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至诚之道(四千字大章)
见神的所谓神,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神灵,而是值身体之中的许许多多敏感细微的穴位如同神灵宰执天下般主宰着人体的运行。
这些‘神灵’是连玄星之上最尖端的医疗仪器都无法感知到的,可以说是隐匿渺小到了极点。
但这一刻,安奇生真切的看到了身体之中灿若星河的无数‘神灵’。
无数‘神灵’遍布着周身每一处细微之地,让安奇生心生沉醉。
只有得见身神的这一刻,他才明悟到,所谓的不坏,绝不是**强横到无坚不摧,不可被撼动的程度。
而是任何伤势,哪怕是在微不足道的损伤,都可以无比清晰的感知到,继而去修复,调养。
“怪不得玄星之中那些见神大宗师,纵使年岁过百,都可以保持最为旺盛的体力,巅峰的战斗力........”
安奇生心有明悟。
但这只是最初的见神,玄星三百年,根植于科技之上的武道发展同样迅猛。
依靠于各种仪器,武者们或许难以捕捉‘神’的存在,但是却对于另一个最为细微之处了解更深。
那便是人体的基因。
穆龙城,绝尘道人,薛铮等见神大宗师,据说已然达到以意识优化,强化自己的基因的程度。
他此时自然达不到这个地步,不过抵达见神,后一步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他本以为自己将会在气脉真正凝成的过程之中得见诸多神灵,但不想此时在极度疲惫之下,提前达到了这个境界。
倒是个意外之喜。
“果然,纵使是换血之后新生的强大血液,也不足以自发的修复所有细微损伤,日积月累之下,也还是会对身体有影响,不过内力真气的存在,会使这个过程慢很多.......”
微微感应了一下自身诸多细微之处的损耗,心念一动,血液劲力有针对性的前去修复弥补。
而比之于得见‘身神’,他此番最大的获得,反而是心境。
他两世为人,前生受过欺负,也曾好勇斗狠,有过穷困潦倒,也有过衣食无忧,曾经放浪形骸,直到地龙翻身之日,葬身地震之中。
今生得前生记忆,他严以律己,对于自己的一切都有计划,几时读书,几时健身,几时习武,几时外出等等,自律到一个极高的程度。
遇到绝症之后,他有过绝望,有过不甘,继而不甘,踏行天下寻找救治之法。
但一路行来,既不歇斯底里,也不自暴自弃。
李清远道长曾说他豁达的不像是个年轻人,事实上,他也并不年轻了。
直到再度开始习武,他更是将一切时间安排的妥当至极,宛如冰冷的机器般严苛执行,直到化劲成就,他的心才松了下来.......
直至如今,他才真正领悟到至诚之道的涵义,心学的涵义。
“呼!”
吐出一口微带血味的浊气,安奇生缓缓睁开眼。
正逢天边大日初升,他的心情也如初升的朝阳一般,活泼泼,蓬**来。
诚于己心,明了天心,方才是至诚之道。
大日初升,心自蓬勃,夜幕降临,心情沉静,顺其自然,能强求而不强求,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平时淡定从容,无故加之而不怒,卒然临之而不惊,怒时宛如雷霆霹雳,不发则已,一发便是石破天惊,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大夫,您,您醒了啊!”
“道长,您终于醒了!”
“道长........”
见安奇生睁开眼,四周的病人又发出阵阵欢呼来。
“爷爷,你......”
跟随着安奇生忙活了七天七夜的白仙儿本来疲惫困倦的几乎要昏倒,只是见安奇生进入一个失神的状态才硬撑着护在他身边。
但就在安奇生睁开眼睛的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实质的暖风拂过脸庞。
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安详、宁静的意味。
不自觉的,似乎减缓了疲惫。
“无事。”
安奇生微微一笑,精神与**上的疲惫仍在,但他的心境却十分平和。
比起有迹可循的武,无迹可寻的心,方才是最为难以提升的。
一旦提升,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也是最大。
万般杂念仍有,但他本心如山,镇压心猿,拴住意马,不会被任何情绪影响本心判断。
砰!
便在这时,隔离地的木质栅栏一下洞开。
一阵清脆的掌声自远方传来。
“谁?”
白仙儿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护在安奇生身前。
她很清楚,连续七天七夜用真气为数百上千人驱毒,所耗费的体力,心力即便是气脉大成,此时状态也必然跌落谷底。
“了不起,了不起。”
一队队士兵拱卫之下,几个身材挺拔的人影由远及近而来。
“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
白仙儿眸光一凝:“来人是锦衣卫!”
锦衣卫!
闻听这三个字,本来欢呼雀跃的一众病人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至极。
锦衣卫与六扇门是大丰最强两大暴力机关,尤其是锦衣卫有监察天下之责,其名声之大更是可止小儿夜哭!
名头之大,还在六扇门与东厂之上。
“锦衣卫.......”
安奇生抬眉看去。
只见那一队队士兵拥簇之下,一个身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儒雅青年踱步而来。
“本官锦衣卫镇抚使石春,听闻有人能治青州瘟疫,特此而来。”
石春停在十丈之外,遥遥一拱手:
“敢问道长师承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他打眼扫过隔离地的诸多人,眸光凌厉如刀,看的一众病人脸色苍白,一个个跪了下去:
“贱民等人叩见石大人!”
一众人皆跪,唯有白仙儿与安奇生静静立着。
“贫道道号王权,微末小派连山门都被人烧了,便不提也罢。”
安奇生微微拱手,淡淡回应了一句。
锦衣卫设有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镇抚使二人。
这石春作为锦衣卫镇抚使,即便在整个锦衣卫体系之中也是真正位高权重之辈。
实力比之薛潮阳,拓跋重光都相差无几,比起那拜月山庄的蓝大还要强上些许。
“王权道人......”
石春的眸光微微一眯。
王权道人,似乎并未听说大丰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想着,他扫过身侧的一位属下。
那属下微微思忖一刹,侧耳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他眸光一凝,继而皮笑肉不笑道:
“道长这道号,可是有些犯忌讳啊。”
历来王权不二,那是唯有一国之王才有的权利。
“是吗?”
安奇生只是笑笑。
心境又自升华之后,他的感知更强,不需望气术看,已经能感受到石春身上深深的恶意了。
只是,两人无冤无仇,这算是第一次见,何来如此之大的恶意?
他心中有些兴趣,想要看一看这位锦衣卫镇抚使想要耍什么花样。
“听闻道长这七日里救了这数百病人,不知道长用的是什么手段?”
石春故作好奇的问道。
“门派秘传,不得提及。”
安奇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是吗?”
石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负手而立,气息一下变得凌厉如刀:
“据本官所知,这根本不是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是金狼国的奇毒天狼散!除了金狼王庭根本无人有解药!你是哪里来的解药?”
“还是说,这毒便是你下的?!”
最后一句,石春真气澎湃而动,发出之音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响彻整个隔离地,震的诸多病人跌落在地。
“毒是道长下的?怎么会.......”
“我不信......可是,那是锦衣卫的大人物.......”
“难道真是他下的毒,此番治好我们,是为了朝廷的赏赐?我可是听说,朝廷的赏赐可是很重的.......”
但随即,人群之中便传来一声声质疑。
比起来路不明的安奇生,锦衣卫即便声名狼藉,但却代表了朝廷的威严。
“不可能!道长不会这么做的!明明是道长救了我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想?!”
最早扑向安奇生的那个孩童一下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跳起来破口大骂。
努力为安奇生辩驳。
“哼!”
白仙儿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心中暗恨这些人没有主见,被人一句话就盖过了救命之恩。
同时又为安奇生不值,劳累七天七夜,却还要被人怀疑。
倒是安奇生仍旧无喜无怒,仍旧平静回答:
“万物相生相克,解药又何止一种?大人若是怀疑贫道,不妨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石春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一挥手:
“将他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数十个士兵齐齐应是,一下子刀剑出鞘,向着隔离地而来。
隔离地中顿时乱成一团,诸多病人全都四散而逃,只有那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掌,应是不走。
“没有证据便抓人,这又是什么王法?”
诸多士兵蜂拥而来,刀光剑影闪烁着森寒刀光之下,安奇生仍旧不紧不慢的问着。
“王法?”
石春眸光冷冽,哂笑一声:
“锦衣卫抓人,何须什么证据!”
“原来如此。”
安奇生微微点点头,随手一拨,便将白仙儿与那孩子拨到了数丈之外。
随即,脚下轻轻一踏!
轰!
平地惊雷!
只是一个跺脚,整个聚集地都为之摇晃起来,本就不多的木架屋子瞬间坍塌破碎。
巨力震荡之下,四周隔离地的栅栏瞬间为之开裂,与数之不尽的泥沙灰尘一起冲天而起。
白仙儿一把拉住那孩子,闪身退后数丈,遥遥看去。
只见随着安奇生一跺脚,一股肉眼可见的涟漪在他身前以扇形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大地开裂,土石四溅,宛如地龙翻身一般!
霎时间,安奇生身前十多丈的大地已经齐齐塌陷下去,那蜂拥而来的数十个士兵不过刚刚扬起刀剑,便感觉到一股磅礴大力自地下迸射而出!
砰砰砰!!!
宛如一枚枚炮弹陡然在那些士兵的脚下炸响。
几乎只是一瞬而已,那冲来的数十个士兵便被巨力冲击的横飞四散,更有甚者一下被抛飞到数丈之高的半空之中!
以安奇生如今的体魄,跺脚的威力何其之大?
莫说是数十个普通士兵,便是几头大象狂奔而来,他跺脚一震都能将其统统震上天!
这是真正强横到非人的恐怖体魄!
“这怎么可能?!”
安奇生跺脚之刹那,石春的心中就是狂跳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看来,那年轻道士虽然身怀内力,但是气息并不强大,而且体魄也只是稀松平常,绝不是什么高手才对。
但是随着他一跺脚,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便在他的身上腾起。
这一刹那的变化,简直好似是蚯蚓化作了巨龙!
一下,石春气的吐血。
若早知你如此强大,我哪里会不讲理?
“得罪已经得罪了,所幸便杀了!”
心中震惊的同时,他心中也是发狠,踏步间鼓荡真气。
躬身,拔刀!
铮~
雪白刀龙瞬间横跨十多丈,宛如潜龙升天一般,爆发出极度璀璨的光芒!
刀鸣声铮铮震动间,匹练一般的刀光瞬间割裂了十数丈之内的一切气流,极度的锋芒遥隔数丈已经让安奇生的眉心感受到一丝寒意。
但他的神色依旧平静,直到刀光纵横激荡的罡风气流吹起他披撒的长发。
他才发动。
霎时间,天惊地动。
七日不眠不休的疲惫在气血呼啸之间瞬间一扫而空!
一步前踏,大地好似已经化作了湖面,层层涟漪扩散之下掀起的罡风纵横激荡间,吹的那些尚未落地的士兵稻草一般横飞出去。
轰隆!
先有人影踏出,随后才有风雷震爆相随!
宛如骑乘于一条罡风雷龙的龙首之上,继而,五指扬起,并掌前推。
这一掌并不快,却好似连同空间都推动了一般。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一一扇威严堂皇到不可触摸,不可直视的伟岸门户矗立在前。
而自己,宛如飞蛾扑火一般正向着大门撞去!
“天下间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位这样强大的高手,我竟然不知道?!!!”
见得这一幕,石春的瞳孔一缩,心中泛起滔天大浪,这人的速度,竟然比起声音还要快!
这样的实力,他锦衣卫之中除了指挥使杨林之外,也只有副指挥使杨凌一个人能够做得到。
自己竟然碰到了这样的高手?!!!
一时间,石春心神颤栗,敌意全消,不由的在罡风呼啸之间,鼓荡真气发出大喝:
“等等!我,我有话说!”
砰!
话音兀自飘荡之间,挥舞宛如巨龙一般的刀光已经被那宛如实质一般的气流裹挟在内,凝滞了!
恍惚之间,只觉自己好似撞在了一座山峰,一座钢铁浇筑的城墙之上一般。
无与伦比的剧痛瞬间充斥全身每一处细微之地!
他欲要狂吼,欲要求饶,但在宛如实质一般的气流压迫下连嘴也张不开。
砰!
下一瞬,他只觉自己离地而起,于长空之中狂喷鲜血。
足足横飞了十多丈,才轰然砸在大地之上,溅起灰尘漫天。
“啊!”
半声惨叫戛然而止,一只黑色布鞋从天而降,将石春剩余的半声惨叫声生生踩了回去:
“脸也没有多大啊.......”
安奇生眸光与声音一样平淡:
“与你说话你动手,与你动手你说话,还以为你脸有多大呢!”
第182章 无双
自己被人踩在了脚下?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石春悲愤欲狂,流淌鲜血的双眼红的吓人。
自从他成为锦衣卫镇抚使,大权在握,天下间还没有人敢这样侮辱他。
他想要挣扎,奈何那一只布鞋宛如一座山峰般不可撼动,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分毫。
气脉大成之后体魄也会增强,体内的气脉网络联通一切筋骨皮肉脏髓血管,贯穿整个身体,其能够承受的打击也远远超过皮膜本身。
他此时重伤垂死,却到底没死。
“你很生气?”
安奇生神色平淡。
抬眉扫过四周,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士兵,那些刚刚痊愈神色恐惧的病人皆在他眸光中映彻而出。
与他们面容一同浮现在他心中的,是诸多人不自觉发散的恐惧,忌惮,后怕.......
随即他脚下一震,劲力贯脑而入:
“我也是。”
他固然心境平和,但到底是人,是武者,道士而不是神仙,凡人有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同样也有,该生气,仍会生气。
不过负面情绪无法沾染他的本心罢了。
无情无欲非是他道。
咔嚓~
只是一声轻响,石春的双眼一下失去了神采。
这个大丰最强暴力机关之一锦衣卫的镇抚使,死的时候,也不过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没有流星陨落,没有天地异象,万里晴空仍旧无云,光芒仍旧照耀长空天地。
偌大的隔离地一下寂静无声。
即便是诸多摔断胳膊腿的士兵也呆滞了,没有想到这个年轻道士居然真的敢杀石春。
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的大人物啊。
就这么死了?
一众病人更是面无土色,浑身战栗。
在他们看来,杀死这样的大人物,简直好似是天塌了一般!
“你,你杀了大,大人!”
许久之后,才有士兵入梦方醒,脸色难看至极。
锦衣卫的大人物死在这里,他们该如何去交代?
他们有心上前,但这样强横的人物,连石春都被轻松杀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上前,也不过送死罢了。
呼~
白仙儿放下那个身子也在颤抖的孩子,跨步而来。
“走吧。”
安奇生扫视了一眼面色恐惧的众人,踱步向着来时之路而去。
该做的事已经做了,至于剩下的人,是心怀感激,还是怀疑他目的不纯,却也不必分说了。
人心千变,何必为此费什么思量?
他踏步而行,身上似乎无有半似煞气,但他击杀石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又有谁人敢阻拦?
挡在他身前的士兵纷纷退开,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不远处,一众病人面面相觑,心中有羞愧,有恐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即便是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隔离地也已经倒了,但他们还是不敢逃走。
许久之后,直到安奇生的背影都已经看不到,才有士兵挣扎着爬起,带上石春的尸体,匆匆的向着青州府而去。
.........
唏律律~
在白仙儿复杂的神色之中,红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许久之后,她才转身离去。
回返青州城之时,只见城中已经风声鹤唳,大队大队的士兵自城门洞鱼贯而出,捕快衙役更是倾巢出动,为首的赫然也是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高手。
杀气四溢!
白仙儿心中一禀。
相比于六扇门只负责缉捕拿人,锦衣卫可是霸道太多了,这数十年中,不知几家武林门派被锦衣卫灭了门。
“只是,除非那几位出手,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爷爷。”
白仙儿心下摇头。
任何一尊气脉凝成的先天高手都是一地霸主,下可横行州府,上可纵横天下,寻常的士兵便是再多,连人都追不到也毫无意义。
尤其是没有门派累赘的江湖独行高手,更是不会在意朝廷的围捕了。
堂堂六扇门,锦衣卫的高手,难道可以不眠不休,数十年如一日的去追一个人?
根本不可能!
待到诸多人匆匆向着野外而去,白仙儿才施施然的回到烟云阁。
“嗯?”
刚走到门口,白仙儿的眉头便是一皱。
烟云阁固然是夜晚开门,但白日里也并不是没有人,怎么会如此寂静?
她心中提起小心,走进烟云阁。
转过几道走廊,来到后院,只听其中传来一声声婉转琴音,不由的面色一变。
这琴音时而高亢时而婉转,高亢时如高山流水,婉转时如女子轻吟发笑,琴音说不出的动听。
但让白仙儿心中一震的是。
这琴音只局限于这小小后院,退后一步,便已经是丝毫也听不到了。
“师姐来了,如何不进来?”
这时,琴音落下,一道珠落玉盘,泉水叮咚一般的清脆之音在她耳畔响起。
“果然是她。”
白仙儿暗暗咬牙,面上却笑颜如花,娇滴滴的叫了一声:
“原来是无双师妹......”
