说话,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一般。
事实上,高长欢也是难得的坦白。
“不意外。”
“长欢知道,这些年父皇虽然从未提起,可是心里应当是有着长欢母妃的存在的,长欢想试试,倘若父皇看到这些母亲从前所喜欢的孔明灯,会不会来清玉宫。”
“长欢想要见父皇了。”
高长乐笑容酸楚,亦是触动了嘉元帝的心坎。
他有,很多子女。
正值壮年,皇子便已经排到了行十。
公主也排到了行七。
这其中还不算夭折的。
可是他的那些个女儿,长乐任性,长羽庸诺,长嫣软弱,长雪高傲,……唯独小四是懂事的。
的确是懂事。
从前受宠的时候亦没有仗着宠爱刁蛮张扬,便是被冷落了,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清玉宫,从来都不给嘉元帝添麻烦。
小小的年纪,便这般的懂事,是好事,也是坏事。
若高长欢也像是其他的公主那般,便不会被嘉元帝淡忘这么多年了。
“你想要见父皇,便直接去御书房找父皇便是。”嘉元帝目光慈爱,声音更有些动容。
可高长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长欢想要见父皇,想要父皇主动来见长欢。”
“这样,长欢才能知道,父皇到底想不想见长欢,否则,便是长欢主动去了御书房,也只是枉然。”高长欢说的郑重。
嘉元帝却是被高长欢这般郑重的模样给逗笑了,“父皇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你呢。”
“你是父皇的四公主。”
“父皇的心里面也是疼你的。”
谢娴音的性子温和,待人亲厚,可在宫中生存下去,想要管理住后宫诸多的嫔妃和打理繁多的琐碎,便不只是需要宽和,还需要处事的雷厉风行和刚柔并济,李贵嫔便是这样极好的人选。
谢娴音虽然为皇后,但宫中的权利大多是掌控在李贵嫔的手中的。
而李贵嫔也从来都没有让嘉元帝失望,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便是教养出来的皇子和公主看着便让嘉元帝觉得欣慰。
当年李家叛乱,满门抄斩,可即便如此,也不曾动摇过李贵嫔在嘉元帝心中的地位,甚至连管理这后宫之权,嘉元帝也不曾说过只言片语要收回的意思,只是……
想到这里,嘉元帝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是李新宁性格刚烈,不肯低头。
李家受刑之后,也毅然决然的赴死……
许是对于李新宁的愧疚,也许是嘉元帝不想想起这段伤心的事儿,才会刻意遗忘了清玉宫和高长欢。
到底是嘉元帝做得不对。
“父皇。”
高长欢倏地叫了一声嘉元帝,微红的眼眶中的泪水也瞬间调动,大滴大滴的泪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进了嘉元帝的心里面。
“长欢就知道父皇的心里还是记挂着母妃的。”
如何能不记挂。
李贵嫔十四岁便跟在了嘉元帝的身边,又入宫多年不曾出宫,平日也只是一心打理着后宫,嘉元帝知道,不管李家所做了什么事情,都是和李贵嫔没有任何的关系的,他相信她。
这般相信的人,却那样决绝的死去。
嘉元帝的心里面怎么不记挂?
“那父皇便也替母妃点燃一盏孔明灯吧。”
高长欢伸手将一旁的孔明灯送到了嘉元帝的面前,眼神中满是祈求。
“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芍药了,她说自己的性格就想芍药那般,似火热切,母妃过世之后,便成了宫中的忌讳,每每长欢思念母亲的时候都无处想念,便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慰藉。”
高长欢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苦笑着的看着嘉元帝,“人们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挂在天幕上,而这孔明灯便是连接地上的人和天上死去亲人的线。”
“父皇,你说母妃和皇兄是那颗星星?”
“这会儿又会不会也在看着我们,思念着我们……”
提起大皇子,嘉元帝的目光又不由得暗淡了几分,眼眸中的目光也有些哀痛。
大皇子的年纪最大,跟着嘉元帝身边时间最久,也是嘉元帝期盼最多的一个皇子……自打大皇子过世之后,嘉元帝也伤痛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来,……宫中的皇子虽然多,但是像大皇子那般精明能干,才十五岁的便能独自带着官员治理霍乱的皇子……却是没有了。
齐昭仪的二皇子性格倒是和自己的母妃成了个极端根本不堪重用……
就连比起大皇子只是少少逊色的三皇子,也跟着没了……
嘉元帝是个好皇帝。
更是公私分明。
即便他再喜欢谢娴音,喜欢她们的孩子,但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倘若高长琛天分不高的话,嘉元帝是绝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高长琛的身上的,大魏若是想要传承百年,便一定要在储位之上立贤而非立嫡!
一连错失了两个皇子,让嘉元帝很是痛心。
如今又听着高长欢这般稚嫩的声音,让嘉元帝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元福宫现在应当很热闹吧!”
“宫里面又添了十皇弟,父皇是不是已经将大皇兄和三皇兄给忘记了。”
“不过这不要紧,父皇的心里面总归还是记挂着母妃的,这样,想必母妃若是能知道的话,也是会很高兴的。”高长欢这般呢喃自语,伸出去递着孔明灯的手也正打算松开。
不想却是被嘉元帝给接了过去。
有些是去那个只是不被提起,但是一旦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之后,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一些悲伤的情绪,嘉元帝一向是个喜行不怒于色的人,可是如今,却还是忍不住惋惜。
“朕记得,今日正好是新宁过世三年的忌日。”
嘉元帝接过火折子,点燃了孔明灯,看着那冉冉升起天空的灯火,只觉得恍如隔世,声音也是格外的慈爱,“昨日,朕在长乐殿瞧见了你。”
昨日长乐殿大火,人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受了惊吓的高长乐的身上,但是嘉元帝却是在人群中瞧见了站在一旁身影瘦弱的高长欢。
本来嘉元帝也是想要来看望高长欢的,只是今日正好是十皇子的满月宴,嘉元帝便想着过些日子再去看看,不想高长欢竟然主动来找自己。
明明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女儿,他的长乐我是万千宠爱,可是长欢却显得如此的落魄,嘉元帝忍不住感慨,“你也是看见了长乐殿的大火,所以才想去救你的大皇姐吧!”
这孩子……
和她母妃一样,虽然有些事情喜欢放在心里面,性子又有些好强的,可是骨子里面却是个善良的人。
李贵嫔在管理后宫的那时候,很多事情上都喜欢和谢娴音作对,但是一直都是明面上的,做的坦荡,每次遇到李贵嫔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时候,谢娴音也都会笑了笑随着李贵嫔去。
旁人只觉得后妃两人不睦,实则嘉元帝却很清楚,李贵嫔只是……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怕是……前朝后宫,再也找不到像嘉元帝后宫这般的宠妃竟然和皇后有着深切的感情,和睦的要命的情况了。
不等高长欢回答,嘉元帝便又继续开口说道,“下次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别再自己冒险了。”
“长乐的命是命,你的命同样是命。”
“若是因为想要救长乐而让你受伤,父皇的心中也会担忧记挂的。”
“父皇……”高长欢泣不成声的伏在嘉元帝的怀中抽泣,嘉元帝亦是耐着性子的轻轻拍打着高长欢的后背,“是父皇疏忽了。”
长乐殿。
元福宫的丝竹声不断。
平白的热的人心烦,高长乐在寝殿中坐不安稳,出了寝殿,却又站在院子里面瞧见那徐徐升入天空的孔明灯,眉头紧锁起来。
“怎么回事?”
朱犹豫着上前,“回公主殿下的话,是四公主在放孔明灯。”
“今天是李贵嫔的忌日。”
宫中的消息一贯是传的迅速。
前脚高长欢在清玉宫中见到皇上,后脚这事儿便传遍了六宫,便是朱这样的小丫头和旁人闲话的时候也能听到缘由,高长乐问起,朱便回答了。
四公主。
高长欢?!
高长乐凤眸目光镀了层疑惑。
前世对于这个高长欢的印象着实不深,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便是到了她摄政监国之后,对于她的印象也只是打着为国家朝堂着想的名头将她送去和亲,临走的时候高长欢看着自己的眼神的怨念。
要是没有李劭,可能高长乐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四妹。
怎么今生……
这高长欢却蹦起来了?
“李劭呢?”
高长乐想也没想,厉声开口。
朱却是被高长乐这莫名其妙来的怒意吓了一跳,“李……李总管正在替您整理库房,从朝阳殿拿回来了好些的嫁妆物事儿,另外从前那些被王福偷走的,拿去宫外变卖的,也都被系数追了回来,李总管在收拾呢。”
第六十八章:是喜欢呢
高长乐匆匆脚步去了后殿仓库。
朱想要在身后跟随却是被高长乐给制止了,“不必跟着,本宫有要事要和李总管商量。”
“是……”
朱胆战心惊的应答,心里面却是替李劭默哀,这哪是商量,分明是……兴师问罪。
也不知道李总管是哪得罪了公主殿下,总是要承受公主殿下的怒意。
高长乐脚步匆忙,走到后殿的时候,李劭那抹坚毅的身影正忙活在一干宫人的当中蹙着眉头清点着来往的箱子和珍宝清单,目光极其凝重认真,黑幕中缓缓飘起的孔明灯方才吸引了后殿的小太监的视线,一时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李总管,您快看。”
“这是哪位主子好兴致,竟在宫里面放起了孔明灯。”
正在忙碌专注的李劭放下手中的账本,缓缓抬起头。
顿住脚步的高长乐却是再度抬起步子,朝着李劭走了过来。
“看什么看。”
“李总管这般闲情逸致,竟还有心思看热闹。”
“不许看。”
李劭垂眸,“是。”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要事要和李总管商议。”高长乐眉梢怒意未消,眼角余光扫向其余的人。
得了吩咐,其他的宫人避之唯恐不及,李劭则是站在原地,略有些眉心紧拧的看着高长乐,“公主殿下是有何要事要和奴才商议?”
适才才解决了曹昭华,现下高长乐应当是忙着查找那背后攒动着曹昭华的人,而并非……是将目光放在这后殿琐碎的事情当中。
“王福处置了吗?”
高长乐眯了眯眼睛。
先前是顾念着曹淑影的缘故,才让她对长乐殿的一干奴才没有大的动作,又将曹淑影捧得极高,让她体会到那种从云端上摔下来的感觉,可是现在曹淑影已经自缢,这寝殿中的宫人也是该肃清的时候了。
“处置好了。”
“已经命人暗中解决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主殿下您的面前,便是连长乐殿其他的宫人眼线也都暗中换掉了,公主殿下日后可以安心了。”李劭态度恭敬。
安心。
高长乐怎么会不安心。
正是因为有了李劭,高长乐才会这般轻松,很多事情便是高长乐不说,李劭也会揣摩着高长乐的心思。
他是一向惯会揣测高长乐心思的。
总是会提前一步知晓高长乐的息怒。
“如今李总管是高兴了?”高长乐看着那天幕中升起的孔明灯便觉得厌烦,言语中更是有着极大的醋意,听的李劭一知半解。
“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明示?”
