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万法之祖
呼~~
帝都内外，风雨渐渐退散，散碎的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洒落天地之间，落在道人身上。
大周立国之初，为驱散那一场绵延数百年的大雨，包括大周太祖在内的当世显圣强者曾施展种种神通，可终归无法消弭风雨！
可此时，在这道人一语之下风雨竟有着退散的趋势。
鸿玄道人.......
天齐台上下，一片死寂。
望着那踏步而至的道人，感受着天地之间渐散的风雨，帝城之中上至三公九卿七十二道主，下至贩夫走卒寻常修士，一时尽皆失声。
祭天大雨，相传来自皇天帝庭！
乃是那一场亘古未有的动乱之后，神庭大帝亲自出手布下的天地敕令，哪怕是法身，显圣强者也无法驱散风雨。
甚至于，立国之处，一尊超迈显圣，得开造化的巨擘出手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驱散风雨，反而受到了莫大的反噬，近乎陨落！
这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破灭风雨？
他说‘换天’而来，天，也能换？！
“那是......”
应天道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眼前这一幕让他平静多年的心海翻起了滔天大浪，受到了莫大的震动。
他感受的无比清晰。
那弥漫天地的风雨不是自然散去，而是被‘收走’了！
风、雨、雷、电.......乃至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的灵机，统统被一道神通摄走，消失在他的感知之中。
这种神通，他从未见过，可却从传说之中看到过类似记载。
“换天？”
帝都一角，一处小小院落之中，南极道人突然抬头，冷冽的眸光之中泛起一抹惊疑不定：“这是，五色神光！”
五色神光，他当然不会陌生。
上古那一场惊天动乱之中，他曾亲眼目睹那一尊盖世大妖是如何以这一道神光纵横睥睨，所向无敌的。
这是真正堪称不破之神通！
可这怎么可能？
祂怎么会出现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早？！
他心中惊惧已极，更有无尽疑惑。
那尊盖世大妖，分明已被那位须弥老佛爷镇压了......
“果然有着变故......”
南极道人心神沉凝，蓄势待发。
他没有回头，而若是回头，他就可看到脸色煞白，活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同伴，正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
太子死死捏住手指，心海翻滚，发自灵魂的惊惧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分明身形，容貌，气息皆不相同，可看着那当空而立的道人，他却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了灭杀自己前世的那位老天师。
怎么会......
呼呼~
微风荡起道袍，安奇生踏步而至，俯瞰众人。
诸多人气息激荡，唯他心神平静，似根本不在意天齐台上一众人的反应，只扫了一眼，就望向长天之上，轻斥一声：
“散！”
轰隆隆！
若口含天宪！
只是一言腾空，就引的天惊地动，帝城轰鸣，庇护城池的大阵一下被激发出来，嗡鸣震颤。
安奇生的声音回荡之间，长天之上的雷云翻滚剧烈，恐怖至极的炸裂之声连绵不绝的响彻天地。
直至其驻足，声落之时，一道五色交织的流光彻底洞穿了帝都内外翻滚的雷云，随着铺天盖地而下的阳光，落在安奇生抬起的手掌之中。
呼~
手托五色，垂眸天地，安奇生神色平静更无丝毫凌厉，可任何目睹其身形之人，却皆心头一沉，被一股莫可形容的雄浑大势摄了心神。
哪怕再霸道之辈，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五色神光！”
沉寂了刹那的天齐台上登时一片哗然，一众道主皆是神色变换，望向那承载五色的手掌，或是惊骇，或是凝重。
五色现，天地崩。
来自于前朝天师府的预言，在大周诸强者之中流传甚广，但类似留言不在少数，哪怕有着五色神光传人现世的传言，也不是人人相信。
可此时，眼见五色洞穿雷云，收敛漫天风雨，再联想之前龙行易所说之话，一众强者心中皆是骇然。
“五色神光！”
观礼台上，玄化，玄鲸乃至其他大洲前来的高手也都豁然起身，心中震惊难抑。
五色神光重现世间的传言他们当然也有所耳闻，但却万没想到，会在如此状态之下见到这位预言之中的人物。
大周之天，真要变了？
“换天？”
一片哗然之中，唯有景王回望向龙行易，目光之中尽是疑惑不解，似在等待他的解释。
龙行易看向天齐台上的所有人，无喜无怒：“天地不仁，大周不义，尔等今日或许疑惑不解，迟早一日，必会理解本座的用意。”
如果可能，龙行易也想将一切诉之于口，可眼下绝非良机，他更无法以尚未发生的事情来说服天齐台上的三公九卿，七十二道主。
可若等到他们真正相信之时，大周早已覆灭，人族乃至于万族都将沉沦，若到了那时，哪怕他们相信，又有什么意义？
“太子若不说个分明，让我等如何自处？”
有道主法力激荡，大声质问。
此时，天齐台上诸强者之间的气息已然彼此贯通，在那道人强绝的气息逼迫之下，没有人能够淡定。
若非这道人疑似是龙行易请来，此时他们都已然要出手了。
“大周，乃是龙氏的大周！”
看着如临大敌的诸道主，龙行易淡淡开口：“而本座，是大周之主！”
一言出口，天齐台凝重的气息就为之一松。
龙行易的意义明了，尔等不过一道之主，尚且维护大周，他身为大周无冕之王，南瞻权势最重几人，又怎么可能自毁基业？
心中念头闪过，他的意志更为坚定，也不理会一众道主惊疑不解的目光，如剑般锋芒毕露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应天道：
“天地不仁，则大周不义！大祭酒，以然否？”
“哼！”
应天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悸动之意，一步踏出：
“天父地母，孕育众生！你龙行易何德何能，也敢妄言天地？”
轰！
仅一步踏下，巨大的震动已然由天齐台为中心扩至全城满城。
霎时间，帝都之中就有千万道神光以撕天裂地般凶猛冲天而起，或彼此交织，或三五流转，以莫可形容的恐怖姿态，
斩向安奇生：
“老夫先斩了这魔道贼子，再来与你分说高下！”
应天道无比之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周皆龙氏之臣，若无大义在手，不说三公九卿，就是七十二道主也不会配合自己出手对抗龙氏一族。
此时眼见诸道主神色有异，他只能出手！
轰隆！
千万道神光如天剑破空而起的同时，应天道也踏步登空，下一瞬，惊天剑意如日绽放，璀璨神光霎时间充斥天地虚空。
一旦出手，应天道毫无保留。
数万年积攒的雄浑法力撼动天穹，更引动千百倍于自身的灵机元气搅动天地虚空。
惊天动地的波动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这却非是力量外泄，而是以自身莫**力勾连虚空，以防备那一道传说之中无物不刷的五色神光！
要想刷我，便将整个灵全道，一并刷走！
“大祭酒！”
天齐台上下，所有人的修行者心头皆是一震，只觉此时天地之内再无任何异物，只有一股凶戾至极的剑意留存。
这一道剑意凶戾至极，似乎足以斩杀天地万物，哪怕只是神意感知，就有一种自己都要被一剑斩杀的可怖错觉。
“老匹夫......”
见得这一剑，龙行易心中却是一动。。
灵全道，亦或者说大周帝都，乃是大周数万年经营的根基之地，以帝都为中心，整个灵全道都充斥着寻常道州无法比拟的巨大压制。
是以，此时见得这绚烂至极的剑意，天齐台上下诸多修士心中皆是惊惧，唯有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发现了异样。
以应天道的境界修持，这一剑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煊赫张扬，除非，他另有目的......
心念转动间，龙行易仍旧握着剑柄，却缓缓闭上了眼。
“天衍顺逆剑......”
震颤长天之中，安奇生神色微动，望着那接天连地，繁复已极，凶戾无比的剑光之海，眸光深处泛起一抹古怪的涟漪。
这一式神通，他曾在诸多化身传递的讯息之中见到过。
这，是他的化身，曾经开辟传下的神通之一。
这，是我的神通......
“呼！”
一剑斩出，应天道心中杂念尽去，一片空空荡荡，甚至连克敌制胜的念头都没有。
喜怒，人欲也。
天意无情，更无忿怒之心，万物生灭与其而言，不过自然而然，无喜无怒更无悲。
他这一式神通，取自天意无常，因无变化，故变化无穷。
因无杀伐之心，故杀伐凌厉至极！
嗡！
但下一瞬，应天道的心神突然一颤，自那空荡虚无，超然物外的心态之中跌了出来。
“什么？”
应天道蓦然抬头，心中突的一寒。
只觉天地之间万色皆没，一片浩瀚幽沉的虚无夜幕，不知何时取代了原本天地，将自己连同自己催发的无边剑海。
尽数笼罩在内！
这......
应天道仰天望去，虚无混洞的至高处，似有五色豪光乍闪即灭。
这是......
第879章 我意即天意！
混洞虚无之间，无穷剑光纵横激荡，然则此处虚无四下无穷更无穷尽，任由剑光纵横睥睨十万里，竟也触不到任何实质存在。
如凡人当空打拳，空荡荡丝毫不受力。
“这就是五色神光？我，我被刷进了五色神光之中？什么时候？”
见得极高处那一闪而逝的五色豪光，应天道心头一震，陡升莫大寒意。
五色神光纵横上古，其威强绝，被无数人誉为诸法技艺之大成，相传乃是有着成圣潜力的盖世大神通。
面对这样的大神通，没有人敢大意，可应天道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交手自己就被刷落了.....
“不可能！”
震惊之后，应天道的双眸泛红，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老夫不信，你能无物不刷？！”
轰隆！
犹如大日炸裂，恐怖级数的法力在刹那之间沸腾燃烧，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恐怖浪潮。
虚空之中，应天道长啸，踏步，十指转动千万剑诀，并以和滚滚法力，硬生生将纵横无尽的剑光尽数拉扯而回。
旋即，身形如烟般没入那滚滚剑光之中，附注一切，就要再斩出燃烧所有的极尽一剑！
嗡~
就在此时，一道无可言喻的剑鸣之声自虚无之中传荡而出，无视了一切阻碍，直接在已身化剑光的应天道的心中响起。
再一次，将他从‘天衍顺逆剑’的剑意之中打了出来。
“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从人剑合一的状态之中打落出来，以应天道的心境，也终于生出了怒火。
他一声怒吼，就要强行斩出这一剑。
但下一瞬，他彻底的愣住了。
随着那一道剑鸣响彻，这一处虚无混洞无有任何色彩的诡异之地，突然生出了巨大的变化。
草木，山水，江河湖泊.......乃至于一颗颗或沉寂，或璀璨的星辰，突兀而又自然的出现在这一方诡异虚无之中。
这变化来的极快，应天道只觉一个愣神的功夫，一方新生的大界，已然取代了虚无，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这......”
一眼望去，应天道只觉似有霹雳在心海炸开，攀升至极限的剑意，在此时竟然为之动摇，甚至于有着溃散的趋势。
可此时，应天道却恍若未觉，一切的神意，精力，尽数被这一方绚烂至极的世界所吸引了。
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天地寰宇。
那一处大世界之中的每一颗星辰，都似是一柄无匹的天剑腾空。
其中山川也罢，江河也好，乃至于最为微不足道的草木微尘，都好似一柄柄藏锋的仙剑，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剑意！
花非花，草非草，山非峰，水非水，天亦非天！
小至尘土，小草，大如山川河岳，乃至于那一颗颗散发耀眼光芒的恒星天体，天地本身，皆是剑光，尽是剑意！
王道，
霸道，
刚猛，
阴柔，
阴毒，霸烈，平和，超然.......
世间一切存在不存在，失传未失传的剑意，似都可在其中寻到对应！
这，是一方真正的剑之世界！
轰！
下一瞬，千万道剑光自眼前大界迸发而出，或如瀑布逆流，或如天河悬挂，或如群山腾空，或如天穹下压.....
无有丝毫杀意蕴含其中，垂流而下间，却自然而然的展现出了举世无双的恐怖杀伐！
向着应天道橫击而下！
“这是，天衍顺逆剑......”
“一剑开界，我意即天意，这是真正大成的天衍顺逆剑！”
“吾门神通只传一脉，何曾有过外传？怎么会，怎么可能？！”
直面着似能毁天灭地的剑道洪流，应天道心中全无丝毫恐惧，难以想象的震惊充斥了他的心神世界。
天衍顺逆剑，乃是真正的一脉相传。
自从始祖从那一场天外天而来的流星雨之中悟出此剑，七万年来，从不外传。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一剑生世界，我意即天意的境界，是连他这一脉的始祖都不曾达到的至高境界。
这鸿玄道人......
......
轰隆隆！
帝都之上，恐怖的气流呼啸来去，彼此碰撞发出比一道道响彻天地的雷音炸鸣。
“那一方虚空天地，消失了......”
这一瞬间，在大周诸强乃至于通过种种手段窥探此地的其他宗门大洲的强者，心头皆是一震，泛起一抹极端诡异的错觉。
天地当然不可能消失。
可此时，在所有人的感知之中，却分明如此。
这种虚实夹杂的错落感，让所有人都难受的想要吐血。
呼！
下一瞬，伴随着一道五色豪光的闪灭，气流消散，碰撞消失，极动的天地，瞬间静的落针可闻，似乎连声音，都消失了。
唯有那道人仍旧立于长空之中，似乎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
“大祭酒......”
有大周强者惊呼，声音却沙哑低沉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他回望前后，几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道主，此时脸色都有些发白，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甚至有人，在微微发颤。
一招。
仅仅一合，大周第一强者，存世四万载，曾辅佐大周太祖开创出盛世王朝的大祭酒应天道，就消失在了那一闪而逝的五色豪光之中。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刚刚踏入修行界的小修士，还是法相成就的大修士，全都震撼的无以复加。
不是没有人猜测大祭酒可能会败给这在上古之时就有无敌之名的大神通五色神光，可这，太快了，太颠覆认知了。
哪怕元神战金丹，也不该如此之快吧？
就算是五色神光，可这是，应天道啊！
“怎么可能？！”
帝城西南，雾气朦胧的院落之中，本已有着出手打算的南极道人豁然起身，望向长空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应天道为何不反抗？！”
南极老道心中惊怒交加，似全然无法接受。
那一瞬间的交锋，帝都内外乃至于遥遥观战的诸多人都看不清晰，他却看的分明！
那五色豪光一闪而过之刹那，应天道那足以撕裂虚空天地的剑道洪流，全没有一丝抵抗。
乳燕投林一般就被收进了五色神光之中。
这简直不合常理！
要知道，应天道的‘天衍顺逆剑’虽比不得五色神光名气大，可也曾经名噪一时的顶尖神通，纵然不及皇极惊世，也不会差上太多，否则，如何能压制龙氏一族长达数万年？
五色神光若是强绝如此，上古哪里还有什么十大神通之论？！
他自忖便是此时的自己，也无法在三十合之内拿下应天道，这道人怎么能，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他......”
他身后，太子也在咬牙。
几乎无法压下那股发自灵魂的惊惧，若非他死死压抑着心中悸动，只怕此时都要夺路而逃。
.......
“五色神光.......”