推门而入。
只见后院小小的人工湖畔的亭子之中,一抹红衣倩影于纱帐之后若隐若现。
看着那抹红影,白仙儿心中复杂。
六狱魔宗,是千多年前的宗门,后分裂成六个门派,地狱魔宗,大日魔宗,炼狱魔宗,十方魔谷,白莲魔宗以及庞万阳所在的极魔宗。
后来庞万阳一统魔宗,六狱魔宗方才重新现世。
不同于红日法王,赤练法王等人大开山门,白莲夫人前半生并未收徒,直到十多年前方才收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传承衣钵。
这个人,便是无双。
虽然同是一宗之主的弟子,但唯一弟子自然是不同的。
相传,这无双习武之初,便服下一枚六狱圣丹来打根基,年不过二十,却已经气脉大成了。
是当今六狱魔宗之中,唯一能够与六狱圣子丰青玄相提并论之人。
比起她的师兄断云龙,地位还要高的多。
同为女子,白仙儿如何不艳羡?
“师姐倒是过的快活,师妹在此等了五日,方才见得师姐。”
微风吹起凉亭纱帐,一张宜嗔宜喜的笑靥浮现。
惊艳!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白仙儿还是不由的压低了呼吸。
有种美,即便是女子也要沉醉。
白仙儿所学之武功与自有美体之效,行走江湖也没遇见过几个比她更美之人,但每次见到这个女人,还是不由的自惭形秽。
“师妹怎么舍得下山了?”
白仙儿收敛心绪,笑着问道。
她说着踱步走进亭中,坐在红衣女子的对面。
“呆的烦闷了,便想着下山走走。”
红衣女子烟波流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好似有星辰闪烁,勾人魂魄。
“可是为了圣子而来?听闻夫人有意撮合你与圣子.......”
白仙儿提起炭火上的红泥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她对于面前之人,忌惮有之,羡慕也有之。
“师姐怎么也说起这个来啦?”
红衣女子秀眉微皱:
“师尊若是中意他,只管将其纳入房中,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师妹说笑了。”
白仙儿没敢接话。
白莲夫人性情放浪,不拘礼法,一生中面首没有千人也有数百之多,但敢提及的,可没有几个人。
无双敢在背后嚼舌根,她可不敢。
晶莹的手指挽起鬓角一丝长发,无双轻轻笑道:
“师姐此番任务可是做的差了,回山怕是有麻烦了呢。”
“宗内若要责罚,仙儿也只有受着了。”
白仙儿轻叹一声。
边游死便死了,他本来就是个很不受重视的角色,但赤长空却不同,赤练法王为人霸道至极,他的弟子不明不白的死了,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师姐也不用着急,师妹倒是有个办法.......”
无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白仙儿,带着笑意。
“师妹有何办法?”
白仙儿抿抿嘴,心中警惕。
魔宗之中可没几个好人,这无双虽然未曾听说有什么恶行,但也不能大意,甚至还要更加小心。
“师姐大概还不知晓吧。”
无双看出白仙儿的警惕,也不在意,轻抚过琴弦,弹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符来:
“此番丰青玄闹出如此大动静来,就是那位在为他铺路.......”
“铺路?”
白仙儿心头一跳。
她自然知晓无双所说的那位是谁,但那位此时才不过花甲之年,可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何以如此急切?
莫非是......
“师姐或许猜出来了,师妹也就不多嘴了。”
无双轻轻一笑,看着白仙儿:
“师姐猜猜,师妹想要做什么?”
“师姐如何猜得到师妹的想法?”
白仙儿笑容有些牵强,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只是这种事情,她可没有半点参与的念头。
“呵呵~”
无双微微抬目,微风吹起她的红衣:
“那位子,我,也想坐一坐!”
无双的声音平淡,白仙儿的心却是彻底的沉了下去。
哪里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
六狱魔宗的实力极强,教众遍布天下,复杂堪比一个王朝国度,大位之争,不会比诸国王座的争夺安全多少,甚至于更为血腥。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乃是我圣宗宗旨!”
无双轻轻敲击琴弦,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傲意:
“丰青玄,不如我,
执掌圣宗,他不配!”
第183章 钱能通神
“师妹......”
白仙儿只觉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平复下心情:
“师姐武功低微难堪大用,这样大的事情,师妹何以要告诉我?”
“师姐何必妄自菲薄?”
无双眸光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真气凝聚已久,凝脉虽未有进展,却也不过是断云龙之前闭关多日,未曾传授你气脉凝聚之法而已.........”
但凡宗门传法,并不会一下通传全本,而是一部分一部分下传。
其一是为了防止被强人擒下之后泄露宗门传承,二来,则是以此更多压榨门下弟子,让他们做出更多‘贡献’。
白仙儿的积蓄是足够的,只是断云龙故意不传她接下来的气脉凝练之法而已。
说到底,白仙儿与其说是红日法王的弟子倒不如说只是挂了个名,决定传不传她武功的还是断云龙。
与她这本真传弟子是不能相比的。
“师妹敢传我气脉凝成之法?”
白仙儿心头一震。
私传武功这在任何宗门都是大忌,魔宗虽然更为混乱,这一条却也是禁忌。
触犯者必死无疑。
“历来,规矩的建立规矩存在的意义,从来是为了服务于立下规则之人,限制其余大多数人,我未得其利,不见其害,传了,又如何?”
无双轻轻抚过琴弦,修长晶莹的手指一扫间,琴弦皆断:
“大位都敢争,又岂会在意区区一些为了束缚下人的规矩?”
她漫不经心的挽起一缕秀发,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映彻出白仙儿惊愕的面容:
“师姐,你我要出头,便要重新定义规矩,而不是遵守规矩。”
“你,可明白?”
看着面前如花笑靥,白仙儿心跳加速,不由的低下头去。
........
星满夜空,月上中天,绯红月色垂流天地之间。
安奇生骑乘红马,不急不缓的行于荒野之上。
夜风徐徐而来,绕他周身旋绕。
红马之上,他眸子半闭,似睡非睡,恍若入梦之中。
实则一心数用,搬运真气内力的同时,凝练着气脉。
气脉的凝聚是个极为巨大的工程。
久浮界气脉凝成有两种,分别是大小周天。
其中小周天只是诸如手足,眼耳口鼻等主干经络,凝聚极为简单,若安奇生此时想要以此凝聚,几乎弹指可成。
大周天则是深入脏腑,骨髓,血管,直达四肢百骸深处,难度是前者的十倍。
安奇生一路所遇之气脉先天,如风震宗,董天佑,云唐等人,都是标准的小周天,而薛潮阳,拓跋重光,蓝大,石春等人虽然稍显复杂,却也不是真正的大周天。
而安奇生所想要凝聚的,则是密密麻麻遍布周身各处的,堪比毛细血管一般的复杂气脉网络。
人体全身血管多么漫长?
若是将人体所有细微血管全部拉伸出来排列,其长度足足可以缠绕玄星两周半!
若非见神不坏,得见身体一些细微之地,他也是不敢有此妄想的。
但已然见神不坏,他又怎么舍得放弃?
试想一下,如此凝聚而成的气脉,无论是真气浑厚程度,还是体魄强大程度,何止是此界大周天的十倍百倍?!
一朝凝成,又该是何等的天惊地动?
“呵,还是没有放弃啊。”
安奇生睁开双眼,淡淡一笑。
他的精神在此刻好似放大,暗体万物,苍茫天地间,万气纵横。
随着他心念一动,便感受到身后数十里外,道道狼烟也似的赤红之气追逐而来。
气散成雾,聚则如狼烟。
其后而来的气滚滚上扬,可见来人极多。
这时,已经是他离开青州府的第七天了。
随着他精神升华得悟至诚之道,他的万运望气术也无限拔高,纵使锦衣卫与六扇门的人似乎都追了来,各处驻军也派遣高手追击而出四面围剿。
他不急不缓的骑着红马,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到他的影子。
事实上,以他如今的精神造诣催使万运望气术,除非那传说之中的钦天监主韩尝宫亲至,否则根本没人能寻到他的踪迹。
除此之外,千人万人追击又如何?
也只有到了此时,他才知晓见神大宗师是何等的难杀,也对当年古长丰明知必死而去,是何等气魄。
那是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都敢踏足的真正勇士。
呼~
随着他心念一动,红马雀跃的打了个响鼻,速度更快了几分。
随着他多日以来的气劲洗礼,这匹红马无论是体魄还是精神灵性,都远远超过以往,便是一些下等的蛟马,都未必比得上它。
“这倒是有些神话传说中点化的意思了.......”
安奇生感受着红马壮大的灵性,若有所思。
神话传说之中,常有大仙点化山石草木野兽为其开启灵智之说,原本他并不相信这一说。
但目睹这红马处于自己气场之中日渐晶莹的灵慧,不由的有些相信了。
每个人都是有气场,或者说独有的磁场的。
随着修行的精进,这股气场可以使得人安定祥和,清心凝神,心情舒畅活跃,甚至长期处于这种气场之下,都可以影响人体的新陈代谢与他同步。
以达到益寿延年,长命百岁的功效。
这是他从薛铮,绝尘道人这两位大宗师身上感受到的。
他此时散发的气场虽然达不到那两位大宗师的程度,但在这样一个充斥灵气的世界,产生的变化,却反而更为强烈。
至少,玄星之上尚未听说过气场可以‘点化’动物。
哗啦啦~
随着红马奔行不久,一道恢弘宽阔的大江便映入了安奇生的眼帘。
绯红月光之下,大江滔滔流动,拍击两岸,溅起层层水雾。
而随着红马的靠近,一艘船渐行渐近。
这自然不是巧合,是遥隔数十里之外,安奇生望气感应到,直奔此处而来的。
“你我通行多日,也算有缘!这里有丹药些许,你服下或许也有些许益处。”
红马止步,安奇生轻抚其鬃毛,微微自语一句:
“此间往前山高林密,你可自去,只是日后小心,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说罢,安奇生已然腾空而起,一步踏出。
“船家稍等,容贫道搭个船!”
呼呼~
气流呼啸间,安奇生凌波踏浪而去,话音垂落的同时,已经跨越百多丈,裹挟沉重水雾落于甲板之上。
十丈大小的船只在汹涌的气流下一个摇晃,差点倒翻。
骇的船上的好几个船夫面色如土,连连在水面上拨动起来。
唏律律~
不等那船上的人回话,岸边红马突然发出一声长长嘶鸣,一下也扑进了大江之中。
与绯红月光之下,向着船只游来。
“咦?”
安奇生回首看去,稍稍诧异。
他的精神强大,心思灵动,这一路也能感受到这匹红马对于自由奔跑的渴望,故而此番才会将其放生。
只是却没想到,这马居然又跟了上来。
“船家稍等!”
安奇生身子不见动弹,这数丈大小的船只便一个下沉,凝滞在江心之中,任由那船夫几次拨船,却动也不动。
直至那红马泅水而至,一跃上了甲板之上,船只才随波而动。
“也罢,不愿离去,便跟着好了。”
手掌一按,震落红马一声水珠,安奇生转而看向面色发白的几位船夫,笑着道:
“如此,船机可否容贫道一人一马搭个船?”
见船夫不答话,又加了一句。
“贫道懂规矩,加钱!”
“这位.....道,道爷......”
船老大踌躇上前,欲言又止。
安奇生这一番动作,便是个傻子也知晓他身怀上乘武功,哪里是他得罪的起的?
“这船,已经有人了!”
船舱之外,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负刀而立,面色凝重的看向安奇生:
“这位道长不如换一条船.......”
“这位是?”
安奇生眸光微微一抬。
这汉子的骨龄约莫五十许,真气雄浑,虽未气脉大成,却也凝练了诸多气脉,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看着样子,却似乎在给人守门。
“马尚不愿离,可见道长必是有德行的。”
下一刻,一道平静无波的柔和声音从船舱之中传来:
“阿大,便请这位道长进来吧,我们几人,总也住不下这许多房间。”
说话间,熟人自船舱之中走出。
其中两个高大的汉子做家丁打扮,走在最前的,却是一位身材高挑,着蓝色文士服,手持折扇的英武少女。
她虽做男扮,奈何长相太过俊美阴柔,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其是男扮女装。
此时,她俊美的脸上正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看向安奇生。
“如此,多谢这位.....小姐了。”
安奇生微微一笑,向着船老大递过去一锭银子:
“这是船资,剩余的,全当贫道一人一马的伙食了。”
“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船老大摆摆手。
他倒是想要,但这些武林人士的便宜哪个敢占?
“既是道长所给,你便收下吧。”
那英武少女淡淡说了一句。
“是,是。”
那船老大身子一哆嗦,只得收下。
“道长骑乘红马,莫非便是前些日子击杀锦衣卫北镇抚使石春的王权道长?”
那英武少女‘哗’的一展开折扇,其上四个大字一一排开。
却是‘钱能通神’。
第184章 钱可通神赵长缨!
女子话音一落,船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背负长刀的汉子与那两个家丁打扮的高手齐齐前踏一步,真气鼓荡而起,如临大敌。
显然都听闻过此安奇生的名头,知晓这是个危险至极的人物。
“不想已经流传这么广了?”
安奇生笑了笑,也没有隐瞒:“不错,杀石春的便是我了。”
精神精进至至诚之道,明悟
“道长好气魄。”
少女抚掌而笑,眼神中满是仰慕之色:“道长做下此番大事,不需几日便要名动天下了。”
这少女风姿飒爽,话语却是软绵,双眼更是桃花一般,好似要流下水来。
这般风情,让那几个船夫一下看得呆了,险些都忘了划船。
只有安奇生神色自若。
美色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无论长相多好,体态如何苗条,气质如何出众,他都心如死水。
单纯的美色对于他而言宛如微风。
非是无欲,而是他体成不漏,半似元阳都不起波澜。
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他眼神中也露出一丝赞赏。
这女子身怀武功,体态修长美好,算得上个极好的花瓶。
察觉到他的眼神,女子心中暗暗惊诧。
她对于自己的魅力自然知晓,总是男装打扮一路上都不知吸引了几多目光,极少见到这般仅有欣赏却无**的目光了。
“名动天下又如何呢?”
安奇生却只是摇摇头。
也不再理会几人,牵着马来到船舱前,随手一拴,踱步便走进船舱之中。
临进之时还摆摆手:
“船家,贫道这马不吃草料,若有肉食,送它一份,贫道一份便可。”
船老大应了一声,派一个船夫前去准备。
“主上,这人好生无礼。”
负刀汉子微微皱眉。
“好了。”
英武少女竖起折扇止住他的话语,淡淡道:
“人家连我们的名字都懒得问,自然是无心与我等打交道,谈什么无礼不无礼岂不是没有意思。”
“那?”
负刀汉子看了一眼船舱。
“那丰青玄倒是闹出好大风雨,这一趟中州之行,想来不会太过无趣。”
英武少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转身吩咐了一句:
“过后拿一份膳食给我,让我去送给那位道长。”
“这.......”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有些肉疼。
“我父教我,天下无有不可交之人......”
英武少女收起折扇,淡淡说道:
“如果有,那一定是你下的底本不够多!”
“是!”
两个家丁躬身应下。
继而,几人回转船舱。
而从始至终,船上的几位船夫却根本听不到几人的交谈对话。
好似所有声音都被束缚在几人身周,无有半丝流出。
呼~
摇曳的烛火窜起,在黑暗之中夺得一席之地。
安奇生稳稳坐于船舱之中,幽深的眸光中泛起一丝涟漪:
“钱能通神.......”
自他离开青州府也不过才七天而已,消息便是传得再快,也不是谁都能知晓的。
那英武女子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心念一动间,视角之中那女子的精神烙印已经亮起:
【赵长缨】
呼~
不等他查看,他袖口之中人皮卷便又开始蠕动起来,想要出来。
自从那一日击杀赤兀惕之后,这人皮卷天天都在躁动。
“你又想说什么?”
安奇生手腕一翻,取出了人皮卷。
“气场!你,你已经有了神脉雏形了?!”
人皮卷之上,文字流水般浮现又消失:
“怎么会这么快?而且不对劲,你的气场太弱了,神脉的气场可以覆盖数十里,引动数十里之内的天地灵气,你这不是,不对........”
“你的真气尚未与天地交换,气脉明明未成,如何能够诞生神脉的气场?”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还有,我的轮子,你从哪里感知到我的轮子?”
人皮卷絮絮叨叨,好似话痨一般将积压了许久的疑惑一下吐露出来。
它真的有太多疑惑了。
它虽然无法清晰的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但模模糊糊的感知已经足够它推算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以,它太难以置信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你只想说这些废话吗?”
安奇生神色平淡,完全没有回答它问题的念头。
这人皮卷上的秘密,他并未窥视,因为那意志给他的感觉与那转轮寺中的和尚一般无二。
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利用道一图,读取了人皮卷所有的秘密。
事实上,他此时留着着人皮卷,也只是隐隐觉得未来可能有用,否则,早已将其彻底销毁了。
秘密?
对他来说,任何来到他面前的人都没有秘密。
“你.......”
人皮卷一颤,其上的字迹迅速转换:
“我是真的想跟你合作,只要你帮我找到我的轮子,一切我都可以答应你。”
“是吗?”
安奇生摸摸下巴:“你有什么能与我交换?”
“摩天转轮印,我可以交给你,一字不漏。”
人皮卷沉默片刻之后,回应。
“摩天转轮法?”
安奇生手指敲击桌面,似笑非笑的诵念出一片经文:
“.......虚极而无极,造化而衍生,上见天,下见地,内见我,外见人,先见我,再见众生,最后见天地,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大界乃成.......”
经文很短,然而人皮卷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段经文它怎么可能忘?
这是摩天转轮法的总纲,也是神脉修行的精华之处。
他从哪里得到的?