高长乐挑着眉,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你要明示,那本宫便给你明示。”
“你可知道那孔明灯是谁所为?”
李劭抬起头,目光顺着高长乐的视线望了过去,又猛然想起高长乐所说的不许看,再度低下了头,思忖片刻回答道,“看着孔明灯升起的方向,该是清玉宫所在。”
“是。”
高长乐又点了点头,“你倒是坦然。”
“那正是从清玉宫传出去的,并且还是四公主高长欢所为。”
李劭沉吟片刻,“那不知,公主殿下的明示,和这孔明灯,和清玉宫四公主有何关联?”
高长乐眼睑微抬,想也不想的回答,“本宫不喜欢高长欢。”
她就是不喜欢高长欢。
哪怕两世为人,都和高长欢没有过多的接触。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为着前世李劭曾经想要开口求娶过高长欢,高长乐就对高长欢满是敌意,不……满是恶意!!
“本宫更不许本宫宫里的人和本宫不喜欢的人有任何的接触,一旦被本宫发现,便不能轻饶。”
“够不够明示?”
“你明白了吗?”
高长乐不给李劭开口辩解的机会,“你若做不到,那便从本宫的长乐殿滚出去,想去哪便去哪,本宫绝不阻拦,否则,既然人在长乐殿,那便要守着本宫的规矩!”
李劭略微有些停顿,看着高长乐的眸光也是漆黑深邃。
须臾,李劭缓缓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夜色当中听起来格外的舒坦,“奴才身在长乐殿,便是身心都属于长乐殿的,断不会对后宫中其他的主子生出僭越之心,更不会故意去和其他的主子有着关系。”
“既然公主如此坦然,那奴才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公主。”
“还请公主恕奴才胆大。”
听闻李劭说明白,高长乐冷如寒霜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声音也没有方才那般箭弩拔张,淡然的启开唇瓣,“说吧。”
“公主殿下为何选中奴才?”
李劭亦是直截了当,也是早就心存疑虑。
从承欢殿的相遇,他被责罚,到后来被高长乐看似一时兴起选入了长乐殿,用王福长得太丑来做借口,提拔自己成了长乐殿的总管,而后又频频的让自己前去御书房在嘉元帝的面前露面,到他成了御用监的总管。
宫中人人都道是李劭运气好,偏逮到了高长乐心情好,便扶摇直上。
可李劭明白,高长乐只不过是看起来任性刁蛮,做事凭着心情,毫无章法,其实高长乐的心中很是有着谋划,一步步算计的很是精明准确,更善于运筹帷。
这种性格,往往是有大成的气势。
比起那种看起来便聪慧果敢的人,更加危险。
原本这份疑虑是应当放在心底的,不管高长乐是因为什么选中了自己,总归是自己得到了好处,可既然高长乐这般快人快语,李劭也觉得,有些时候可能不必用揣测来耗费心神,反倒是利落爽快的问出口,倒是更能让高长乐安心。
高长乐挑眉,嫣红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许是因为李劭的那句身心都是属于长乐殿的儿高兴,先前因为李劭和高长欢相识而有的怒意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或许这便是高长乐向来风风火火的性格的好处吧。
喜怒来的快,也去得快,
“本宫瞧着你顺眼,便提拔你了。”
“左右你是个能成事的,有着如今的做派是你自己的本事,将来也是,都和本宫无关。”
高长乐凤眸微眯,突然脚步上前,到了李劭的跟前,明明个字不高,两人相差甚多,可却偏偏高高的扬起下巴,努力的同李劭站在同一水平高度上,“只唯独这一点,你今日所对本宫所说的话,否则,本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高长乐的脾气一向是宁折不弯。
哪怕当年再落魄,也从不肯低头。
昔日的高长乐自尽于合欢宫内,并非是觉得输给了李劭,也并未是因为错失皇权而觉得愧于生存下去,三万亲兵虽比不得二十万大军,但京城之中却可以仗着天险防守,而大魏四周各国林立,倘若高长乐肯低头,怕是想要出兵支援的临**队,早就同李劭两兵对垒,生死较量了。
她既能以一女子之力力挽狂澜,平定四海,在外让临国俯首求和,于内让朝堂大臣过半死忠于她,便是有着自己的本事的。
李劭固然不是凡夫俗子,可高长乐亦不是草包庸才,最多称得上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只是高长乐不愿罢了。
她本就对皇权无意。
一个女人,要那么多权势有什么好呢。
身处高位,便要不只是可以享受高位的风光,更要享受那旁人感受不到的无边的孤独,只是情况所迫,逼着她一步步的成长,一步步的登高问鼎。
亲仇已报,恩怨已清。
做与不做摄政长公主于高长乐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了。
若再打下去,只会让大魏连年战火,纷争不休,最后受伤的都是一些无辜的百姓。
李劭想要她让出皇位,那便让,左右不过是在她们高家挑了个贤能的人去坐那看似风光的皇位罢了,她也可以得此解脱,挺好的。
她同样是个罪人。
为了能稳坐摄政长公主一位。
她杀了很多人。
双手沾满了鲜血。
有些人是真的该死,而有些人,只是在为她的皇权铺路。
她恨过很多人,更愧对过很多人。
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累。
李劭说,只要她让出皇位,她便永远都是大魏的长公主,永远会备受尊崇,她信。
纵然她肯扶持新帝登基,可是朝堂中半数的大臣都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便是旁人想要稳坐皇位,也不会那么简单轻易,效忠她的,势必还会询问她的意思。
不尊崇她?
哪个新帝敢?
便是再手段厉害的新帝,想要彻底将朝堂的势力大换血,也要诸多年才能办得到,高长乐有着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安枕无忧。
李劭想要尚她为对食,也只是想要朝堂之中那另一半恨她入骨的大臣忌惮他这个大督主的身份,闭口不敢再提要处死她这个祸国祸民的妖姬的借口罢了,她也明白。
只可惜覆水难收,有些事情已经做了,便是再万般的不愿后悔也是没有任何的机会补偿了。
她所珍视在乎的人,都已经长埋地下,这世间已没什么好牵挂的,倒不如毒酒一杯,同他们地府团聚,也算是团圆长乐,应了她的名字,岁岁长欢乐。
生时巾帼,死时洒脱。
她日史书工笔之下,不管是对高长乐褒贬都好,她总归是不愧对自己的心的。
只是高长乐没想到的事情是,她那一杯毒酒饮下,不是和长琛元后共赴黄泉,反倒是回来了十年前。
她是幸运的,这时候她还有疼她的父皇,想要和自己亲近的皇弟,还有主动靠近自己的李劭,可她又是不幸的,总归是没能到了三年前她母后难产之时,再没能见到元后的模样。
失去的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唯有在活着的时候抓住现有的所珍惜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重活一世,也更让高长乐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让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李劭频频和自己作对,自己却从没有动过要杀了她的念头,更明白了,为了从前在长乐殿的时候,高长乐总是想要寻找故意为难李劭。
她喜欢看着李劭蹙眉沉思的样子。
喜欢看着李劭拧眉为难的样子。
更喜欢看李劭薄唇微微的抿着,眉梢挂着笑意的看着自己的时候。
惊讶,慌张,担忧……
他所有的样子,高长乐都喜欢看。
人不应该只有温柔恭顺,俯首低耳的模样。
李劭太过拘谨和小心翼翼了。
寻常的时候总是恭敬谦卑。
唯独在面对高长乐的捉弄的时候,他才会不自觉的表露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很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或许这一点他自己都不曾注意过。
这是来自一个不懂得表达自己心意的执拗少女的笨拙的方法,不晓得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是应该低眉顺眼的示好的,又或者是要表现出来自己娴雅端庄,温柔大方,而总是想要靠着去作弄为难对方让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或喜或忧,总归是看着自己的。
是看着自己的,就行了。
就好像高长乐对嘉元帝的亲情一般。
嘉元帝宠幸了她不喜欢的女人为嫔妃,她便想要闹出声响和动静来让嘉元帝注意到她的不高兴。
她任性刁蛮,无不是想要表达出来自己的不满。
可能是因为从小便没人教她吧,又因为身份的高贵而让她很是傲气。
七岁就没了母亲的孩子,又是在这深宫之中,没横死就已经算是茁壮成长了,谁又能管得了她是什么性格,什么个喜好的呢。
高长乐是有些慢热高傲,但她的心却是肉做的。
她现在已经很确定了,自己为何会对李劭有着种种的情绪,是喜欢呢。
喜欢有个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的站在身后守护着自己,喜欢在这冷漠的后宫之中,还有个人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
小厨房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更烧死了那个冷漠无情,刁蛮任性的高长乐。
李劭顶着大火殊死向她冲了过来,更背着她艰难的从火场之中逃生,他手臂上的那道伤疤,是伤在了李劭的胳膊上,也是烧在了高长乐的心中。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那个时候,两人注定牵扯半生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只是高长乐不懂,懂了的时候她们两人已经形同陌路,再没了机会。
第六十九章:试探
李劭是何身份,高长乐不在乎。
她前生历经坎坷,跌宕起伏,于权势还是人心已经全然无所求。
旁人的眼光于她而言更是笑话。
别人喜好又不能当饭吃,倘若想要人人讨好,人人称赞,那还不如直接去死,活着本就很累,还瞻前顾后,那便不用再活了。
只要她喜欢,只要李劭喜欢,那便足够了。
所以,在高长乐的心中,她更在意的,是李劭对高长欢的心思,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当年因为高长乐的疏忽,以至于让她不是很了解高长欢和李劭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明白为何李劭会突然提出要迎娶高长欢这么个不受宠,被遗忘的公主。
如今……
得了李劭明确的回答,高长乐自然是欢喜的。
她知道李劭心怀大志,不会只是拘泥于在长乐殿之内当差,她不会阻拦李劭,甚至必要的时候还想帮一帮李劭,除了……除了喜欢别人,剩下的高长乐都会很开明。
“知道。”
李劭垂眸,恭敬的点着头。
来长乐殿不久,但是他便已经足够见识到了高长乐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更明白高长乐的警告并非玩笑,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向高长乐回答的。
“那就好。”
“那你继续收拾吧,将这些珍宝入库之后,长乐殿便闲暇下来了,你可以将心思多花费一些在御用监上,若是有何需要,本宫会派遣人去唤你。”
高长乐心情大好的交代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
昨夜一场大雨,似乎替这初秋又添了几分寒意。
绵延曲折的宫道上积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微风吹来便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很是别致。
高长乐一身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裙摆上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衬得周身气质出尘脱俗,因着有些畏冷的缘故,在肩上披着淡紫色的敞口纱衣,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都能慢慢舞动,在这百花衰败的秋日中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长乐殿经过李劭的动作之后,已经全然变成了青涩可信的面孔,除却一个投诚的珠翠之外,余下的人便尽数是李劭千挑万选送进来的。
高长乐莲步款款,在朱的陪同下,缓缓的向着元福宫走去。
喜鹊在初瞧见高长乐的时候很是诧异,但很快的便反应过来,忙不迭向着寝殿里面还在哄着十皇子的宁夫人报信。
“夫人……”
“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宁晚秋紧蹙着眉,厉眸的看着喜鹊,“什么事儿?”