曾叁捏着记录符笔的手一颤，白龙皮上留下大滩墨水，哪怕是他，也全没想到这一战会结束的如此之快，不可思议的快。
“大祭司，这样就败了？！”
“五色神光真有如此强大吗？这，这世上真有无敌的神通吗？还是说，他的修为超过了显圣级数？”
“造化？！他定是造化金仙！非如此，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压过大祭酒！”
短暂的沉寂之后，天齐台顿时沸反盈天，一道道神通气息迸发而出，以七十二道主为首的十万修士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组成了大阵。
望向长空之中的道人，心中尽是惊惧，忌惮，骇然。
“呼！”
长空之中气流吹过，安奇生无喜无怒，更不在意天齐台上下一众惊骇，敬畏，恐惧，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淡淡的看了一眼握剑的龙行易，垂眸帝城西南，望向那仍有朦胧水汽的小院子：
“两位，可以一起上！”
谁？
时刻注意着安奇生一举一动的诸多强者心中皆是一震，纷纷望向城南，千百道目光登时生出莫大的压力。
若非大阵嗡鸣颤动着，这一眼望去，城南就要被这诸多目光压的坍塌，破碎。
“嗯？！”
安奇生垂眸的刹那，小院之中的南极道人心中已生出感应。
“鸿玄道人！”
感受着无数道注目的目光，南极老道缓缓闭目，斩去心中万般杂念，继而，长长的吐气之音，就在帝城上下内外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一起上？呵呵，哈哈哈哈！”
森寒酷烈，绝无丝毫温度的笑意随风而起，响彻寰宇大千，地上天下。
“哪里来的风？”
天齐台上，还未从之前一战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诸多强者突然心头一寒。
一道实质的凉风，自城南一角呼啸而起。
其盘旋好似龙卷，腾空之刹那，已然撕裂了庇护城南的一角大阵，登临高天之上。
轰！
无形的波动虽那风动刹那，在冥冥之中极速扩散，刹那而已，已扩散至小半大周，兀自不停，似要笼罩整座大周。
其所至之处，天地为之响应。
一座座山川，一道道江河，一片片平原，乃至于一座座城池之中，皆有风龙怒啸，继而，腾空而起！
轰隆隆！
千万道风龙腾空，席卷无边无际的灵机元气，气浪温度，于长空之中割裂出亿万道狰狞裂痕，怒吼着，狂啸着，嘶鸣着。
彼此碰撞，纵横着。
向着帝都之上，长天之中的安奇生呼啸而去！
“蝼蚁之辈，安敢欺我？！”
第880章 地火风水
“蝼蚁之辈，安敢欺我？！”
森寒酷烈到足以将虚空天地都冻结的意念伴随狂风呼啸天地之间：“你以为五色神光，真无所不能，无物不刷吗？！”
南极眼神发冷。
他是什么人？
他的本质超凡入圣近乎不死，早在万万年前已然登临神庭高位，威压亿万万凡俗生灵乃至于登仙成神之辈。
念动之间，南瞻都要剧震，一言落，亿万人都要为之顶礼膜拜，生死任由其掌握。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俯瞰，讥讽？
纵然历劫归来未久，修为未复巅峰之时，可又怎能容忍他人如此挑衅？
五色神光又如何？
他可不是应天道那个废物！
他的根基深埋南瞻，而四大部洲气息相连，乃是天生大阵，是地仙道之中枢，欲破一地，分要将整个地仙道都刷走！
纵然是那一场动乱之中的那头孔雀重出天下，也绝无可能将整个地仙道刷走！
轰隆！
吐气间，天地震荡，森寒至极的寒风横断南北，吹遍东西，一时天地皆寒，六**日的光芒都似被一下吹散。
刚亮起未多久的天地，陡然之间，又黑了下去。
灵全道，乃至于整个大周天下，处处飞沙走石，哪怕风起高天之上，遥隔千百里之隔，亦有山川断折，江河冰冻。
更有数之不尽的泥土沙石冲天而起。
一时之间，宛如灭世狂潮降世，其威强绝，震动南瞻。
“啊！这是什么风？怎么会如此凶戾？”
“神通？从没有听过这样的神通啊！比雷云还要恐怖！”
“天啊！山，有山被吹到了天上！”
帝都内外哗然，无数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屋舍之下，哪怕有着大阵庇护尚未被这风所波及，可看着那宛如灭世般的风暴，还是惊恐万分。
何止是他们，天齐台之上，眼看一道道阻拦神风的神通破碎，一众道主都不由倒吸凉气。
只觉这风尚未及体，身躯已然有着温度流失，筋骨皮膜都有着酥软的迹象，似乎这风能无视神通法力的阻隔，直接作用肉身之上。
“极道之风？！”
皇城上空，龙行易眸光陡然大炙，心中生出莫大的震动：“大神南极？！他现如今已然出世了吗？！我记忆中的未来.......”
极道之风，龙行易在前世曾经见过。
那是真正的恐怖绝伦。
那一日，他看的分明，一道神风自南瞻而起，横吹天下，其威浩荡，四海之水都为之冲天而起。
只是一道神风而已，就吹散了羽化神朝铸就的三千大舰，余势不减的吹灭了天外千百星辰之火，其威能恐怖绝伦。
而其主，就是皇天帝庭那位曾经统辖南瞻超过百万年的大神，南极！
可他，分明是在千年之后才会出世的......
“不过，这风远没有记忆之中的强大......”
心中念头泛起，龙行易猛然踏前一步，已顾不得思量为何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
锋锐至极的剑光已然腾起万丈之高，洞穿虚空气流，发出雷霆大喝：“诸大臣，道主听令，布‘万道’大阵！”
“是！”
“谨遵太子法旨！”
“布阵！”
被接连变故震惊的诸道主朝臣早已无法忍受如此被动局面，此时听得龙行易的大喝之声，顿时全都出声响应。
没有了大祭酒，没有人能够违逆他的命令。
“杀！”
龙行易扬天长啸。
踏步，发声之刹那，已然拔剑出窍，锋锐至极的神剑收束一切锋芒，只以三尺剑锋斩向城南小院。
他的剑意通明，在那神风腾空之前，就已发现了那小院之中有着两人！
其中一人吐出无匹之神风，另外一人修为稍弱一些，可其本质同样高绝，更隐隐与那南极相连，很有可能精通战阵之法！
哪怕鸿玄道人说了要迎战二人，可他还是不能束手旁观。
“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一剑斩下，院落之内的两道气息，突然在他的神意锁定之中消失了，随着那神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极道之风！”
飓风呼啸间，安奇生道袍猎猎，他负手垂眸间，眸光深处映彻出整个大周天地，可见其上滚滚风龙怒啸之音。
皇天帝庭，以五大神帝为尊，高踞九天俯瞰人世红尘，以擎天战神统帅百亿神军，镇压诸界，诸道，乃至于诸神。
除却这六人之外，以四极大神为尊。
这四尊大神精通‘地火风水’四道，四人联手有着覆灭红尘，再造天地之能，纵是道门至尊，佛门佛陀亦要忌惮。
呼呼~~~
足以撕裂天地，覆灭寰宇的神风呼啸而至，遥隔千百里之遥，已吹起安奇生鬓角长发。
这一瞬间，南极的气息消失在天地之中，化在无边神风之中。
似不存在，又好似无所不在，分明是在应对他的五色神光。
可......
神风呼啸间，安奇生当空一踏，，强绝至极的血气一时冲天而起，如日沸腾，煊赫天地，于其身后，化生出一片五色交织的神光之海：
“五色神光或许不是无物不刷.......”
轰隆！
血气激荡，如大日燃烧，更在无边神风的吹拂之下，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速度向着大千世界侵染而去。
其血如火，借风而起，似要遮天蔽日！
“什么？！”
神风与神光的剧烈碰撞之中，南极心中突升起一抹警兆，凝神望去。
只见那煊赫长天的五色神光之海中泛起剧烈波澜，一只五色交织，蕴含诸般道与理的巨掌，在剧烈至极的碰撞之中冉冉升起。
那巨掌横空，其五指似开似合，握出一个极为怪异，却又蕴含着极尽美感的拳诀。
其如神峰，如巨柱，如天门，似巨城，又好似一方岁月斑驳，阴森可怖的死亡之城，道法交织，神通汇聚，强绝意志横压而下：
“可谁又告诉你，五色神光只有摄人擒拿之用？！”
呼！
这一瞬间，南极心中陡升起巨大的警兆。
这一拳，
很危险！
“吼！”
心中一惊，南极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其神意震空之刹那，自大周各处迸发而出的神风之龙已然在千万道巨吼之中呼啸而来。
在无数人或震撼，或是惊惧万分的目光之中，撞向那五色交织，诸法汇聚的巨掌！
轰隆！
惊天碰撞炸裂长空之上。
只是一瞬，就有千万次碰撞同时爆发，一时之间，长空之上尽是虚空裂痕，隐隐间，似可见其后深不可测的黑暗虚无。
轰！
轰！
轰！
巨掌巍峨如山，千万条风龙如同飞蛾扑火般撞的粉身碎骨，却仍旧前赴后继，似无穷尽一般。
风无形，其势无尽。
风龙碎裂千万，就有千万再生，一时之间，似陷入焦灼之中，唯有帝都内外一片惊惧，随着风龙生灭，粗如天柱的蟠龙峰竟然都开始剧烈的颤动，承载着亿万民众的帝都如稻草一般在风中摇晃起来。
龙行易一剑无功，再见此幕，只得咬牙后撤，发出长啸，引动诸道主朝臣布下的万道大阵护持蟠龙峰以及大周帝都。
“风势无穷，万龙绞杀！”
南极神意如剑撕裂虚空，掀起一波更高过一波的神风。
而他自己，则在神意撕裂虚空之刹那，猛然回身，望向虚空之中的某处，发出略显急促的低吼：
“东极，祭‘极道之火’！”
四极大神‘地火风水’，彼此一人，或只比寻常造化强上一筹，可四人联手，却堪称‘近圣’之下顶尖！
诸界之中，‘近圣’之下，唯有擎天战神可压过自己四人联手，除此之外，哪怕是道门九尊中的后六尊，佛门四大菩萨，也不行！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想要收割大周灵机，就是因为东极执掌着‘极道之火’！
风借火势，二人联手，战力比之单独一人，高出十倍不止！
“你！”
但下一瞬，南极脸上的神情彻底定格，眸光之中闪过惊惧，怀疑，以及无可抑制，能够燃烧虚空的冲天怒火：
“东，东极，你该死？！！！”
出手之前，南极想过千万种可能，有完胜，有惨胜，甚至有平手，可唯独没有想到，自己视为依仗，千百万年来并肩作战的东极。
会抛下自己，不战而逃！
他，逃了！
他，居然逃走了？！
望着虚无之中那一闪而逝，快绝无比的火光遁法，南极心神大乱，一时之间，对于东极之杀意甚至超过了那破坏了自己谋划且挑衅自己的鸿玄道人！
“东极，你该万死啊！”
感知着身后虚无之中传出的怨毒之音，以毕生之速遁虚穿行而逃的太子身躯一颤，心神深处闪过一丝愧疚与苦涩。
他，也不想逃，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愧疚之意在心中一闪而过，但下一瞬，太子已将这念头彻底斩去，速度更提三分，彻底的消失在虚无之中。
“啊！”
南极心神一乱，纵只是一瞬，却又如何瞒得过安奇生的眼睛？
在其心中怒吼之时，那蕴含万般神通，无穷血气巨力于一体的巨掌已然平平推出，在无数风龙破碎，南极不甘怒极的咆哮之中。
将其，彻底淹没！
第881章 不死奥妙
.......
轰隆隆！
惊天轰鸣响彻寰宇，千万里都可听闻。
帝都内外庇护笼罩的大阵剧烈的颤动着，布下万道大阵的诸道主，朝臣身躯也皆是一震，犹如被巨锤拍面，眼冒金星。
众皆骇然凝望，只见一道透明的波纹从长空高处扩散开来，瞬间不知道波及了不知几千几万里之远。
在这个范围内，透明波纹所过之处，虚空灵机，天地元气，都在沸腾激荡，在这一碰撞之中，空间，气流，神光，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尽皆破灭，无有例外。
如果说平常状态下，虚空是犹如一面波纹不生的海面，如今虚空就如同被激怒的大海，疯狂的暴动着，掀起一波高过一波的恐怖浪潮。
恐怖！
无尽恐怖！
这一瞬间，哪怕是龙行易与景王登法身成就的强者也都心神震颤，甚至于，遥隔亿万里虚空以种种手段窥视此处的他洲强者，也都骇然失色。
不同于乍闪即灭的应天道之战，这一瞬间爆发的恐怖波动甚至超越了元神的范畴，逼近了传说中的造化之战。
仅仅是旁观，心中已然生出毁灭般的惊惧。
首当其冲的两人，又该是承受着何等恐怖的碰撞？
要知道，元神之上强者的交锋，九成九的力量都只会作用在彼此身上，散逸而出的余波相比交战双方所承受的不过寥寥而已。
“鸿玄道人！”
剧烈碰撞之中，传出南极痛苦且怒极的嘶吼之音：“能破我极境，你究竟是谁？！”
哗啦啦！
如潮般涌动的虚无之中，披散长发，身染神血的南极心中闪过惊惧，一击而已，他竟然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一击掌印硬生生的将他从极道之中打了出来！
造化，又称极道，乃至圣人之下，天地寰宇中的极致境界，除了那几位之外，哪怕是‘近圣’的那几位，根本上来说，也只是‘造化金仙’而已。
可古往今来，能够到得这一境的人，不说屈指可数，可也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鸿玄道人能破他的极境，必然也是此道中人，可任他如何推算，回想，却完全想不到天地之间还有这么一尊高手。
他究竟是谁？！
轰隆！
巨掌横贯虚无，盖压而至，生生打灭了南极的所有疑惑，攀升至巅峰的警兆让他嗅到了恐怖至极的危机感。
这一掌，有着击杀自己的可能！
“吼！”
心中念头刚起，南极已斩灭了一切杂念，一声长啸之间，迸发全身神力，迎向那封死了他所有遁逃躲闪空间的巨掌：
“想杀本座？痴心妄想！”
......
逃！
逃！
逃！
感知着身后遥远处越发恐怖的威慑，太子心无杂念，强烈的意志贯穿始终，让其速度远远超越了平时，前后不过几个刹那，已然遁出了不知几千万里。
而直至远远脱离了灵全道，他兀自能够感受到那一股如芒在背的威胁，根本无法停下脚步。
“这道人，这道人......”
太子心中剧震，他固然没有与那南极联手的心思，可也没有狼狈逃窜的打算。
然而，那巨掌横空的刹那，他却根本无法抑制那股自灵魂深处传递而来的惊惧，尚未消化的记忆如亿万钢针戳穿了他的心灵。
让他不得不退。
呼！
突然，太子心中升起警兆，极速横掠的身子猛然一震，一个左转撞碎了虚空，指掌抬起，乾坤圈已化作一道匹练打向了虚空某处。
轰！
太子身在莫大的惊惧之中，这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乾坤圈破空之刹那，千百里长空就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成了混蒙一片的浆糊。
恐怖的罡风撕裂了虚空万里。
但一击打出，太子心中却陡升起莫大的寒意，猛然回首，就见那破碎的虚无之后，似有一片星空浮现。
星空幽沉，有着群星交映。
再一看，那哪里是一片星空，分明是一尊大到无可形容的巨大神影一角。
轰！
虚空剧震，神影消失。
化作一白衣白发的少年。
那少年面容俊秀，神姿无双，只静静盘坐，就如星空横亘在前，封死了他一切遁逃躲闪的空间。
让他不得不停下。
“上乾下坤，一圈尽涵天地之变，呵呵......”
白发少年神情从容，犹如踏青归来的士子，漫不经心的弹动着手指间嗡鸣震荡的乾坤圈：“不错的玩意儿，哪来的？”
其语气轻缓，像是自言自语，太子闻听，却浑身一震，如临大敌。
心中尚未被其消化的记忆陡然为之沸腾，其中一道在他心海之中彻底展开。
“你，您......您何时归来的？听说您......”
望向白发少年，太子额头见汗，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发涩：“不知帝君在此，莽撞中冲撞了帝君，还请帝君饶恕......”
太子心头发凉。
自得了那所谓前世的记忆，他的心境就没有平复过哪怕一瞬，先是被那南极所威胁，后又被那像极了‘老天师’的道人所惊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竟然见到了这位。
真正执掌天地权柄，亘古以来都高踞九天的大人物，白帝！
皇天帝庭，以帝衍为尊，然其圣人至尊，向来高踞九重天外，真正执掌神庭的，从来是玄，苍，赤，金，白这五大神帝！
相传这五帝乃是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的大神，神威强绝，历经万劫而不灭，是近圣之人物。
神庭之中，白帝排名最末，神帝衍离去之前，将一切交付于玄，苍，赤，金，而独独遗漏了白帝。
可这并不意味白帝修为稍逊其他四帝，相反，白帝，乃是诸神之中最为古老者，超过四帝，甚至超过帝衍！
相传，其第一世，乃是帝衍之前，神庭初代古帝！
因败亡帝衍之手，二世修成帝君，登临五大神帝之位，底蕴，疑似是五帝之冠！
“这乾坤圈，乃是小神自他处得来的异宝......”
太子心神紧绷，将一切杂念都死死压在心底。
自记忆之中他知道，如白帝这般近圣存在，一念动即有感，诸界近乎没有能够瞒得过他们的东西。
只要他们想要知道。
“听说？”
白发少年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太子，淡淡道：“你是想说，本帝当年败亡，何以比尔等归来更早？”
“不，小神不敢。”
太子脸色微微一白。
造化境，道蕴烙印虚空，贯穿灵机之中，只要其属之道不曾被人覆灭，就近乎不死之身，纵然陨落也有历劫归来之日。
然而，这个归来，也要受限于陨落者原本的体量。
以白帝之体量，想要历劫归来，非要抽干天下小半’神道‘灵机，那动静绝不会小。
除非......
“不必胡乱猜测了，凤皇的断涅圣火固然强绝无比，却也不曾真个让本帝陨落，只是浑噩了些许年头而已......”
白发少年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随即屈指一弹，乾坤圈倒飞而回：“人人皆有隐秘，本帝好奇心，从来不重，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由你！”
嗡~
太子接过乾坤圈，心中却是一禀，那一眼好似将自己彻底看透了。
心中想着，他的脸色就有些变化，却也不敢怠慢，听得阵阵激荡雷音滚滚而至，方才深吸一口气，道：“帝君，还请援手南极，他此时，尚在危难之中......”
“援手？”
白发少年闻言却是哑然一笑，望向翻滚如潮虚空的眸光泛起幽沉色彩：“苍、金诸帝之人，怎轮得到本帝援手？”
“这......”
太子头皮发麻。
诸帝不合，神帝衍以玄，苍，赤，金四帝压制白帝的传言在诸大神之中从不是秘密，可真个从白帝口中吐出，还是让他心头阵阵发酸。
“你说，对吧？幸运的小家伙！”
而其后一句，更是让他心中彻底发寒，自己不是东极的秘密，瞒过了南极，却瞒不过这尊老怪物......