怎么可能?!
人皮卷中意识陷入了混乱,自我怀疑,几乎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泄露出去了。
一时间,人皮卷上明灭不定,那意识时而暴怒,时而杀机四溢,时而自我怀疑.......
就好似紊乱了的一段程序。
安奇生轻轻捏着人皮卷塞回袖口之中,淡淡道:
“你拿什么与我做交易?”
以道力获取了人皮卷的隐秘之后,他比人皮卷自己都要了解大摩天的生平。
大摩天是七百年前的一位绝顶高手,其天纵之才,于神脉成就之后观天地悟道,创出了这门摩天转轮法。
曾经一度逼近了传说之中的天人境界。
甚至于,在没有任何传承指引的情况之下,通过八大天人神兵的传说便了悟了几分天人隐秘。
只是,未等他铸成转轮印,便被龙雀刀主持春秋龙雀刀斩杀于摩天峰。
粉身碎骨之下,他残存的精神便依附于自己仅存的一块皮肤之上,侥幸存活下来。
但是单纯的精神想要存活下来何其之难,七百年以来,付出绝大代价,却也消散了十之七八的记忆。
即便寻到转轮印,只怕也没有可能重回世间了。
因为此时的它,与其说是大摩天的意识,倒不如说是大摩天的一段记忆。
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能够与他做什么交易?
为了本就已经到手的摩天转轮法,冲上转轮寺寻转轮王死战?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转轮印中疑似有当年大摩天搜寻的有关于天人的隐秘,若有朝一日武功大成,倒是要寻那转轮王借转轮印一观。
但那也不会是为了这人皮卷。
哒哒哒~
刚刚将人皮卷塞回袖口,便有敲门声响起。
“门没关。”
安奇生回了一句,一个船夫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道爷,这是您要的肉食,还有一壶酒。”
船夫带着笑递上托盘,随即退下。
安奇生倒了一杯酒,不急不缓的吃了两口,继而开口道:
“既然来了,不妨进来。”
门被推开。
英武女子一手托着一个托盘,一手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随其踱步而来,一股清新的体香在房间中扩散。
“梁州多山,山中异兽也有不少,不过最为美味者,还是这大龙江中的龙鱼!其肉质不但鲜美,更是一味宝药,极神宗的极神丹中的一味主药,便是这龙鱼之骨!”
那女子丝毫不见外的在安奇生对面坐下,放下手里的东西,为安奇生倒上一杯酒水:
“这是我父珍藏三十个年头的药酒,最是增益功力,便是先天大成高手饮用也有几分裨益。”
一壶酒,一条鱼。
看似普通,实则已经是寻常人家一辈子辛苦也看不到一眼的昂贵之物,千金难买。
钱能通神之说,倒是有点意思。
请人吃饭便已经如此大方,真个出手,又该是怎样的阔绰?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安奇生看了一眼桌上的一条鱼,一壶酒,平静道:
“贫道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有什么值得小姐谋划?”
“道长年少英武,武功高深,实乃天下一等一的人杰。”
英武女子抿嘴一笑,灯光之下更显娇嫩:
“或许小女子便是瞧上了道长你呢?”
“年少英武?”
安奇生哑然一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冷淡下来:
“贫道比你想象的年岁可要大上不少,做你曾祖或许稍显不够,爷爷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啪!
女子手里的酒杯一下被捏的粉碎。
娇嫩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道长在开玩笑?!嗯?!”
话到一半,她的面色顿时一变,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见安奇生的身上发生了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挺拔的身躯似乎有了回落,一头青丝转为银丝,光洁的下巴肉眼可见的蓄起了花白长须。
同时,他身上的蓬勃的朝气也跌落低谷,如朝阳遭遇夜幕。
一瞬之间,已然从弱冠少年,成为耄耋之年的老者!
英武少女惊呆了,只觉一股历经沧桑的岁月气息扑面而来,好似她曾经见过的前朝遗留的老古董一般。
“贫道从不开玩笑,和你就更没有开玩笑的交情了。”
安奇生垂下眸光,声音变得沧桑而古老:
“你说是不是,东厂三挡头,钱可通神赵公公!!!”
第185章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安奇生眸光幽深,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以他如今的他的精神,感知,一眼扫过,其人骨骼皮相是否变化,其体内气血流转,劲力凝聚搬运,真气鼓荡与流转都历历在目。
任何易容之术,隐匿潜藏之法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目光。
无他,他自己便是此道之中的强手。
但这面前的赵长缨,却几乎将他瞒了过去!
因为这不是易容术,而是真正的性别转换!
从他的骨骼皮相,五官四肢,体香媚态,乃至于内分泌,身体构成,在他的眼中,都是真真正正的女人!
而且还是个处子之身的女子.......
这种状态,安奇生还是平生仅见。
本以为是女扮男装,结果........
赵公公!
话音落地,英武少女的脸上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漠如水的眸光映彻着面前垂垂老矣的老道士:
“想不到,竟然是地榜第二当面,倒是长缨有眼无珠了。”
他的声音仍是软濡轻柔,只是其中多了一丝不含丝毫情绪的冰凉,让人闻之如沐雪水之中。
再不是之前那般,让人听了新生杂念了。
他心中也是诧异。
如他这般状态,天下间极少人能够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这血魔,倒果真是不同凡响。
“六扇门,锦衣卫,东厂,不想这朝廷三大暴力机关,倒是让贫道见了个遍。”
安奇生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数十年陈酿的药酒,其味道也不见得多好,只是其中温吞热气流溢,倒是比得上一颗上乘丹药。
补气活血之余,还能增长内力。
“道长知晓了我的身份,还敢喝我的酒?”
赵长缨双手扶在桌边,定定的看向安奇生。
对于这位如今在朝廷中引起不小波澜的老道士,他心中也极为感兴趣。
“如何不敢?”
安奇生放下酒杯,淡淡道:“你还没那个本事看穿我的行藏。”
他能认出赵长缨的身份,但赵长缨却看不穿他的身份,否则,绝对不可能独身一人来见他。
“道长不愧是杀了薛潮阳,拓跋重光,石春的大高手,气魄果然不同凡响。”
赵长缨不但不怒,反而抚掌一叹:
“道长说的不错,若知你今日至此,我当退避三舍,不临此大龙江。”
朝廷的信息传递有特殊通道,他自然不会不知晓面前这个老道士是何等危险之人。
在朝廷的通缉榜单之上,这位的名次可是不低。
“酒不错。”
安奇生又倒了一杯酒,夹了几口鱼,点评道:“鱼肉香嫩至极,可惜做菜之人手艺一般,香料也放得多了些。”
好似并不在意赵长缨的身份。
“道长无门无派,又是天下罕见之高手,何必要与朝廷为敌呢?若道长愿意罢手,在下或许可以在其中奔走一二。”
赵长缨见他如此做派,心中反而一沉。
这分明是把他当做死人了。
若是旁人如此,他说不得立马将他全身骨头都拆了,但面对这位接连击杀朝廷几大高手的血魔,他却不敢妄动。
甚至于要平复心境,以免惹怒了这尊杀神。
“罢手?”
安奇生放下筷子,眸光中似乎有些诧异的味道:“我杀了六扇门两位名捕,锦衣卫一位镇抚使,如此这般,朝廷也能不予计较?”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些许微不足道的摩擦,又算得了什么?”
赵长缨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抹去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王上最喜结交武林高人,得知道长这般风姿的人物,必然欣喜不已?”
“是吗?”
安奇生轻叹一声。
回想起薛潮阳死前北望中州时的自语,安奇生突然觉得口中鲜美的鱼肉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天宇峰一战,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薛潮阳心中的意志,信念。
虽为敌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算是一时豪杰。
而即便是这般豪杰死了,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摩擦’.......
果然是,死后才知万事空。
“自无虚言。”
赵长缨虽然不知安奇生为何叹气,却还是回了一句。
在他看来,这一路交锋,死伤多是朝廷,连朝廷都不追究了,这安奇生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不成?
而若是能将这样一尊大高手拉入东厂,无论是督主还是王上那里,也绝对可以交代的过去。
纵使捕神与杨林心有不满,却也未必敢得罪东厂。
六扇门缉捕武林,六扇门监察朝堂,天下,而东厂,却是直接监视六扇门与锦衣卫的!
“此事便不必提了,我无意与朝廷为敌,却也没有加入朝廷的意思!”
安奇生摆摆手,再度看向赵长缨,淡淡道:
“眼下,倒不如谈一谈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赵长缨心中‘咯噔’一声,隐隐察觉不妙。
呼~
安奇生随手一招,赵长缨挂于腰间的折扇便落于他的手上。
唰~
他一下展开折扇,其上‘钱能通神’四个大字正对着赵长缨。
“贫道想知晓,这四个字,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奇生微微一笑。
赵长缨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梁州之地势极为复杂,因其被群山环绕,从来都是易守难攻之地,除却几条要道之外,便是水路可以进出了。
两百年前,大丰太祖于起兵争霸天下之处,便是以雷霆之势夺了中梁之地,以天险拒敌于外,得了喘息之机,故而才有了大丰两百年霸业根基。
故而,大丰便定都于中州。
红日高悬,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偶有鱼虾跳出翻滚的波涛,溅起一道道晶莹水珠。
大龙江上,客船仍旧在前行,甚至速度远超之前。
甲板之上,安奇生负手而立,在他身后,背负长刀的汉子与两个家丁打扮的高手正自盘膝而坐,鼓荡全身内力真气催动船只运行。
呼呼呼~~~
呼啸的风带着江面潮湿的水汽铺面打来,掀起安奇生鬓角长发。
不远处,几个船夫一脸惊悚,浑身战战兢兢。
以他们的见识,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位翩翩白衣少年为何和那满是脂粉气的小姐在进入房间一两日之后,便成了这般垂垂老矣的模样。
即便看了多次,几个船夫看向安奇生身侧面色难看的赵长缨的眼神,都好似看到了恶鬼一般。
再没有之前的丝毫惊艳之色。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安奇生负手而立,眺望滚滚江水东去,不由的感叹:
“相比于天地,人何其之渺小?纵使神脉成就,也不过三百之寿,而这大龙江静静流淌,却已经不止五千年了........”
肉身见神不坏,气脉不断凝聚之下,安奇生的精神日日都在增长,对于天地万物的感知也在与日俱增。
原本从不在意的常见之物,在他的眼神之中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发能感受到人生于天地之间是何等之渺小,天地何其之浩瀚。
这种感受,不是知晓,而是一个真切的对比衡量。
蚂蚁比之巨龙,任谁看上去都会感叹大小,但又有谁比蚂蚁自身的感受更为强烈?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悟了玄星古往今来那诸多大宗师为何苦苦追寻前路。
比之于天地,人何其之渺小,前路又哪里有尽头?
“百代之过客.......”
赵长缨咀嚼了一遍这个句子,也感受到其中的意义,不由的抬头看去。
平淡的山峰,平淡无奇的江水,偶尔跳动的波涛。
给他的感觉,也顶多是个‘今日浪好大’罢了。
不知他的感悟从何而来。
感叹一声后,安奇生心中微动:
“你的买命钱,到了。”
唳~~~
赵长缨一怔之间,只听一场长鸣自长空垂下。
继而狂风呼啸而下,一只英武雄俊的苍鹰自长空扑击而下,裹挟潮湿气流落于客船桅杆之上。
“买命钱.......”
赵长缨暗暗咬牙,只觉心中无比憋屈。
他位高权重,东厂又是天下一等一的财富汇聚之地,他历来行事都不曾在乎过金银,药材这些东西。
但被人胁迫着交‘买命钱’,还是平生第一次。
这苍鹰自然是他所养。
此番排出,也是听了他的命令去取东西,或者说,买命钱。
“是时候分别了。”
赵长缨只听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便有气流大作。
轰!
大江之上似有雷声大作,汹涌的罡风气流一下席卷起漫天水汽。
“不好!”
赵长缨心中一跳,只道这老道士要反悔。
真气一个吞吐,已经腾空而起,袖管之中的软剑如匹练般划过长空,不想却扑了个空。
“什么?”
赵长缨心中一怔,垂目看去。
便见身下,数道人影被踢飞在半空之中,随即毫无反抗之力的跌落在滔滔江水之中。
‘咕咚’一声便不见了影子。
唳~
受惊的苍鹰腾空而起,扑闪着翅膀盘旋半空之中。
赵长缨身子稳稳立于半空之中,却见那苍鹰身上的包袱已经消失不见。
“不愧是钱可通神,这份礼物,贫道便收下了!”
这时,一道平静悠长的声音才在江面之上回荡开来。
“安奇生!”
赵长缨咬牙之间。
那客船已然如离弦之箭般破浪而去,速度之快,堪比陆上蛟马狂奔,消失在远处。
第186章 气成五脏!
“安奇生!”
赵长缨立于半空之中,脸色难看至极。
他的周身尽是真气与天地交换荡起的气流,远远看去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气脉一朝大成,真气与天地交互,可以短暂的滞空,然而想要御空而行却是不行,想要追上那狂飙的客船更是不可能。
更何况他也根本没有勇气独自追逐上去。
过往船只之上传来一声声的惊呼,继而远远离开,丝毫不敢靠近。
行走天下者都知,这天下有诸多不可招惹之辈,一是朝廷,二是武林高手,三是拦路劫匪,四是绝地险境,五是豺狼虎豹等猛兽。
赵长缨临空而立,一看就写着大大的不可招惹,哪里有不开眼的敢靠近。
“主,主子!”
那两个家丁打扮的汉子从水里跳起,真气鼓荡间立于奔流江水之中。
不远处,背负长刀的汉子脸色铁青,也缓缓站起。
呜呜呜~~~
这时,数声低沉浩荡的军号在大江之上响起。
赵长缨转首看去,五艘高大楼船并肩而立,破开重重巨浪而来。
这五艘楼船霸道蛮横,呼啸而来,掀起的层层水波拍打之下便有不少小船摇晃着倒翻,不少人栽落水中。
“五牙大舰!”
有客船之上传来惊呼之声。
那并排而来的巨船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气势雄浑,赫然是大丰王朝的主战船只。
“看长缨兄如此作态,想来是兄弟来的迟了!”
五牙大船之上,数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个身形挺拔,背负长刀,面色冷漠的大汉遥遥开声。
那大汉真气雄浑的不可思议,遥隔数百丈,扬起的音波便已压下了数百丈江水滔滔之声,两岸猿啸。
“杨凌!”
赵长缨眸光一缩,认出开声之人是谁。
来人之中,站在正中的赫然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杨凌,在杨林并不管事的如今,是锦衣卫实际的掌控者,真正的位高权重。
呼!
气流呼啸间,赵长缨落于甲板之上。
眸光一一扫过。
正中发话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杨凌,在他两侧,分别是六扇门两大名捕方于鸿,佟鹿阳,以及锦衣卫两大同知,薛汀临,穆千刄。
五大气脉先天齐来!
“赵兄!”
方于鸿微微拱手,正要说什么,赵长缨已经一步跨过了他,不由的脸色一僵。
呼!
赵长缨一把抓住一个穿着黑衣的阴柔小太监:
“穿云鹰的包裹之中,你放了多少东西?”
“您,您不是说,有多少给多少吗?”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张口结舌道:“小的生怕不够误了您的大事,还,还问几位大人借了许多.......”
“我是说,能多少就多少!.”
赵长缨身子一个摇晃,只觉胸口发闷,心在滴血,险些背过气去:
“天杀的!!!”
........
呼呼呼~
客船顺流而下,待到大日西斜之机,已过重山。
“道,道爷,您,您慢着点来.....呕......”
“呕.......”
“道爷.......”
终于,在几个吐得面无血色的船夫的连声呼喊之下,船只的速度才终于停下。
“呼!”
安奇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吹散了迎面而来的剧烈气流。
在他全力催动船只之下,短短不到半日的时光,已经顺流而下数百里水域了。
而一直吊在他身后的几道气息,也再度被他甩开。
“那方于鸿有这一手,倒也不愧其名捕之名。”
眺望无边大江,安奇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的手指轻轻捏动眉心,精神力随之震动间,微微闭目。
嗡~
万气在他眼前纵横,随着他心念一动,精神好似一下无限拔高起来。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落日余晖之下破浪而来的五牙大船,以及正与人交谈的赵长缨。
呼~
看了一眼,他便睁开眼睛。
“相距一百二十里.......六尊气脉凝成的先天高手,看来倒是比之前重视的多了。”
安奇生若有所思。
他精神进入神而明之之后催动万运望气术,已然可以通过气息锁定其人所在。
不过却也不可能清晰的看到一切,也只能隐隐感觉到赵长缨身侧的气息。
这次朝廷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追杀他了,算上赵长缨,追在他身后的可就有六尊气脉高手了。
不过,他此时并无意反身击杀这些追兵。
毕竟,若是此番真个将追杀者系数斩杀,下一次来的,只怕就会是神脉了。
虽然他很想见识一番这些神脉高手,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若即若离的吊着他们,拖着他们,待到时机成熟,一次爆发,扫灭一切隐患。
这也是他放赵长缨的原因之一。
只要赵长缨还与他们一起,便相当在他们身边安插了一个定位,任由他们怎么追,也没有可能追的上他了。
而有方于鸿跟在身后,他们还会认为有希望追上他........
“几位不必担忧,那几位客人虽然走了,但船资贫道一并给了。”
安奇生回转身,安慰了几个吓得不轻的船夫。
“道长.......”