喜鹊被训斥了立即嘘了声,低着头回答道,“回禀夫人,大公主向着咱们元福宫过来了。”
宁晚秋推着摇篮的手一顿,有些匪夷所思,“高长乐?”
“是。”
喜鹊点了点头,二人说话的功夫,高长乐已经缓缓的出现在视线之内。
宁晚秋的视线迅速的从院子里面的高长乐的身上扫过,随后薄唇轻启的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先去好生的招待着吧!”
“好。”
喜鹊应声退下,刚好到了踏入曲折长廊的高长乐的面前,躬身行礼,“给大公主请安,大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元福宫?”
“夫人正在哄着十皇子午睡呢。”
高长乐眸光淡然的瞥了一眼喜鹊,恹恹的开口,“怎么?”
“喜鹊姑娘这意思,是本宫来的很不是时候,不应该再继续进门,而是应该转头离开了?”
喜鹊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的便反应过来了,慌忙的陪着笑,“大公主这话可是要冤枉奴婢了,奴婢并没有驱赶大公主的意思,奴婢只是在向大公主禀明我们夫人的动向,向大公主解释为何夫人没有亲自上前来迎接大公主。”
“还请大公主莫要怪罪!”
喜鹊将身体伏的极低,到底是宁晚秋身边调教出来的人,便只是个大宫女,在应对事情的反应上面,便不逊色当年的江采薇,诚然在面对刁难的时候,也能不卑不亢,不紧不慢。
可今日的事情还真的是巧了。
若是换成了旁人,怕喜鹊是可以随便应付过去的。
可偏偏她所面对的是高长乐,而高长乐又是故意来找茬了?
高长乐挑了挑眉,“如此,倒是本宫的不是,是本宫多心了?”
“听着喜鹊姑娘的意思,本宫用不用再给喜鹊姑娘赔个礼,道个歉?!”
喜鹊脸色一白,忙不迭的开口,“公主殿下严重了,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即便是已经知道了高长乐的性子,可是咋亲身经历过之后,喜鹊还是不由得觉得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今日的太阳是打从哪边出来的,竟能让宫里面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小祖宗来到了元福宫,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偏这位小祖宗就是不讲道理出了名的,便是想要不高兴,也是无可奈何。
“不敢?”
高长乐冷笑,“本宫瞧着喜鹊姑娘可很是敢说话呢,这会儿话都已经说完了,来和本宫说不敢?”
“是当本宫听不出来?”
喜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向着高长乐认错,“奴婢该死,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得罪了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觉得不快了,是奴婢的过错,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眼瞧着高长乐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辩解怕是无从辩解了,喜鹊只能认错。
高长乐冷哼一声,可还未来得及再度开口,便瞧着宁夫人已经从正殿中他出来迎接上了高长乐,“长乐公主,您怎么来了?”
宁晚秋脸上笑容温柔娴雅,同高长乐打了招呼之后,便不给高长乐反应的机会,而是上前直接揽着喜鹊的胳膊将喜鹊从地上拽了起来,“傻丫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公主殿下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你竟然还真的听进了心里面去,傻傻的跪在这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公主殿下特意来到元福宫把你怎么样了呢?这不是要给公主落下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吗?”
“还不快点起来去备上茶水和糕点!”
到底是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了。
宁晚秋在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面很是有着经验,几乎已经能做到滴水不漏,不动声色便能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并且还能在言语之间切中要害。
喜鹊被搀扶了起来,忙不迭的朝着高长乐的方向道歉,“对不起公主殿下,是奴婢不好。”
“夫人您教训的是,奴婢这便替公主殿下备茶水糕点去。”
高长乐勾了勾唇,“宁夫人说的极是,不过喜鹊到底是在宁夫人身边养着的,宁夫人您的稳重她学没学到本宫不知道,但这幽默,喜鹊到做的如鱼得水。“
“她竟然说夫人您正在哄着十皇子午睡。”
“这可还没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呢!”
“本宫也是顺着她的话,和她说嘴了几句。”
宁晚秋言语刁钻,高长乐同样犀利,想要在嘴皮子上占高长乐的便宜,恐怕还是想的有些天真!
果然,在高长乐开了口之后,宁晚秋打量着高长乐的目光也开始重新审视。
可高长乐却是转身,自顾自的去了正殿殿内,“昨日十皇弟满月宴,本宫着实身子不是舒服没能前来亲自恭贺,今日这是刻意过来向夫人和十皇弟道喜的。”
“恭喜宁夫人您心想事成。”
高长乐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眸底里触及却是一片冰冷。
宁晚秋不晓得才高长乐的来意,只是蹙眉疑惑的看着高长乐,“多谢公主的厚爱,您本就是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待在寝殿中休息也是情理之中的,本宫明白。”
“只是公主殿下的这句,心想事成,是为何意?”
“宁夫人当真不懂?”高长乐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眯了眯眼睛声如寒雪的反问。
宁晚秋微微颔首,“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宁夫人所期盼了这么多年,膝下总算是有了皇子,而如今中宫无皇后,就连最为受宠的两个嫔妃,一个江采薇正身怀有孕,一个曹淑影自缢而亡,后宫之中便顿时只剩下了宁夫人一人独大,宁夫人岂不是心想事成?”
“莫非宁夫人所想的,还不只是这些,倒是长乐目光短浅了?”
朱在高长乐的身后可谓是听得大汗淋漓,也便只有高长乐才会这么敢说话了,换成旁人怕早就会被宁夫人下令给直接打出去了!
但即便是高长乐这般直白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宁晚秋脸上的表情也是不怎么太好看。
“公主殿下是来看望十皇子的吗?”
宁晚秋对于高长乐的声声质问避而不答,反倒是将话题转到了高长海的身上,试图用高长海来分散高长乐的注意力。
果然是一个主子一个奴才,都是一个德行,在面对很多问题的时候,宁晚秋和喜鹊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但高长乐也不是好糊弄的。
“是该好好的看看,毕竟是宁夫人您的心头肉,更是被寄予厚望的皇子,本宫的十皇弟,长得是怎么一番讨喜的模样。”
说话间,高长乐已经到了高长海的摇篮边,动作温柔的晃动着摇篮,看着熟睡的那张粉嫩的小脸,脸上的笑意更是袭上眉眼。
即便是再好的心性,在面对高长乐数次的出言挑衅,怕都是会心中生出怨怼的,宁晚秋算是心性极好的,可是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握紧了袖子中的双手,脸上强装成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
高长乐却不给宁晚秋辩驳的机会,当即再度开口说道。
“对了宁夫人,本宫一直有个问题是想要问问夫人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趁着夫人有空,还请夫人不要推脱!”高长乐顿住摇晃着摇篮的手,挑眉冷笑着的看着宁晚秋。
宁晚秋脸上挂着一抹牵强的笑意。
这便是嫡庶尊卑。
在朝堂之中或许还可以看着能力来论身份,可是在后宫和后宅之中,便只看嫡出与庶出了。
哪怕宁晚秋现在已经是身居三夫人之一的夫人一位,可是在高长乐的面前始终都是庶。
高长乐若是开心了,便称她为一声宁娘娘,若是不开心,便是声声本宫也是当得起的,而宁晚秋却还要……就这么听着,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的母后在世之时,和夫人您是手帕之交吧,我们谢宁两家是还有着一些表亲的关系在的,按照辈分,便是本宫唤你一声姨母也不为过?”高长乐目光幽幽的定在宁晚秋的脸上,没有错过宁晚秋半个表情,可惜却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
“是,大公主说的极是。”
宁晚秋略微垂眸,“谢宁两家的确是有着表亲的关系的,不过这一声姨母臣妾是当不得的,嫡庶尊卑有别,臣妾万万不敢以公主姨母的身份自居。”
“是这样的啊。”高长乐恍然大悟,“本宫还以为,只是因为人走茶凉,而现在夫人您又风光正盛,早就将本宫这个故人之女给遗忘在脑后了。”
要是真的按照传言中谢娴音和宁晚秋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便感情甚笃,如何在谢娴音过世之后宁晚秋来看毒没有主动看望过高长乐一次?
怕是这感情甚笃,只是在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吧?
“哪的话。”宁晚秋淡然。
高长乐却是步步紧逼,眼睑微抬道,“既然不是,那本宫在这里便再问夫人一个问题吧。”
“夫人是怎么看待本宫母后难产的事情呢?”
“是当真相信,害死本宫母后的人,就是那手段狠辣的毒妇曹昭华?”
刚刚奉上茶水上来的喜鹊正好听见了高长乐的这句话,浑身僵硬,冷汗迭起,而朱亦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反倒是高长乐和宁晚秋这两个当事人的反应,倒是要显得淡然许多了。
问出了问题之后,高长乐再度神色自然的轻轻摇晃着摇篮,而宁晚秋的脸上也是始终挂着文静的笑容。
第七十章: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高长乐的这个问题,问的是故意设下了陷阱。
不管宁晚秋回答是觉得还是不觉得,都是给了高长乐继续追问下去的嫌疑。
若是宁晚秋觉得害死元后的人是曹淑影,那么高长乐便可以反问为何她这般笃定,像是亲眼见到了一般,难道当初曹淑影动手的时候,她便是在一旁亲眼瞧着的吗?
若是宁晚秋不觉得害死元后的人是曹淑影,那么高长乐也可以向着宁晚秋请教,觉得可能是宫中其他的哪个人?
总归是和宁晚秋脱不了关系的。
“公主殿下抬举臣妾了。”
“曹昭华的事情既然皇上那里有了定论,那么显然是真的,和臣妾相不相信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臣妾入宫成为皇上的夫人,一切都应当以皇上的的决定而奉行,臣妾万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想来皇上的决策是不会有错的,既然皇上已经下令处死曹昭华,那么便是真的曹昭华害死了元后娘娘的。”
宁晚秋笑的温柔端正,“这样的玩笑话,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再说。”
“不过……臣妾倒是有些心疼起来元后娘娘,从前竟错信了曹昭华这般佛口蛇心的毒妇来,着实是有些委屈冤枉的。”
高长乐眸底一闪而过的寒意,嫣红的唇角更是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宁晚秋好回答。
一番辩驳不只是不动声色的化解了高长乐的刁难,将自己撇清了关系,还顺势捧高了嘉元帝,又暗指谢娴音乃是自己识人不清,最后害了自己的性命,怪不得旁人的。
高手过招,便总是能在不动声色间暗藏刀光剑影。
“是吗?”
“宁夫人当然是如此觉得,心里面就没有存了半点疑惑?”