“呼！”
太子勉强吐出一口浊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当空跪倒在白发少年身前，声音恭敬已极：“小神东极，愿以帝君马首是瞻！”
“识趣的小家伙。”
白发少年轻笑一声，望向那帝都的方向，语气悠然：“凤皇为开天三神兽，其威能持平诸圣，一战下，群神陨落，唯本帝侥幸存活，可惜玄，苍，赤，金死的凄惨，或许未必有历劫重生的机会了......”
太子身躯一颤，只觉周身汗毛都在滴水，面色苍白如鬼，他当然懂得这话中涵义，却也只得连连点头：“帝君，说的是......”
“本帝欲重建神庭，却要劳你走上一遭，寻回当年陨落动乱之中的诸神了，想来，他们也不会不愿意.......”
白发少年随手一抬，太子已不由起身。
“小神领命......”
他微微低首，余光却见那白发少年突然抬眉，似有皱眉，心中刚自闪过一丝疑惑，就听得一声惊天怒吼自极遥远之处传来。
他猛然回首。
却只见亿万里之外，沸腾炸裂的虚空之中，那一只五色交织的巨掌横压落地，如矗地神山般，将兀自不甘怒吼的道人，压在其下。
下一瞬，万象俱灭，诸色消失，风波平定。
长空高处，那换了一身道袍的鸿玄道人，也似有所觉般，望向此处。
第882章圣诞之日
“鸿玄道人......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亿万里外长空之中长身而立的道人，白发少年的嘴角泛起一抹异样的微笑：“若你能破了苍帝的手段，或许我等才有再见之日......”
“帝君！”
看着那一幕，太子神色变换，一抹悲凉自灵魂深处泛起，似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南极他，他......”
“造化有不死之质，可终归无不朽之基......”
白发少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太子，似笑非笑：“有些人，一旦死了，就回不来了。”
话音飘荡之间，他已然消失在虚无之中。
只留下一脸敬畏的太子，打了个寒颤后，强压心中复杂，也遁向了远处，丝毫不敢停留。
......
呼~
蟠龙峰下，巨大的气浪尚未腾起已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压的无法离地三尺，只能沿着地平线急剧扩散。
“结束了.....”
龙行易松了口气，回望气浪起处，神色几度变化。
一座巨峰拔地而起，几与蟠龙峰齐高，威势却似还隐隐超过，两者相距数万里有余，却似紧紧相连。
莫说是他，便是不同修行者，也能看到那雄奇巨峰。
此时，那巨峰之上有着实质一般的灵光如瀑布般垂流而下，其落处，大废墟也似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干涸的江水湖泊又再度重现。
被搅乱的灵机也渐渐恢复，甚至，还犹有超过。
“南极，陨了......”
龙行易有些发怔，哪怕应天道压制了他足足万载，可在他心中的分量也绝不可能与这南极大神相比。
哪怕此时的南极大神尚未恢复造化修持，可其到底是造化巨擘，远非寻常元神大修士可比。
此时见到这尊大神陨落之后的灵机反哺天地，他心中承受的冲击远非应天道被一合擒拿还要强烈无数倍。
再望向长空之中的道人，他神情震动，心神激荡又有些理所当然。
若无这样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在那个神魔宰执诸界的时代缔造出独属于人族的大一统帝朝？
“那道气息......”
龙行易乃至大周诸道主，诸强者敬畏，骇然的目光安奇生全部在意，只是望着东南虚空的眼神泛起一抹涟漪。
镇杀南极道人之前，他已然感知到东南三亿八千万里外有着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正在窥视自己。
对于凡人而言，这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可对于他这般存在来说，与近在咫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是以之前交手之中倒有七分精神在警戒那人。
奇怪的是，那人分明有着出手的时机与能力，偏偏什么也没有做，任由自己镇杀了南极老道......
“紫气，紫气......”
帝都一角，林伯寻不住喃喃，兀自沉浸在之前所见那一幕中不可自拔，哪怕自己双眼淌血都似没有任何察觉。
直至战斗落幕，他才缓缓回神，问道：“赤色一缕，长生可期，赤色过半，可窥不死，金色根底，造化必成......这紫色，紫色又是什么？”
气运诸色，灰白者碌碌，赤色已极为少见，金色更不必多言，他只在自家太子爷爷龙行易，以及那‘公羊焱’身上见过。
可金紫之间相差何其之远？
遑论那不是一点紫光，而是紫色漫天，充斥天地！
二十年历练，林伯寻早已深刻理解了‘天命罗盘’的奥妙，金，已是天命所能赋予之极限了！
心海之中，大自在似也处于莫大的惊诧之中，许久许久方才回应：
【若天意化生为人，其运必紫......】
轰隆！
就在大周诸人神情变换，心神复杂，安奇生思量之时，极远处传来的一道滚滚雷音打破了众人之间的寂静。
“这，这是......”
帝都之内，受惊不小的民众也都听到了这道雷声，纷纷上望，只见明亮的天际尽头，有着一道黑线缓缓而至。
修为尚浅者尚在疑惑，有着金丹之上的修持的修士已是神色再变，惊呼出声：“雷云，雷云又，又来了！”
呼呼~
带着潮湿的气流再度席卷而来。
自天齐台上望向四周，只见滚滚雷云自四面八方奔腾而至，如墨般的云彩似要再度遮蔽天日！
散去不久的风雨，似乎又要再现！
一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凝重，又有些释然，对视之后，又看向了安奇生。
这一场风雨若是如此轻易就被驱散，当年也不会逼得三大帝朝，诸大宗门都不得不奉应天道之命，代代祭天，从不间断了。
然而，没有人敢小看此刻立于长空的道人。
大周立国之初，诸强联手都不能驱散风雨片刻，这道人能驱散片刻，已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手段了。
“太子，鸿，鸿玄道长！”
望着滚滚而至的雷云，景王走出人群，眼神复杂，神情不算好看：
“不祭皇天，则风雨不散！两位若有手段就尽快施展吧，若无手段，老夫就要重启祭天大典了！”
景王心中喟叹。
非是他愿意祭天，而是不得不祭。
立国之初的那一场绵延数百年的大雨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时至如今，仍在龙氏一族的祖庙之中铭刻着，没人敢忘。
“呼！”
望了一眼卷土重来的雷云，龙行易并不意外，似早已知晓这个结果。
但他并不慌乱，景王话音未落，他已然前踏几步，抖擞袖袍，重新拜倒在安奇生身前：“有劳先生，定风波，平风雨！”
这，才是龙行易真正恳求之事。
应天道固然强绝，可他也不是没有手段应付，他所求，只为这一场风雨。
而且，他也相信，如果此时天下还有人能定此风雨的话，也唯有面前这一道人了。
因为祭天之雨，由来已久！
真正第一个因为不祭天而引来天降大雨，险些陆沉汪洋的，是大夏立国之前！
大夏禹王，以治水之功，得万民承认，功大成王！
且终夏一朝，风调雨顺！
而大雨重现，还是夏灭，周立之前，疑似是某位大人物发的天地敕令。
呼！
渐起的风中，龙行易长长拜下。
天齐台上一众大周朝臣心中一动，也都齐齐下拜：“有劳先生，定风波，平风雨！”
景王眼前此幕，虽仍将信将疑，却也还是抖动袖袍，带一众道主齐齐拜倒。
“灵机之雨......”
望着渐至的风雨，安奇生眸光微沉。
这看似寻常的风雨雷电根植于无所不在，无穷无尽的灵机之上，即便是五色神光也只能退其片刻。
想要彻底终结此风雨，不是寻常手段能够做到的。
好在，不是无迹可寻。
这两年揣摩，对应诸化身传递而至的信息之海，他渐渐寻到了一些眉目......
“好了。”
心中泛着思量，安奇生随手一抬，将众人尽数搀起：“我既已答应，自不会食言。”
话音飘荡间，已踏步登临天齐台，来至那一口三丈三尺三寸高的青铜巨鼎之前。
此鼎三足二耳，其上已有斑驳铜锈，但依稀可见曾经篆刻其上的画卷，那是滔天洪水淹没大地，零星一些人汇聚高山之上，惶恐叩拜。
“大洪水.....”
轻轻抚过鼎壁，安奇生心中自语，这口青铜巨鼎所经历的岁月气息已被其尽数捕捉。
上古之年，神魔治世，类似大洪水不知一次，每隔千百年终会到来一次，一切不同修行疑惑修为尚且之辈，就会陨于那滔天洪水之中。
这一场场的大洪水，犹如皇天之鞭，不断抽打着万族万灵，驱赶着所有人，无论是否愿意，都只能走上神魔定下的道路之上。
成为为神魔蕴养灵机的‘血肉鼎炉’，直至，一场随风雨而至的流星雨降临世间。
一个因父陨身洪水之中，而立志治水的青年，牵着黄牛走出山林。
“姒文命......”
眼前似有诸般流光乍闪即灭，安奇生压下心中涌动的记忆，屈指一弹，点在青铜巨鼎之上。
嗡~~~
仅是一指点落，青铜巨鼎之上的铜锈已然尽数脱落而下。
一道纯粹却不耀目的神光，就自伴随着这一道低沉而悠长的嗡鸣响彻帝都，更以帝都为中心，无所不在的灵机为媒介，向着大千传荡！
轰！
刹那之间，似有千百雷霆炸裂，音波扩散间，那滚滚而至的雷云都为之停顿了一瞬。
“他，居然能驱动九鼎？！”
景王瞳孔剧震，只觉眼前一幕比其镇压应天道还要来的震惊，不可思议。
大夏九鼎，相传乃是大禹汇聚天下山河而成的人道至宝，除却大禹之外，连其后辈都无人能够催动分毫。
大周得宝四万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其生锈而毫无办法。
这道人居然能够驱动？！
嗡~
嗡~~~
安奇生连连弹指，而随其一指敲动，青铜巨鼎之上迸发的神光就越是剧烈，直至其连弹就此。
那青铜巨鼎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间消失在天齐台上。
化作一道神光直冲斗牛！
一时间，引来无数人的震惊瞩目。
“嗯？”
虚无某处，白发少年突然皱眉，凝神回望，瞳孔也是一缩。
随着大周之地一道流光冲天的同时，南瞻，西贺，北俱，乃至于四海不可知之地皆是嗡鸣剧震。
九道神光直冲天阙至极，其光璀璨而煊赫，绽绽间，三三围圆显化出一副繁复浩大的山河之图，九九成型，直似一条人道巨龙。
如巨龙腾渊，似九日横空，一时之间，天地皆震。
“青铜鼎，山河图！怎么会？！”
“三三无尽，六六无穷！这，这是大禹的鼎易龙形三三式！”
“他，还活着吗？！”
惊天异象自高天显化，倒映在四海四洲，一切可知不可知之地，惊醒了一尊尊或被镇压，或闭死关的老古董。
一道道或是惊诧，或恍惚，或淡漠，或仇恨的目光顿时皆被这天地异象所吸引。
“哇！”
值此天惊地动，万众瞩目之时，自无人察觉，在大周帝都西北一角，一处小小的院落之中。
伴随着一声啼哭，两个小小的人儿。
出生了。
第883章 血色须弥
......
这是一处认知颠倒，虚无混沌之所。
一缕浑浑噩噩的幽魂游荡在其中，不知方向，无有目的，无思无觉，不知所往，不知所去。
不知过了多么久，幽魂在这片虚无混沌之地，看到了一丝‘光亮’。
这一瞬间，似有霹雳炸在脑海。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生出，且一经生出就不可抑制：出去！
出去！
幽魂生出莫大的渴望，疯狂的向着那一处‘光亮’传来之地跑去，这时，幽魂才发现，在这处虚无混沌之中，有着无数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存在。
而此时，所有的幽魂，都在向着那‘光明’所在方向疯狂奔跑，甚至，开始了互相攻击，噬咬。
这是一场无声且不被任何人所知的惨烈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前身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同伴’，幽魂才迷醉且癫狂的冲进了光亮传出之地。
轰！
伴随着潮水一般涌动的记忆，一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痛楚从灵魂深处炸开。
这一刹那，幽魂大声嘶吼一声，传递出去，却成了响亮的哭声。
“我是张龙伏......大夏天师府嫡传弟子，家师，诸葛，祖师......”
诸般记忆的消化用时极短，极短，似只刹那，在一张大脸挤进自己的视线的同时，张龙伏记起了前生，忆及前尘。
多年的执念了结，死后无尽的游荡，在他心中不住翻滚，最终，归于平静。
“祖师没有灭杀我的魂灵，还送我入了轮回.....”
张龙伏心潮波动：“我可以轮回转生，老师他，会不会也在世上的某个角落，转生为人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张龙伏顿时心跳加速，但下一瞬，身侧传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心中一震，几乎叫出声来。
“姐姐哭的这般大声，弟弟怎么一声不吭？”
姐姐，弟弟，哭声.......
等等，刚才是我在哭！
一念至此，张龙伏都是一懵，他倒是听说过人之诸世，或男或女，或人或兽，可真个落在自己身上，一时还是有些失态。
不过也仅仅是有些罢了，只要修为上去，人之形态弹指可变，是男是女，是人是狗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弟弟.....”
张龙伏心中莫名一软，他前生孤儿出身，早记不起父母兄弟，今生既然有着父母亲人，必不让他们遭受半点苦楚。
他心中想着，勉强探出微弱的神识感知四周，就看到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身侧，一个圆润且有些富态的小家伙，自顾自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竟凌空站起。
然后，他右足踏前，向着四方行走七步，环顾八方，一手指尖朝上，一手指尖向下，指天画地，口中，竟吐出朵朵金莲。
金莲之中，似有不知名禅唱之音回荡四方。
“这，这......”
张龙伏心神狂震，这禅唱之音分明是一种极为奥妙的佛音。
其意为：
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
满屋皆寂。
乔摩柯怔怔的抱着自家女儿，眼看着自己刚出生不过片刻的儿子临空七踏，口吐金莲，一时头皮都险些炸了。
自己这是生了个什么......
......
天有六重，地分四洲。
东胜洲，为道门祖庭之所在，群山如林，最为灵秀。
南瞻洲，地域最为平稳，平原最广，养育着四洲最多生灵，人气最盛。
北俱洲，疆域最大，然毒瘴丛生，禁忌之地最多，有着诸洲不容之妖邪盘踞，最为混乱。
西贺洲，为佛门祖庭之所在，疑似因上古大战所崩，常年弥漫黄沙，唯有星罗棋布的绿洲之中有着人烟，其余之地，不可居住。
而此时，西贺上空亦是乌云遮天，黑压压的天穹之下，无数人心生压抑，有人闭门不出，也有人诵念梵音。
“梵圣慈悲，降恩世人......”
风雨漫卷的黄沙之中，一面色愁苦的老僧三步一跪，十步一叩，面朝西极之地，目光虔诚而坚定。
他，在走朝圣之路。
对于西贺洲诸般僧众信徒而言，天地之间唯有一圣，即是梵圣，唯有一处圣地，就是须弥佛山。
可惜，自上古一场动乱之后，那座号称天下第一神岳，亘古第一山的须弥佛山，就已再不可见，即便是传言之中说自己见到须弥山之人，也多是虚言。
可即便如此，数万载以来，仍有无数善男女，苦苦追寻着须弥佛山。
他们坚信，圣地永恒，之所以见不得佛山圣地，不过是须弥入芥子，但只要自己足够虔诚，那么，就定然能够寻到须弥山。
沙沙沙~~~
细密大雨之中，老僧不知多少次跪了下来，将自己的脸深深的贴在被雨水打湿的沙子之中，心念佛经，口中无比虔诚的诵念着佛号。
他已记不起自己走这条朝圣之路有多久了，他只知晓，类似的大雨，他已然见过数十次了。
只知道，曾经与他同行之人，从山海般多，到零星几人，再到独自一人。
可哪怕自己元神溃散，法力无多，他也仍在前行。
“梵圣慈悲，降恩世人......”
老僧喃喃诵念。
细密绵延的大雨，他恍若未觉，极远处璀璨神光，他视若无睹，所有的精力，尽数放在面前无边无涯的黄沙之上。
他坚信，须弥圣地，就在这无尽黄沙之中。
只要自己观遍黄沙，必能得见须弥。
呼！
呼~
一步，一步，一跪，一跪，一拜，又一拜......
老僧虔诚而又机械的踩踏在黄沙之上，某一刻，在他又一次深埋黄沙之下时，他的耳侧，浮现了繁复奥妙的梵音。
他的眼前，望见了那一座无尽佛光缭绕，神圣巍峨已极的巨山。
那是言语所无法相容的雄伟。
其宛如天地宇宙之中心，诸日环绕，群星拱卫，似自地起，而深入星海之中，世上一切神岳仙山加起来，似乎都不及此山雄伟高大。
哪怕拥有法眼，神目，也无法看到此山之顶，甚至于，边缘。
其横亘在前，似拥有称霸岁月的无上神力。
“圣山！”
望着那无尽佛光缭绕的神山，老僧痴了，两行热泪自眼角流淌而下：“库托何幸，得见圣山，库托何幸，得见圣山......”