船老大脸色惨白,笑的比哭还难看:“多谢道长.......”
他们行船一次,横跨数千里水域,来回都要月余时间,若是白跑一次,那无异于天塌了。
“不必急行,照常走便是,天亮之前找个地方靠岸便是。”
安奇生微微一笑,向着船舱走去。
他无意为难这些船夫,更不想将他们拖入他与朝廷的争端之中,此地已靠近梁州,到中州也不差这几天了。
唏律律~
红马长嘶一声,低下头蹭了蹭安奇生的手掌。
安奇生全力催动船只,却也似乎并未影响这匹马。
安抚了一下红马,安奇生这才回到船舱,打开了包裹。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安奇生随手一捏,其上不记名的银票便有厚厚一沓,而且面额,居然是万两!
仅仅这些银票,便是他南梁城赵家全部家资的百倍之上了!
不过也对,一个南梁县城的小财主,哪里有资格于天下三大暴力机关东厂的三挡头相提并论。
而这些银票,只是这包裹之中最不值钱的东西。
银票,金票之外,还有各种丹药数十瓶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但都充斥着浓郁灵气的皮毛,骨骼。
“这赵长缨还是个实诚人,没有耍弄一些小手段?”
安奇生稍稍有些诧异。
他本来也没有觉得能从赵长缨身上得到多大的好处,所谓的买命钱,不过是放他离去的一个理由罢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惊喜。
他一一点了点桌上的物品,重点是那些盛放丹药的药瓶。
其中,治疗内外伤,增益气血,毒药,增进内力的都有,而且无一不是精品。
“这瓶.......”
安奇生拿起其中一瓶增益内力的丹药。
这药瓶之中仅有一枚丹药,但看着其上贴着的金色便签,他的眼神却微微发亮:
“皇觉寺的大还丹?!”
大还丹。
大丰王朝乃至于天下之间,丹药种类数不胜数,增益内力的丹药也多达千万种,皇觉寺的大还丹不是其中最强的丹药,但无疑是最为出名的丹药。
无他,皇觉寺的大还丹比之极神宗的极神丹,六狱魔宗的六狱圣丹的产量多。
而且皇觉寺更为大方,历年来都有赠送其他人的事情流传。
但饶是如此,到底是一枚丹药足以增益一甲子内力的顶级丹药,绝大多数人一生也没可能见到。
“东厂的太监,真是富得流油。”
安奇生啧啧称奇,心中对于东厂的印象顿时变得深刻。
比之薛潮阳,石春这样的穷鬼,东厂可谓是财雄势大了。
大还丹这样的顶级丹药,都有闲置的。
要知道,那赵长缨可是外出,不可能带上所有家当的。
“这份礼,可不轻。”
安奇生很满意。
安阳府中,他买了诸多药材炼制削弱版的六狱小圣丹,虽然有些事耽搁了,但这一路而来的七八天,他也并未闲着,早已将除了那一颗六狱小圣丹之外的所有药材全都吞服下去了。
原本他还想着抵达中州之后再买一批药材,没想到这就得到了意外惊喜。
“一枚大还丹,三粒小还丹,屹立六狱小圣丹,其余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不知服下能达到怎样的光景?”
安奇生眸光很亮。
内家拳精至见神之前,他也不过想按部就班的凝聚大周天气脉,这追逐的七八日光景,他以人体为丹炉不知炼了几炉丹药,若他要凝聚大周天气脉,只怕早已成就。
而因为他想要凝聚完整的气脉网络,反而使得他连五脏经络也尚未凝聚成功。
呼~
安奇生拂袖吹灭了烛火。
于屋内蒲团之上跌迦而坐,五心向天,心念一动间,一枚六狱小圣丹已经自袖口跃起,在一股无形气劲的鼓荡之下,落入口中。
丹药顺势如下落入胃中。
仅仅一个蠕动,那坚硬不逊色于金铁的六狱小圣丹便碎成了粉末。
滚滚热流扩散周身,环绕血脉而动,衍生出道道内力,继而上迎入体的灵气,两相交融化生真气坠入腹部真气漩涡之中。
咚咚咚~
真气之中旋转之间,一枚散着与真气色泽一般无二光芒的晶莹圆珠随着真气的涌入而如心脏一般膨胀收缩着。
而随着其每一个膨胀收缩,滚滚而来的真气便会消减大半,继而吐出更为精纯的真气。
向着周身若隐若现,细密繁杂的气脉网络流动。
奈何气脉网络尚未凝成,即便真气如何汹涌,也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只能够不断的五脏之中积蓄着。
五脏关乎气血,乃是人体重中之重,气脉自然也无比繁复。
其错综复杂程度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是时候凝聚完整五脏经络了......”
安奇生心念一动。
继续了许久的真气便在一个震动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五脏蔓延而去。
第187章 侠义门前白衣来!
汹涌的真气在五脏之中缓缓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无数细密的近乎将五脏六腑遮掩的严严实实的气脉经络浮现,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大小周天。
真气生生不息的前置条件,是循环,无论是大周天还是小周天,循环往复方才能生生不息,也才能产生类似于横练一般的防御。
是以,古往今来,武林之中往往有人忍受不住气脉凝练的单调,辛苦,而选择凝练小周天。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小周天凝成又如何,气脉之威不是真气境可比。
至于小周天近乎没有晋升神脉的可能。
凝练大周天的人,能够晋升神脉的也百不足一!
“气脉.......”
安奇生心海中明镜高悬,一张无比繁复的经络图在心海之中映彻而出。
这是他搜集诸多气脉凝成之法,对照前世经络图,在入梦之中无数次试验之后所构架而出的,最为附和人体,最为完整的经络图。
他不敢说这张经络图超过久浮界所有武者,但却一定是最为适合自己这具身体的。
嗡~
五脏发热,血液沸腾。
在安奇生强大到非人的心力掌控之下,真气纵横四散,同时自诸多气脉尽头开始同时延伸。
若有凝成气脉的高手看到这一幕,必然会无法相信。
任何武者凝聚气脉,都要小心翼翼,寻一而成,还要时时刻刻的对照经络图,揣摩前人思绪。
哪里有安奇生这般,千百条细密气脉齐头并进的!
这需要的心力,精神,将是何等之恐怖?
随着真气流动,安奇生只觉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轻松,活泼。
真气网络覆盖之地,每一处细微之地,乃至于每一个细胞都在变的活跃,好似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安奇生对于体魄掌控无比之强,隐隐能够感觉到身体缓慢的增强着,微不可察,但却真实存在。
呼!
吸!
安奇生呼吸平缓,随着他开始搬运凝练真气,整个房间顿时更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时间渐渐流逝。
夜幕渐渐消退,漫天繁星渐渐的隐没于湛蓝天空之中。
“呼!”
船老大擦拭了脸上的汗珠,回首想要呼唤那船夫前来替换。
却不由的一下怔住了。
此刻天空渐亮,夜色将褪未褪,但能见度已经极高。
但是他这一眼望去,却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登时就吓了一跳。
“怎么了?”
另一个船夫听到喊声也不由回头看去。
这一看也吓了一跳,好悬没栽倒在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船老大神情呆滞,时而望天,时而望江,时而四顾。
天地间一切如常,唯有他们这条船,好似被深渊吞噬了一般,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轰!
就在这时,他直觉脚下船只一震。
一道气流刺破了船舱墙壁,呼啸间破开黑暗,宛如一道气剑一般,在甲板上拉出数丈,才在他的面前缓缓消散。
“啊!”
他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下船去,好在他也有武功在身,一个踉跄后还是站住了。
再一抬头,便看到了踱步自船舱之中缓缓踏步而出的白袍老道士。
仍是白发鹤颜,身材消瘦,但此时其踱步而来,却好似在发光一般,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就好似他便是天地的唯一,世界的中心。
这一个古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才惊醒,视线之中的黑暗已经彻底消散,一切都恢复正常。
甲板,红马,同伴,船舱再度出现在视线之中。
“不小心毁了一面船舱,这张银票,便算作船资,赔礼吧。”
安奇生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随手一弹,一张银票已经飘飘忽忽的向着船老大而去了。
而同时,他心念一动,船只已经向着岸边停靠而去。
“这........”
船老大伸手接过这张银票,一看其面额,登时瞪大了眼:“一,一千两?!!!”
一万两什么概念?
寻常的三口之家,不算节俭的情况之下,一年的花销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
这一万两银子,足够两百户三口之家一年所花销了!
便是他这船整个买下来,也不过三四百百两银子而已!
这一张银票,足够买他这样的船,两三艘了!
“道,道爷,这,这太多了!”
船老大口干舌燥,心中却阵阵发虚,这些武林人士的钱,拿着可烫手。
“给你,便收下吧。”
说话间船已靠岸,安奇生一牵红马,踏上岸去。
“道爷!”
船老大还想说什么。
安奇生已经翻身,临走之前,他回首看向船老大:
“不要回头,顺流而下,不到山穷水尽,不要回头,否则,将有杀身之祸!”
那船老大一怔之后,见红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几个闪烁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这.......”
船老大捏着银票举棋不定,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信一回。
不提这老道士身上的神异之处,便是这一张银票,便是流浪个三五年,那也是千值万值的了!
下定决心之后,船老大呼喊一声:
“兄弟们,开船啦!”
一个时辰之后,五艘楼船破浪而来。
呼呼~~~
湿润的晨风扬起,吹动了高挂桅杆之上,被活生生抽死的小太监尸体。
“停!”
甲板之上,方于鸿突然发声,音传五艘楼船。
呼~
五艘楼船几乎同时停下。
“他的气息,在此突然转向!”
方于鸿的长袍猎猎,面色越发冷酷:
“虽然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但气息不会错误!”
“靠岸!”
杨凌从船舱走出,背上长刀铮铮鸣动:
“耽搁的时间不少了,该解决了!”
双眼通红的赵长缨从船舱之中走出,高耸的胸膛起伏,余怒未消:
“追!一定要追上他!”
.........
七月初六,日悬中天,晴。
背靠重山,占地十数里的侠义门张灯结彩,开阔的门前车水马龙。
诸多侠义门的弟子列队两侧,排出十丈,恭迎来客。
自云海天发出号召至今,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这一月以来,侠义门来往宾客之多,让一众侠义门的弟子暗暗叫苦。
虽然云海天召集的是名列兵器谱地榜之上的高手,但奈何他的名头太大,此事又传播极广。
但凡是听闻的武林人士谁人不想来凑个热闹?
尤其是蒙受过侠义门恩惠之人,听闻此事,更是纷纷叫嚷着来了,说是要为侠义门壮一壮声威。
是以,占地不小的侠义门,居然有些人满为患了,多日积攒的粮食蔬果,养的鸡鸭畜类都几乎被吃空了。
这让本就清贫的侠义门,更是捉襟见肘。
这还是不少人知晓侠义门清贫,自带干粮而来的情况下,否则,侠义门这番就要丢好大的脸面。
“松鹤门掌门,松木真人.......”
“残枫寺长老,智长大师.......”
“独行万里,周大侠.......”
“青涛谷谷主,风不流先生.......”
.......
云东流立于队伍之中,见得人来人往,几位师兄含笑与人寒暄着,心中也觉无趣至极。
这些武林中人,真是什么热闹都敢凑上来,奈何以云海天的为人,但凡无有恶迹被查出的武林中人来到,就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的道理。
但这热闹是好凑的吗?
一个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拳震三山,寒峰大侠!”
突然,喧闹的人群一下陷入短暂的平静。
云东流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车队停下,一个身材魁梧好似雄狮一般的老子跨步而来。
所过之处,一众武林人士纷纷退避,不敢阻其前路。
“这位老爷子,似乎没有听说过。”
有初出茅庐的小辈好奇询问长辈。
继而就被训斥一番:“这位老爷子成名二十多年,地榜之上也是有名的,一双铁拳威震寒州,虽然未曾开宗立派,却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云老哥何在?”
寒峰跨步而来,人未到,声先到,果如雄狮一般,声音洪亮。
“家师此刻正在大厅,前辈随我来。”
自有侠义门的弟子上前招呼,将其引领进去。
“算算,地榜之上的高手,来了也有不少了.......”
云东流心中闪过一丝沉重:
“那丰青玄这一月以来引而不发,却又不知想要做什么.......”
月余以来,侠义门无比热闹,人来人往,但是云东流心中却极为不安。
丰青玄不见人影,有人说是怕了侠义门中诸多高手汇聚。
但他却不相信,那位雄踞天下第一宝座多年的六狱魔尊的弟子,会就这么简单被吓住。
他很担忧,却也没有办法。
“只能希望群雄能击杀那魔崽子.......”
心中转过念头,云东流只觉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这才发现身前的师兄们已经各自引着人进去了。
他摇摇头,也就迎了上去。
微微一抬头,云东流就是一怔,来到他身前的,居然是两位女子。
这两个女子,一人着白衣,一人着红衣,虽然蒙着面纱,却也可见其婀娜身姿,眼神明媚。
不见面容,只观其气质,便知两人是绝色美女了。
尤其是那红衣女子,那一双眸子更是黑白分明,似有秋水星河在内,流转之间,让他的心跳都不由加快了。
“敢问两位女侠是?”
云东流这才知晓为何四周安静下来。
余光一扫。
四周的武林人士们也都被两人惊艳到了,此刻目光全都汇聚在两个女子的身上,甚至还有诸多咽口水的不雅声音。
“妾身柳仙儿,这是我师妹,李莲儿,我们两个师从净月师太,此番初次下山游历,听闻中州热闹,便来瞧上一瞧。”
白衣女子轻声回应了一句。
语气轻柔软濡,四周的武林人士只觉心中好似被小刷子来回刷着一般,心痒难耐。
“净月师太......”
云东流心中思量了一下,拱手道:“来者是客,两位女仙随我来。”
“有劳云大侠。”
白衣女子回应了一句,拉着师妹跟在身后。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一一扫过四周武林人士,秋水般的眸子深处,泛着一丝幽深冷漠。
第188章 斩草要除根,鸡犬无需留!
经历数十年风吹雨打,侠义门遍布沧桑,是少有没有修葺过驻地的江湖大派。
不过踱步其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云东流引着两人走过几道走廊,来到一处小院之中。
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近日来人太多,也只能劳烦两位女侠同住一间房了.......”
“云大侠说的哪里话?我们姐妹冒昧而来,已是打扰了。”
白仙儿微微一笑,灵动的眸子半弯,显得俏皮。
“两位女侠稍歇,云某去为两位烧些茶水,饭菜来。”
云东流目不斜视,微微施了一礼。
“一壶茶水便好,我们姐妹也带着干粮的。”
白仙儿回了一礼:
“有劳云大侠了。”
云东流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两人待得他背影消失,才不急不缓的走入房间。
客房的装饰简单而朴素,不过倒是极为干净,显然是经过打扫。
吱扭~
白仙儿关上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此时侠义门龙蛇混杂,地榜上的高手都不知有几位,她们两个魔宗之人在此行走,未免太过刺激了。
若是被发现,莫说是她,便是无双怕也要栽在这里。
“师姐表现不错,到底是经过历练的。”
倒是无双,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紧张。
“师妹倒是不怕。”
白仙儿擦拭了一下座椅,让无双坐下,自己则轻轻为其捏动肩膀:
“这侠义门此番如此多武林正派人士汇聚,师妹来此,太过危险了?”
自侠义门入口到这房屋,她感受到了不下十道气脉高手的气息,不得不让她小心。
“这侠义门,丰青玄来的,我自然也来得。”
无双请挽一丝长发,淡淡说道。
“圣......丰青玄是要借压江湖正道积蓄自己大势以突破,师妹又何必?”
白仙儿有些不解。
她虽然知晓无双想要与丰青玄争夺六狱魔宗宗主之位,但莫说此番魔尊尚且年富力强,便是要传位,那也是神脉之后的事情了。
没有盖压其他几**王的武功,没有可能争夺宗主之位。
此时竞争,未免太早了。
“战魔心经是我圣宗最强神功,然而在养出大势之前也胜不过我的白莲心经,但若他大势成就,就再难限制了.......”
无双轻笑一声,眸光幽幽:
“那丰青玄要借势突破,我又岂能容他?”
“师妹是要破坏此事?”
白仙儿心头一跳,有些惧意:“师妹你曾说过,此事是魔尊大人的意思........”
“便是魔尊知晓又如何?一个失败者,是不会让魔尊大人在意的。”
说着,无双轻轻一敲桌面:
“甚至于,我下山的目的,魔尊也未必便不知晓!”
“什么?”
白仙儿吃了一惊:“那,那我们.......”
“师姐,你在泥塘里呆了太久,这点不好。”
无双声音有些清冷:
“希望此事过后你能有所长进,否则.......”
“师妹说的是!”
白仙儿面色一白,强行镇定了下来:
“那师妹此来想要如何做?”
她知晓,无论无双想要做什么,自己都只有跟着走到底了。
两面三刀之人,即便是在魔宗,也是混不下去的。
“战魔心经要养大势,自然要堂堂正正登门!这些武林人士只道丰青玄是惧了云海天,却没有想过,他是在蓄势,等的便是云海天伤势痊愈,恢复全盛姿态!”
无双眸光泛着涟漪,面纱之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要堂皇正大,积蓄大势,我却偏偏不如他所愿!”
“师妹想对云海天动手?”