宁晚秋神色淡然,唇角笑容恬静,“没有。”
“不关系臣妾的事情,臣妾不想理会,也没资格去理会,存不存疑惑,这些事情自有皇上去公断。”
“可本宫倒是觉得,凭借着曹昭华的心智,是万万不能想出那般周全的办法害了我母后的性命的,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或者是教导呢?”高长乐凤眸微眯,宁晚秋在故意和她打着官腔,装聋作哑,可她偏要将话题挑开,看着宁晚秋的反应。
至于承认?
高长乐来之前便已经心知肚明,不管是不是宁晚秋在背后挑唆的,她都不会那么简单的承认,高长乐和宁晚秋之所以会针锋相对,是高长乐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高长乐眸光锐利,宁晚秋依旧波澜不惊,“或许吧,但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能乱说的。”
“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前来元福宫,究竟是所谓何事?”
显然,宁晚秋并不想和高长乐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只是寥寥几句回应之后,便直接将话题重新绕到了高长乐的身上,那些无谓的话语根本伤不了宁晚秋分毫,也更引起不了宁晚秋半分兴趣。
高长乐眉宇之间的戾气骤然消失,浅笑着的将目光从宁晚秋的身上重新放回到了摇篮中的高长海的身上,伸出了细嫩白皙的手指,捏上了他粉嫩的小脸蛋上面。
最为十一皇子之后的下一任皇帝,显然……十皇子未来的日子也并非那么顺遂。
他曾经站在了最高峰,算计过了所有人的人心,却终究敌不过生老病死这四个字。
大魏不到二十年之间便换了五位君主,自然是轮不到生老这两个字的。
“当然是来看望十皇弟的。”
高长乐薄唇微微抿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更是在宁晚秋眉心紧皱,紧张的看着十皇子的目光下,倏地起身,“十皇弟已经看完了,那本宫便不打扰宁娘娘您忙碌了。”
“长乐告退。”
高长乐微微颔首,不等宁晚秋反应之际便已经带着朱向着元福宫外面走去。
就好像方才那箭弩拔张的人,并不是高长乐本人,而高长乐只不过是偶遇路过看戏那般云淡风轻。
喜鹊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宁晚秋,“夫人,大公主好像变了很多。”
是了。
高长乐这般,要是再看不出来,怕是宁晚秋日后也便不用在宫中管理六宫了。
“是不是曹昭华临死之间同大公主说了什么,大公主才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夫人您的身上了?”
宁晚秋并未回答,只是冷眼瞥着喜鹊一眼,喜鹊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奴婢该死!”
“不管那曹淑影对大公主说了什么,都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情要本宫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
宁晚秋愠怒的开口。
喜鹊嘘声不敢再多言。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只是管住嘴,更别多事。”宁晚秋冷冷的警告。
而朱却是胆战心惊的看着高长乐,主仆两人从元福宫出来之后,走在落满金黄色银杏叶宫道上的时候,朱便隐忍不住了。
“公主殿下,您这般……是在怀疑宁夫人吗?”
高长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相信元后的难产只是曹淑影一手操办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忙策划遮掩。
可是怀疑是怀疑,为何要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不是等着别人辩解吗?
怎么公主殿下前些日子还智商在线,这会儿突然就变傻了呢?
怎么也该是心里面怀疑,然后偷偷的调查啊?!?
况且……朱的心里面也不觉得宁晚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宁晚秋入宫之后一向是很低调内敛,不大喜欢后宫中的这些争端和风波的,倘若不是元后娘娘和贵嫔娘娘先后过世,怕是在宫中很少人会想起还有宁晚秋这么个人存在。
要是说曹淑影有很大的可能害死元后娘娘这个朱信,整个后宫也会信。
可若是高长乐怀疑宁夫人,朱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且不说宁夫人的性格,便是宁夫人之前和元后娘娘的姐妹情分,也是很是深情,曾经两人在闺阁还未出嫁的时候,元后娘娘病重性命垂危,是宁夫人豁出去性命给元后娘娘试药,这才救了元后娘娘。
她怎么可能去害谢娴音?!
看着朱小心翼翼的模样,高长乐不由得摇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
若没有前生的遭遇,可能高长乐也想不到宫里面还有一位深藏不露的宁夫人。
前世嘉元帝过世之后,曹淑影借着亲近侍奉的名义,将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更是篡改了圣旨让自己的十一皇子登基为帝,一时之间风光无两,然而……却是好景不长的。
十一皇子没过多久便暴毙而亡。
这皇位便再度空悬起来。
当初十一皇子登基的时候本就惹的不少的人争议,奈何曹淑影的手段要更快,更强势,直接在众人起疑之前便让十一皇子登上了皇位,便是其他的皇子宗亲心中再不满,可总没有直接上皇位上去将十一皇子拉下马的道理。
十一皇子暴毙而亡,便更给了那些先前不服气的皇子宗亲们一个争端的借口,当时的大魏朝堂很是动荡。
还是宁夫人主动来找到高长乐,说借口让她的十皇子登基为帝,而高长乐这个从前嘉元帝最为宠爱的十皇子摄政最为稳妥,于是,宁夫人便和高长乐合伙做了一场戏。
做了一场……曹淑影篡权夺位,实则嘉元帝的亲笔密诏是册封十皇子继承大统的戏。
诸多皇子势大,争执不下,唯独十皇子尚且还算年幼,各方争执打来打去伤了根本却还没有个结果定论,长久下去必然会让大魏灭亡,朝堂之中一部分忠心之士便出来制止,再加上那些年长的皇子因为争权夺位都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推举谁为皇帝对方都不肯轻易罢休,没办法,便只能找一个年幼的,好控制的成为帝王,暂时的缓和一下争执。
让那十皇子便寻了这中间的制衡之空隙捡漏登基。
高长乐亦是趁着这个身份摄政监国。
有些人的嘴脸善于伪装,到了最后大权在握的时候才显露出来,着实让高长乐佩服和警惕。
高长乐红唇微启开,笃定的开口,“对待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态度才行。”
曹淑影因着出身低的原因导致眼界不高,且又因为钟情她父皇而迷失了本心,高长乐需要在她的面前继续假装任性刁蛮,这样曹淑影才不会发现高长乐的变化,而利欲熏心到了一定的程度,原形毕露。
可是宁晚秋却不一样。
她出身高门大户,从小便是见识过后宅中各种手段的,也是看过了无数种伪装。
高长乐的性格在曹淑影的面前糊弄糊弄还成,到了宁晚秋这等聪明谨慎的人的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欲盖弥彰。
迟早都会被宁晚秋猜到是高长乐背后动手解决的曹淑影。
还不如这般坦荡大方,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改变。
若不承认,宁晚秋在猜测的时候势必会打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若承认了,便会让宁晚秋放松警惕不少,也更容易露出端倪。
高长乐就是故意去元福宫挑衅试探的。
看看宁晚秋在知道了高长乐怀疑她之后,会做什么反应和举动!
寻常人,便是再小心谨慎的人,可是只要是被发现了自己是有着什么错处的,定然会放轻动作去尽量的弥补掩盖,只要宁晚秋稍稍一动手……高长乐便能察觉出来,心中的怀疑也便落实了。
看着茫然的朱,高长乐也懒得解释,只是神色淡然到,“元福宫这里不能松懈,另外,迎春殿和棋圆宫也不能疏忽。”
“告诉李劭派人盯的仔细了!”
“是!”
从元福宫回到长乐殿。
高长乐没有去寝殿休息,而是直接到了偏殿看望采兰。
“怎么样了?”
“她的嗓子还能恢复声音吗?”
高长乐眉心紧蹙的看着那面色凝重,却沉默不语的太医,“到底是什么情况,您别这般一句话都不说,平白的叫人担忧!”
采兰微红着眼眶的看着高长乐,是想告诉公主殿下别心急的,可不想自己想要说的话到了唇边变成了呜呜呜的哽咽,反倒是让高长乐更加难过了。
“呜呜呜……”
许太医被高长乐呵斥了一句不由得心底一颤,慌忙站起身拱手恭敬地回答,“启禀公主殿下。”
“采兰姑娘的嗓子有救。”
“当真!?”
高长乐目光微亮,就连采兰那暗淡的眸子中也重新散发着希望。
“当真!”
太医擦了擦汗,在高长乐和采兰的目光齐齐注视之下缓缓开口说道,“采兰姑娘的嗓子乃是后天人为用药损坏的。”
“幸好那用药之人不太在意药理,更没有了解中医药材需长久服用才会有效果,所以采兰姑娘的嗓子只是微微受损,倘若用药好生的将养着,再度开口说话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是怕是不能如同之前康健的时候那般声音悦耳了!”
许太医实话告诉,脸上满脸忧愁。
可是即便这样,高长乐和采兰二人都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能再度开口说话,便是音色不好听又如何,左右不是哑巴的,采兰已经很知足了,原本她是死心了的,做好了这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的打算,不想……高长乐竟然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
“那便劳烦许太医了!”高长乐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悬着的心也安稳了不少,“不管用什么名贵的药材都可以,务必要让采兰的嗓子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需要什么只管同本宫吱一声,本宫即刻命人送来!”
高长乐很是慷慨,许太医也乐的帮忙,“好。”
“那微臣便先下去开方子了,稍后便让太监替您送来。”许太医微微颔首,高长乐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忙。
同时,高长乐的目光更是欣喜地落在了采兰的身上,紧紧的拉着采兰那双满是伤痕的手,“你别怕。”
“从前是本宫不懂事,日后不会了。”
“本宫绝对不会再让你受欺辱了!”
曹淑影已经受到了惩罚,王福被秘密处死,
高长乐说的郑重,采兰双眸满含热泪,重重的点着头。
朱和朱玉在一旁也听着开心。
她们长乐殿终于又恢复了元后娘娘在世的时候那般热闹融洽了。
第七十一章:有些意外
“公主殿下……”
正在高长乐命朱送走许太医的时候,珠翠小心翼翼的朝着高长乐的方向望了过来,闪烁的目光中更是写满了欲言又止……
自打曹昭华出事之后,珠翠便一直都待在寝殿中不敢外出,更不敢去面对高长乐,可是……可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尴尬,高长乐虽未明言说要处置她,却也未明言说放了她。
这种不上不下,被人遗忘的滋味着实有些难受。
珠翠的性格是闲不住的,珠翠倒是希望高长乐用对付王福的那般手段来对付她,起码死与不死,都可以来了一个痛快,而并非现在这般单站心惊。
高长乐杏眸目光如水,淡淡的扫向了珠翠,“何事?”
珠翠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高长乐的面前,“还请公主殿下给奴婢一个痛快。”
“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
还是高长乐之前对朱所说的那句话。
对待不一样的人,便是要用不一样的方法。
王福那种奸诈的小人,放着不管势必会让他反咬一口,可是珠翠便不一样了,性格张扬,贪财,但总归是有一点好的,很是在意家人,这样的人,便还有良知,还有的救,直接处置了她反倒是给了她干脆,就那么晾着她,让她心中受着煎熬寝食难安要比给她痛快效果好的更多。
果然,这才没几日珠翠便受不了了。
高长乐笑眯眯的,反倒是怡然自得许多,起身落座在一旁的红漆雕花座椅上,抬眸冷眼瞧着珠翠,“怎么?”