老僧痴痴站起，忘乎所有，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圣山。
相传，须弥山高八万四千由旬，其间居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阿修罗、金刚，珈蓝，阿罗汉，菩萨，诸佛，梵圣。
梵圣居于须弥之上，传佛讲经，日日皆有佛光普照大千，诸菩萨含笑而立，观诸界变迁，诸罗汉拱卫于外，或乘龙，或伏虎.....
有曼陀罗花开如海，有诸天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诸天女展舞姿曼妙，有诸金刚护法持戒于外。
无尽美妙，万般神圣。
然而，老僧踏入须弥山之刹那，却如坠冰窟般，自美梦中跌落而出，口中发出信念坍塌一般的恐怖哀嚎。
“不！”
老僧嘶吼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颤抖不休，一只手插入地面，再抬起，竟满手佛血流淌。
阴风吹拂间，万般佛光尽数破灭，显现出森罗地狱般恐怖景象，充满了不详。
破败宛如鬼蜮般的血地中，诸尸横陈，有比丘尼，有金刚罗汉，有天人阿修罗，有龙众珈蓝.......甚至于，有传说中的菩萨狞笑而死。
阴风之中，似有无尽怨念嘶吼，压过无尽禅唱之音：“.......死了，都死了......”
“不！”
老僧仰面大叫，突的一手抬起，戳瞎了自己双眼，癫狂般咆哮出声：“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佛无所不能，我佛怎么会，怎么会......”
轰！
佛光自老僧体内迸发而出，旋即化作无尽血色，托起张牙舞爪，怒吼狂笑的老僧，向着高八万四千由旬须弥山巅，狂奔而去。
圣地如鬼蜮。
香木断折，寺庙坍塌，宫殿焚毁，金沙如同血染。
七宝阶道之上，尸骨如山，数之不尽的比丘尼，罗汉，天人横尸道旁，传说中的七重宝墙、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尽被阴风笼罩。
偌大的须弥山中，一时竟只有老僧嘶吼之音，似一切，尽被埋葬！
“啊！”
血气缭绕间，老僧如同恶鬼般嘶吼着，终于，在登顶须弥山的刹那，他如遭雷殛，一张口，血水裹着五脏六腑一并咳了出来。
须弥山巅，有八宝铸就之大佛，而此时，大佛染血，尽半坍塌，半边佛脸上挂着血泪，似在哭泣。
“我佛，我佛何在？”
“菩萨，哈哈哈，谁杀了菩萨？！”
“罗汉，罗汉的头哪里去了？哈哈，呜呜，不，不......梵圣，梵圣啊......”
老僧绝望大哭，挣扎着向着佛像之后，那唯一完好的正殿爬去。
他的气息如风中烛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唯一的信念支撑着，终于让他爬到了正殿之前。
下一瞬，自虚无之中流溢而出的火焰，就将挣扎起身的老僧，焚成灰烬。
那火焰，更不曾停顿，如水波般蔓延至整座须弥大山，只是刹那，已将山体之外所有，尽化灰烬！
“断涅圣火，呵呵.....”
幽幽明灭的大殿之中，传出一声低语。
旋即，一盏盏龙血灯随之亮起，映彻出正殿之中，如山佛尸拱卫的莲台之上，那一袭赤红色袈裟下的俊秀老佛。
老佛垂手抚着横尸身前的佛陀，低语若长吟：
“吾道，将成矣！”
第884章安奇生的底蕴
......
九鼎横空，如巨龙横亘天地之间，演化出一副无限浩瀚的山河社稷之图。
伴随着画卷展开，南瞻大地的诸多城池，国度都为之震动，肉眼不可见的人道之气如狼烟般滚滚腾起，灌入那一副巨大的画卷之中。
轰隆！
雷云轰鸣震荡，如同天怒，其间数之不尽的电蛇雷龙如同有着灵智一般不住冲击着横拦于前的山河画卷。
彼此之间，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九鼎山河图再现了，如今这个时代，竟还有人能够催使大禹的九鼎吗？”
“相传当年，大禹以九鼎合以人道龙气，硬撼帝庭某尊大帝三千击，终赢下三万年风调雨顺......”
“人道至宝现世，是有人得到禹皇的承认吗？怎么会是大周？不，不可能......”
长空之中云海翻腾，诸般流光映彻的明灭不定，大周，南瞻，乃至于四洲四海之中的一道道意志，却都有着震动。
大夏九鼎之名，于常人之中或许不显，可在一些存世久远的传承之中，名头却是极大。
九鼎，又名山河鼎。
乃是大禹以人道龙气合以天下山川气脉而成之秘宝，非四洲山河改易，人道气数断折，则此宝永存。
甚至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人道正统的象征。
大周之所以强于羽化与大梁，也有着其得九鼎其一的原因，此时眼见九鼎横空，隔断风雨，不少人为之哗然。
隐隐间，只觉一场远胜此时的风雨，即将到来。
呼！
望着那弥天山河画卷，天齐台上下一众大周强者神情皆是复杂已极。
他们猜想过这鸿玄道人会以什么手段定风雨，却独独不曾想到，他竟是引出了大夏九鼎，隔绝了弥天的风雨。
此时，见得长天之上乌云渐渐被山河画卷所覆盖，除却龙行易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面面相顾之下，尽皆无言。
“呼！”
弹起青铜巨鼎的同时，安奇生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旋即盘膝而坐，一指点在眉心之上。
嗡~
心海泛起波澜，诸般画卷自心海之中闪烁流转。
三心蓝灵童探头去看，那诸般画面已然定格在一方恢弘神圣，绵延无尽的神庭之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感受着那一方神庭之上的熟悉气息，三心蓝灵童心中一震：“那是怪物先生留在人间道的‘炁种’？！”
这一瞬间，蓝灵童心中有着恍然。
突然明悟了安奇生曾说他不曾浪费机会是个什么意思。
他固然离了人间道，可其身躯所化之神庭仍在与人间道的天意碰撞博弈！
而随着萨五陵驱逐皇天灵机，其留下的‘炁种’也真正的取代了皇天灵机，成为了人间道的天！
“这，这才是怪物先生真正的底蕴吗？”
蓝灵童喃喃自语，心中一时震荡的难以平息。
因为它突然想到，不止是人间道，在那一方本源更胜人间道的万阳界，他似乎也留下了独属于他的神庭！
与人间道何其之相似？！
嗡！
蓝灵童心神震荡之时，心海之中那一缕气息已然遁出虚空。
呼！
安奇生眸光陡然为之大亮。
这一刹那，他的神意陡然间无限拔高，以青铜鼎上滚滚人道气运为引，隐隐间，似四洲四海尽入其眼，尽入其心！
随着那一缕冥冥之中不可测的气机流溢而出，他心神一震，蓄势良久的神意猛然迸发而出，沿着那一道气机溯源而上！
入梦大千，不是无所不能。
已然入梦的情况之下，他也无法二次入梦，然而，这不意味着他无法沟通其他世界！
他留于人间道的神庭炁种，就是他定位世界的道标，锚点！
以此，纵然身处梦中，他亦能沟通两界！
哗啦啦~
心海潮生，安奇生心思有着发散。
曾经以道力推演过的与皇天界的九十九次争锋再度浮现在自己脑海。
从轮回福地爆兵百万，到异度之门，以有求必应祭坛沟通星空楼主，万阳界......道力推演之中，他试验过种种可能。
可终归无法改易人间道崩灭的结局。
这也是他为何甘冒奇险入梦皇天也不再度入梦人间道的原因之所在......
皇天底蕴强绝，由外而内近乎没有机会，他唯一的机会之所在，就在于由内而外，而此时，也终于到了他初步沟通人间道之时。
他不曾虚言。
他本就是为了换天而来。
以苍天，代皇天！
“人间道......”
......
太极第一纪，十六万九千六百年。
呼呼~
气浪排地，掀起无尽烟尘。
弥漫的烟尘气浪中，一艘巨舰腾空而起，登临高空之上。
这艘巨舰大如山岳，东西长过九千里，其影垂流，几若遮天蔽日，而随其腾空而起，道道如火赤光流溢而出，笼罩巨舰，煊赫长天。
“是灵官府下辖‘火灵舰’！不知驱车者，是哪路灵官？听闻王祖师坐下九万‘火灵舰’在星海之中摄拿星辰以造天地已有十多万年了，怎的还有‘火灵舰’在太极大陆？”
“火灵舰乃是灵官府取天下精英掷于‘八卦炉’中锻打三万载方才能成，莫不是，又有一批火灵舰诞生了？”
“若能乘坐此舰，便是少活百年，也是心甘情愿！”
坐落于平原之上的一座座城池之中，但凡有见到此巨舰者，纷纷惊呼，目露憧憬向往。
火灵舰，乃是此界至强攻伐之器。
其锻打极难，用材极多，且驾驭此船难度极大，不止是主舵者要元神成就，还有有十万入道以上的修士从旁协助。
而其威能，亦是强绝。
不但能遁破星河摄拿星月，还有沟通神庭，再造天地之能。
十万年里，在王灵官的率领之下，灵官府早已在星海之中造出千百重天地，承载着远超太极大陆千百倍之辈的生灵。
呼呼~
巨舰甲板之上，一身着黑甲的魁梧大汉持剑而立，俯瞰天地。
自高天下望，诺达的太极大陆早已被无数纵横交错的驰道所贯穿，通达诸路，并行四海，曾经便是修士一生都不能来往的距离，在如今，纵是凡人，也可在有生之年走上十来次了。
“祖师于天地，几有再造之恩。”
望着与十六万年前截然不同的天地，魁梧大汉心中仍止不住的敬畏。
唯有如他一般从皇天纪存活至太极纪的老人才会懂得，才会知道，曾经的天地是何等模样。
“陆灵官。”
有披甲小将上前，躬身道：“火灵舰调试完毕，是否入星海继续调试？”
“嗯......”
陆灵官摆手道：“先去神庭面见三位天师。”
“是！”
披甲小将微微躬身间，巨舰骤然一震，旋即消失在长天之上，只是刹那，已然出现在十万里高空之上的神庭之外。
陆灵官下得巨舰，行至天门之外，经由‘钦天鉴’照耀之后，方才踏入空荡荡的神庭之中。
自逐走皇天降临的三大邪魔，神庭就空了下来，所有人，尽数被派往各处星辰天地传道**，为无尽生灵讲解‘炼炁士’一道的真谛。
陆鸣穿过云雾缭绕的大道，行至神庭深处的天师府之前。
微微躬身：“弟子陆鸣，叩见三位天师。”
“进来吧。”
平和的声音响起同时，紧闭多年的天师府大门，也为之洞开。
陆鸣踏入其间。
天师府内别有天地，山水草木，乃至于碧空云海应有尽有，而此时，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一老一少二道人正自弈棋。
一身着白色道袍的道姑，在旁抚弄琴弦。
陆鸣微微躬身，等候。
这三位，却正是天师府驻守太极大陆的三位天师。
“上前来吧，我等也是旧识，却也不必如此拘束。”
卫少游随手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唤了一声。
“是！”
陆鸣却不敢怠慢，恭敬回应后方才登上群山。
“师兄，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许寻微微拂袖，收起棋盘，望向陆鸣，道：“陆灵官，新一批的火灵舰不必入星海了。”
“为何？”
陆鸣一怔：“火灵舰摄拿旧日星辰，改换新天地，乃是萨天师临去之前下的法旨.......”
“凡事过犹不及，星海终归不是无限。”
卫少游微微摇头，语气幽沉：“不只是你，接下来，所有的火灵舰，也要回返。”
人间有缺，曾经与皇天的碰撞造成的伤损显现于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凄惨的多。
十万年不住改造，旧有天地，已尽数改换，炁种已近乎弥漫整个天地，再往后，却已不是摄拿星辰改造天地就能够推行的了。
人间道的极限，就是炁种的极限。
“所有火灵舰都要回返？”
陆鸣心头一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是，是要反攻皇天了吗？”
修持至他这般境界者，自然知道皇天与人间的不可调和。
“早做准备罢了。”
卫少游微微摇头：“纵有神庭干涉天意，篡改时间流逝，可我等底蕴终归远不能与皇天相比，反攻，还不是时候。”
陆鸣目光一黯。
“准备的，足够久了......”
抚琴的叶小依突然发音，其音温润，却又有着铿锵：“师兄一去多年，仅凭我等，纵能勉强抵抗皇天吞噬，也......嗯？！”
话说一半，叶小依的声音戛然而止。
伴随着琴弦绷断之音，她豁然起身，两道如若天剑般的神光骤然迸发而出，刹那之间撕裂虚空，望向无尽高处。
那一方神圣巍峨，绵延无尽的神庭。
人间道，神庭有二。
下为太极天师府历代天师以天下灵宝所铸，其上居有天师府，灵官府，以及太极八部诸强者。
其上那一方更加庞大的神庭，却只有萨五陵一人曾有过停留，如今，更早已空无一人。
无有任何人，敢于登临其上。
而此时，在叶小依，卫少游，许寻三人的注视之下，那一方神庭，突然泛起璀璨神光，一股苍茫浩大的气息随之垂流。
刹那而已，已回荡在寰宇之间！
第885章再临人间道！
轰！
浩荡苍茫的气息如一挂挂银河悬挂天际，垂流千万里。
陡现的神光一瞬间已盖过大日，其光璀璨，星海一时也为之照亮。
神光映彻之下，无尽光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映彻在高天之上，无数扬天而望的目光之中。
巍峨神庭矗立天地至极，绵延无尽，隐隐可见亭台楼阁，有异兽祥瑞，有神人，天宫，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无边神圣，尽显长空之中。
“那是......大神庭？”
望着神光迸发的源头，叶小依心中一颤，眼圈似有发红，口中喃喃，竟有着一抹忐忑：“会，会是老师吗？”
“这气息......”
须发已然花白的卫少游身躯一颤，久未波动的心境有着震颤，许寻发现，自家师兄的手脚都在颤抖，心情分明激动已极。
“这气息，便是祖师吗？”
感知着自大神庭垂流而下的气息，许寻心头一动。
七万年前，他被苟皇带入神庭，卫少游代师收徒传授他诸般道法神通，可事实上，他并未见过自家师尊萨五陵，更不必说祖师了。
但对于祖师的诸般传说，事迹，他却是耳熟能详的。
他曾专门研究过皇天十纪乃至更为久远岁月的历史，他发现，自家祖师更像是应运而生，辟道而来的存在。
他之一生，战天而来，战天而去。
在他的猜测之中，祖师应该早已彻底融入天意之中了，但听着师兄，小师姑话中的涵义，似乎，祖师仍存在。
师兄他们远遁而去，便是在追寻祖师的足迹吗？
“这气息，来源自神庭？”
眼见三位天师神色激动，陆鸣面色闪过惊骇：“祖师，祖师他，他不是羽化了吗？”
皇天十纪末，老天师战天羽化，然其人逝道存，其体壳所化之神庭乃是缔造如今天地的真正核心。
其意所化之‘炁’，是他们驱逐皇天灵机最大的依仗。
这虽不是人所众知的事情，然而对于他来说却不是秘密，甚至于，他还曾亲手斩杀了数十个想要登上大神庭亵渎祖师遗体的叛逆。
难不成......
轰！
神庭之中的几人心神激荡，一时发怔，天地之间，却是为之哗然。
“神庭之影？！不，不对，是大神庭之光！”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人登上大神庭，亵渎祖师遗蜕？！何人如此大胆？莫不是要得罪天下炼炁士？！”
“神庭之景，竟是这般吗？！”
五陆山川，诸海之上，天穹之外，城池之中......无数人都被这一幕所惊动，纷纷扬天，尽皆骇然。
有人神情激动，有人无限愤慨，也有人冲天而起，驾驭神光欲要靠近去看，长空各处，更有一艘艘火灵舰遮天而来。
轰！
轰！
随着神庭激荡，地动天惊之时。
一道道沉寂多年的意志也在五陆诸海之中缓缓复苏，醒来。
铮~
剧烈的金铁交击音中，无垠大地之上也生出响应，五道纯粹而浩荡的神光长河自地而天，席卷山河大地之势，倒灌入神庭之中。
“过了，多久了......”
北陆极地，无尽冰川黑水拱卫的人迹罕至处，一座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高台在神光映彻之下，显现而出。
一道低沉自语声中，如意僧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守护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北极封神台之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熟悉的东西。
璀璨神光如天柱般倒灌向天穹尽头的神庭之中，而神光之柱中，赫然有着一座漫天阴雾缭绕的鬼神之城在其中起起伏伏。
隐隐间，似可见雄城之中无数鬼神复苏，面朝苍天，发出不明所以的啸声。
“酆都城......是你吗？”
喃喃自语间，如意僧抖落身上尘埃，缓缓起身，于神光之中，四顾而望，含笑合起手掌：“道友们，久违了......”