白仙儿微微皱眉。
云海天成名多年,战绩彪炳,死在他手下的大周天气脉高手都有不少,曾经与赤练法王交手而不死,之后还与丐帮帮主王降龙数次交战。
可说是当之无愧的神脉之下第一人了。
无双哪里有这样的自信。
“能击败一个人的,不仅仅是武功,心灵的重创,比之肉身更痛的多.......”
无双淡淡说了一句,手指突然一敲桌面。
白仙儿顿时收声。
“两位女侠,茶水已经烧好了。”
云东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无双面上浮现一抹笑意,轻声回应:
“云大侠请进。”
........
三轮红日点缀碧蓝天空,万万里云海翻滚。
中州平原之地,地势开阔,万万顷良田一望无际,包括大龙江,澜沧江在内的多条大江宛如奔腾的怒龙一般流经诸地。
大龙江,长龙河,澜沧江,是大丰王朝最大的三条河流。
滋养灌溉了大丰七十三州,千百府城,无数良田,堪称大丰的生命之河。
这三条大江纵横南北,少有交叉之地,唯一一处交汇之地,便是中州万龙湖!
万龙湖其湖面东西长六千三百里,南北最宽处足有三千四百里,是是大丰,乃至于天下最大的湖泊。
言喻了数之不尽的渔民,以及沿岸的无数良田。
轰!
轰隆隆!
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宛如万龙归海,在湖心一座巍峨山峰之下溅起无边波澜。
此峰,名为万龙峰。
正处于万龙湖正中,经受无数江水洗礼已经无数年,是天下闻名的名山。
而占据此山的,便是大丰正道大派之一的,龙雀派。
相传,这一门派乃是七百年前龙雀刀主传下的门派,可惜七百年过去,一切风流雨打风吹去。
虽不至于沦落为三流门派,却也早已不复当年的盛景。
门人子弟已经不多,若非当代掌门曹战气脉大成,更是名列地榜前十,只怕连这万龙峰也守不住了。
万龙峰,龙雀派山门之前。
踏~
一只漆黑龙靴踩在了白石地板之上,来到这龙雀派山门之前。
“千丈高峰之上,白玉铺彻十里山门七百年尚无变化,真不知当年那位龙雀刀主,又是何等风采。”
微风吹起黑色大氅,丰青玄眺望万龙山下滔滔湖水,遥想当年,心生向往。
在他身后,两个着黑衣,不见面貌的消瘦刀客沉默不语。
“影一,叫门。”
看着远处山门,丰青玄淡淡开声。
“是。”
他身后其中一个黑衣刀客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句,前踏数步,发出宛如金铁交鸣一般的铿锵之声:
“曹战何在?”
轰!
汹涌真气扩散之下,音波纵横激荡于白玉广场之上,宛如狂风一般吹向龙雀山门之中。
“什,什么人?”
龙雀山门之前的值守弟子只觉眼前一黑,几乎倒栽在地。
曹战!
曹战!
浩浩荡荡好似千人齐齐呼喊一般的回声在龙雀山门之中回荡开来。
“谁?是谁?”
“如此雄浑真气,来人是谁!”
“直呼门主之名,只怕来者不善!”
龙雀派山门之中,诸多弟子长老闻听此音全都面色大变。
音波回荡数十里,这样的高手,实力即便不如他们门主,只怕也已经是凝成气脉的先天高手了。
“竟然果真寻来了......”
龙雀主殿之中,曹战豁然起身,面色凝重。
“门主知道来人是谁?”
一个白发老者面色难看,似乎也想起了一个名字。
“该来的,到底是来了,心存侥幸果然是要不得的。”
曹战喟然长叹一声。
值此之时,会来寻他的人是谁根本不需要多说了。
侠义门云海天发起的聚会他也知晓,但十多年前他曾因为弟子与云海天交恶,如何也拉不下脸去侠义门寻求庇护。
只觉天下如此之大,那丰青玄未必会寻上门来。
可惜.......
“六狱魔宗的圣子丰青玄!”
白发老者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
“门主,你速走,让老夫前去抵挡!”
“来不及了。”
曹战摇摇头,踏步向着门外而去:
“王长老,你带着弟子们下山去罢,今日之后,这万龙峰我龙雀们是保不住了。”
临到门口,他的脚下一顿,加了一句:
“若逃之不及,护住孙恩,他是我龙雀门的最后的希望!”
“门主!”
白发老者跨步追上曹战,拦在他的身前:“不行,门主,龙雀门不能没有你,没了你,我龙雀门再无希望了。”
“王长老不必多言了,他的目标是我,见不到我,龙雀门今日便要除名于江湖了。”
曹战随手一拨,将老者推开。
踏步走出大门。
“师父!”
刚出山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了过来。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胖乎乎,虎头虎脑,手里还提着一把木刀。
“恩儿。”
曹战摸了摸徒弟肉乎乎的小脸,心中也是不舍。
转瞬硬下心来,一把推开他:
“孙恩!随王长老下山去吧!”
呼!
话音一落,他便一下跨出,身形几个起伏已经在孩童的哭喊声中出了山门。
“师父!”
孙恩倒地大哭。
“恩儿!”
白发老者抱起孩童。
他转而看去,只见山门之外气流呼啸真气激荡,已经交上了手。
也只能长叹一声,转身召集弟子,收拾一应物品,准备下山。
江湖从来残酷,即便是武林门派本身,若无高手坐镇,一旦没落,也将除名于江湖之中。
龙雀门占据之万龙峰不知有多少门派眼馋,没了曹战,他们不可能守得住。
若不早早退走,等待他们的将是满门俱灭。
如此事,古往今来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他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魔宗行事,绝没有留下后患的道理。
此时不逃,就没有机会了。
白玉广场之上,丰青玄轻轻抹去脸上的一丝血液,微微摇头,带着一丝可惜:
“看来龙雀刀法果真失传了.......”
“龙雀刀法......”
曹战怔怔的看着掌中纹龙断刀,惨笑一声,一口鲜血就此喷出。
但他仍旧不退,身子一个挪移,断刀挥洒出重重匹练,将两个欲要扑向山门的刀客逼退!
“还不死心......”
丰青玄微微摇头,淡淡道:
“你们且去.......”
轰!
气流滚滚激荡的白玉山门之前,一抹亮起如晨星,璀璨如大日一般的刀光陡然迸发。
于长空之中纵横三十丈!
宛如流星坠地般,向着曹战倾泻而下。
刀光所过之处,一切有形无形的之物统统被极端的锋锐所撕裂!
遥隔十数丈,曹战已经感受到了那一道无匹的锋芒。
但是他不避不闪,不退不迎,断刀挥舞的刀光兀自铮铮而动,将那两个黑衣刀客逼退。
刺啦~
裂帛声中,血洒长空。
气流呼啸之间,丰青玄长刀归鞘,神色平淡:
“斩草要除根,鸡犬无需留!”
第189章 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
大日碧空,万龙湖中波光粼粼。
一叶扁舟如离弦之箭般破浪而来,其速极快。
小船之上,一人一马静静立着,却正是横跨梁州诸多山林而来的安奇生。
安奇生负手而立,眺望万里水波,心下赞叹:
“万里滔滔,如此大的湖泊,几乎可称内海了,玄星最大的内陆湖,也不到其十分之一。”
多日以来,他跨行梁州群山之中,彻底将追兵丢在了重重山脉之中。
他静静立于甲板之上,天地之间诸般色彩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天地万物独有的韵律在他心中酝酿。
见山,见水,见天地。
天地在他的眼中无比的清晰,便是最为寻常的空气,在他的口鼻间掠过,其中诸般味道也让心旷神怡。
“惨啊!七百年兵主传承便如此被那些魔头灭绝了.......”
“是啊,真惨啊!想那曹战门主为人宽和,从不曾压榨我等渔民,此番却落得如此下场!”
“唉!那长蛟帮觊觎万龙峰多年,龙雀门一灭,只怕以后之万龙湖,便是那些恶人说了算了!”
“这世道.......”
诸多飘荡的声音传入耳中。
安奇生的眸光微微一动,看向了那湖中心仍旧留有淡淡焚烧味道的雄奇山峰:
“兵主传承.......这是,龙雀门?”
七百年前八大兵主纵横天下,声名至今不衰,他们留下的传承,自然是人尽皆知。
只是岁月无情,七百多年来,留下来的,除了这龙雀门之外,只有斩天剑门了,但也都沦落为二三流了。
不说于皇觉寺,拜月山庄相比,便是比之十二连环坞这样兴起数十年的帮派也有所不如了。
只是,这下,居然灭门了。
他心中转过念头,脚下舟船已经径直奔向了那万龙峰。
他的速度极快,片刻之后已经来到了万龙峰上。
曾经的万龙峰如何风景秀丽他并不知晓,但此时的整个万龙山已经被大火烧得千疮百孔,有草木存在的山峰不过三分之一了。
甚至到了现在,还有零星小火未曾彻底熄灭。
可见当日那一场大火烧得何其之猛烈。
“这火,烧了有五天五夜了......”
安奇生闭目微微感应了一下,留下红马在山下,身子一起一伏,已经向峰顶而去。
万龙峰陡峭险峻,能够上下的路不过一前一后两条。
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对高手来说处处皆是路,毕竟此山也不过千多丈而已。
很快,安奇生已经登上山顶。
满目疮痍的山顶尽是剧烈焚烧之后的烟灰,毒气弥漫整个山顶。
此时正有几个人在烟气之中的废墟之中搜寻着什么。
“这山顶没活口了......”
安奇生心下摇摇头,这火烧了五天五夜,又被这些人搜寻了许久,半点有用的东西只怕都没有了。
但就在他正想下山之时,他的眉心突然微微一震:
“咦?”
精神一动,万运望气术已经施展开来。
天地间的万物生机起伏,万种气尽数在他眼中浮现。
不过片刻,他的目光便落向了那万龙峰后山半山腰。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
万龙峰上浓烟滚滚直冲霄汉,七百年传承的龙雀门毁于一旦!
这一消息,宛如飓风般瞬间轰动了整个中州武林。
七百年岁月无情,八大兵主传承的门派大多分流云散,但真个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的让人震惊,难以置信。
砰!
侠义门中一处大厅之中陡然有气势冲霄。
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捏碎茶杯,须发皆张:“魔子猖狂!”
那老者身材魁梧,大马金刀而坐,便如虎踞龙盘一般,展现着霸烈的气势。
却正是名列兵器谱,地榜排名二十六位的寒峰。
寒峰须发皆张,神情震怒,但心中也有些惊惧。
那龙雀门的门主曹战名列地榜前十,武功还在他之上,但居然也落得个人亡派灭的下场,如何能不让他心中惊怒。
大厅之中其他一道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神色各异,却也都带着惊怒,杀意。
“龙雀门虽然在龙雀刀主坐化之后日渐衰弱,更是失去了龙雀刀法真意,但那曹战武功却不逊色于我,那魔头只怕大势已成了。”
一个身材普通,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轻叹一声。
他名李兴龙,同样列于兵器谱前十,还曾与曹战交过手,自然清楚那丰青玄能逼得曹战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其武功只怕已经大成了。
“即便如此,想要将我等作为踏脚石重演其师当年之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一面目冷硬的老者豁然起身,面色肃杀:
“那魔头既然现身中州,我等当主动出击,围杀此獠!断不能坐视此魔荼毒武林同道!”
“燕苍!”
另一个老者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皱眉道:“云老哥临走之前让我等留在此地,以免被那魔头各个击破,你忘了吗?!”
“南宫庆!”
燕苍怒了:“难道我等便如此躲在侠义门,坐等那魔头前来不成?”
“难道你有把握击杀那丰青玄?”
南宫庆冷笑一声,心中却也带着深深屈辱与愤怒。
他们能够与亿万人中脱颖而出,无论根骨悟性还是气运际遇都是一等一,往日里也是各自大州呼风唤雨的人物。
何时有过如此憋屈之时?
他们起身前来侠义门之时,便已经是承认自己不如那丰青玄了。
被一个小辈后来居上,纵使其师是天下第一人,他们心中也难以平静,难以接受。
呼~
大厅之中一片嘈杂之际,一阵汹涌气流倒灌而入,吹动诸人衣衫。
云海天跨步走入其中,音似洪钟,带着怒意:
“三日而已,诸位便等不得了?”
“云老哥!”
大厅众人齐齐起身相迎。
“好了!”
云海天扫过众人,面有不虞。
众人对他是心服的,虽然被训斥稍稍有些挂不住脸,却也没有发作。
“龙雀门已经被烧成白地,曹战被杀,烈火之中只留下一具骨架......”
云海天长叹一声。
同处中州,他与曹战自然也是相识的,十多年前两人还时常坐而论道,互称忘年交。
可惜之后曹战的爱徒一时醉酒犯下大错,奸污了他人之妇,酒醒后又毁尸灭迹,被他查到之后寻上门,当着曹战的面一掌毙杀之后。
两人才不再往来。
但曾经的交情却不曾磨灭,听闻此事,他第一时间狂奔而去,得见昔日老友之惨状,心中也甚是惆怅,痛惜。
“可怜了曹兄一身武功.......”
其他人无论是否与曹战有交情,此时都不免心中叹息,有些兔死狐悲。
同为武林同道,同列地榜,同样面临着那丰青玄的挑战威胁,他们对于曹战的遭遇自然感同身受。
“云老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便随你去追杀那魔头!”
寒峰踏前一步,大声道。
“不错!云老哥,你做个决定吧!我们不能坐视此獠如此行凶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赞同。
此时的地榜,除却被杀的,以及离得太过遥远的高手之外,几乎都在侠义门了。
那丰青玄到底未成神脉,怎么都不可能是众人联手之对手。
“云老哥......”
南宫庆眸光闪烁。
到了此时,他们自然知晓丰青玄之的目的便是要一步一步的积蓄自己的大势。
到了最后,必然会来寻云海天。
此时前去围杀,无论成或不成,那丰青玄数月以来积蓄的大势便将彻底葬送。
对云海天自然是一个大好事。
“不必了。”
哪想,云海天只是摆摆手,便拒绝了。
他这一生,得罪之人数不胜数,真个谈得上好友的可说寥寥,曹战便是其中一个。
丰青玄杀曹战,其一是蓄势,第二,则是要逼出他的最强的杀意。
不得不说,丰青玄做到了,此时云海天心中一片平静,却好似有无穷火焰滚动,几欲喷薄而出。
哒哒哒~~~
他于大厅之中踱了几步,负手面向大门之外,眸光冷冽道:
“若我所料不差,下一个,他便要来寻我了!”
大厅之中的其余人齐齐色变。
“如此,听云老哥的.......”
还是寒峰最早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
“云老哥......”
还有人想说话,突然云海天眉头一皱,看向门外:
“谁人在喧哗?”
“咦?”
其余几人微微侧耳倾听,也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之声。
“老师!”
门外的弟子听到吩咐,匆匆就要赶去。
还未来得及前去,便听风声呼啸,云东流已经跨步从空中反身而下,面色难看的来到院落之中。
云海天微微皱眉。
云东流虽然不是他门下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但却是行事为人最为类他的弟子,极少有这般慌张之时。
“老师!”
云东流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眼神之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门外来了一群人,要,要向老师讨个公道......”
“来人是谁,敢上侠义门闹事?”
云海天还未开口,寒峰已经抢先开口。
他看向云海天:
“云老哥你只管备战,这伙人,为弟的,去为你打发了!”
“不忙!”
云海天摆手拦住了他,看向云东流,问道:
“来人是谁,武功如何?”
“来人,来人之中普通人许多,身怀武功之人不多,为首之人,是戚长平.......”
云东流胸膛起伏,咬牙道。
“什么?戚长平?”
闻言,南宫庆忍不住开口了:“那戚长平可是云老哥十七年前奔行数千里,为其报了灭门之仇的戚长平?”
其余几人也都心下哗然。
十多年前,江湖上曾有一桩震惊整个武林的灭门惨案,被杀之人,是中州巨贾戚家,那戚家家资巨万,又是武林世家。
想来广交天下朋友,但凡武林中人有难处求上门,二话不说便会相助,久而久之,名头自然也是很大。
甚至于隐隐有‘来中州,先登戚大家,再来侠义门’之说。
可见其名头何其之响亮。
而当年戚家灭门,正是云海天奔波数千里,花了足足七个月时间调查,追凶,最终为其报了仇。
并将追来的家财全数交给了戚家的遗孤戚长平,分文未取。
此事在当时传遍了整个武林,在场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此大恩大德,竟然会上门闹事?
当即,有几人看向云海天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怎么会是戚长平?”
寒峰皱眉不已。
“戚长平.......”
云海天也有些诧异,却也未太过在意,随即道:
“来者是客,将远来的诸位客人请到前厅来。”
说罢,他转身看向诸位气脉高手:
“也请诸位随我一同前去。”
“那是自然。”
其他人心中对此事也颇为好奇,闻言也不推辞。
一行人随即向着前厅而去。
云东流咬牙,转身向侠义门外走去。
“呼!”
某处院落之中,无双轻吹杯中热茶,水气袅袅中,轻抿一口,淡淡道:
“好戏,要开始了。”
第190章 英雄迟暮,一骑绝尘!(七千二百字大章)
万龙峰千丈悬崖过半。
安奇生手掌在陡峭的石壁上一按,悬于半空,向下眺望,只见数十丈下,一处藤蔓交织之地,有一方小小平台。
这处石台仅有一尺不到,隐于藤蔓之下,上有三百章峭壁,下有近千丈悬崖,可谓绝地。
而此时,那石台之上,却有一小小孩童卷缩在那藤蔓之间,以根根藤蔓捆住自己,在这绝地之上悬空而眠
那孩童看上去约莫七八岁模样,小脸蜡黄,一头乱发蓬松,嘴唇干裂好似开裂的土地,破烂的衣衫掩盖不住一身伤势。
“这孩子好高的气运.......”