“这才多久的功夫,你便受不了?”
珠翠满脸尴尬,垂着眸不敢去直视高长乐的眼眸。
可高长乐却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念在你将采兰给救出来了,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
“说吧。”
说吧……
“公主殿下,您想要奴婢说什么啊?”珠翠疑惑的看着高长乐。
高长乐却是柳眉上挑,一字一句的清楚说道,“说说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珠翠顿住声音。
“再说说你来到长乐殿到底是要干什么。”
珠翠脸色苍白。
“又或者,在背后怂恿曹昭华的人,是哪位?”
珠翠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的向着高长乐凑近……高长乐所说的每句话,更是掷地有声……仿佛一下子便敲击在了珠翠的心口一般,让珠翠大惊失色,霎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可高长乐唇角却噙着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既然珠翠还想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好,那高长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事情搬到明面上。
显然,珠翠若不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的交代了,这事儿,怕是不会完。
珠翠脸上的惊慌已经彻底变成了惊恐,连带着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跟着磕磕巴巴了起来,“公……公主……公主殿下,您……您……”
“王福是曹淑影的人没错,可你……”
“应当和曹淑影遇见并且同流合污并非是偶然吧?”
高长乐冷笑。
一个人便是再傻,也不会在一件事情派遣两个人过来一起犯傻。
曹淑影觊觎长乐殿的珍宝,那么放一个王福过来做领事总管就可以了,没必要还弄出来一个珠翠,且珠翠每次去汇报消息,都是收了不少的好处的,试问一堆真正的主仆,奴才替主子办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如何还每次都要银子来打赏?
高长乐从前不说破,并且还留着珠翠,并不是高长乐心善,想要大发慈悲的放过珠翠。
只是高长乐要先对付曹淑影,这个珠翠便要留着之后再收拾。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当局者迷。
有些事情可能曹淑影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然而经常和曹淑影打着交道的珠翠却是要明白的更多。
不等珠翠犹豫,朱和朱玉便在一旁冷声呵斥,“珠翠,你可是想好了再回答,这是我们公主殿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还不诚心悔改,就不要怪我们公主殿下不念旧情!”
“珠翠,本宫不会逼你,但是你的家人如何,本宫便不好再插手了!”
高长乐勾唇目光淡然。
可珠翠脸上的犹豫却是顷刻之间消失。
不会逼她……却还提起家人,这可比直接逼迫珠翠还有效果。
再者……珠翠的心里面也对高长乐没有那么多的记恨和不满……眼见着这段时间高长乐的为人,珠翠的心中早就想过若是真的能有机会侍奉在高长乐的身边便好了……
思来想去,珠翠心中一横,已经做好了决定,重重的向着高长乐磕了个头之后,便豁出去一般的开口,“公主殿下。”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猜到了,那奴婢再隐瞒下去也是徒然,奴婢愿意事无巨细的同公主殿下交代,只求公主殿下能护好珠翠的家人。”
高长乐眼睑微抬,抬高音调,“本宫方才已经说了,你的家人平不平安全都在你的身上。”
“是。”
珠翠不敢多言,躬身应答了一声之后,便老实的回答,“奴婢……是齐昭仪派遣奴婢过来的。”
高长乐眸底的冷意瞬间褪去,转而变成了震惊。
竟然是……
齐昭仪?!?
不是宁夫人???
这到……的确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高长乐柳眉拧作一团。
珠翠便继续交代,“奴婢过来长乐殿,也只是为了时时监督公主殿下您的动静,必要的时候再曹昭华的面前多说一些您的不好,让曹昭华和您之间生了嫌隙,让她来算计您……”
珠翠的声音越来越小,说来这件事情也很是不光彩,她更不敢去看高长乐的脸色,而是直接将头深深的磕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公主殿下您之前的两个问题,奴婢都可以给您明确的回答,可是您所说的第三个……”
“是谁怂恿的曹昭华,奴婢实在不知。”
“奴婢年幼,入宫的时间并不久,从前也只是在明惠堂当差的,还是后来到了迎春殿里面侍奉,这才被齐昭仪看重,选了奴婢去亲近曹昭华,借曹昭华的手送奴婢到了长乐殿。”
珠翠生怕高长乐发作,不用高长乐问出口,便自己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齐昭仪?”
“她安插你在长乐殿做什么?”
“又为何要派遣你去亲近曹昭华?”
高长乐眸若冰霜,目光幽幽的直视着珠翠,“你若敢欺骗本宫,本宫依旧不会动你,可你的家人,便会如那王福一般的下场。”
“珠翠,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再好好的回答本宫!”
提起王福的下场。
珠翠浑身一激灵,她绝对不可以害了自己的家人的。
“公主殿下,奴婢的胆子您是知道的,奴婢绝对没那么大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骗您啊!”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是不大清楚的,奴婢身份卑微,上面如何吩咐奴婢,奴婢便如何去做,左不过是有银子可以拿的,奴婢深知这宫里面的规矩,也从来都不敢多问,拿了银子办事,所知道的也便只有这么多了!”
珠翠忙不迭的向着高长乐求饶,“还请公主殿下饶命。”
见珠翠脸上表情虔诚,反而让高长乐等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朱和朱玉相互对视之间,隔着窗桕已然看见一道坚毅挺拔的身影流星踏步,越过房门到了高长乐的面前。
“你们先退下吧。”
高长乐目光扫过珠翠,“本宫日后再和你算账。”
“是。“
珠翠陪着小心,从地上起身躬身退下,朱和朱玉亦是点了点头。
几人退出去的功夫,正好瞧见了李劭向着里面踏入。
只见李劭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高长乐的眼神也略微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到了高长乐的面前拱了拱手,“公主,近日齐昭仪的表现,似乎有些异常……”
岂止是有些异常,而是相当的……异常!!!
齐昭仪一改往常张扬跋扈的性子,不但没有去参加十皇子的满月宴,甚至连迎春殿的大门都不曾踏出,并且还请了好几位太医去诊治,虽然已经三令五申的让那些太医闭嘴,可是宫中本就是闲话流传的迅速的地方,一旦各个宫里出了是点什么事情便人多口杂难以隐瞒。
齐昭仪的事情很快的便在宫里面传遍了。
也不知道齐昭仪是得了什么癔症,连日来总是梦魇不断,整个人的精神不大好了,熟睡的梦中还总是惊醒,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李劭如实的将消息汇报给了高长乐,瞧见高长乐紧拧的眉心道,“或许……”
“或许公主殿下之前错猜测的方向,被误导了。”
虽然高长乐从来都没有和李劭说过自己的打算和怀疑,但是李劭却不难猜出高长乐的想法和算计。
曹淑影的心智万万是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将元后的冤死隐瞒的那样滴水不漏的,若非高长乐早有发觉,怕是想要搬到曹淑影也是困难,必须是要有个心思缜密,且又在后宫势大的人才可以。
这样的一个人选,很容易让人将目光落在宁晚秋的身上。
毕竟……
宁晚秋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那样的符合,高长乐也很是怀疑。
可是不想……
不想齐正喜那里还未做什么呢,便被曹淑影的自缢吓倒,而自己露出了马脚。
那般害怕,这是生怕后宫的人不晓得她是做了亏心事不成?
“你觉得齐正喜可能吗?”
高长乐厉眸看着李劭。
“不一定。”
李劭眼神冷如冰河寒川,“总归是撇不清关系的。”
是了。
不管齐正喜是不是害死元后的主谋,总归是有着边界不清楚的关系的,否则齐正喜不用那么惧怕,高长乐眉梢瞬间袭上一抹忧愁,前世小时候,她以为她的母后的死,是怪在她弟弟的身上。
是她弟弟不祥克死了母后。
后来者长大,知道是曹淑影暗中动的手脚,但因为她当时权利太大,也没有细查陈年往事的究竟,随便寻了个借口便直接赐死了曹淑影,可是今生她重活了一世,仔细调查之后发现……
这后宫里面想要害死她母后的嫔妃,竟不只是一个。
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忧了。
喜的是,那些曾经双手沾着她母后鲜血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忧的是,人心的薄凉程度,当真令人发寒。
她母后心地善良,为人和善宽厚,从未对后宫其他的嫔妃动过任何的心思和算计,可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没能躲得过后宫这些刀光剑影。
总归是一句话。
欲壑难填。
人心太过贪婪。
没入宫的想要入宫,入了宫的想要受宠,受了宠的想要往上爬。
散职不够要六嫔,六嫔觉得太低又看上了三夫人。
即便是真的成为了三夫人,可是心里面却还是惦记着皇后之位,总归是不满足的。
谢娴音出身高贵,样貌出众,性格温和,又是贵为皇后之尊,这所有的所有,都是谢娴音的幸运,同时……更是她的不幸和催命符。
甚至……连她的死,都说不清到底是何人动手,何人所害了。
“那便不留。”
高长乐红唇轻轻启开,缓缓的从唇角中吐出这么几个字。
既然是撇不清关系的,那便顺手将齐正喜也给除掉。
沾了她母后的血,总不能让她半点代价都不付出,便这么逍遥的活在宫里面。
高长乐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凝着眸光盯在了李劭的身上,轻笑出口。
“李劭,你说……”
“现在想来,我母后的死是这般的蹊跷,会不会当年那被满门抄斩的李家,也是别有隐情呢?”高长乐的声音清丽,挑高的音调中更不乏挑衅。
果然,眼瞧着身前的身影一僵。
高长乐微扬起下巴,目光在李劭的身上打量。
此时的李劭身上穿着藏蓝色绣飞鱼的太监服,剑眉鹰目间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深邃且幽暗不明,难掩周身的器宇轩昂,在听到了高长乐的疑问之后,李劭剑眉似乎拧的越发的深了。
“或许吧。”
李劭低沉的声音响起,并未逃避高长乐的问题。
看着高长乐的模样,也势必不会准许李劭逃避。
第七十二章:李劭的身份
“或许……吧?”
高长乐柳眉轻挑,杏眸眯了眯,“什么叫……或许吧?”
李家曾显赫一时。
若非后来落难,又有她父皇的宠爱,她母后和谢家未必压得住李贵嫔和李家。
后来被判谋逆满门抄斩,这才让李氏一族从大魏朝堂之中退下。
所留下的也不过是寥寥数笔罢了。
可高长乐知道,当年李家的人并非是全部死绝的。
只是李贵嫔一门嫡系问斩,年幼的儿孙被发落去了塞北,女眷罚为官婢,至于其他的奴仆则是入清凉殿为奴,改没改名的,还真的不好说。
只是……
其他的奴仆。
高长乐当然不会觉得李劭是奴仆出身。
要是谁家的奴仆这般的出身,怕是主子们都要觉得惶恐不安了,活的还不如一个奴仆?
即便真的是奴仆,也定然是从前有着不凡的经历的,又或者是哪家的少爷落了难,身世坎坷才会暂时的无奈屈居于人下。
现在吗?