极东之地，神光如瀑逆流，一口暗合九宫，三足天地人，围圆二十四，内里神火缭绕的丹炉嗡鸣转动，流溢道理，传播法度。
极西之地，一方暗红色的斑驳道台依稀可见，其上纹路犹如血染。
随着神光迸发，一口铡刀若隐若现，似能斩妖除魔，屠仙杀佛弑神无物不可杀的极致凶戾遥隔无尽虚空似也能够清晰感知。
中陆之中，一座矗地拔天之高，似有无穷道蕴符箓堆积而成的二十一节神山横亘天地之间，其貌不扬，却自有一股横压天地的厚重苍茫之意。
嗡嗡嗡~~~
异宝横空，似独自存在，又隐隐相连。
四色纵横交织之间，一方恢弘神圣，苍茫已极的神门，自极南之地冉冉升起，其光如日，照耀诸天，缓缓而起间，引得四道异宝震动更烈。
这诸般异象之浮现，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前后不过几个刹那而已，已然随着那五道神光直冲天穹而去。
“八卦炉！”
“打神鞭！”
“酆都城！”
“斩仙台！”
“南天门！”
异象展现，神光纵横，无边霞光自天地之间生出，似在礼赞，似在恭迎。
太极大陆之上，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修为如何，是否闭关，所有人，尽被异象所惊，所震。
在太极道场传承十数万年的如今，普天之下，再无旁门外道，天下‘炼炁士’之间或许仍有千万宗门，可其本根，皆在太极。
此时仰望穹天，哪怕是尚未接触修行的孩童，都发出惊呼，甚至不少人已然跪伏在地，激动流泪。
“终于，来了吗？！”
五陆封神台之下，一道道人影冲天而起。
诸陆之中的‘炼炁士’惊骇无比的发现，这一道道冲天而起的人影，或是一派祖师，或是太极道成名已久的大高手。
皆是过去只有在传说之中才能看到身影，听到名字的存在。
燕霞客，怜生老道，如意僧，裴元华，孙启，公良深，皇卿儿，无舌道人......
赫然是一个个自皇天第十纪存活下来的古老存在，重现世间。
“诸位道友，久违了！”
一众人或是彼此对望，或是俯瞰天地，感知万物，皆有惆怅，激动，与期待。
“诸位前辈.....”
小神庭之中，卫少游，叶小依，陆鸣皆是躬身长拜，心有感伤与敬佩。
与天相争，绝非同意，以‘炁’代替‘灵机’之路更是步步艰难。
五方封神台从来都是重中之重！
‘炁种’传播宇宙，诸般星辰改造成新的天地的背后，是诸多强者十数万年如一日的坐镇，加持！
十数万年，有思有觉，却失去对于天地万物感知，这是何等恐怖的折磨？
眼下登空者人数不在少数，可还有百倍，千倍甚至更多的人，再没有了踪影......
呼！
燕霞客一步踏空，眸光扫过天地各处，见得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难掩激动惆怅，但最后望向小神庭天师府之时，心中突然咯噔一声：
“萨五陵何在？王恶何在？苟皇何在？”
十数万年里，他镇守南陆封神台，与死无异，根本无法感知外界的岁月变迁，此时出现，却没有看到熟悉的故人，心中陡生出不详之感。
其音回荡间，天地各处皆有目光往来，却独独没有回应。
“萨五陵何在？王恶何在？苟皇何在？”
燕霞客心中一凉，再度发声，落在小神庭之上的目光变得凌厉。
“燕道兄......”
小神庭之中，卫少游，叶小依，陆鸣神色都是一黯，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许久之后，还是卫少游叹息一声，回应道：“七万年前，苟皇，师兄皆随祖师跨界远征，至今未归，也再无任何音讯.......”
太极大陆绝大多数人，只知王灵官率诸般火灵舰远遁星海，再造天地，却唯有寥寥一些人知晓，他已七万年没有音讯了。
“什么？！”
燕霞客身躯一个踉跄，心中升起莫大的不安。
但不及他再度询问，那迸发至神庭之上的五道异象已然在发出一道惊天轰鸣之后，于大神庭之中开始交汇融合。
轰隆隆
惊天轰鸣之中，燕霞客等人纷纷警醒，回望大神庭之上，只见那纵横交织的五色神光的最核心之处，一缕紫光流溢而出！
那紫光初时只是萤火般渺小，转瞬已然取代五色照耀，再几个刹那过去，一道若烟般缥缈的身影已然自那紫光之中缓缓浮现。
那神影朦胧缥缈，身形似虚似幻，更望不见五官容颜，但随其浮现，长空至极，比大日更高的神庭都为之一黯。
一切神光尽灌入神影之中。
霎时间，将这神影光辉推至一个天地寰宇，星海宇宙都可遥见的地步，似贯穿一切虚无细微之地的‘炁’都在为其传递，为其雀跃！
“那是......祖师吗？！”
“安道长？！”
“祖师！祖师，竟然是祖师显灵吗？！”
天地沸腾！
包括刚刚出关的燕霞客等人在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被那一道缓缓浮现的神影所吸引。
无需直面，仅仅是感知到这一道气息，以及体内由内而外的悸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已然浮现出这神影的身份。
这是天下炼炁士的起源，炁道始祖。
一手终结了皇天十纪乃至更为久远的纪元大劫，开辟出如今天地之根基的。
太极道人，安奇生！
第886章 决胜局！
“人间道......”
平静中蕴有诸般道蕴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一道人自紫光中走出，立于大神庭之上，俯瞰天地：
“诸君，久违了！”
那道人着太极道袍，诸色环绕，身形不算高大，且似比身下神庭更为巍峨，比身后星海更为浩瀚，如天如道，包罗万象，涵盖一切。
随其出现，长空之中诸多从皇天纪活到如今的人，身躯都在颤抖。
他们之中的太多人，都经历过皇天之纪，也见过这尊道人只身抗天，一去不回，那时的他们，甚至连靠近的实力都没有。
此时眼见道人虚幻不实的身影，听着熟悉的声音，都止不住热泪盈眶。
“安道长！”
燕赤霞虎躯震颤，流泪大笑：“能再见道长一面，这些年的煎熬，终算是值了！”
“老师！”
叶小依终也忍不住心中酸涩，眼泪流淌下来。
呼~
神光交织之间，安奇生俯瞰天地，这一刹那，自他离去之后至今十七万年岁月流逝，人世变迁就尽入心头。
天降三仙......太极道场与三仙持续数万载的争锋.......萨五陵坐镇神庭，王恶巡守天地，卫少游传道传法......
苟皇年年啸月......叶小依枯坐闭关......燕霞客，如意僧，怜生道人自愿困守封神台.......
直至，一只无边巨大的凤鸟翱翔而来......
念头微动之间，他甚至可以感应到此界众生的心思变换。
上至诸般炼炁士，下至山河草木，乃至于肉眼不可见的微尘轨迹，皆历历在目，可以洞彻他们的过去，也可望见他们的未来。
这种感觉，他曾在与人间道天意争锋之时感应过，而此时，却比那时要强烈太多太多了。
当年的人间道，天意癫狂，宇宙处处坍塌，天意对于世界的感知太过有限，远不足此时他所能感知的万一。
一界之主，无所不能！
安奇生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此时天地一切，于他而言皆似掌中观纹。
即可观，亦可覆。
‘这，就是‘圣’的境界吗？’
安奇生心中升起一丝凝重，往日或有猜测或无法证实的一切，终于有了明悟。
也就在这一瞬，他终感知到了‘圣’之境界，也真正洞彻了诸圣传道地仙界的真正奥妙之所在。
也懂得了，为何圣境强绝的不可逾越。
他眸光开合之间，其离去之后十多万年里，此方天地之中诞生的一起法与道，一切根植于‘炁’的神通仙术，刹那之间，已然为其掌握，且无需熟悉，已然是大成境界！
甚至，可极尽而巅！
甚至于，可以一念抽走此界万亿京兆众生十多万年里一切修持，化作本身之底蕴！
一人，已可堵死一界所有后来者前行之道路！
哪怕掌握这一切的是自己，安奇生心中亦有着一抹寒意升起，相比起凡俗间的所谓秩序固化，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以他之境界，都全想不出，若无外力介入，什么样的后来者，能够推翻制定了一切秩序的‘圣’。
“老师.....”
“祖师！”
卫少游，叶小依心神动荡，距离最近，几乎第一时间就跨至大神庭之外，听到了自家老师（祖师）来到此界的第二句话：
“果然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圣人？
大盗？
叶小依与卫少游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震，类似的话，萨五陵当年尽驱灵机于天外之时，似乎也曾说过......
“诸君，不必拜我......”
心念闪过，安奇生微微一叹，再无重回故地的欣喜，反而有着一抹难言的惆怅。
呼~
抬手间，炁机波动，已随其心意将天上地下的所有人尽皆搀起。
卫少游心头一震，不由自己的直起了身子。
神意微微感应，更是剧烈震动，这一瞬间，天上地下，诸陆乃至于星海之中的诸多生命星辰之上拜倒之人何其之多？
祖师一抬手，竟将所有人，不分先后的尽数搀起了。
这样的力量.......
“老师！”
已不再年轻的叶小依仍是有些局促，只觉心态一时又复归当年，有着忐忑，孺慕，欣喜。
“辛苦你了。”
望着自己于此界唯一的女弟子，安奇生心生怜惜，监察执掌一界，说起来威风，实则压力极大。
尤其是，皇天对于人间道的捕捉，从不曾停息过，明面上执掌传道维界的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不会比燕霞客少，只会更多。
“相比老师当年，弟子尚有诸同道在侧，又有什么辛苦......”
叶小依撇过头不想让老师看自己流泪，心中却是酸楚。
唯有自己站在高处，才会懂得当年老师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
身侧无人，身后众生。
何其之悲凉。
“弟子许寻，拜见祖师！”
许寻上前，虔诚跪倒。
“许升阳，太极道，你练的极好，胜过你老师当年.......”
安奇生神色平静的打量了一眼这尊应劫而生的气运之子。
若无他的到来，人间道的气运汇聚不会是萨五陵，王恶，卫少游，而只会是这许升阳。
甚至于，在他所推演到的人间道命运轨迹之中，这许升阳，也是唯一能够在宇宙崩灭之中有着生机的存在。
许寻恭恭敬敬谢过，得到允许，方才起身：“谢祖师赞许.....”
“一别十数万年，道长如今，可，可还安好？”
迟了一瞬，燕霞客，如意僧，怜生道人等当年的旧识也都纷纷上前，或有伤感，或激动。
在场之人，当年不少也曾为敌，不是太过友好，但此时望着彼此，只觉前尘往事都如云烟，可一笑而过，只有回忆。
诸界时间流速大大不同，对他而言，哪怕算上入梦，也不过万载而已，可对于他们而言，却已然是近乎二十万年的漫长岁月了。
安奇生也有着感慨，诸般话语，最终还是化作一句话：“诸君心意，贫道收下了。”
“祖师，这些年，您去了哪里？”
卫少游压着心头的酸涩，开口道。
“我的时间不多言语，却是说不清楚了......”
看着面前一众弟子，旧识，安奇生一抬手，一道紫光飞出，化作数十道，分别飞向在场所有人。
这其中，蕴含着他对于神通道藏的诸般理解，对于地仙道，乃至于皇天界的了解，以及，极度繁复的神通仙术......
嗡！
一众人自不会抵挡紫光，而那紫光铺面，心海之中骤响起霹雳轰鸣，滚滚讯息如天河般滔滔灌入心海。
一时间，哪怕是叶小依，卫少游，许寻都怔了一怔，被这如山如海般的讯息所震慑住。
轰！
伴随着气浪轰鸣，流溢纵横于天地之间的气息，神光陡然间逆流而回。
伴随着漫天气流的呼啸哀鸣，纷纷没入那大神庭之中。
呼呼~
下一瞬，在回过神来的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横亘天地之间十数万年都不曾移动过的大神庭，在滚滚流光的倒灌之中。
开始坍塌！
剧烈的坍塌！
不是亭台楼阁的坍塌，而是大神庭所在的虚空，又外而内的开始坍塌，前后似只眨眼的功夫，那绵延不知多少万里的巨大神庭。
已然缩小到不足拳头大小，被身形越发朦胧缥缈的安奇生握在掌中，如心脏般不住跳动着，犹如活物。
“老师.....您是遇到大敌了吗？！”
眼见老师收起遗蜕，叶小依强抑心海翻滚，化光追逐而去：“带上弟子，求您带上弟子！”
“痴儿，痴儿。”
手握炁种，安奇生轻叹一声，将追逐而来的弟子定于长空之中，方才向着一众人，回以一拜：
“若有再会之日，当与诸位品茶论道，对坐弈棋......”
下一瞬，在无数道惊呼，目光的注视之下，安奇生化作一道肉眼乃至于神意都不可感知的流光，在天地的推动之下，莫名的吸引之下。
在此‘羽化’而去。
“老师！”
“祖师！”“道长！”
......
嗡！
不同于来时，有着人间道的炁种加持，安奇生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遁虚破界的完整过程。
也看到了幽沉阴暗的虚无之中，已然近在咫尺的皇天大界！
“皇天界......”
安奇生心神泛起一丝涟漪，神意却不曾在枯寂无垠的虚空之中，那一**到不可形容，覆压了不知多么广大虚空的灿金‘光球’上有所停留。
念头一动，已自心海迸起，沿着取自‘有求必应祭坛’之上的一缕气息，溯源而上！
外有地仙道山河气脉，人道气运加持，内有人间道一界最为底蕴，处于毕生以来最为强盛状态之下的安奇生。
只想看一看，那一场发生在皇天界之外，无人知晓的‘大战’，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
相距无数亿万里之外，几乎在皇天另一面的枯寂无垠的虚空之中。
那一场惊天博弈，仍在继续。
幽暗虚无之中，一道星光凝聚而成的伟岸身影盘膝而坐，一方十九路纵横不知多少亿万里的法则棋盘横亘在祂与皇天之前。
而在棋盘另一侧，皇天之前，幽沉虚无之中，隐有六方道台起起伏伏。
无形而恐怖的气息，在棋盘之上起起落落，炸开一朵朵足以崩灭星河，摧毁万星的浪花。
某一瞬，如日月般璀璨的眸光亮起，漠然霸道，甚至无需任何媒介，却能响彻虚无的声音响起：
“决胜局，要开始了！”
第887章谁是棋子？
漠然霸道之音于幽暗虚无之中不住扩散，直至无穷深远之地。
其音波回荡之间，似有诸般星辰随生随灭。
哗啦啦！
滔滔神光如潮涌起，一柄金色大锏冉冉升起，刹那间，斩灭了四下扩散，似无穷尽的音波：
“外道邪魔，妄图窥探吾等大界，你是自取灭亡！”
道蕴交织的道台之上，六尊气息不一，却尽皆强绝的身影纷纷投去冷漠的目光。
“这一战，持续的太久了，也终到了要分个胜负的时候了......”
一方缥缈如烟的道台之上，太龙道人语气平淡，眸光却泛着更深层的漠然：
“这，是吾等的天地，你卖弄的小小手段，如何能翻的了天！”
“哈哈哈！”
星空楼主笑的极为冷漠与轻蔑：“冢中犬，也敢妄自言胜？若无大界在后，就凭尔等，本座，反掌可灭！”
轰隆！
虚空震荡。
“你的废话，太多了！”
一方墨色道台之上，一怀抱赤色长剑的黑袍道人冷然垂眸，暴戾狠绝的杀意肆虐虚无，无形的混沌似都被剑意斩杀破碎：
“近前一步，无需他人插手，本座一人，就可杀你！”
“可笑！”
星空楼主目光一冷，似有暴虐在内鼓荡震动：“此界能护尔等一时，却护不得尔等一世！希望，到了那一日，你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嗡！
虚无之中，光起光灭，道蕴碰撞在极为细微之地。
隐隐间，脆弱却又不可撼动的平衡，在众人之间形成。
“吾辈求索寰宇，只怕再无更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就是极好的！”
如瀑神光缭绕之间，一尊着帝袍冕旒的神圣身影缓缓开口，
他望向星空楼主，语气幽沉而又厚重：“你进不来，我等出不去。口舌之争，本就毫无意义！一切，便以此棋胜负，来定吧！”
呼~
随其发话，不远处道台上也有钟波禅唱之音响起，不见面目的僧人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哼！”
抱剑魔影缓缓阖眸，只是一声凌厉剑意却无有平复，反而不住的攀升，似无穷尽一般积蓄着，等待石破天惊那一刻。
“本该如此。”
星空楼主冷然垂眸。
帝衍却也不分辨，只是望向诸多道台：“诸位道友，落子吧！”
呼！
无有应答。
帝衍抬手间，诸道台之上的存在也纷纷抬手，六枚气息不一，道蕴难明的棋子就自落在了棋盘之上。
“困守一界，尔等终归不知何为‘造化无定’。”
星空楼主拈起星光一缕化生道蕴，六人落子的同时，也自重重点向棋盘之上：
“若要垂死挣扎，那也随尔等心意！”
嗡！
诸人落子，衍化诸界天地的棋盘之上，顿时有着道道气机乍闪即灭，四洲四海，诸多禁忌之地随之泛起波动，复归于无。
......