安奇生眸光微动,想的深远。
于这灭门之灾中独自存活,跌落悬崖尚且能抓住救命藤蔓,五天来靠着啃食藤蔓存活,居然让他苦苦挨到自己到来。
这份旺盛至极的求生欲且不必说,单单这份运气,已经是好的惊天动地了。
无需望气,他便知晓这孩子的气运是何其之深厚。
甚至于安奇生都能够想到,若是自己不至,不用多久,也终归是有人会发现他,并救下他。
呼呼~
峭壁悬崖之上,安奇生几个下落,已经来到石台之上不远。
“水......”
那孩子呻吟一声,从昏睡之中醒来。
孙恩于恍恍惚惚中醒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便见垂流的阳光之下,十丈之上的峭壁之上,一个仙风道骨,白袍飘飘宛如天人一般的老道士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那一双幽深的眸子之中,似是蕴含了大海,星空,深邃,浩瀚的好似没有边界。
“救......救我.....”
男童挣扎着深处满是伤痕的手掌,隐隐可见他五指指甲都已脱落,指尖骨头都被磨的扁平。
安奇生一个下滑,已经握住那满是伤痕的手掌。
男童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抱在了怀里。
安奇生抱着男童,手掌在悬崖峭壁上不时点了几下。
便如自由落体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从悬崖上落下。
........
灰尘扬起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呼~
一道黑影从远处翻身而来,轻轻的落于马车之侧,恭声道:
“禀圣子,那云海天已自万龙峰回到侠义门中。”
“嗯。”
马车中正自盘坐的丰青玄缓缓睁开眼,神色中带着一丝慵懒:
“那位侠王爷状态如何?”
黑衣刀客微微躬身:
“那云海天踏行间脚下不挨地面,刹那便是百多丈,随风雷而动,气息鼎盛,宛如盛怒的狮虎,属下不敢靠近。”
“师尊曾点评云海天,说他是千年以来,当代最强气脉,本质上来说,若非赤练法王伤其魂灵,早已成就神脉了。你不靠近,是对的。”
丰青玄不以为意:
“你且自去,侠义门之行,吾当独行。”
“是!”
黑衣刀客闻言却是半丝犹豫也没有,不见动弹,已经消失在官道之侧。
唯有那无人驾驭的马车,缓缓而动,向着数十里外的侠义门而去。
“云海天,希望你对得起师尊的点评,能给我一个惊喜......”
丰青玄微微自语了一句,缓缓合上眸子。
马车缓缓行驶,直至日上中天之时,丰青玄突然睁开了眼,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声:
“呵呵~”
唏律律~
微风吹过,马匹发出一声长嘶,车帘摇动。
隐隐可见,笔直的官道尽头转角处,一行踩着布鞋,披着僧衣的大和尚静静而立,微风掀起僧袍,露出他们精壮无比的身躯。
那些大和尚一字排开,横亘在前,虽沉默寡言,却好似山峰耸立于前,遥隔百多丈,这数匹上等蛟马却已经不敢前行。
似是感到了无比危险,又似是面前空气已经成了实质,让它们寸步不能前行。
“佛说四大皆空,诸位却似乎心怀杀意而来.......”
掀起的车帘之中,丰青玄眸光淡淡,脸上带着一丝厌烦:
“果然,秃驴的话半点也信不得!”
“阿弥陀佛。”
一众大和尚诵念佛号,似如铜钟撞响,禅音回荡在长长的官道之上。
“人行魔道为魔,行佛道为佛,佛魔且不论,人终归还是人,是人,便有爱恨情仇,我等杂念深重,此生想来是成不得佛。”
众大和尚之中唯一的老僧双手合十于身前,雄浑真气若隐若现:
“若为降魔故,我身不成佛。”
“哈哈哈!”
马车中,丰青玄大笑出声:
“降魔?老秃驴,就凭你吗?”
“施主武功登峰造极,老僧或许不是对手.......”
三德神色平静,淡淡回应:
“大势至此,却也可断,你胜不过云老先生!”
笑声戛然而止。
丰青玄的面色漠然,眸光冷冽至极:
“老秃驴,为断我大势,便要拼上你们这七条命?”
三德乃是与皇觉寺当代方丈三空同辈之人,气成大周天数十年的高手,而在他身侧的六个大和尚,虽然只是小周天,但彼此站位隐隐沟通,显然精通某种合击之法。
七人联手,他虽不惧怕,但一战之下,也不敢说必然全盛,而一旦受阻,数月积累之大势便要回落。
“承蒙云老先生信任,我等又如何能让老先生独自面对?”
三德淡淡说着,神情自若。
“阿弥陀佛!”
随即,在高诵的佛号之中,七人齐齐踏步,发出雷霆炸裂,铜钟震荡之音:
“命便在此,你可来取?!”
轰隆!
在数匹蛟马惊恐的长嘶声中,钢铁骨架的马车一下被无形真气震的粉碎。
长长的官道之上陡然扬起汹涌肆孽的气流,荡起重重烟尘如龙。
呼呼~~~
纵横激荡的气流之中。
丰青玄大氅扬起,修长五指已经握在了漆黑如墨的长刀之上。
轰!
下一瞬,大地开裂,澎湃真气滚滚而动。
丰青玄踏步,
躬身,
拔刀!
铮~~~
如龙刀吟声中,一抹璀璨宛如大日横空一般的刀光好似匹练一般腾空而起。
呼啸间斩开百丈气流,森森而至官道尽头:
“老东西,你在找死!!!”
........
大日当空,阳光炙热,七月天,天气极为炎热。
侠义门的正厅之前,大日直直照耀之地,却挤了满满一群人。
白仙儿侧立不远处的假山之畔,遥遥看着。
云海天立于正厅之前,身子挺拔如枪,纵使一头长发花白,气势之强也宛如群星之间的烈日一般突出,让人无法忽视。
在他身前数丈之外,数十人与他相对而立。
那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当先之人,却是一三十许左右的儒士。
两队人之间,还有不少人哭喊,控诉。
云东流站在云海天的身侧,脸色难看无比,却是认出了这在场二十多个人,全都是曾经蒙受过侠义门恩情的人。
“侠王爷,侠王爷啊!”
一口褪色的红色棺木之前,一老妪扑到在地,涕泪横流:“你骗得老婆子好苦啊,好苦啊!我可怜的儿啊,他才活了十八啊!”
“侠王爷啊,你若要老妇的命,只管取走便是,为何,偏偏死的是我儿啊!”
老妪咳血厉喊,好似厉鬼一般的声音听的一众武林人士直皱眉头。
偏偏四周还有七八个人也跪倒在地,哭喊连连,控诉着侠义门做下的种种伤天害理之事。
让一众武林人士将信将疑,不好打断。
“老太婆!”
有武林人士受不了这哭喊声,不由高声打断:“你说是侠王爷杀了你儿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不错!侠王爷何许人也?如何会平白无故杀你儿子?”
“莫非是你那儿子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还有你们,说侠义门做下这许多恶事,可有什么证据?”
其他武林人士也嚷嚷了起来。
“天可怜见,我那儿子平生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何会做下什么恶事?”
老妪颤颤巍巍的手抚着棺木,通红的眼看向云海天:
“侠王爷啊,我儿死于你弟子之手,是也不是?”
“黄阿婆。”
云东流脸色难看至极,再也忍不住了。
他前踏两步,看向那老妪:“黄阿婆,我师兄杀你儿子,已由我师掌毙于门前,你曾见尸体,是也不是?”
他的气势强大,一言发出,那老妪就是身子一抖。
云东流也不理那老妪,看向一个四十多岁,仅有一臂一腿的中年汉子:
“金向荣!十六年前,独行大盗左星剑奸杀你妻女,杀你父母幼子,可是我师奔行七千里,追踪三昼夜,为你报仇?”
云东流胸膛起伏,接连看向哭诉的其他人:
“李阿生!你兄一家死于大盗冀高原手里,是谁为你报了仇,找回你李家传家之宝?”
“南二牛!你子被山贼绑架,可是你求到我侠义门头上?我埋伏四天四夜,杀了山贼一百二十六人,身中十六刀,为你救子,可有虚言?”
“叶朋!十七年前,你一家老小被人所杀,是我老师奔行八千里而来,为你报仇.......”
“李三!那刘三刀玷污了王小娘,杀了王云宝一家,并将那王小娘卖入青楼,我杀之,可有丝毫不对?”
“赵大!你家家奴伙同你小妾夺了你家财产,砍了你十三刀,幸好我师路过,为你治伤,为你夺回家产,对你可有半分亏欠?”
........
云东流怒气勃发,连踏七步,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点了出来。
让那些人全都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一众武林人士更是惊叹连连,纷纷怒骂那些人狼心狗肺。
“口舌真个利!”
那中年文士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戚长平!我师十七年前奔行数千里,为其报了灭门之仇,你今日带人前来污蔑我师,又是什么道理?”
云东流怒目而视。
大敌将临,这些人若是搅乱了他老师的心境,便极有可能让他老师直接败亡。
这是他万万不能够忍受的。
“是吗?”
戚长平脸色一下沉了下去,径直看向默不作声的云海天:“老匹夫,我戚家三百四十六口人,可是你杀的?!”
四周的武林人士都是心中一跳,不可置信的看向侠义门众人。
“血口喷人!”
云东流与一众侠义门的弟子全都怒极,真气鼓荡,恨不得立即出手。
“住手!”
迟迟不言的云海天一摆手,压下了满场的喧哗。
他环顾四周,眸光一一扫过众人,数十个‘苦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纷纷低下头去。
唯有戚长平直直的与他直视,脸上尽是怒气。
“你们既然敢来,既然敢说,那便一定有证据.......”
云海天立于炙热阳光之下,不喜不怒:
“拿来让老夫瞧瞧!”
他的声音浩荡阳刚,于垂流而下的阳光一般炙热。
“我......”
戚长平的脸上浮现一丝挣扎,但转瞬便消失,伸手从身后拉出一个宛如人来:
“这是我家的家丁,那一夜大火之中,他藏身粪坑之中,侥幸逃过杀身之祸!”
噗通~
那人一下跪倒在地,向着四周武林人士连连叩首,被烧的宛如恶鬼一般的脸上一片狰狞:
“是,是云,云海天,杀了戚家所有人,是他,是他.......啊!不,不要杀我!”
他转来转去,看到云海天之时突然大叫一声,好似疯了般一头栽在地上,竟是硬生生的撞死了!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厅之前数百群雄一下沸腾了。
不同于这些普通人,在他们看来,便是这些事真是侠义门做的也未必打紧,但戚家当年名头也是极大,受过他们恩惠之人也是不少。
若其一家真是侠义门所杀,那才真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只是如此?”
云海天突然笑了,笑的好似极为开怀。
“你笑什么?”
戚长平忍不住怒喝:“老贼,你一生沽名钓誉,杀我全家还要装作大仁大义,实在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混账!”
云东流勃然大怒,就要上前。
哪知肩膀一沉,回首看去,却是云海天。
云海天微微摇头,继而淡淡开口:
“六十年前,我气脉大成之日起,但凡我要杀之人,纵使藏身六狱魔宗,要杀,也便杀了。”
他的声音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意念,却是他这六十多年来,始终如一的贯彻。
即便是对他无比仇恨的戚长平,听到这话,也沉默了。
因为这是事实。
“我要杀人,在场谁人能活?谁人能逃走?”
云海天环首四顾,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情绪:
“诸位,以为如何?”
一片沉默。
诸多武林中人皆是无言以对。
“云老哥此言,却是牵强。”
那只,云海天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质疑。
寒峰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如老哥所言,那当年魔宗杀林万万一家,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寒峰.......”
云海天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这一生,树敌无数,友只两三,寒峰已然是为数不多的之一了。
他突然摇头,长叹一声:
“原来,你也不信我.......”
一声长叹,烈日暴晒之下的所有人,心头却不由的泛起一丝凉意。
这一丝凉意并不强烈,却好似由心底升起。
凉的让人心头发酸,凉的让人想要痛哭。
“这样的强大的‘神’”
远处阴影之下,一袭红衣轻纱之下,无双的脸上浮现一丝惊容。
遥隔数十丈,她的心头都升起一丝悲凉。
她知晓,这不是她自己的感应,而是那云海天的‘神’无比强横,无意间的心情变化便影响了在场所有武林人士,乃至于诸多气脉大成的高手!
这样强大的‘神’,无双从未想过能在一个神脉未成之人身上体悟到。
但同时,她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云海天固然强横无匹,但曾经赤练法王留下的神伤仍在,精神不得圆融,此时终于还是产生了波动。
就如万里无云的晴空上突然浮现一朵云。
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圆满与不圆满之隔,其中差距之大不可以道理计。
“我还有人证!”
戚长平一咬牙,突然指向了侠义门中的一个消瘦身影。
“不错!”
众目睽睽之下,那消瘦汉子抬起头,面无表情回答:
“十七年前的血案,的确是我师所做,那时,我便在一侧。”
“云东风!”
“七师兄!”
“你!”
四周人群顿时哗然。
一众侠义门弟子更是目眦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儿子!”
“是他杀了我师兄!”
“就是他!是他奸污了我的女儿!”
云东风这一抬头,之前沉寂的‘苦主’们顿时叫嚷起来,好似终于看到了仇人。
一个个怒吼着,欲要择人而噬。
“云老哥,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沽名钓誉至此!可叹,可笑!”
“我燕苍大好汉子,如何能与你这般人为伍!”
到了此时,一众气脉高手也终于发话,离开。
转瞬之间,云海天身侧除却自己弟子之外,几乎已经一片空空荡荡了。
“云老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寒峰长叹一声,也走到了对立面。
一时间,千夫所指,众人唾骂,汹涌的杀意,比起曾经的敬重更为狂猛十倍,让一众侠义门弟子脸色苍白,心中绝望。
群情汹涌之下,唯有云海天依旧平静,身子也仍旧笔直,没有一丝变化。
“云老哥,此事其中当有隐情,我南宫庆与你相交多年,断然不信你这种人。”
南宫庆咬牙看向云海天。
“难得南宫兄还信我。”
云海天对其摇摇头,继而看向戚长平:
“说完了?”
“说完......”
戚长平不自觉的点点头,在他看来,云海天此番在劫难逃了。
“云某人一生行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众生,无愧无心,却不想,如此可笑.......”
第三次环顾众人后,云海天长长一叹:
“但又是什么让你们以为,我云某人活了九十岁,连弟子都教不好的?”
“嗯?”
远处阴影之中,无双的面色一变。
果然,就见那云东风突然发出一声大笑,一下跪地,向着云海天扣了三个响头,之后抬起头来,无比嘲讽的看向了戚长平:
“金银虽多,美人虽好,武功虽然精妙,丹药虽然诱人,却如何比得过我师教诲?”
“你!你竟然!”
戚长平勃然色变,身子一转,便要腾空而起。
却只觉无形劲气如山岳镇压而下,将他死死镇压在地。
轰!
在四周武林人士宛如大染坊一般的脸色变化之中,云海天突然脚下一踏,无形气流呼啸而起,宛如无边大海一般呼啸而起,纵横激荡!
霎时间,千百武林人士被其一人横推数丈之外。
继而他发出一声长啸,长臂扬起,一掌横推而去。
轰隆!
偌大侠义门地动山摇,诸多假山纷纷倾倒,土石横飞四溅。
只见一道宛如实质一般,雄浑的不可思议的真气在他一掌推出之刹那发出惊涛骇浪一般的声音。
宛如天河垂落,好似无边汪洋扬波!
只是刹那,数十丈长空已经被汹涌真气打成了真空,狂猛的气压一下贯穿数十丈,将一座房屋打的离地而起,破碎成漫天烟尘。
“哼!”
阴影灰尘之中,无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倒飞出去。
一掌而已,竟然如此石破天惊。
所有武林中人齐齐色变,躲藏在众人之内的白仙儿更是脸色苍白至极。
“如此掌力,惊世骇俗!”
红衣掠空,登临侠义门前高耸的旗杆之上,衣衫猎猎:
“侠王爷,不愧是侠王爷!”
无双眼中异彩连连,为云海天的掌力所惊叹。
但她知晓,今日此番,到底不算失败,云海天此时心境绝然没有表面上如此平静。
“白莲心经,原来是那老鸨子的弟子,怪不得如此阴损!”
一掌击出,云海天长袍猎猎,面色冷凝。
却是没有继续出手。
只因远处一道极致锋芒之气已经冲霄而起。
那刀意锋锐至极,冲天而起几乎要刺破天穹,搅乱云层一般。
“女人,到底难成大器!”
遥隔千百丈之远,丰青玄的声音却似刺破了虚空,清晰的回荡在整个侠义门中。
而在话音垂落之间,他的身影已经由远而进,来到了侠义门前。
此话,却是对旗杆之上的无双所说。
“云海天!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
纵使相隔重重屋舍,丰青玄却似与云海天相对而立般,发出淡淡声音。
“到底是让你成了气候。”
云海天大袖飘飘,眸光沉凝:
“那便一并杀了,让那老魔头也痛上一痛!”