高长乐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她今日是身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莹润的红唇随着说话启开合上,分外的魅惑。
“刚好,李总管也是姓李的,难不成你便是从前是李家的人?”
“随着李家落了难之后才辗转周折进了宫?”
高长乐红唇微扬,声音如三月杨柳拂过清泉一般,在人的心里面起了阵阵的涟漪。
就这般突然靠近在李劭的面前,漆黑如水的双眸目光紧紧的盯在了李劭的脸上,似乎是想要从李劭的脸上找到慌张和不安的。
李劭也姓李,看着年岁又不是很大的缘故,倘若是真的是随着李家叛乱被送入清凉殿的奴仆的话,高长乐的心中倒是猜测……李劭很可能是李家的少爷,和李家的奴仆换了身份。
不难想象出一番忠心护主的模样。
下人宁愿自己去慷慨赴死,也要给主子一条生路。
在宫中成为了太监虽然屈辱,可却并非不是一条出路,总要好比枉死强得多。
人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去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报任何想报的仇。
况且……高长乐早些年便是听说过,李贵嫔有位侄子很是年轻有为,备受李家看重,只等着科举致仕之后便在朝中寻了处位置,渐渐接手李国丈在朝中的地位权势。
算起来和李劭的年纪相仿。
看着是没差多少的。
这般想着,高长乐的心里面便越发的笃定了。
再加上高长欢。
高长乐虽然是不喜欢李劭和高长欢在一起的,但是却没有忘记高长欢的真正身份,她是李贵嫔的女儿,若李劭真的是李贵嫔的侄子的话,两人便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啧。
表哥表妹。
多少个话本子上都会出现的才子佳人的戏码,各种各样的版本,都要编出花来了,到也很是符合。
瞧,高长欢不正是眼巴巴的看着李劭吗!?
但可惜……
没有。
高长乐目光别有深意的盯着李劭许久,可李劭的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反倒是棱角分明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薄薄的唇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是巧合而已。”
若是从前,李劭面对这般突然凑上前的高长乐可能还有些局促,但是显然是接触的久了,也是稍稍的摸清楚了高长乐的性格和喜好了,也便没有放在心里面。
“奴才从前从未在李家当过差,所以无法回答公主殿下您的问题,才会回答或许吧。”
“因为奴才也不晓得李家到底是否是冤枉,前朝的事情,奴才没有资格去评论,更不知道事情。”
高长乐不满的蹙起了眉头。
李劭目光宠溺的看着高长乐,声音温柔,“真的。”
高长乐的眉心拧的更深了,语气有些霸道的开口,“你没骗我?”
“从来没。”
李劭想也没想的回答。
好吧。
没就没吧。
不是就不是吧。
高长乐紧皱的眉头松开,她就不信,找不到李劭的真正身份,还是做正事儿要紧,齐正喜还摆在那里呢。
高长乐又重新回到了雕花红漆木椅上,若有若无的敲着自己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皱眉沉思,究竟该用什么办法对付齐正喜,而齐正喜最在乎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高长乐想的认真,没注意李劭方才同她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郑重,就好像……是在做着承诺一般。
“对了。”
“父皇的寿宴就要到了。”
“到时候,齐国公的世子是会来参加的!”
高长乐猛然想起,她怎么将齐文元这么个重要的人物给忘记了!
说起来,还是她的未婚夫呢!
若不是生出李劭这么个变故,怕是这会儿高长乐已经成功的嫁给了齐文元,并且在婚房当中蹂躏他了!
因着二皇子庸诺的缘故,齐正喜对文采卓绝的齐文元很是看重,逢人便夸她齐家的子侄都是出挑的,更是齐家的门楣和荣耀。
若是在齐文元的身上做点什么手脚,怕是才会真正的让齐正喜的脸色难看吧。
毕竟都是老相识了。
对齐文元下起手来,高长乐也是得心应手。
想到这,高长乐紧拧的眉心瞬间松开,一双漆黑清澈的双眸目光潋滟满是笑意……李劭在一旁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高长乐这般的欢喜,和……开心……
怕是这会儿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
嘉元帝是将那齐国公府的世子齐文元看成了自己的女婿人选了,唯独高长乐一个人还蒙在鼓里而不知……
这般想着,高长乐还隐隐有些激动。
前世的时候,她之所以想嫁给齐文元,一来是因为朝中的大臣反对。
她这个人,天生反骨。
别人说不行的事情,她偏要去做,可能别人说这件事情可以做,高长乐反而没兴趣了。
二来是因为年幼之时她在齐文元的身上栽过跟头。
长大了便总想要将这个仇给找回来。
嫁给谁不是嫁,左不过是在祸害别人,还不如挑个和自己有仇的,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当年好像也是嘉元帝的寿宴,宴请了朝中有身份体面的臣子,连带着他们的家眷一同入宫赴宴,高长乐自然是只邀约之列,可是没想到,高长乐还未到了场地,便被个冒冒失失的熊孩子给弄脏了衣裙。
阖宫众人都在,她又是嘉元帝的大公主,若是弄得脏兮兮的出现在众多大臣的面前,怕是她父皇的面子也是挂不住的。
没办法。
高长乐只能唤了宫女去取一套新衣裙过来,而她则是在偏殿中等候。
可是没想到这一等倒好,没能等来那换洗的干净衣裙,反倒是等到了唇红齿白的齐文元……
当时看着齐文元的眼神也是很迷茫的。
高长乐猛然惊觉事情的不对劲,可惜想要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迎面便正好对上了高长嫣,高长羽带着大魏京中一些高门贵女堵在了门口。
这下可好了。
看见了衣衫不整的高长乐,还有脸色涨红的齐文元,外面的流言蜚语便疯传了起来。
根本不给高长乐和齐文元两个人辩驳的机会。
什么大公主急不可耐,还未出阁便已经急着私会男人。
又什么大公主利用权势威逼利诱,胁迫人家好好的齐国公世子委曲求全。
更有甚的是,大公主主动送上门去,可惜齐文元的心里面早已经心有所属,怒斥大公主不知廉耻。
高长乐听到的时候,真想骂一句脏话。
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
就已经有那么多屎盆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况且,两个人这般被陷害,明明是女子的贞洁受损,要吃亏的多了,怎么到了旁人眼中,就成了她高长乐逼迫良家妇男,而齐文元这个粉面小白脸到成了受害者了?
偏她是气愤不想去辩解,可这齐文元平时能说会道的,关键的时刻也不多言,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愿意对自己负责?
高长乐差点没有被齐文元给气死,更是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对他。
负责?
负什么责?
赔给她一身裙子吗?还是替她教训那些胡说八道的贵女千金?!
其实高长乐知道,那些刻意中伤她的,多半是一些钟情齐文元,想要却得不到的闺阁姑娘的酸话。
甚至连高长羽的心里面也是对齐文元有意思的。
还是偶然的机会,高长乐路过御花园,听见高长羽和高长嫣说话的时候碰巧知道的。
然而她们是酸了高长乐了爽了,可是高长乐却被嘉元帝冷眼很罚了一顿,至此,父女之情开始淡薄起来的。
更从此跟齐文元绑在了一起。
后来,高长乐还是从白淑媛的口中知道了,当日她被弄脏了裙角并非是偶然,而是被人故意陷害。
只是背后陷害那人,最初的最初,并非是想要齐文元过去她等候的那个偏殿的,而是另有其人……
挑中的,正好是另一个京城中炽手可热的一号人物。
永宁侯府的陈远嘉。
那可是后来丝毫不逊色于李劭的主。
出手狠辣决绝,丝毫不近人情,偏偏生的一双桃花眼,芙蓉面,还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性子,到处勾引人家小姑娘的芳心。
不过,在当年高长乐被陷害的那个年纪。
陈远嘉还只是百病缠身,又极其好色喜欢逛花楼的病秧子,而陈家也并非是势大,只能算的上是中流砥柱。
陈家,还是后来陈远嘉站起来之后发的家,权倾的朝野。
和这么一号人物牵扯在一起,高长乐的这半辈子便彻底的毁了。
于女子而言,名节乃是大事。
哪怕高长乐是嘉元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已然是和陈远嘉有了牵扯,百口莫辩,那便是说什么也嫁不得旁人了,就算嘉元帝再偏爱,也不可能不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更没人愿意接高长乐这个盘,只能和陈远嘉连在一起。
对方可算是打了个好主意,要高长乐再无还手之力。
可不想千算万算没算到人心。
陈远嘉当时贪酒,直接在宴会上睡着了,反倒是齐文元多喝了几杯,被请到了偏殿去醒酒。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那背后陷害的人,是高长羽。
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嫁给齐文元,可不想她不主动去嘉元帝的面前求,去齐文元的面前表达心意,偏偏将心思打到了高长乐的身上是几个意思?
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是将对齐文元无意的高长乐推给了齐文元。
何苦。
嘉元帝执意。
舆论所向。
齐文元又想娶。
高长乐便没在意,左右她也没个喜欢的人,便答应了,更多的是,她想看着高长羽每次看见自己都是铁青着的脸色,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如今吗……
齐正喜的账是要算算了。
高长羽和齐文元……
高长乐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兴奋,“李劭,你托个人去齐国公府帮本宫给齐国公府的世子传个话。”
“便说本宫生辰之时很喜欢他送来的那个屏风,瞧着他是喜欢本宫的喜好的,本宫想吃吉庆街东街的那个糖人,还有那个白饴糖,再随便挑一些糕点过来,就在父皇的寿宴的时候,本宫在长宁殿偏殿等着他。”
说起来这白饴糖,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高长乐竟一时之间有些颓废了。
她已经很久没出宫去了。
有机会的话,真想自己出门去看看,亲手买一些回来可能会更甜。
李劭半分未动,看着目光散发着的光亮,又患得患失的高长乐,剑眉微微的拧着,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的凝重。
“公主殿下,白饴糖吃多了不好。”
高长乐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还有齐国公世子身份尊贵,皇上寿宴又是何等严肃的场合,如何能带着那诸多的东西入宫,看起来分明是在别有所图。”
高长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李劭又说的认真,“且长宁殿乃是会客的宫殿,届时必定人来人往,公主殿下千金贵体,不宜和外男有着过多亲密的接触。”
第七十三章:吃起醋来自己都害怕
“虽然公主殿下是奔着糕点和甜嘴儿去的,但是别人怕不会这么想。”不给高长乐辩解的机会,李劭便又薄唇轻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便再度开口,“倘若公主殿下真的是馋嘴的紧了,奴才明日可以拖采买的小太监出宫去帮忙公主捎一份回来。”
如今李劭已然是御用监的总管了,负责殿前嘉元帝的日常所需,便是想要亲自出宫采买也是可以的。
李劭这是……彻底的堵死了高长乐要说的话了。
她是真的馋嘴吗?
她只是想要随便找个借口约齐文元出来单独见面,若不这么办,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长羽喜欢齐文元,那高长乐便成全了她吗!