轰！
一眼，似是永恒！
如自高天陡然坠地，天齐台，帝都，乃至于蟠龙峰都为之一颤，发出惊天轰鸣。
陡然腾起的气浪恐怖至极，猝不及防之下，天齐台上一众元神大修士都被吹至千百里之外，硬生生逼离了天齐台。
“什么？”
龙行易心头一震。
两道血泪自气浪中盘坐的道人眼角流下，虽只是刹那就自消失，却也吃了一惊。
嗡！
眼皮之下，安奇生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膨胀，隐隐之间，一方囊括了诸界天地为一体的巨大棋盘在其瞳孔深处起伏变换。
这棋盘包括万象，似涵盖天地于其中，猝不及防之下，哪怕是安奇生，也几乎吃亏。
‘星空楼主的棋局.......
太龙道人......帝衍.......魔圣......梵圣.......’
虽只是惊鸿一瞥，可对于安奇生如今的境界而言，一眼，已可容纳无数凡人毕生所见了。
这一瞬间，安奇生几乎屏蔽了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所有神意尽数汇聚于那一副棋盘之上。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背景，神魔为棋子......
这一副棋盘，是他毕生所未见。
其看似纵横十九路，实则蕴含着更多无数的变数，时刻都在变换，每一个刹那的变换，都似比寰宇之内一切星辰迁移变换之总和还要多得多。
虚虚实实，难辩真假。
莫说是此时的安奇生，即便是天外的七人，在彼此的影响之下，也根本无法看的清楚了然。
哗啦啦~
安奇生心中思量之时，心海之中三心蓝灵童突然发现了异样，回首一望，登时吓了一跳：“怪物先生，祭，祭坛！”
蓝灵童骇的不轻。
被封禁在洞天深处，久无动静的祭坛，竟突然摆脱了重重禁制，直接出现在了心海之中！
“星空楼主......这，就是你落的子吗？”
以我为棋子？
安奇生心中一冷，发现了棋局的存在，对于他来说，诸般隐秘自然明了。
联想到‘凤皇伐天’之战中的种种蹊跷不合常理之处，他心中越发了然。
当即，他心念一动，降临心海。
嗡~
泛起妖异红光的祭坛之中，苍凉古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心海之中：
“你，看到了什么？”
心海中，安奇生化出身形，神情晦暗难明：“看到的不少，未看到的更多。”
“咦？”
祭坛之中，星空楼主的声音略带惊讶：“你，不是他？！”
祭坛震动嗡鸣，显然其背后的存在即为诧异，但转瞬，震动就自平息，古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有趣，有趣。”
“你似乎认错人了......”
安奇生眸光一闪。
天地于圣人而言，如掌上观纹，星空楼主实力似乎更强过六圣，会认错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但安奇生心念一动，就有些明了。
圣可全知天地宇宙，可那，仅局限于一尊圣独存，此时，天外七圣大打出手，反而让原本都能看清的东西，变得全都看不清了.......
这，或许......
“本座，怎么会认错？”
星空楼主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突然笑了：“分身之法？以你这般境界，也能洞彻分身之法，看来，你的背后，也有隐秘！也难怪，若非如此，你岂能遁行诸界时空.......
不过，你这分身之法似有破绽，彼此之间互无关联，也无钳制手段，那，谁是主呢？你，又分出几尊分身呢？”
安奇生面无表情，心念不起，平静问道：“阁下来此，只为说这些吗？”
面对一尊圣人的念头，哪怕是此时的安奇生也不敢怠慢，但他心境稳固，一念不起，则纵然是圣人也不能无中生有，窥探他的心思。
“敢以这般口气与本座说话，小东西，本座不知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嘲笑你的无知无畏！”
祭坛之后，星空楼主语气变得幽沉：
“八万年，天下无圣。算算日子，已不足万载了......本座答应你的，都做了。你答应本座的若是不能办到，那么......”
嗡！
祭坛震荡，伴随着星空楼主冷冽霸道的声音，一道星光吞吐而出，坠入心海之中：
“纵上碧落下黄泉，本座亦要你生死两难！”
呼！
下一瞬，红光散去，声音消失，古朴的祭坛摇晃一下，被噤若寒蝉般不敢搭话的蓝灵童抱在怀里。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一把将祭坛丢入洞天之中，蓝灵童在心海中连连跳脚，几乎都要炸毛了：“不朽，不朽的气息！你，你吓死我了......”
突入起来的惊吓，几乎将这小家伙吓的原地爆炸。
它虽然不敢搭话，却也听出来了，这个恐怖的存在，是安奇生主动招惹引来，甚至，还与那存在达成了什么条件！
“你，你胆子太大了！那，那可极有可能是一尊不朽！”
蓝灵童跳脚怒骂，惊魂未定。
安奇生静静听着，许久之后，拧起的眉头才缓缓舒展：“若无祂，又有何法可破此局？”
蓝灵童闻言一滞，讪讪道：“可，可你，也该提前告诉我......”
“如果我告诉你......”
安奇生随手一点，将洞天深处的祭坛再度封禁在内，方才低声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何止是蓝灵童不知道，连他自己，也根本不知星空楼主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早有预料，倒也没有什么惊诧慌乱。
因为入此界之前，分割道一图碎片之时，他就主动隔绝了与其他两道道一图碎片所在元神碎片的感应。
如此，纵然有分身败亡，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分身以及本体。
反之，亦然。
“什么？怎么会......”
蓝灵童震惊愕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露惊恐：“斩三尸法？你进此界之时已施展了斩三尸之法？而且，而且真没有留下钳制的手段？！”
蓝灵童心头发颤，几乎无法相信。
与化身，应身，法身，报身等等不同，分身之法是真正的大神通之法，且修行者寥寥。
因为，那是真正迥异于自己思维，认知之外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一着不慎，甚至可能被反客为主！
“若是那样，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弄什么分身？”
安奇生摇摇头，再不理会蓝灵童的疑惑诧异，随手一抬，心海就自轰鸣而震，那之前倾入其中的所有星光，就尽数被吐了出来。
绽绽之间，于其眼前徐徐展开：
寰宇三千杀道图！
第888章皇天第七圣
......
嗡！
心海之中发生诸多事情，外界却只是眨眼而已。
长空之上，弥天罡风仍在呼啸来去，滚滚雷云与山河画卷的碰撞尚未结束，似乎要永恒持续下去。
天齐台外一众大周强者还未从陡生的气浪之中回过神来，却只见天齐台上盘坐的道人，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
“寰宇三千杀道图......星空楼主，倒也舍得！”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安奇生双眸深处的星光未散，心中有着莫大的震动。
这个震动不止是因为这幅杀道图有诸般奥妙，也是因为其中透漏出的境界！
自从道一图之中得到有关于‘星级’境界至今已逾万载，他入梦诸界，见证了诸多修行体系，可还是头一次，看到与道一图重合的境界！
道极！
这，是星空楼主的境界。
于道一图中，这个境界，属于六星！
星空楼主所在之世界，名为‘蛮荒界’，其中亦有独属于其世界的修行道路，其中境界也诸般驳杂，难有统一。
而唯有‘道极’境，在杀道图中隐晦的记载中有着，似乎，哪怕是在其他世界，此境的存在，亦称之为道极！
此境者，不复后天，自成宇宙，独立于天地之外，可遁虚破界，可破界开天，放眼无数世界，也是真正的一方霸主！
而晋升此境的过程，又叫‘打破天关’，一境之隔，就是云泥之别。
诸界之中，纵有无尽神通，奇遇，却绝无一人，能在此境，以下克上！
寰宇三千杀道图之中，将其下一境，称之为登天龙门，意思是，这一境直至打破天关之前，漫长的好似凡人登天，鱼跃龙门。
难，且漫长。
而道一图中，五星，为涅槃，其意更为直白，欲过此境，非过则死！
“道极吗......”
微微自语间，安奇生斩却一切杂念，长身而起。
一道哪怕是元神大修士都无法察觉丝毫的流光，在其起身之刹那，自其心海之中腾起，以超越世间极速之快，冲向长空至极那一副虚实相交的山河图。
流光内敛至极，安奇生自问，纵是圣人降下法身，若不当面，也必无法发现其中内藏之炁种！
嗡！
刹那之间，流光消散，无人可知的细微之处，伴随着雷云渐退，一缕迥异于天地间一切元气，灵气的‘炁’机，缓缓扩散开来。
如墨滴入海，似有异样，可哪怕海水本身，都无法察觉异样。
......
高天之外，弥天罡风之中，白发少年负手而立，俯瞰天地。
他站的极高，仅有那无穷法则道蕴所化之六**日比他更高，万千星河，恒沙数的星辰都在其下。
由此处，他俯瞰天地。
万象诸景尽在其眸光之中。
地仙道天有六重，六重天阙层层而起，大日洞彻六重天阙，挥洒无边光明，那是世间至高之处。
承载红尘人世间的大陆之下，无穷无尽的星辰环绕，如同一方大阵，为本源天地奉献出一切。
以其眼力，万千星辰之上的山河草木亦历历在目。
大陆之外，还有无穷生命星辰，那是帝庭的养兵之地。
任何一尊神灵，乃至于最为寻常的天兵，想要存世，也需要至少一颗生命星辰的供奉。
“九鼎，山河图......”
遥望那横亘星海之中的无垠大陆，白发少年心中自语，微抬的手掌突然一动，开始掐诀，似要推演什么。
但就在此时，他的手掌微微一滞，似有所感的仰天望去。
此处已是绝高，再往上，星光寥寥，罡风稀薄，唯有亘古长存的大日绽放光辉，除此之外，似无它物。
但在这一刻，却似有一道莫可形容的道蕴若流星划破天阙。
“呵！”
白发少年冷笑一声，冲天而起，跨向星海终极。
天有六重，但六又非六，而是取自‘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之意。
若不知门径，纵是大妖大神都休想踏出六重天阙之外。
但对于白发少年却又算不得什么了，似只是一瞬，他已然横掠万亿里虚空，登临寰宇至极。
此处，已是大日之上，诸天之极。
一方绵延不知几百几千万里的恢弘宫殿群，就坐落于此。
神圣，巍峨，恢弘，肃穆......
人世间一切文字也不足以形容这宫殿的华美神圣，其每一寸似都蕴含着无穷奥妙，只望上一眼，心神都要为之迷醉。
若有悟性高绝的凡人望见此神庭，必能自其中悟出种种神通，甚至于仙术。
因为这方神庭之中，本就蕴含着无可量计的神通仙法。
可惜，此时神庭倾覆过半，曾经的华美已不见，帝庭之外，更笼罩着数万年不曾熄灭的无形神火。
望见此火，白发少年眼中都闪过一丝忌惮：“断涅圣火......”
是凤皇的本命火焰‘断涅圣火’。
其能焚星灼天，无论神、佛、人、妖、鬼，皆被此火克制，亘古以来，所有被此火沾上的神魔妖佛，唯有一人活了下来。
“白帝！”
白发少年驻足未久，一道威严的声音就自响彻神庭之外：“群神陨落，神庭坍塌，神道衰弱，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帝衍！”
白发少年负手而立，望着废墟也似的神庭，语气漠然：“你的神庭，与我何干？”
“神道，是一切诸神之神道！”
威严之音浩荡若垂天之云，响彻之间，自有无穷灵机纷至沓来，向着此处汇聚而来：“神庭，亦是如此！非吾独有。”
“此等话语，只能诓骗寻常仙神，连玄，苍，赤，金尚且不会为你蛊惑，吾与擎天，更从不曾信过！”
白发少年哂笑一声：“我反而好奇，你究竟许下什么，能让那四个老鬼，为你冲撞‘凤皇’？”
“若你当年肯与玄，苍，赤，金四帝联手布下‘五帝道衍阵’，配合吾之化身，当年动乱，何能毁灭神庭？”
威严之音中带着一抹叹息，似不忍神庭毁灭：“你若要神帝之位，予你又如何呢？”
“要？！”
白发少年打断了威严之音：“吾本神帝，何须你予？！帝衍，你留我不过为安诸神之心，就不要在我面前展现什么慈悲口舌，徒让人恶心！”
白帝心中冷笑，语气之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能累你低声下气，可见，你们六个，果真遇到了巨大的威胁，以至于，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助于你们眼中的‘大号蝼蚁’！”
神庭高踞天穹至极，以此下望，可见诸界天地。
白发少年眼力极好，隐隐间，可见五道不同却皆强绝神圣至极的流光，分别没向天地各处。
一入星海，一入须弥，一入东胜道门祖庭.......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动乱的一幕，可惜，当年神庭也罢，诸洲也好，尚有无数仙佛景从，而此时，能望见这法旨者，都是寥寥了。
他心中，有着快意。
“圣人，不是无所不能！当年，若无须弥那位佛爷，纵你化身拼死凤皇又如何？天崩地灭群星皆陨，尔等是否还能安坐高天之上？！”
面对白帝越发轻狂的态度，威严之音停顿许久，方才道：“圣位！”
仅仅二字而已，却胜过千言万语，无数规劝。
白帝面上的轻狂消失，冷漠的眸光深处泛起一抹火光：“你说，圣位？！”
超凡，长生，不死，入圣。
修道四步，他已走到极尽，世间，本无‘近圣’之阶，之所以有，不过是因为前进无路！
这却非是潜力不足，而是天地不允许！
圣位，不仅代表至高无上的权柄，亦是前路开启之道标。
“皇天六界，当有七圣！”
威严之音断然道：“七千年后，人间道归位，天地之上，将会再多一圣位！那，将是皇天第七圣，亦是此界，最后一圣！”
轰！
话音回荡之间，为圣音引动而至的无尽灵机，随之化作无尽海潮，接天连地一般拍向神庭之外，七万年不灭的断涅圣火！
“神庭，吾还你了！”
......
长天之上，雷云渐退，山河图缓缓扩散，似已占据上风。
而风雨已停的西贺漠洲某处，却仍有大雨天降，浇在瀚海黄沙之上，也浇在某一粒黄沙之中的须弥山外。
嗤嗤嗤~
水汽蒸腾间，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凶戾圣火，也撕开了须弥山外圣洁的假象，显现出死气缭绕，绝无半点生气的魔山。
烟火气缭绕之间，一道平静自语声随之响起：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也罢，魔也好，本也没有什么不同......”
恢弘圣殿之中，佛尸如山。
血色莲台之上，一着赤色袈裟的老佛缓缓抬头，眉心一点朱砂如血般闪耀光芒，映彻出须弥山外烟雾缭绕间，若隐若现的悲悯佛面：
“师兄，你说，对吗？”
悲悯佛面望着烟火下，自己代师收下的师弟，面色越见悲悯：“一山菩萨，佛陀，阿罗汉，比丘尼，也换不回师弟一颗佛心吗？”
“断涅圣火，是顶好的物什，连师兄都看之不透，若非如此，师兄注视之下，吾尚杀不得这满山大佛，大菩萨......”
赤衣老佛双手合十，语气平和而温吞：
“我生来无善无执恶之体，人心尚且无，佛心哪里有？师兄，如今你可后悔抢在诸圣之前收我入门了？”
“善哉，善哉！”
悲悯佛面长诵佛号：“佛无二心，道非一面。正因你无善无执，方要修持佛心，以补自身，此为长久之道。你若可成正果，山中善男女何吝惜此身？”
“你若执意，那，便随你就是！”
“呼！”
禅唱佛音如瀑而至，俊秀老佛张口吞下所有，眉心朱砂越发红润：‘圣位吗.......’
“无善无执，亦无缺！”
老佛双手合十间，其眉心朱砂一震，如血般滑落而下，
那血色朱砂遇气而动，化作人形，生出五官，披上袈裟，向着老佛拜了一拜，道：“佛爷，您唤小的？”
第889章 皇天犹可换，诸道自可替！
那小人披着红色袈裟，五官精致而俊朗，与面前的老佛倒是有八分相似。
只是相比老佛万事不萦于心的淡漠，它的情绪丰富的多，一拜间，有着雀跃躁动，又有着敬畏与忐忑。
“红童。”
老佛眼皮一抬：“你身上少了点东西。”
小人动作一僵，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抖身子，身侧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小翅：“佛爷，小的能飞，要这鸟翅，何用啊？”
“多嘴了。”
老佛抬手，扯了扯小人身后的小翅，眸光动了动：“去吧，早做些准备，不要失了体面。”
“这，就要来了吗？”
红童一个激灵，忙作揖跳开，匆匆退下。
呼~
微风吹散烟尘，须弥山巅越发凄冷，红衣老佛凝望长空，突然一叹：“果真是越近大道，越难行.......”
嗡~
须弥山动，草木灰烬簌簌而落，这一座雄伟至极的山岳，竟发出隆隆人音：“佛爷，满山善男女皆死，须弥佛光尽灭，吾该何去何从？”
“该如何，就如何。”
老佛淡淡道。
巨岳轰鸣，其上浮现的面孔闪过挣扎，茫然：“诸佛菩萨，珈蓝比丘都没了，吾，还有何存在的必要.....佛爷，你真入魔了吗......”
“因果轮回无量天，佛魔皆在一念间。你承载诸佛亿万年却还是看不透，到底还是蠢笨了些.......”
老佛缓缓闭目，一指垂下，点在须弥山巅：
“佛魔善恶，谁来定义.......不该是我，不该是你，也不该是那老倌.......”