“老家伙,你想的未免太多!”
丰青玄淡淡一笑,冷冽如刀锋的眸光却是看向了无双:
“今日之后,你便是本圣子胯下玩物了。”
“丰青玄!你以为,就只如此吗?”
闻听此言,出乎意料的是,无双反而不怒,面纱之后无瑕的玉容之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来:
“你莫非忘了,我最擅长的,是夺魂**吗?”
“什么?”
丰青玄心头一震,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就在无双话音垂落之刹那,侠义门中陡然传出千万道破空之声!
“赤练破气针!”
丰青玄面色顿时阴沉下去。
气脉大成之时,气脉网络遍布周身,形成一层无时无刻不在防御自身的真气网络。
这一层气脉网络贯穿筋骨皮膜,坚韧的超乎想象。
若不是极度锋锐,或者是绝对碾压的力量,等闲的手段根本伤不到气脉高手。
能够击杀气脉的暗器,只有寥寥无几,朝廷的破脉针,六狱魔宗的赤练破气针就是这般暗器。
“云东流!!!”
果不其然,侠义门中道道凄厉的惨叫声都无法掩盖的怒吼声响起。
“怎么可能!”
大厅之前诸多侠义门弟子目眦欲裂,难以置信。
最后一下抱起发动暗器的,竟然是从始至终都跟在云海天身侧的云东流!
“东流!”
面上尽赤的云海天一掌拍击而下,澎湃真气鼓荡着,就要一掌拍死云东流。
但最后一刻,他的真气突然一收,重重一掌将云东流打出十多丈高空,几个翻滚抛飞到侠义门之外!
重重的跌落尘埃之中。
“噗!”
随即,云海天雄壮的身子一晃,喷出一口滚烫如岩浆的黑色血液。
“老师!”
“侠王!”
“云老哥!”
四周的武林人士全都蜂拥而来。
南宫庆等人面露痛苦之色:
“云老哥,你,你为什么?”
“咳咳!”
云海天一手一挥,荡开众人,踏步向着侠义门外走去:
“来者是客,若死,当死于吾后!”
纵使距离极近,即使猝不及防,以他的手段了,也足以躲过那赤练破气针了。
但若是他躲开,那一波暗器之下,此地武林人士必然要死十之七八。
此地是侠义门。
他是云海天。
发暗器的是他徒弟。
他如何躲?
怎能躲?
“无双!!!”
侠义门前宽阔空地之上,丰青玄扬天怒吼,就要拔刀。
但那无双发声之时便已远远退开百多丈,只留下一声轻笑:
“云海天尚未死去,垂死之挣扎,也未必不能助你破开那道门槛,此刀你若发于我,可就是半丝机会都没有了!”
“贱人,贱人!!”
丰青玄心中杀机炙烈,但微微犹豫后,还是松开了长刀。
因为此时那面色赤红,身子却依旧挺拔的云海天,已然走出了大门,与他遥遥相望。
虎老余威在,此时重伤在身,其气息却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多。
让他都不敢大意。
气势一下为之,剑拔弩张!
呼呼呼~
扬起的气流灰尘四散之中。
云海天身子矗立如山,泛红的眸光目视丰青玄:
“你我,同死!”
“老东西.......”
丰青玄大氅扬起,手掌下按于长刀之上,刀出半寸,寒光已经几欲喷薄而出。
唏律律~~~
便在此时,一场高亢入云的马嘶之声破空扬起。
众人看去。
只见远处风尘滚滚如龙间,一白袍道人骑红马绝尘而来!
第191章 烟消云散!(四千字)
呼呼呼~~~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十数丈,一白袍老道跨马而来,说不出的古怪违和。
是以,这一人一马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侠义门前剑拔弩张的气息居然就这么被打破了。
“这是谁?这时候赶来,是想要做什么?”
侠义门前,诸多武林人士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看的出来,这老道士年老体衰,内力不强,放眼江湖怕不是连三流都称不上。
倒是那匹红马,气势昂藏,雄俊异常,踏步奔行,独独一马奔行,却跑出了千百战马齐踏的气势。
这便是上等蛟马,也不过如此了。
真真算得上宝马了。
“嗯?”
长刀抹出半寸的丰青玄听到马蹄声急踏而来,不知想起了什么,手掌松开,长刀跌入刀鞘之中。
“来晚了?”
安奇生漠然扫过在场所有人。
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便直直的看向了边缘一处墙角灰尘之中,被数人横刀围在当中,怔怔不语,宛如痴傻了一般的云东流。
他是知晓云东流原本的人生轨迹的,但是他入魔当是一年之后才对。
如今开来,似乎是自己带来的变化?
以至于发生了不可测的变化?
唏律律~
红马长嘶一声停下,鼓荡而起的气流呼啸四散,弥漫灰尘荡开周边数人。
那几个侠义门弟子下意识的退开之后,就想上前,但不知怎的,看到那个平平无奇的老道士,心中就一阵阵发虚。
举起的刀迟迟不敢挥出去。
安奇生也不在意众人目光,翻身下马,大袖飘飘之间,落在云东流身前。
这时,众人才看到,那老道士居然还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小孩子。
红马,老道,孩子。
这一幕让侠义门之前的诸多武林人士心中浮现一丝滑稽可笑。
唯有云海天,无双,以及丰青玄三人的目光不离安奇生,隐隐间,他们三人似乎能感受到那衰老皮囊之下隐藏着让他们都侧目的强横力量。
好似一只披了人皮的盖世凶魔。
“道......道长?”
云东流缓缓抬头,呆滞的目光之中没有一丝灵动,只有泛红的眼泪流淌而下。
整个人的精神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然半点不见,只有一股心如死灰,痛苦绝望的情绪弥漫。
“夺魂**?”
安奇生眸光一扫,精神微动。
从诸多苦主登侠义门诘问,到云东流出手偷袭云海天,再到云海天出手震退那红衣女子,丰青玄登门诸事已然系数在他的脑海之中流畅而过。
自然,云东流何时遭人暗算,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只是这夺魂**,居然是白莲魔宗秘传的武功......
“此事不大。”
安奇生放下怀里抱着的孙恩,递到云东流的身边:
“替我照顾这孩子。”
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无比柔和的精神气场,轻易便抚平了云东流饱受创伤的心灵。
云东流只觉心头泛起一丝暖流,好似阳光照破黑暗,身子一震,便有了几分力气。
他面色复杂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苍老面容,心中猛然升起冲动:
“命在,人在。”
“好!”
安奇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淡淡发声:
“其余的,交给我!”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既无瞒人之意,也无夸耀之举,但一众听到此言的人,却都下意识的相信了这话。
随即反应过来又自骇然。
此人的感染力强大无比,不经意间居然连他们也都中招了。
这老道士是什么人?
这是一开口,便不会有任何人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了。
但天下间,从无没有出身的高手,这样强大的感染力,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嗡~
而随着安奇生再度直起身子,无数注视着的眼神就全都变了。
只是弯腰放下孩子,再到直起身子,这样微不足道的动作而已。
但在他们眼中,便有一股无可形容的旺盛精气自那腐朽的身躯之中迸发而起,蓬勃上扬,宛如实质的狼烟一般汹涌而起。
天地间,好似都一下变得极度炎热,不少人都不由的流出汗来,好似被大火炉炙烤一般。
一瞬之间,气质大变。
仍旧是那衰老模样,但他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如腾渊的神龙,展翅的金翅大鹏。
一瞬间的气势变化,让众人目瞪口呆。
任何一个武道有成的高手,心中都酝酿着独属于自己的意志,那是我心所在,日月乾坤,天地星辰都不可易的强大心志!
只是表现或有不同而已。
安奇生平日里温养体魄,心念澄清,却并不代表他是个和善的人。
前世不是,今生不是,玄星不是,在这久浮界,同样不是!
便如话本小说之中披上人皮的盖世巨妖,一经褪下人皮,便是要展露其无穷暴戾的时候!
“这人......”
不远处的无双瞳孔一缩。
她所精修的白莲心经之中‘神’为最重,故而对于一切外在也最为敏感。
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天地变得明亮起来,本就炙热的空气变得越发滚烫起来。
来人‘神’之强大,让她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云海天的‘神’之强大已经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了,来人的‘神’居然也如此强大。
这些老家伙,都这么强的?
要知道‘神’的强大与武功体魄也息息相关,绝不是活得久‘神’便越强大的,相反,随着**衰败‘神’还会磨损的。
这些老家伙,怎么一个个都有这么强的‘神’?
以‘神’影响如此之多的人,甚至于让他们心中产生天象变化,这种程度,几乎已经超出气脉的范畴了。
在她的感应之中,那老道士宛如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般,散发出无法想象的光和热。
其周身的气场更是鼓荡激昂,五色流转,十色交织,璀璨的不可思议。
这种感应,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
“夺魂**.......”
安奇生眸光扫过众人,定格于人群之外,红裙翩翩好似仙女一般的无双身上。
不急不缓的踏步靠近,心情平静。
哒~哒~
低沉清脆好似鼓点一般的脚步声在诸多人心头升起。
只觉一股无形的气场已经笼罩了这片天地,那脚步声每一次响起,他们的心跳都会随之震动,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的心头。
这种错落感让他们难受的想要吐血。
这一月多来的赶路,他并未有半丝懈怠,甚至于比之之前更加的勤勉。
在大龙江上的客船之中,他凝练心肺二经,吐气如剑,气血再度攀升极多,体魄在极限之上再度走出一步。
梁州群山之中追逐的多日,他吞下了所有丹药,打磨多日之后,不但贯通了五脏经络,更已经通达四肢躯干,眼耳口鼻等等经络。
到得如今,只差最后经络入脑,他的气脉便将大成了。
对于体魄,真气,乃至于细微之处的精神的掌控,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随他脚下一动,无形劲力扩散荡起的涟漪便已经让所有人的所在的方位,强弱,是否有敌意,乃至一举一动,都系数在他的心中流淌而过。
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
“安奇生!血魔安奇生!”
突然,人群中传出惊呼之声,有人猜到了安奇生的身份。
地榜第二。
血魔安奇生,夺灵魔功的拥有者!
在场众人心头狂震,在丰青玄掀起这场动乱之前,这位可是在江湖中掀起了莫大的风波。
薛潮阳,拓跋重光,风震宗,云唐等五六位凝成气脉,成名多年的高手的死亡,承托起了其地榜第二的名头。
在场众人见过他的近乎没有,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地榜第二?血魔安奇生.......”
一众人神情变换之中,唯有丰青玄的眸光微微亮起,扬起的大氅之下,修长的五指已经攥住了长刀。
随着安奇生踏步而来,强绝气势滚滚而动间,他终于感受到了契机。
“想不到一个垂垂老矣之辈,竟有如此气势.......”
玄衣猎猎之间,丰青玄眸光似有火焰燃烧。
随着他腰间长刀寸寸而动,一股极致的锋芒之气在他身上层层拔高,好似要直升云霄之上一般。
“可惜.......”
丰青玄长发飞扬,似火焰跳动间,无尽汹涌的刀光于刹那之间随其音波滚滚而出:
“你太老了.......”
轰隆隆!
刀声轰鸣如雷暴!
璀璨如日的刀光顷刻之间划破长空,被无尽锋锐搅动撕裂的气流发出龙吟虎啸一般的哀嚎之声后,宛如道道气流般环绕刀光纵横。
一刀纵横,百丈之内尽是光芒璀璨,即便是紧紧注视着这一幕的诸多武林人士也只觉眼前一花,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璀璨刀光刚起,便有滚滚罡风气流掀起无尽灰尘。
无数武林人士都只觉眉心发凉,好似一道极致锋芒要贯穿自己的眉心一般,忍不住心下骇然。
如此刀光,已近神了!
一刀斩出,丰青玄感受到了久违的酣畅淋漓。
这一刀之中,他所有的心意,神意,气魄,统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泄。
这,几乎是生平斩出的最强一刀了!
他抬眼看去。
只见数十丈外,沐浴在刀光之下的白袍老道士,在刀光纵横之间,突然止步。
继而,脚下一踏,出掌!
轰!
天惊地动,似有万龙翻身一般。
汹涌震荡的气流呼啸之间,伴随着的是一道道土石巨龙冲天而起!
轰!
丰青玄瞳孔一缩,只觉在那老道士跺脚之刹那,自己的心脏都似乎同时爆了!
刹那之间恍惚之下,他只觉天地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继而,一扇矗地通天,无穷高大,蕴含着沧桑、古老、悠远、威严.....好似世间一切雄奇字眼用之其上都丝毫不违和的大门,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几乎同时,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却陡然在他的心头炸开了。
我会死!
我会死!
宛如浪潮般滚滚而来的危机感中,丰青玄的精神一下为之迸发了,余势未尽的长刀再度腾飞如龙。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心灵无限拔高,体魄,内力,真气,天地灵气,自己的;神在这一刻达成了一个高度的契合!
神!
神!
这一刹那,丰青玄心中油然生出这么一个字眼。
只觉那追寻多年,梦寐以求的境界,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近的几乎触手可及!
轰隆!
但下一瞬,一道宛如天雷一般在他心中炸响的巨音却将他彻底惊醒了。
丰青玄终于色变,那一道并不如何强横的手印之中却好似蕴含了世间最为不可思议的伟力的手掌,已经破空而来。
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望风而逃!
“你!”
丰青玄汗毛骤然,但在汹涌激荡的气流之中,他连半个字都吐露之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挥洒无穷锋芒,足以斩杀任何气脉高手的刀光。
就在那一掌横推之下为之破碎横飞。
继而,以一种无可抗拒的霸烈姿态,横推而下。
以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无法想象的速度,轰然之间,砸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砰!
霎时间,丰青玄感觉到了力量!
无可想象的巨力自那手掌之中喷薄而出,只是一瞬而已,便震碎了他的真气,他的气脉,以及他所有的防御。
我还未施展魔刀斩。
我还未施展战魔心经。
我还未突破神脉。
我还未执掌六狱魔宗。
我还未问鼎天下第一。
我........
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杂念,太多的野心,野望,气魄,在这一刻,统统为之烟消云散了。
化作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砰!
丰青玄偌大的身子离体而起,宛如狂风中的稻草一般,倏忽间已经飞出十数丈之外。
横飞的刹那,连珠炮一般的筋骨炸响之声同时响起。
尚未落地,已经喷薄出了道道粘稠宛如水银一般的鲜红血液。
在无数震撼莫名的眼神之中之下,丰青玄抛飞三十多丈后重重落地。
轰!
数丈大地随其落地齐齐下陷,飞溅而起的烟尘好似寸寸扩散。
兀自激荡的罡风气流中,安奇生收臂挺立,声音平淡如烟:
“你说谁老?”
第192章 吐气如雷!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侠义门前,数十里开阔平地之上,除却兀自不息的气流呼啸之外,听不到半丝声音。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位六狱魔尊的弟子,接连击杀诸多成名数十年的高手的六狱圣子,就如此轻易的被一掌击败了。
一时间,即便是诸多地榜高手也为之失声,心神震撼不已。
他们习武多年,气脉凝成,眼力自然是有的。
丰青玄斩出那一刀,无论是角度,真气,气势,心意之上都妙到绝巅,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一刀,都只有退这一条路。
退避,之后闪躲,以游走的方式等待时机才有一线胜机。
想要正面以硬碰硬的破灭那连绵刀光长河,需要多么恐怖的力量,他们只是一想就头皮发麻。
“那一掌.......”
云海天眸光一凝。
在场之中唯有寥寥几人能够看到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其中自然便有他。
他的清楚,那位地榜第二的血魔安奇生,只是脚下一踏,方圆数十丈已经沦为废墟,便是那一踏,一股纯粹**力量掀起的无形气劲便打乱了丰青玄的气息。
而随即那一掌,似乎不见任何精妙,实则包罗万象,更蕴含着极度强烈的意志。
那一掌之下,虚空气流都好似被其一下排出,打成了彻底的虚无。
是以能够闯入丰青玄纵横交织到无有破绽的刀网之中。
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气脉可以拥有的了。
即便是他全力而发,只怕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体魄强横到非人的地步,竟然能够硬生生的撞碎那锋利的刀光。
身随掌动,方才能跨越数十丈连绵刀网,一掌便重创丰青玄。
这一点,即便是他,也是无法做到的。
魔刀斩,是天下极具盛名的破气之法,若是换做他如此做,只怕要被刺穿真气,不死都要重伤。
“嗬~嗬~”
灰尘之中,丰青玄仰面朝天,大口鲜血滚动着灌入气管之中。
他心中充斥着无限不甘。
他修行着战魔心经,魔刀斩,魔域无间等等六狱魔宗的无上神功,被誉为当代圣宗第一天才。
他闭关多年,正是龙腾于渊之时,眼看便要登临神脉,武功大成,名动天下。
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怎么可能这么强?
丰青玄心中尽是不甘,他的气脉强大无比,根本不可能有气脉武者能够打破他的气脉网络,这是他的师尊庞万阳亲口所说。
但那老道士只是一掌,便打碎了自己的气脉,真气,以及全身筋骨,器官内脏。
这是气脉?!!!
“噗!”
无尽不甘终于沉寂,他本就坍塌的胸膛一个下塌,最后一口气喷出喉管,于漫天灰尘之中挥洒出点点血雨。
气脉大成的旺盛生命力,在如雨般‘哗啦啦’落下的土石灰尘之中,归于彻底的沉寂。
直到死的那一刻,甚至都没能发出半个字来。
“丰青玄.......”