可是没想到李劭竟好像是防贼一般的防着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她总不能跟李劭明说自己不是为着和齐文元私会才想要叫李劭去传话的,只是想要坑一下齐文元和高长羽。
这一世,高长乐还和齐文元没有半点关系呢。
高长乐看着李劭那般凝重的表情,心里面便知道,即便是再强行执拗下去,怕李劭也不会答应的。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表面上对高长乐很是恭敬,可是背地里却是个死心眼的人,当年她父皇指派李劭教自己课业的时候,李劭便将自己的执拗性格展示了个彻底,诸多的不许烦的高长乐头疼。
“行吧,那你派人去宫外给本宫稍一些回来吧。”
不去齐国公府传话也行,左右齐文元是要亲自到宫里面的,到时候高长乐有的是借口将齐文元给引来。
高长乐心思转了转,红唇更是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
“便是偷偷派人去请,怕也是连宫门都出不去,更未必能进入齐国公府的大门。”
高长乐咬着唇,怨念的看着李劭。
李劭不为所动。
吃起干醋来可能他自己都害怕。
也可能李劭自己都没晓得自己是在吃醋,只是一听到高长乐说要和别的男人相见,便下意识的觉得此事不妥。
男女最忌讳的便是私相授受了。
尤其是高长乐乃身居深宫,而齐文元则是身处在齐国公府。
李劭知道,高长乐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恨曹淑影,却不恨高长雪,她怀疑齐昭仪,却知道和齐文元无关,至于高长乐为何要见齐文元,可能并非是对齐文元有意,但是这般贸然的相见总不是那么妥帖的。
何况……
只有高长乐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嘉元帝本就有意要选那个齐文元为驸马。
这个时候则更应该避嫌才是。
李劭眸光深邃,看不清表情,“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眼瞧着李劭箭步流星的出了长乐殿,高长乐也招呼着珠翠朱一同去了迎春殿。
“公主殿下……”
看着那熟悉的鎏金牌匾,迎春殿三个大字赫然入目,珠翠反倒是有些犹豫着不敢进门了,“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从前不知道公主殿下的好,听信了别的主子的话,做了一些伤害了公主殿下的事情,但是奴婢发誓,日后绝对不会了。”
“还请公主殿下给奴婢一条生路!”
珠翠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作势便要朝着高长乐跪下。
她起初是迎春殿的宫女,因着为人机灵很快的便得了齐正喜的抬举,送去了朝阳殿侍奉曹淑影了,后来又按照机会被曹淑影看中,送去了长乐殿成为大公主。
于高长乐而言,珠翠向曹淑影和齐正喜汇报消息乃是不忠之人。
可是她本身就是齐正喜送过来的,是如何能向着高长乐?
自古以来,有些忠贞之士抱着忠诚的心思甘愿去做卧底。
就想
当然,那是之前她以为高长乐是个好糊弄的。
现在是绝对不敢了。
高长乐眼疾手快,迅速的将要下跪的珠翠给拉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迎春殿。
齐正喜的地盘。
而珠翠又是齐正喜派过去的人,这个时候在高长乐的面前惶恐下跪,那不是明摆着告诉齐正喜,高长乐知道了她所做的那些事情,让她可要小心了去了。
高长乐冷眼瞥着珠翠,看的珠翠冷汗迭起。
“本宫带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给本宫下跪的。”
“待会儿看着本宫的眼色行事,若是做的好了,本宫便不和你计较你从前的所做所为,做不好你就等着本宫把你家里的妹妹卖了。”
珠翠面色一紧。
“再把你的弟弟送入宫中。”
珠翠脸色惨白。
高长乐威严的眉宇间倏地露出笑意,她突然觉得,在乎家人的珠翠,似乎也蛮有趣儿的,尤其是每次拿家中人吓唬她的时候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
可能也是因为她也是很在乎嘉元帝和高长琛,在珠翠的身上看到了相同点,才会对珠翠没有下狠手吧。
珠翠当即浑身紧绷,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但凭公主殿下差遣,奴婢必然为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别废话了。”
高长乐眸底敛去笑容,迈着莲步款款的朝着迎春殿内走去。
木帛见到高长乐前来的时候很是诧异,但还是很快的便向着高长乐请安行礼,“见过大公主。”
“起来吧。”
“你们主子呢?”
高长乐淡然的摆手,木帛躬身起身的时候恭敬的回答道,“娘娘觉得身子很是不舒服,正在寝殿中休息。”
“哦?”
“身子不舒服?”
高长乐挑眉,“这倒还真是少见,齐昭仪可一直都是身体强健呢!”
齐正喜为人张扬,又胸无城府,往日便是真的生病了,却也是自己一个人忍着的断然不会这般称病数日都不成踏出寝殿,这么看……珠翠的话和李劭的怀疑到的确是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了。
若非齐正喜瞧见了曹淑影惨死,没怎么样便自己开始心虚了起来,断然不会如此。
“可曾请了太医来看看?”
木帛点了点头,“请了,请了好些的太医过来,但都未见好转,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怎么了,竟然突然来了这一场大病。”
说话间,木帛眼神闪躲,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觉得什么,但说无妨?”
高长乐瞧出来了木帛的犹豫,嫣然的笑着。
木帛好似也犹豫了好久,好一会儿才好像是下足了狠心的对高长乐开口,“我们昭仪娘娘……昭仪娘娘的样子看着并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心虚……”
“心虚?”
高长乐蹙眉。
木帛却是重重的点着头,“对,心虚……”
“昭仪娘娘就是心虚,自己给自己吓得这个模样了!”
说话间,木帛更是惊恐的跪在地上,忙不迭的向着高长乐求饶磕头,“我们昭仪娘娘自打从大公主您的寝殿回来之后便一直都是精神恍惚,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昭仪娘娘甚至连自己宫里面的寝宫的方向都走错了。”
“且回来之后,奴婢夜里替娘娘守夜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娘娘从梦中惊醒,叫声很是凄厉,可是娘娘口中喊的是什么,奴婢倒是听不大清楚的,只是远远的能听到一句半句的,不是我?”
“不是我?”
高长乐反问。
木帛脸上的表情却是肯定,“是的,娘娘就是这么喊的,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是何意思?”
不知道是何意思?
高长乐红唇微微的抿着,目光看似淡然的在木帛脸上扫过。
说什么不知道是何意思,分明是……故意相告。
不是我。
还能是什么事情不承认。
现如今,宫中最忌讳的,便是她母后被人害死的这件事情吧。
而一向蛮横的齐正喜却在这个时候失魂落魄被吓破了胆,夜里梦中惊醒还凄厉的喊着不是我。
不是她能是谁?!
有意思。
高长乐若是没记错的话,木帛可是她从齐国公府带入宫的丫鬟,竟也能对自己这个毫无关系的大公主透漏的消息这么彻底,当真是有意思。
偏偏木帛不经意间所透漏出来的消息,高长乐还很感兴趣,更抗拒不得。
那人是算准了高长乐的心思和脾气了吧。
而木帛却还可以假装一番忠心为主的模样。
“行了,你起来吧。”
高长乐神色无异,只是淡然的开口,话落便直接朝着齐正喜的寝殿内室走去了。
木帛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可是眼神中却很是怀疑的。
方才她的那番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为何大公主好像当真听不懂一般,半分恼怒都不见?
不过,疑惑归疑惑,木帛却是不敢问出口的,只能赔着小心的跟在高长乐的身后。
眼见着到了正殿。
深秋的阳光依旧温暖,金绯色的光芒透过镂空雕花窗桕照耀到了寝殿内,让人睁不开眼睛。
齐正喜还未看清楚来人,便直接恼怒的开口,“木帛,你这个小贱蹄子,你是听不懂本宫的话吗?”
“本宫告诉你了,不要随随便便的踏入本宫的寝殿,你居然还敢进来!”
“是不是找死?!”
木帛吓得浑身一瑟,慌忙的跪在地上,“娘娘饶命,是奴婢该死。”
高长乐唇角噙着一抹弧度,在木帛说话之前,莞尔笑道,“齐娘娘,是长乐啊。”
“您这是怎么了?”
“长……长乐?”
依靠在水蓝色绣杜鹃纱帐后面的齐正喜微微愣神,声音更是有些颤抖的说着,“你怎么来了?”
高长乐性格孤僻,平日根本不在各宫四处走动,齐正喜又素来是看不惯高长乐张扬的,一山难容二虎,后宫中有了齐正喜,便显得高长乐处处和她相似了。
今日怎会突然登上她迎春殿的大门,齐正喜心中忐忑,面上却是强装着镇定的模样,“快进来坐坐。”
“齐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叫你看笑话了。”
齐正喜不喜欢高长乐是不喜欢,可是高长乐这般上门,看着嘉元帝的面子齐正喜也是不敢薄待的,脸上依旧是是要带着笑容的,再加上最近齐正喜有些夜不能寐,自然也是没有和高长乐针锋相对的力气。
“齐娘娘哪的话,是长乐冒昧了。”
木帛迅速的从地上起身,替高长乐搬了一张红漆靠椅过来,又手脚麻利的使唤着小宫女奉上了茶水,这才垂眸站在齐正喜的罗汉床旁。
高长乐顺势坐下,关切的眼神打量着齐正喜,木帛的话的确没错,齐正喜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看来夜夜噩梦的话是真的了,只是……到底是因为曹淑影才吓倒,还是心虚她母后才吓倒的,便不得而知了。
“齐娘娘看着状态很是不好,真的没事吗?”
“不然请许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听闻高长乐说要请太医,齐正喜突然面色一紧,眼神更是忍不住躲闪起来,伏在床榻上的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繁复华美的锦被,“不,不必了……”
略微激动的音调喊了出来之后,齐正喜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了,忙不迭的解释着,“不用了,早些时候便已经让太医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天气转凉,好好休息就是了。”
见齐正喜坚持,高长乐也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在言语上继续同齐正喜纠结,反而是杏眸目光潋滟,散发着光芒,“对了齐娘娘,长乐今日过来是有要紧事情来找齐娘娘的。”
“公主请说。”
“父皇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届时会宴请朝中各位王宫贵胄入宫赴宴,齐国公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齐国公府的世子到时候……也会随着齐国公一同入宫赴宴的对吧?”
高长乐眼神打量着齐正喜。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奔着齐文元过来的。
要是换成了旁的时候,高长乐这般提起齐文元,怕是齐正喜早就白眼看着高长乐不伺候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齐正喜不但没有抗拒,反倒是仔细又小心的说道,“定然会的。”
“文元乃是家兄长子,又是世袭的世子,这等重要的场合,若不过来,怕是要藐视皇恩了。”
高长乐含嫣浅笑,“那齐娘娘,长乐是有个不情之请的,还请齐娘娘成全。”
齐正喜蹙着眉,“是什么?”