虚空某处，尚未远去的红童眼皮一跳，有着骇然：“这大家伙，也醒了？”
以此回望，可见整座须弥大山都在有韵律的颤动着，宛如活物，而事实上，这须弥巨山，本就是个活物。
六万多年前，一头巨魔撞倒了须弥巨山，后老佛爷出手，以无上大神通‘点化’须弥山，将其化作一尊自诞生起就有着难以想象巨力的佛妖。
佛爷曾言，须弥乃亘古以来力道第一妖，自其诞生，就无有人能与其角力。
它，深以为然。
须弥山乃是佛门祖庭，其大无边，八万四千由旬仅是虚指，是指其现世之大，而其极限之大，近乎无穷。
而佛爷之所以点化须弥，就是以这头佛妖，镇压另一头盖世大妖.......
连它都被唤醒了，佛爷这次......
......
伴随着最后一缕雷云散去，注定被无数人铭记的大周祭天大会，终于过去。
而伴随着这场祭天大会所掀起的风波，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祭天大会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也随着诸多汇聚帝都朝会的诸多道宗门派离去，在大周，南瞻，乃至于四洲扩散着。
没有了应天道，七十二道主纵有不服，在龙行易的雷霆手段之下，还是不得不臣服。
自此，大周改制，帝庭权势空前集中。
七十二道仍执掌诸道，州，但却不再是原本的国中之国，权利受到了最大的限制。
以七十二道主为首，诸道，州凝结大丹之上的真修尽皆被帝庭收编，或入靖夜司，或入钦天监，或打散派往各种肃清妖氛。
再无掣肘的龙行易，开始了自己大刀阔斧的改制之路，自上而下，开始重新定义。
“禁佛道诸法？！”
恢弘肃穆，音波回荡。
望着高踞宝座之上的龙行易，以景王为首的大周朝臣，以风神道为首的原七十二道主，全都哗然。
“太子！”
景王踏至群臣之前，大声道：“我大周境内山岳众多，不乏妖邪，夜幕之中，更是鬼魅丛生！禁法自然容易，民间却无自保之力！”
说到此处，景王神色不免激动，三公也齐齐上前，皆是附议。
这些日子以来，龙行易大刀阔斧的改易了前人制度，虽有人不服，可终归对帝朝有利，可禁诸法传播，却真正弊大于利！
自古而今，哪个当权者不知禁法更利于统治？
可大周不是当年一统诸洲天下的大夏，外有大梁，羽化，内有妖邪鬼魅，其他大洲尚有诸大宗门，禁法简直是自取灭亡！
非但诸道主不同意，三公九卿，满朝大臣，也无一人会答应！
无他，诸大臣本身就是修行世家出身，历代三公道友出自‘萧、叶、苏、林’四大修行世家，少有例外。
“大夏一统，外无敌手，内无掣肘，故而能以天师府坐镇中枢，监察天下修行者，以‘地祇’为触手，庇护天下州府，故可强干而弱枝叶，大周，万无此等条件。”
风神道主长长一拜，语气沉重：“我辈传承事小，大周存续事大，万望殿下，千万三思！”
“臣等，附议！”
诸道主皆躬身长拜，无一不反对。
“大夏可为，我大周，为何不可？！”
俯瞰殿中诸多人的反应，宝座之上的龙行易却似早有预料，冕旒之下，双眸平静而不可撼动：
“本座不是要与尔等商议，而是，下达执意！”
啪啪啪！
一众朝臣色变却还未开口之时，他轻轻击掌三声：“将‘大帝’请进来吧！”
大帝？！
大殿之中陡然为之一静，包括景王在内的所有人，纷纷回首，之间八个披甲武将目不斜视的跨入大殿。
抬着一尊黄绸笼罩的巨大神像。
那神像似有山川之重，那八个皇庭最为精锐的武将共同抬着，步履竟都有些沉重。
“啊！”
突然，大殿之中传出一声惨叫，诸道主队列之中一人，突大叫一声，如遭雷殛般仰面跌在地上，七窍竟流出血来。
“金晨道主？！”
有人望之色变，那金晨道主已大叫出声：“不，不要以神意窥那神像！”
“啊！”
“这是？！”
“噗！”
金晨道主示警极快，可还是慢了一步，十数声惨叫此起彼伏间，大殿登时被浓郁至极的血腥气所充斥。
其余人，皆退后一步，望向那神像的眼神，如见鬼魅。
此时大殿之上，多为元神之修，虽多为法相，可放眼大周乃至四海天下也是顶尖高手，只因看了一眼神像，竟有十数人遭受重创？！
一时之间，哪怕是法身强者，此时脸色也都是一变，心神凝重。
“大周立国至今四万载，包括太祖在内，几代帝主都不曾停下追寻大夏的脚步，可惜收获寥寥......终在数年之前，让本座发现了大夏隐秘.......”
众人或震惊，或戒备之时，龙行易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有关于那位一手缔造了大夏的‘大夏先圣’！”
“什么？大夏先圣？！”
“怎么可能？！”
“那位缔造大夏的盖世巨擘？！”
大殿之中陡然升温，一众人皆倒吸凉气，只觉牙根发酸。
有些人，活着是照耀寰宇的传奇，死，亦是不灭的传说，那位大夏先圣，对于一众人来说，就是这般存在！
自古而今，万族万灵间，能够与这位比肩者，亦不过寥寥，有关于他的传说虽然不多，可大殿中的都是什么人？
七十二道主所在之宗门，多传承之久远还在大周之上，宗门中自有隐秘！
“是了，是了！”
一惊之后，有道主神色惊惧而恍然：“若非发现那位大夏先圣的隐秘，鸿玄道长又如何能够催动九鼎？！”
一言落，不少人也似恍然。
的确，纵大周诸法皆承大夏制度，可终归改变不了夏为周灭的事实，若非是得了那位大夏先圣的隐秘，九鼎岂会为大周所用？
“本座得见隐秘，故得其法，其道！禁佛、道、妖、魔诸旧法，却可传尔等这得自先圣之新法！”
龙行易叩击椅背，语气铿锵：
“诸位，可愿意？！”
大夏先圣之法？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一道道目光变得惊诧与诡异。
要知道，纵是凡俗家要学个木匠手艺，都要学徒三年，伺候三年，帮忙三年，九年才能得到传承！
道法之传，更难十倍。
大夏先圣之法，何其之贵重？
相传那位大夏先圣乃是真正通天之才，其道蕴无穷，曾衍诸般法传承弟子，诸弟子所得传承皆不相同，然而，却皆是无上神通！
更有传言，说，除却皇极惊世，七宝妙树之外，大周太祖评定的十大神通之王，皆与这位有关！
这样的通天人物的传承，是何其之尊贵？
哪怕是最亲近龙行易的景王都不敢相信龙行易会这般大方。
“太子殿下，会如此大度？”
有道主试探询问，惊疑，却又有着期待。
如他们这般修为，改易门庭自然近乎不可能，然而，这般存在的传承，必有独到之处，哪怕在场之人都是宗门之长，也无法不心动。
“各位皆为宗门之长，若有虚假，自可看出，本座，纵有手段能瞒过一二人，又如何可能瞒得过在场所有人？”
龙行易淡淡说着，一众人若有所思，却有些信了。
以他们的境界，虽无法抗衡龙行易的皇极惊世，然而若说有人能以假法欺瞒，却无这个可能。
轰！
大殿震动，神像落地。
这时，一众人的心思才又回到那神像之上，景王按耐住心中悸动，道：“那这神像又是？”
“大夏不存，当年之地祇却不曾消失，若有感召，未必不能收为己用......”
龙行易收敛心思，望向大殿正中的神像，语气幽沉：
“此神，便是地祇之源，
元阳大帝！”
第890章 烛龙法眼
......
大日东出，道道金光晕染长天，驱逐黑暗，降临人间。
隆冬的帝城最为寒冷，而此时天不过蒙蒙亮，正是一天寒气最盛之时。
帝城七十三城区的景源大街上，却是行人如织，有人舞动狮虎，有人打罗敲鼓，处处都挂有彩带，分外热闹。
“家中有神，外魔不侵！”
喧闹的人群巡过一条条大街，打破了凌晨的幽静。
缕缕炊烟升起的‘凤鸣楼’中，一青衫儒士推开三楼窗户，下望喧闹街道，眸光幽沉：“又请新神？”
儒士皱眉。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见过不少次，帝都城中的居民，修士，也都屡见不鲜了。
不止是帝都，灵全道，乃至于天下诸道，州，府城也都有着类似的仪式。
这个仪式，又名‘请神’。
将‘神’自‘元阳神庙’请回家中，用以庇护全家。
“敢问这位兄台，这请神仪式，最早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隔壁的窗户也被推开，一面容消瘦的中年人面色沉凝的望向儒士，拱手问道：“在下远道而来，所至州府里有关什么‘家中有神，外魔不侵’的流言，传播甚广......”
“兄台有礼。”
儒士回以一礼，方才道：“这却不是什么秘密，这‘请神’仪式是帝朝推行的，若非如此，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十八年里就流传甚广。
听闻十八年前，太子继位，改革旧有制度，这‘请神’听闻是学自前朝的什么‘地祇’，近些年来，很是受一些百姓，甚至底层修士的欢迎。
每每有新神推出，很快就会传播天下。”
“地祇......”
中年人面色一沉，又复强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兄台解惑......”
说罢，中年人合上窗户。
回望向屋内沉吟不语的黑袍少年，微微躬身道：“神尊，诸多邪神外道，果然是从大周朝廷流传出来的......或许传言是真的，那龙行易果真得了那人的传承，要重铸‘地祇’。”
“不会是重铸‘地祇’。”
黑袍少年面沉如铁，语气铿锵如金铁交鸣，说话间就似有铁血外溢：“一路来，你只看到了这些‘伪神’庇护凡夫俗子，却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
“神尊？”
中年人疑惑。
“修行者！”
黑袍少年一抖袖袍，无形异力波动间，一神情恍惚呆滞的青年就跌坐在两人中间。
“尔修何法？何道？师从何门何派，师长是谁？”
随着黑袍少年沉声问道，那面色呆滞的青年就抬起头，木然道：“我，我修‘巨灵镇世道’，没有师从，是从巨灵神尊的神位之上领悟到的......”
青年话未说完，那中年人的神色已然剧烈变换了数次，眼中闪过惊骇之色：“有人，有人假借神名，在人间传播新法？！”
呼！
黑袍少年随手一摆，将那青年打入虚空，方才拈动五指，一缕不同于此界任何灵气的气机，被其捏在指尖。
“这，这......”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背后微有寒意：“会不会是那几位神帝？想要趁机......”
“这气，似佛似道，可又非佛非道，似有兼诸道之长，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等诡异......”
黑袍少年微微自语，眸光也不住变换：
“更为怪异的是，这些‘伪神’之法，不落文字，也不是口口相传，似乎，只要有人参拜神像，就能自然而然的获得......
如此传道之法，类似佛门心心相印，却更恐怖的多的多！”
黑袍眸光晦涩，心中有着沉凝，甚至震怖。
自古而今，欲在人间传法者不在少数，如那儒家夫子般成功者虽然不多，可也还是有的。
但却从未有过这般声势浩大的。
他们这一路而来，所见之‘伪神’种类不下千百，足迹更覆盖到诸道。州，府，更在朝廷的推动之下，传播到千家万户之中。
而偏偏这些‘伪神’传法，不需文字，不需口述，不通修行，不晓文字，哪怕是个聋哑盲人，都可在参拜神像的过程之中，获得修行之法！
正因如此，短短十八年而已，此法已在人间广为流传，虽直至如今尚未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出现，但却隐隐有着撼动道、佛的趋势。
无他，传播太广，修行者，太过多了些。
这对知道‘神魔传法’真正用意的他来说，尤为恐怖。
“那，那这背后之人.......”
中年人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道：“我们，要如何做？”
“呼！”
黑袍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人，来了。”
哒哒哒！
黑袍少年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
“谁？”
中年人悚然一惊，敲门声响起之前，他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砰！
房门洞开，一袭红影踏入屋内，双手合十，似笑非笑的看向黑袍少年：“烛龙行者，可还记得故人否？”
“你？！老.....不对。”
黑袍少年瞳孔一缩，整个人猛然后倾一瞬，先是一惊，后反应过来，整个人却已然狼狈站起：“你是，红童大金刚！”
烛龙行者心头狂震，竟有些不敢看那熟悉面容。
须弥佛山，以三大佛陀为尊，次之，则是四大菩萨，五大金刚，八大珈蓝，十八罗汉在后，面前之人不在上述之列，可其地位，却无比特殊。
无他，这位红童大金刚，乃是那位亘古圣下第一人，须弥老佛爷，以其无上大神通点化那一团‘业火’而成的‘怪物’。
业火，乃是天地罪孽之火，此火可将佛陀燃烧成灰烬，可灭世间诸神，无物不燃，无所不灭，恐怖的无与伦比。
“七万年前一面之缘，难为烛龙行者还记得小僧。”
红童合十一礼，烛龙行者连道不敢。
他这才微微一笑说明来意：“小僧此次前来，是要借行者‘烛照’一用。”
烛龙行者，诞生于烛龙陨灭之血，位列皇天五大行者之列，其实力比之地位不如他的八部天众，十方天人还要逊色一筹。
但其地位极高，甚至位列神庭五大行者之首。
就是因为‘烛照’。
烛照诸界，法眼难逃！
“烛照？！”
烛龙行者神色微变，后又平复震动，沉声道：“大金刚当知，此神通施展对于本神而言，意味着什么。”
烛照，是圣级神通！
乃是上古烛龙所拥有之神通，以此神通，甚至可窥见诸圣奥妙。
烛龙陨灭再度重生之时，甚至都失了此神通！
他这一生，此神通亦不过仅能施展十次而已，这个限制，甚至不会随着他历劫重生而恢复！
“小僧自然懂得。”
红童微笑颔首，望着一脸戒备警惕的烛龙行者，缓缓摊开了手掌，一道稚嫩而微小的枝丫，徐徐升起：“以此来换，行者以为如何？”
这枝丫生有七色，枝丫稚嫩，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但此枝丫浮现之刹那，烛龙行者与那中年人，却不由的神色迷醉，神魂都似要沉浸进去，震撼的无以复加。
良久良久之后，烛龙行者方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声音发涩：“七宝妙树之种！”
“七宝妙树！”
中年人身躯狂抖如筛糠，眼神惊惧且贪婪，恨不得一口将那树种吞下。
七宝妙树，乃是亘古以降第一神通。
无有争议！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场动乱之中，那尊老佛爷以此树刷灭‘袖里乾坤’‘五色神光’‘鼎易龙形三三式’等盖世大神通。
也是因为，此神通降生之初，曾引得诸圣降临，曾有圣人直言，此神通之精妙，已不下圣级！
“我......”
烛龙行者张口欲言，却又顿住，只觉喉头发痒，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七宝妙树的诱惑无与伦比，他，也绝不愿意施展‘烛照’!
因为，烛照不仅仅是神通，更是他的命！
十道烛照，就是十条命。
他想拒绝，可看着那光影朦胧，小巧可爱的七宝妙树，心中一颤，还是重重的点点头，吐气如牛：“......能为佛爷效劳，乃烛龙三生之幸，何敢索取神通？”
烛龙心头滴血。
可还不得不挤出笑脸，拒绝送上门的七宝妙树，神通虽好，可他，哪里敢要？
“行者如此客气，佛爷知晓，必也心中赞许。”
红童微微点头，在两人复杂至极的目光中收起了神通之种，方才道：“不知行者何时能取出‘烛照’？”
“......马上就可。”
烛龙面黑如锅底，猛的背过身去再不看那红袍和尚，心中一顿咬牙切齿，还是一抬手，生出豪光的五指猛然插入自己胸膛之中。
“啊！”
一声极力压制却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烛龙跌坐在地，汗出如浆，面白如纸。
满是鲜血的手掌摊开，将一枚黑金夹杂，大如拳头的竖瞳递给红童，声音沙哑而虚弱：“吾非烛龙神兽，烛照只可观‘现在’，无法洞察‘过去’‘未来’.......”
“大金刚万万记住，必须确定那人就在世间，否则......”
“善哉，善哉！”
红童长长一躬身，滚滚佛力倒灌入烛龙胸膛的巨大伤口之中。
等烛龙吐气，起身之时，已消失在酒楼之内。
呼！
虚无之中，红童双手合十，将‘眼球’夹在双掌之间，心中诵念：
“......佛唯一心......无上，觉者！”
第891章 奉神阁
虚无之中，红童紧闭双眸，心海潮起汹涌。
皇天之下，天机紊乱，任何天机数算之法，都难以寻觅根本，能够推演出蛛丝马迹者，已然是天下顶尖，数算能及神魔者，更是古今寥寥。
更不必说他所要寻觅之人了......
昂~
伴随着一道似从远古传荡而来的龙吟之声在心海泛起，红童只觉天地皆黯，再感知不到外在一切，似乎天地都消失了。
而下一瞬，寰宇皆亮！
嗡！
这一霎，纵然早有准备，红童的心中也是一惊。
神意之中，天地陡然变得通透，无穷无尽的光影在他面前尽数坍塌，恍惚之间，他只觉无穷天地竟同时浮现在他面前。
“无上，觉者！”
喃喃之间，红童猛然睁开双眼，眸光之中万象坍塌成一刹：
“找到了！”
......