第七十三章:借他人之口
高长乐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躬身在齐正喜床前的木帛,目光中满是期待和惊喜,“请齐娘娘回国公府传个话,便说……便说长乐有要紧的事情想要同齐世子讲,还请齐世子在长宁殿偏殿相见。”
“请世子务必要前去相见,千万不要失约。”
若是换成了平时,怕是齐正喜早就会嬉笑高长乐是痴心妄想了。
在她的心里,她那个侄子便是这世上最好的温润男子,便是配上燕京中门第最好,教养最好,容貌最为出众的名门千金也是配得起的,而绝对不是……高长乐。
虽然高长乐的样貌是出挑的,可是这个性格……
齐正喜却很是不喜欢。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齐正喜每每看着高长乐那同元后七八分相似的容貌,便会觉得胆战心惊,背后冷汗迭起,更不敢再和高长乐多言,只能匆匆应下,至于做不做的……还是要看齐文元自己的意思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好。”
“本宫知道了。”
齐正喜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高长乐却是眉梢袭上笑意,潋滟的双眸目光好像含了一条银河在其中一般,流光溢彩,“多谢齐娘娘。”
“那长乐便不打扰齐娘娘休息了。”
高长乐作势要走,齐正喜也点了点头说好,可是这腿到了门槛儿边却是未直接抬起迈出去,而是又收了回来,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了齐正喜那面色苍白,精神不济的脸上。
看得出来。
齐正喜这段日子的确是日日梦魇睡不好的,一向保养的精致的脸上竟也生出了岁月的痕迹,还有那脂粉轻易遮盖不下去的乌黑……
“对了齐娘娘,有些事情,可能未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您只需要仔细想想便能明白了。”
话落,高长乐不再看齐正喜疑惑的眼神,便径自的向着寝外走去,临到了宫门外的时候,还不忘记赞许的目光看着躬身出来相送的木帛,“木帛,你是齐娘娘的陪嫁,如今齐娘娘病重,这迎春殿里面的事情可是要你来帮忙周全了!”
“齐娘娘想不到的事情你也是要帮忙思量,可千万不能让齐娘娘失望啊!”
可千万……不要让高长乐失望啊!
“是,多谢公主殿下夸赞!”
“奴婢定然会好好的侍奉昭仪娘娘的!”木帛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激动,对待高长乐的态度更是分外的尊敬。斜眼看着珠翠一眼,欢喜的重新回到了寝殿之中。
高长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眸底却是一片冷意。
从迎春殿出来一趟,珠翠只觉得大汗淋漓。
幸好齐昭仪这段时间是有病缠身的,否则一定会授意木帛拉着自己问话,现在珠翠可不敢随便向齐昭仪汇报高长乐的情况了,再者曹昭华已经过世身死,她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搞不好还是要被齐昭仪给灭了口的。
为此……
高长乐反倒是个机会了。
珠翠凑上前来,目光复杂的看着高长乐,随后像是下定了主意一般,“公主殿下,您若是想要见齐国公世子,大可以在皇上寿宴上便派人去传话相见,可至于……”
何至于要亲自到迎春殿来和齐正喜说一嘴呢。
齐正喜是不喜欢高长乐的,要是喜欢,也不会派遣珠翠过去挑拨高长乐和曹淑影之间的关系……
想必高长乐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既然这样……却还要来找齐正喜……这是为了什么?
说不定齐正喜不仅仅是没有理会高长乐的请求,反倒是着重去和那齐国公世子说嘴一声,要他即便是看见高长乐了,也不要贸然上前相见呢!
高长乐摇摇头,瞥了一眼珠翠,“你当本宫是真想要见那世子?”
高长乐要见那世子做什么?
她们又不熟?
前世齐文元面对众人的误会不但不分辨,反倒是一口应下了两人的亲事了,应下也就应下了,不能说他是懦弱,只能说他是个有担当的。
可是这边高长乐年纪尚轻,还未到了出阁的年纪,便没急着成亲。
齐文元倒好,姨娘和通房丫头便收了好几房。
这是真的有担当,还是看着高长乐的脸长得好看就不得而知了。
左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世高长乐和齐文元定亲之后,逼着齐文元将房中的姨娘和丫鬟们遣散,听闻有个崔姨娘是很得宠的,二人分别之时堪比孟姜女哭倒长城,泪别不断。
今生高长乐才不想和齐文元有半点关系。
高长乐只是想……借他人之口,给高长羽听罢了,木帛总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走吧。”
“别饶了齐娘娘清修。”
高长乐凤眸微眯,眸光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凉。
送走了大公主,木帛本是要进寝殿里面去侍奉齐正喜的,但眼瞧着齐正喜最近的脾气,着实不应该靠近,她才不想好端端的又被齐正喜谩骂。
眼见着迈进去门槛的一只腿又被木帛给收了回来,木帛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瞧着前殿只是一些洒扫的小宫女在,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然的离开了。
转头……目的性很明确的朝着……
元福宫奔去。
元福宫。
金绯色的阳光透过窗牖打在紫檀妆奁上,屋内飘散着脂粉的芬芳,高长羽身穿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裙摆用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从背影看,身形是极其的妖娆的,可惜……
从正面看,高长羽的五官长得却并不出众,甚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得,反倒是有些平平无奇,尤其是在宫中这一干容貌出众的公主当中这么一被衬托,便越发的寡淡了。
眼瞧着宁夫人在后宫步步高升,连带着她这个二公主也跟着身份水涨船高起来。
没了碍事的高长雪,眼下也便只有高长乐这个受宠的嫡公主能和自己抗衡了。
高长羽修长的手指拂过宫女摆在前面的耳坠,最后选了一串南珠的带上,“碧水,怎么样,好看吗?”
碧水在一旁殷勤的点头,“好看着呢!”
“这南珠稀有,乃是皇上特意赏赐给夫人的,夫人又最是疼惜二公主您,便命人制了耳坠送来给您,定然是好看的。”
得了夸赞,高长羽唇角不由自主的抿起一抹弧度。
碧水却是眼瞧着廊下的身影同高长羽打着招呼,“二公主,外面有个宫女想要见您,来了许久了。”
“谁啊?”
高长羽不经意的问道。
碧水却是恭敬的回答,“回二公主的话,瞧着样子好像是迎春殿,昭仪娘娘身边的。”
“齐昭仪?”
高长羽顿住挑拣首饰的动作,不悦的蹙起眉头,“咱们元福宫可和齐昭仪没什么往来啊!”
“她的宫女来找本宫做什么!”
“便是要去找,也该是找我母妃示好才是。”
碧水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呢,但左右人都来了,公主殿下要不要见见?”
“毕竟……昭仪娘娘可是齐世子的嫡亲姑母呢。”
提起齐文元。
高长羽眸中的厌恶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渡上一抹娇羞,是了,她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满心想着可能是过来向她母妃示好投诚的,却忘记了昭仪乃是齐世子的姑母这么一层了。
“快,快把人好生的请过来!”
碧水笑盈盈的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木帛便被碧水客气的请了过来,倒是让木帛心中的得意多了不少,可是却没有在高长羽的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陪着笑,“奴婢木帛给二公主请安。”
“起来吧。”
高长羽摆了摆手,“是昭仪娘娘唤你过来的吗?”
“有何事吩咐?”
“不,不是。”木帛忙不迭的否定,“奴婢这番过来,并非是昭仪娘娘派遣过来的,是奴婢自己觉得这件事情很要紧,便忙赶过来汇报给二公主了。”
“哦?”
“是什么事情?”高长羽疑惑的蹙眉。
木帛的眼神却是警惕的落在了屋子里面其他恭候着的宫女太监的身上,高长羽当即会意,冷声开口,“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靠近。”
“碧水,你去帮本宫看着。”
“是!”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齐齐的退下,瞬间便只剩下了木帛和高长羽两个人。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要不是看着木帛是齐昭仪身边的人,齐昭仪又是齐世子的姑母的份上,高长羽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木帛压低着声音,面色凝重的看着高长羽,“回二公主的话,方才大公主去了迎春殿了。”
“高长乐?”
提起高长乐,让高长羽满心不悦,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高长乐了,凭什么她们二人年纪没差,高长乐却是要处处的压着她,就连喜欢的东西也总是喜欢同自己抢。
“她去迎春殿做什么?”
“又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高长羽这会儿心情正好呢,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添堵。
不想木帛看着高长羽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却是表情紧张,“二公主,大公主去迎春殿找昭仪娘娘,求昭仪娘娘帮忙。”
“帮忙她替齐世子传个话,约世子在皇上寿宴的时候在长宁殿偏殿见面!”
“什么!!”
高长羽脸上的不悦彻底的变成了愤怒了,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挑高了几个音调。
“高长乐她……”
她也太不要脸了!
竟然这般急不得可耐的想要见齐文元!!!
她配吗!
当然……
剩下的话高长羽还没有机会说出来,便直接被木帛给拦了下来了。
“嘘……”
木帛心头一紧,忙不迭的示意高长羽莫要声张,“我的小祖宗,二姑奶奶,您可别叫这么大声,万一被人给听到了,传到了大公主那里,奴婢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二公主,奴婢只是觉得,齐世子那样玉树临风的人,合该是和二公主相配的,大公主的性格太过张扬,不太适合,所以奴婢这才擅自做主来向二公主您汇报,为了也是不忍心看见好好的一对璧人被拆散,还请二公主您务必要帮奴婢保守秘密,千万不要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否则……”
木帛可怜兮兮的看着高长羽,一番夸赞更让高长羽心花怒放,“奴婢还想多活几年。”
“这是自然。”高长羽心中的怒气收敛了不少,抬眼看着木帛赞许道,“你做的很好。”
“本宫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抬手间,高长羽便随便的从妆奁匣子中抽出来了一根海棠金簪递到了木帛的面前,并且咬着牙的说道,“以后好好的做,少不了你的好处!”
木帛欣喜的接过,惶恐的向着高长羽千恩万谢。
还是她聪明。
宁夫人城府极深,又很是沉稳,便是知晓高长乐想要和齐文元见面也不会说什么,只会斥责她无事生非,不但落不下好,反倒是糟了埋怨。
而高长羽却不一样了。
将这个消息卖给了高长羽,白得了这根簪子,两位公主的心里面都是记挂着那齐世子的,她待在齐昭仪的身边,光是卖消息便能卖到不少的体己钱,另一边还能拿着齐昭仪的俸禄,当真是一举两得。
“多谢二公主殿下,奴婢一定鞠躬尽瘁。”
木帛身子躬的极低,“二公主若没什么事情,奴婢便先退下去了。”
“否则离开的久了昭仪娘娘见不到奴婢是要起疑的。”
“不过二公主您不必担忧,奴婢待在昭仪娘娘的身边,日后一旦有什么齐世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来向公主殿下您汇报!”
“退下吧。”
眼瞧着木帛离去,碧水快步走到了高长羽的面前。
高长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了。
“二公主?”碧水疑惑,明明木帛走的时候是欢天喜地的,怎么到了高长羽这里,便是气氛如此凝重呢?
高长羽咬着牙,“那个该死的高长乐,竟然想要染指我的文元哥哥!”
“她居然想要趁着父皇寿宴偷约文元哥哥!”
“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