大周改制十八载，放眼天下，似波澜刚起，放诸帝都，却是风波已定，原本七十二道主，诸朝臣，也渐渐认同。
而对于帝都诸多百姓，修士而言，亦不过是靖夜司之外，又多一‘奉神阁’罢了。
奉神阁坐落于帝城正东处，占地巨大，气象恢弘，乃是朝中‘神工司主’亲手督造，其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上等灵材。
而其中，庙宇成片，供奉着一尊又一尊的神灵。
“呼！”
秦洪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浪吹起缕缕香烟，使得殿中神像越发的明灭不定。
那是一尊极为高大威武的神将，持斧跨象，臂缠神龙，虽是泥胎木偶一般模样，却给人莫大的威慑。
“这，便到了瓶颈吗？听闻阁主当年一气修成大金丹，可没有什么瓶颈.......”
秦洪海叹了口气。
‘奉神阁’中，神庙千百，一庙一庙祝，他就是这巨灵神庙的庙祝，修持‘巨灵镇世道’。
这门神功的入门简单，精深却是极难，十年前他已行至金丹门前，如今，却还是卡在此处，分明诸多关隘都已贯通，却怎么都跨不过去。
心中烦闷，秦洪海也无心吐纳，起身先是为‘巨灵神’奉上燃香三炷，拜了一拜，方才转身出门。
‘奉神阁’中，神庙千百，彼此连成一片，又层次分明，由外而内，合有六层，如今他所在，只在二层。
“还有两年，可就是庙祝更迭之日了。若不能跨过此道门槛，莫说进入内阁三层，便是二层，只怕也难保.......”
望着星罗棋布的庙宇，秦洪海心中越发沉重。
庙祝之争，极为激烈，他当年侥幸补了空缺，可这二层除了他，可再没有第二个金丹之下修持者了。
“希望阁主今日有空......”
秦洪海合上殿门，转而向着内阁走去。
奉神阁并没有严苛的高下之分，往来通行更没有什么阻拦，只是越是内阁，强者越多，等闲人根本不想进入内阁罢了。
“去年内阁四层可还没有几人......”
秦洪海一路走过，对旁人的冷眼视若无睹，可望着有烟火气息的几间庙宇，心中却不免压力更大。
那意味着，又有人成功点亮了四阶神灵。
分明十年前，四阶神灵才不过阁主夫妇，这才几年？
“来人止步！”
又走过几步，秦洪海终于止步，身前，是两个披甲瑞士。
“巨灵庙祝，求见阁主。”
秦洪海一抱拳，两枚丹药已悄无声息的没入两人的手中。
“秦洪海？”
两个甲士对视一眼，放下了兵戈，语气缓和下来：
“一连八年，年年都来，也是有恒心了。正好，阁主前些日子出关，哥俩就帮你通报一声，只是阁主是否会见你，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说罢，一人转身走向内阁。
“多谢。”
秦洪海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敢问兄弟，阁主这几年为何闭关如此频繁？我记得十年前阁主还每日陪着妻儿.......”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甲士瞥了一眼秦洪海，后者识趣的奉上一整瓶丹药。
甲士点点头，这才道：“此事，却和阁主那一双儿女有关了.......”
“阁主的儿女？”
秦洪海心中一动。
“阁主夫妇皆是第一批继神者，修为高妙，他们的子嗣，本也该有深厚潜力......可是......”
甲士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山有高低，五指也有短长，阁主的儿女自然也是如此，听闻他们俩其中一人，自打出生起便没哭过，也不曾说过话，疑似得了‘离魂症’.......”
“哼！”
秦洪海还未说话，就听一声冷哼传来，旋即阴影垂了下来，盖住两人前后好几丈之地。
“大，大人！”
那甲士身子一颤，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秦洪海也是一阵心虚，微微抬头，就见一座魁梧庞大的肉山横在内阁之前，压迫力十足。
“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刘大蟾一巴掌将那甲士拍的坐倒在地，哼哼道：“要是被夫人听到，不得扒了你的皮？”
“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甲士脸色煞白，连连叨扰。
好在两人似乎也比较熟悉，刘大蟾敲打了两句，也就放过了他，转而看向秦洪海，淡淡道：“你运气不错，阁主答应见你。”
“多谢大人。”
秦洪海擦了擦冷汗，连忙道谢，跟着刘大蟾走向内阁。
内阁很是安静，三进的院子里尽是草木幽香，此时已是隆冬，可此处丝毫不受影响，草木青翠，甚至有不少藤蔓都爬到了房屋之上。
行至内院，刘大蟾却没进去。
秦洪海大着胆子走进去，就见内院池塘之前，一白衣人背对自己而坐，似在钓鱼，又好似在养神。
秦洪海没敢出声，乖乖的等候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乔摩柯方才丢下手里的鱼饵，轻声道：“有个问题没想明白，让你久等了。”
“不敢，不敢。”
秦洪海有些受宠若惊。
乔摩柯示意秦洪海坐下，似一眼看破他的来意，道：“巨灵镇世道，其意不在巨灵，而在‘镇’，意指降服杂念，刚猛一心！”
“你见我尚且惧怕不够勇猛，又如何能见道？”
秦洪海心头一震，只觉白衣人吐出的字眼都如实质般向着自己砸来，偏生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巨石般的字眼砸来。
轰！
一声不吭，秦洪海已软倒在地，两眼翻白。
“抬回去吧。”
刘大蟾见怪不怪的摆摆手，之前通报的甲士这才上前，提着两眼翻白的秦洪海走向外院。
“乔大哥，你的心就是太软，每个人都指点，耗费你多少精力？”
刘大蟾摇头。
十八年过去，他体型越发巨大，境界却没有什么变化，卡在元神之前不得寸进。
“若人人都如此想法，你我又如何能够修至如今境界？”
乔摩柯却不在意。
一晃数十年过去，他却始终记得，自己是如何走上修行之路的。
老师处，自己无所报答，那，自老师处学到的东西，自己就要传下去。
“随你吧。”
刘大蟾懒得多嘴，这些年乔摩柯指点的人可不在少数，一屁股坐下，方才有些担忧道：“还没寻到法子吗？”
乔摩柯摇头叹气。
自踏上修行路，人间百病对他来说早已远去，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这么一个‘怪病’难住。
“听说嫂子也在四处求医.......”
刘大蟾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大哥为何不求您的师尊出手？”
“如何没去？”
乔摩柯苦笑：“当年我曾去寻老师，一出门就碰到杨师弟，师弟告诉我，老师说时机未到，让我等......可我等了十年，着实等不住了。”
乔摩柯心中叹息。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关心则乱，他也着实受不住妻子的哭求，可这些年，他连帝主都请来了，奈何.......
“阁主！”
这时，将秦洪海提出去的那甲士又跑了进来：“门外有一怪和尚求见阁主，说是，说是，说是能解阁主疑惑！”
“和尚？”
乔摩柯眉头一扬。
大周禁传道、佛已有十八年，便是七十二道主都改换了门庭，至少在帝都内不在以僧道示人，这和尚，哪里来的？
他心思转动，眸光却变得凌厉：“他人何在？！”
“什么和尚？”
刘大蟾也吃了一惊，正要说话，一道流光已自长空一闪而逝。
下一瞬，冷淡中难掩激动的女声已在院内响起：“大师，请进！”
望了眼空中未散的剑意，刘大蟾与乔摩柯皆是苦笑，能比他们更着急的，自然只有希应情了。
“善哉，善哉。”
带着禅意的佛号传入院中的同时，一个身着赤红袈裟的俊秀和尚已在希应情的陪同下，来到院落之中。
“敢问大师，来自何方？果真能解吾之困惑？”
乔摩柯微微拱手，神色变得凝重，以他此时的眼力，竟看不破面前这和尚的跟脚。
“自西而来。”
俊秀和尚微微一笑，眸光却望向希应情离去的方向：“小僧最擅点化，石头开口尚且不难，人，自然也不是问题。”
在他的眼中，一条唯他可见，似无限长远的的神光，正指向那个方向，而随着几行脚步声的响起，那道神光，
戛然而止。
“嗯？”
但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怎么会有两个？！”
第892章 佛本是道
.......
十八年恍若一梦。
张龙伏是如此认为的。
前世苟活数万载，可除却前半生最初那数十年之外，之后数万载，他都如阴影之中的老鼠，难见天日。
重活一世，每一日，他都觉得如此的梦幻不可思议。
“祖师令我转生至此，是否真是巧合？”
瞥了一眼身上素白罗裙，张龙伏眼皮一颤，他虽不在意皮相为何，可终归有些违和。
心中思忖着，她走出房门，此世，她名唤乔慈儿。
奉神阁内，四季如春，草木青翠，四时不谢，然这却非是神通，阵法之造化，而是自他们一家搬入此间开始的。
清幽小院里，一个发丝枯黄，身形干瘦的小个子蹲坐在一株无忧树下，两个侍从身旁立着。
见得自家风姿绝色的大小姐，两人呼吸微微一滞，忙低下头，唤了声“大小姐”。
“小弟何时来的我院里？”
乔慈儿问道。
“大小姐闭关之日，少爷就来到院里，蹲了有二十多日了......”
两个侍从如实奉告。
“有劳你们照料了。”
打发了两个侍从，乔慈儿望向自家小弟，目光柔和。
她前生孤寡一生，今生有着家人，就只觉心神满足，比起修为精进还要让她来的快活。
最初，她只觉自家小弟当时大神通者历劫转生，还曾抱着莫大的警戒，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发现了不对。
自家小弟，如同修了佛门闭口禅，日日不言，文武不通，亦不修行。
无论是给他观看修行典籍，亦或是以心心相印之法传功，都不曾见得他身上的半点修行气息。
有关于鸿玄道人首徒，奉神阁乔家生了个痴呆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帝都上层之中不是个秘密。
不知多少人暗中嘲笑。
外界传言，乔慈儿自不会在意，因为她知晓，他出生时就曾口诵佛言。
“达摩，你在做什么？”
看着发怔的弟弟，乔慈儿心中叹了口气，轻抚其发黄发丝，轻声问道。
本没有想得到回应的乔慈儿突然发怔，因为时隔十八年，她再度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观蚁。”
“哦，嗯？！”
下意识应了一句的乔慈儿心头一震：“小，小弟，你开口说话了？”
“那你为何之前一直不开口？”
乔慈儿又惊又喜。
“不想说，就不说。”
无忧树下的黄发少年没有抬头，仍是望着地下。
乔慈儿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无忧树的树根处，一窝窝的蚂蚁似在搬家，她打趣道：“那你现在为何又说了？”
“想说，就说了。”
少年仍未抬头，随意回了一句，又指了指树下，道：“姐，你看，有只蚁，自杀了。”
“自杀了？”
乔慈儿有些想笑，一只蚂蚁自杀，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旋即她又收敛笑意，问道：“小弟，你怎么会在意一个蚂蚁自杀呢？”
“姐姐有宿慧，待人为善，在所有人里都算是极好的了，却也不会在意一个蚂蚁的死活.....”
无忧树下，少年抖落手上的泥沙，站起，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姐姐：
“那高高在上的神佛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类孩童，是不是个哑巴呢？”
“嗯？”
乔慈儿微微一怔，只觉小弟话中似有深意，但旋即心中又是一紧：“什么神佛？在哪里？”
乔摩柯笑笑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道：“姐姐是否好奇，小弟十八年来浑浑噩噩，如同痴傻，哪怕母亲以心神传功，也无法在我心中留下痕迹吗？”
“为何？”
看着弟弟明亮双眸，乔慈儿微微皱眉，关于此事，她心中也有疑惑。
心神传功，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功法传承。
而是将自己所修之法，神通，以这种方式传给他人，无论那人是否有修为，都必会学成此功法神通，作为代价，传法者，将会彻底失去这一门功法，神通。
然而，当年希应情传法乔达摩，失去了功法神通，乔达摩，却根本没有丝毫功法修行痕迹。
正因如此，才让夫妇俩慌了手脚。
“因为十八年里，我始终在修行，修行一门，极端繁复的‘功法’......”
乔达摩说着，牵起姐姐手掌，以指做笔，勾画着。
“这是.....”
无形异力入体，乔慈儿望着手掌，瞳孔却是剧烈收缩：“这是，太极图？！”
她心中惊骇，这画卷像极了她前世学法天师府之时，曾见过的太极图。
但乔达摩却是摇头，又是于其掌心一点。
下一瞬，乔慈儿只觉掌心‘太极图’极速旋转起来，阴阳两鱼于高速旋转之中竟彼此勾连起来。
恍惚之间，乔慈儿只觉眼前金光大作，金光之中，‘太极图’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符文。
‘卍’！
这是.....
乔慈儿心神恍惚之时，希应情跨入院子，望了一眼怔怔不语姐弟俩，也没多想，招招手道：“慈儿，带着弟弟出来。”
“.......是。”
乔慈儿缓缓回神，本想说什么，却被乔达摩扯了扯袖角，心中一动，点头称是。
姐弟俩心有默契，跟着满腹心思的希应情，到了外院。
却皆是望向院落里唯一的陌生人。
那是一个着赤红袈裟，俊美异常的青年和尚，而此时，这和尚望向姐弟二人，活像是见了鬼。
整个人都一个踉跄，后退了三四步才站定身形。
“怎么会有两个？”
红童心头剧震，尽是不可思议。
数万载之前，老佛自梦中醒来，一朝出手，屠尽须弥诸佛后，曾有皱眉，直言未来世将有一尊秉承佛门亘古气运于一身的‘无上觉悟者’降世。
其即是劫，亦是运。
似乎关系到佛爷成道，而所映照，就该在此世降生。
可此时他神意极限拔升。
却只见面前两道慧光似狼烟，如逆瀑，直冲斗牛，一眼望去，哪里看得出高低强弱来？
“怎会如此？”
望着那姐弟二人，饶是红童心神还算沉稳，一时也有些发懵。
怎么会有两个？
哪个是‘无上觉者’？
“这和尚......”
红童望向二人之时，姐弟二人也都在端详着这怪异和尚，乔达摩神色木讷，乔慈儿心中却是一惊。
她转生乔家，虽无有前尘法力却有记忆，甚至因缘际会修成了前世都不得门而入的‘神鬼八阵图’。
此时境界或许不高，眼界却是极高，一眼就看出这和尚佛光圆融，且给她莫大的危险之感，必是大神通之辈。
而她之所以惊诧，却是回想起自家小弟突然开口。
这和尚，莫非就是小弟口中的‘神佛’？
“大师？”
希应情眉头一拧。
乔摩柯的心头也是一紧，却是惊疑夹杂：“大师故作惊人之态，是要哗众取宠吗？”
他心中惊疑，却只以为这和尚是故意为之，全不信这深不可测的和尚会被自家这一双儿女震惊到。
“非也，非也。”
红童收敛动荡的心神，恢复平静，双手合十道：“小僧岂是哗众取宠之人？实为阁主这一双儿女的慧光所惊......”
心中惊诧，红童却暂时按下了其他心思。
他即不信‘烛照’会有差错，也不信‘无上觉者’会有两人，只觉得其中必是有所偏差。
“哦？”
乔摩柯不置可否。
“小和尚！”
刘大蟾却没有他这般客气，大声道：“你说能解我家疑难，你却来说说，怎么个解法？”
“大蟾不可对大师无礼！”
希应情轻斥了一声，上前施了一礼，道：“大师既知我等心病，不知有何良方可治？”
希应情心中也有了戒备，但这大和尚却是她极为新任之人引荐的，心中还是有些希冀。
无他，十多年来，儿子不开口，着实成了她的心病。
“贵公子慧光如炬，白日尚且可见，必是慧根深重之辈，本该百病不生，遇难成祥......”
红童垂下眉眼，不再看那一双姐弟，轻声道：“此时小僧已有眉目，但究竟如何，却还要观察一二，如此，方才能断。”
红童心中明亮。
佛爷强绝无敌，佛门气运若要化生劫数，绝不可能二分，这一点，他有绝对的信心。
此时他无可分辨，或许正是佛门气运有灵故意遮掩。
佛门乃天下大道，其亘古气运之汇聚体，是何等存在，什么病痛，皆不可存！
但越是不同寻常，他越是心有了然。
“如此......”
希应情心中有些失望，却也还是点点头，唤来侍从，道：“大师还请在阁内小住，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这似乎......”
乔摩柯微微皱眉，只觉似有不妥，但瞥见妻子冷眼扫来，顿时闭上了口。
“如此，小僧就叨扰了。”
红童合十一拜，眼角余光扫过那一对姐弟，心中泛起冷笑。
‘若是寻常人，只会以为那少女是佛门气运故意显现，为真正觉者护法，挡灾，但我岂是一般人？’
‘那少女，方才是无上觉者！’
心红童跟着侍从走向院外，心中却有思量。
他虽心里有了主意，但究竟是或不是，却绝不能全凭猜测，必要确定才是。
毕竟，七宝妙树大神通种子，他，也只有一枚而已。
若是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