看着不远处齐齐下陷三尺的数丈废墟,无双身子一颤,心头一片冰凉。
她预想过多少次丰青玄死后的情景,唯独没有料到自己在他死后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喜悦。
反而尽是一片彻骨冰凉。
因为,从始至终,便有一道强横肃杀的气息,将她死死的锁定住了。
这道杀意是如此之强烈,宛如坠入海中之后四面尽是被海水包裹一般,让她无法呼吸。
不对,气脉凝成之后,纵使坠入深海之中也绝没有窒息这个可能。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窒息。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恐惧大手,将她的身心一并死死的攥在当中。
“前,前辈......”
无双无瑕的面容越发的白了,精致的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在安奇生目光垂落之下,她感觉到了颤栗。
一如面对宗门之中那几位神脉强者。
她不敢逃,百多丈的距离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与面贴面没有任何区别,逃跑的唯一可能,就是死的更快一些。
此时,她心中尽是后悔。
“夺魂**用的不错。”
微风之中,安奇生淡淡开声,眸光之中不含一丝情绪波动。
“前辈明鉴,晚辈不知云大侠与您有旧.......”
无双微微侧脸,面纱随风而去,露出其绝美无瑕的倾世容颜:
“晚辈愿意为云大侠解开这夺魂**.......”
四周呼吸一滞。
一众武林中人看着那一张精美面容,只觉心头发酥。
有一种人,即便是生死相搏之时,都会让人不自觉的心软。
这种人,说的就是无双。
她的容颜精致,五官无一不美,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
此时泫然欲泣,更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
无论是少年,还是老年。
感受到如潮水般退去的杀意,无双心中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平静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必了。”
什么?
无双心头一震,抬眉看去,便见那老道士一步前踏,弹起的五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捏。
嗡~
其五指弹动之间,肉眼可见的涟漪随之扩散开来。
这一刹那,其身前的虚空都好似被那手掌一下捏在其中。
继而,罡风呼啸之间,安奇生已经横掠百丈而至,在其身后拉出一道混杂了滚滚泥土烟尘的气浪巨龙。
“除了我,没人能解开夺魂**!”
无双发出一声轻啸,同时修长玉臂于腰间一抹,红衣纷纷之间,一口长剑弹动如龙,挥舞出漫天剑影。
退!
暴退!
目睹了丰青玄如此凄惨的模样,她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正面对敌的念头。
但是那罡风呼啸,百丈瞬息而至,滚滚罡风霎时间已经吹起了她的红色裙袖。
铮铮铮~~~
短剑轻吟,于罡风滚滚之中乍闪即灭,似乎只是一个瞬间,身前虚空已经被剑影充斥。
这一刻,她绝无半分隐藏的想法。
真气扩散而出,于重重气流之中宛如千万无形气剑纵横。
剑光如雨之下,无双身影挪移转换,拉出道道虚影。
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倏忽之间已经退出百丈之外,而在她身前百丈的虚空之中,尽是她挥洒而出的剑光剑影。
如林如狱!
但下一瞬,她的瞳孔就是一缩。
那老道士已经携风雷震爆之势横跨而来,其速之快好似在身后留下一串虚幻身影。
只见他手臂横推,无穷气浪滚滚炸裂间,已经贯穿了百丈如林剑影。
他的周身之外气流呼啸,宛如皱起的狂风,似惊涛拍击的大海,那一道道足以斩金断玉的剑影甚至不等触及他的身躯,就被一团团炸裂的气浪吹散。
继而,那晶莹如玉,蕴含着极端可怖力量的手掌,已经自上而下,重重的抽打下来。
轰!
一掌拍击,如远古神象甩臂,又似雄伟山岳位移而来,遥隔十数丈,狂飙的气浪已经发出凄厉咆哮,宛如空间都被这一掌抽碎了一般。
凶猛的一塌糊涂!
这一掌拍击而下,莫说**凡胎,便是一堵城墙也足以一下拍倒了!
剧烈激荡的气流吹拂之下,无双无瑕的面容都被吹的扭曲。
“啊!”
极度可怖的杀机之下,她发出一声长啸,身子竟然于瞬间从极退转为极进!
一柄短剑之上剑芒吞吐丈许,宛如长枪一般,直刺安奇生橫击而下的手掌而去。
同时,她的左手再度从身后一抹,再出之时已经握住了一枚鹅蛋大小的赤色金蛋。
“赤练破气针!”
侠义门前,云海天身子一个摇晃,真气鼓荡,传音如箭般穿破重重气流:
“老哥小心!”
但纵使他催吐真气传音入密,却又如何比得上无双按动暗器来的更快。
“死!”
无双一咬银牙,已经按下了手中的赤练破气针。
赤练破脉针,是真正的大杀器。
强如云海天吃了一记也是重伤!
那老道士狂飙而来,速度快到如此境界,绝无可能在如此距离躲过赤练破脉针!
而与她交给云东流的赤练破脉针不同,她手里的这一个,无论是品质还是威力都远远超过,而且其上还淬着赤练奇毒!
一旦中之,即便气脉都会在第一时间毙命!
咔嚓~
金蛋一裂,银光瞬间为之大作。
千万银针于刹那之间爆发出璀璨德光芒,如莲绽放于两人之间。
咻咻咻咻~~~
无数破气之声响彻天空,于诸多围观的武林中人色变的眼神之中,将安奇生笼罩在内。
当~
暗器迸发之刹那,无双掌中短剑已经在那一掌之下彻底断裂。
但她咬牙不曾有半分卸力,生生吃下的全部劲力,狂喷鲜血的同时倒飞出数十丈,便要逃之夭夭。
一众武林人士色变,但此时想要追击也绝来不及了!
吸!
但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吸气在场中响起。
什么?
尚未自空中跌落的无双心头突升京兆,不由的鼓荡真气,回首看去。
只见那漫天银光之下,那老道士突然发出看似悠长,实则短促到了极致的吸气之声。
那一吸气十分之一弹指的时间都不到,但产生的效果却是无比惊悚。
方圆十数丈的气流,都好似实质的水流一般,向他极度拍击而去。
硬生生吹动了漫天的赤练破脉针!
漫天银光之下,安奇生深吸一口气,继而张口喷出。
五脏经络的凝练,不但让他的气血大增,体魄突破了原有的极限,更让他的五脏六腑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
是的,蜕变!
比如说,吐气如雷!
轰!
巨响排空!
那被压缩到了极限的气流在被安奇生吐出之刹那,便一下为之爆开。
宛如十二级狂风被局限在数丈之地,继而爆开。
在无双面色大变之际。
那漫天银针,竟被吹的倒飞而来,以比之射出去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不!”
一声不甘悲怆的惨叫声中。
千万银针一下破空而至,贯穿了无双喷薄而出的真气,没入了她的体内。
下一幕,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为之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
只见,在那气流呼啸之中,红裙婀娜的身躯,竟似突然开始融化了!
血肉,筋骨,内脏,皮毛!
统统都在融化!
不等落地,那一具无限美好,宛如天工造物一般的美体,便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黄绿液体!
噗噗噗~
液体落地,十数丈之内的草木一下枯萎,土地都为之消融起来,齐齐下陷数尺,留下一个方圆十多丈的深坑!
以及,那迎风不散,令人作呕的恶气!
第193章 侠义门前论群雄!
绝世红颜化作腥臭污秽。
这一场面太过于颠覆,诸多看到这一幕的武林人士,虽然知晓其是魔宗贼人,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可惜。
如此美人若是换做是我,可能如此干脆利落的下手?
不少人眸光闪烁,看向那自缓缓落地的安奇生的眼神已经是十足的惊惧,忌惮了。
“杀得好!”
南宫庆大喝一声,极为痛快。
一众侠义门的人也都连声叫好。
啪嗒~
安奇生轻轻落地,荡起的白袍垂下。
叮当~
一枚枚银针自他身上跌落于地,发出声声清脆响声。
那暗器铺天盖地,他却也并未全数吹走,不过力道稍弱之后,固然能穿金破石,却也不可能刺破他的皮膜了。
说到底,这破气针更多的是针对真气。
而很不巧,他的体魄比之自身的真气强了太多。
以他如今的体魄,便是狙击枪正面一枪,也打不破他的皮膜,真气对于肉身的恐怖增幅,让他此时的体魄强横到一个非人的地步。
莫说是玄星,便是久浮界,也未必有人及得上。
“这丰青玄也罢,这个女子也好,实力比之薛潮阳强上很多,但比之通正阳却又远远不足了.......”
扫了一眼散发着恶臭的深坑,他转身向着侠义门走去。
心中则泛着一丝思量。
初来此界之时,他对于气脉有深深忌惮,因为通正阳带给他的印象着实深刻,入梦通正阳,虽然无法真切与他一战,但感受却是真实不虚的。
通正阳的体魄比之如今的他差之也不过一线,而起真气,却要数十倍于此时的自己。
比之他来到久浮界所见到的任何气脉高手都要强出不止一线。
在他的猜测之中,若不是通正阳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世天骄,那么便是此后直至通正阳所在年代的这三千多年之中,久浮界的武道发生了重大的变革。
以至于,同为气脉,却有如此之大的区别。
而他隐隐觉得,是后者居多。
这不难理解,在玄星之上,相隔数十年的大学毕业生的知识层面,深度,也是相差极多极多的。
踏踏踏~
踱步之间,安奇生的气息回落,再度回复成之前平平无奇的老道士模样。
他精神已至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地步,早在大龙江之上,他便察觉到,自己若是勃发生机回复青春之后会有危机感。
虽然随着他气脉凝练近乎完成之后危机感大大降低,但他却又不想节外生枝。
青春也罢,年老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的气息虽然回落,但数百丈废墟一般的大地,已经横尸在地的丰青玄以及那散发恶臭的深坑,却让任何人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随着他踏步而来,侠义门前的诸多武林人士都心中惊惧,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更有甚者,遥隔数百丈都不自觉的退后几步。
他们可没有忘记,这老道士可是拥有夺灵魔功,被称之为血魔,曾有过屠戮数百武林人士事迹的盖世凶人。
只是,直到安奇生走到近前。
上千武林中人固然心思各异,却也没有哪怕一个人敢于刀剑出鞘,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生怕引来他的注视。
偌大的侠义门前,数十里广阔平地,数千持刀跨剑的武林人士。
以及一踱步而前的白衣老道。
一时间宛如一幅凝滞的画面。
说不出的和谐。
又,说不出的好笑。
抱着孙恩颓然坐着的云东流心中更显黯淡。
这些人为何便敢对他师尊冷嘲热讽,大声声讨呢?
要知道,他老师若是出手,在场除却安奇生之外,没有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他心里当然明白是为什么,但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迷茫。
自己曾经做过的,自己老师如此多年来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云大侠。”
安奇生踱步至云东流的面前,见他神色恍惚,不由的唤了他一声。
四周本来有诸多人围着云东流怕他逃走,但随着他踱步而来,早已远远退开。
离得最近的,也有二十多丈。
“道,道长?”
云东流挣扎着起身,苦笑一声:
“您不要叫我大侠了,如今的我,有什么脸面.......”
“你看。”
安奇生却不管这么多,神情淡漠,于千百目光之下,徐徐一指四周所有武林人士,问道:
“云大侠,你看这侠义门门前人影重重,其中几位是人,几只是禽,几头是兽,又有几个,禽兽不如?”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正好让在场所有武林人士清晰听到。
他并未隐藏话语之中的嘲讽,让一众武林人士全都神色变化。
听闻他将他们比之禽兽,他们如何能淡然处之?
有人闻言心中发怒,有人苦笑,有人畏缩,更有人心中不快,但无论他们是何心思,只要一抬头,看到那垂垂老矣的白衣身影。
一腔话语便付之风云散去。
君子欺之以方,魔头又待如何?
只得忍他一时罢了。
古往今来多少魔头,又有哪个能逍遥一世?
有人心中发狠。
“什么?”
云东流一怔,不知安奇生想说什么。
但还是接下了话音:
“在下不知,道长以为呢?”
他此时心神俱乱,但除却自己之外,也恨这诸多武林人士。
他侠义门数十年来与人为善,他们前来,付出一切以招待,却面临着重重恶意,让他如何能够释怀?
“依老道来看。”
安奇生牵着孙恩的小手,不疾不徐的向着侠义门前走去。
所过之处,气息静谧。
他的眸光开合之间,在无人可见的视角深处,宛如夜空一般幽寂的黑暗之中,赫然有千多枚闪烁着光芒的‘星辰’闪烁着缓缓成型。
随着他精神的不断增长,早已不是当年存储数十精神烙印便不堪重负之时了。
以他如今之精神,心志,千人万人的精神烙印,也可一并承受了。
此地汇聚的,各门各派,各种高手超过千五之数,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场‘盛宴’。
自然,不会放过。
“侠王爷一生磊落,恪守本心,始终如一,不但是人,更是个大大的好人。”
安奇生目视云海天,微微点头。
“老哥谬赞,愧不敢当。”
云海天轻咳一声,面上赤色不退,却浮现一抹苦笑。
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安奇生很多事迹之人,云东流带着二小来侠义门,自然也将其中隐秘都告诉了他。
自然他也知晓,安奇生并不是江湖上传言的那般。
“当得。”
正门之前,安奇生眸光平淡,转而看向不远处一人:
“南宫庆?你有狂侠之称,为人虽然偏执,却也算的上个人。”
“老夫活了七十多年,倒还是头一次被人评价还算个人。”
南宫庆的面色不虞。
他本身还对安奇生有些好感,但见他如此言语,心中自然不喜。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后者心头发毛,才偏移视线,看向云东流身后的一众弟子:
“恪守本心,践行师道,颇有乃是之风,算的上好人。”
云东流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奇生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一众师兄弟。
但听闻安奇生此言,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
他可是记得,自己在这位道长眼里的评价,也是‘好人’。
这个说来会被很多江湖人不屑的称呼,在这位道长的心里,却似乎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
“你,侍奉双亲,照顾妻儿,友好邻里,却轻慢他人,算计他人财富却不豪夺,算的上禽之一字。”
安奇生看了一眼一位提刀的低矮汉子。
那汉子面色一变,拱拱手,哼哧哼哧几声,还是闷闷的应下:
“多谢前辈点评。”
“虎毒不食子,除此无所不食!”
安奇生看向一面色阴鹫的男子,开口道:
“你既杀相邻,又为祸一方,除却子嗣老母外,妻妾不如衣,视人如血食,算得上兽字!”
那人牙齿咬得直响,一言不发的拱拱手。
侠义门前,万籁俱寂。
唯有一道低沉的脚步声以及时而响起的点评声打破沉静。
一众武林人士心中诡异之感越发深了,完全不知这魔头想要干什么。
被他成为人者心中不喜,被人称之为好人的一脸古怪,被其称之为禽的,脸上有怒,被其称之为兽的更是心怀不岔。
但见他似乎无有动手的意思,一众地榜高手更是不言不语,他们自然也不敢发作。
在他们看来,能够逼得一众地榜高手不敢应战,搅的侠义门一片混乱,甚至暗算了侠王云海天的那红衣女子已经是顶尖高手了。
但如此高手也不过被随手拍死,他们哪里敢主动造次?
安奇生的动作很快,或者说,点评的并不多,是以,很快的便一一扫视过了众人。
他如今心念无比强横,入梦甚至不需凝神,一眼扫过便可洞察其大致人生,每每精神烙印成型便点评一人。
自西到东不过千丈距离,片刻时间,已经对于在场近两千人的生平了然于胸。
呼~
至此,安奇生止步,淡淡回应云东流的问题:
“此番走来,门前人有一百三十六,禽有三百二十一,兽有二百七十二。”
不等云东流回话,转而看向剩余所有人:
“其余者,禽兽不如!”
第194章 一群人永远的消失了
禽兽不如!
淡淡的声音在侠义门前飘荡着。
云东流听的即是痛快又有些惊疑,这侠义门前不少武林人士表面上可都并无劣迹,否则也不至于敢来侠义门。
若真个无恶不作,怎么敢来侠义门送死?
但他此时虽然精神恍惚,却也知晓安奇生所说必然不是无的放矢,那些武林人士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个是污蔑,绝不至于没人敢说话。
“你!”
侠义门前,气息压抑的好似快要喷薄的火山。
纵使安奇生余威在前,众人忌惮惊惧,但闻听此言,诸多武林人士还是面色铁青,有不少当场就想发作,被同伴死死的捂住嘴。
被安奇生一一点评过的人,心中更是阵阵惊疑。
只觉那老道士所说任何字眼都直入心灵,所言又无半分夸大贬低,让他们便是想要反驳,居然也力不从心。
他是能看透人心,还是在他身后有一个遍布天下的情报系统?
无论哪种,都让他们不寒而栗。
甚至于被贬做禽兽,都不敢开口。
“如此江湖......”
安奇生扫视众人,心下摇头。
他倒不在意这些武林人士的反应,他身怀入梦之法,此时精神更是强大的超乎想象,一眼便可扫过曾经需要多日方才能观看的记忆。
正因如此,看到这成百上千人做的种种恶事,他才会一一点评,做一个垃圾分类。
而他心中感触更深的,则是这侠义门前的诸多人已经算的上正派。
但在他眼中,多半也都是人渣一类的人。
算得上禽兽的,都不到一半。
此地已经如此,整个江湖又该如何?
“哼!”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还是传出一声怒骂:
“魔头,你以为你是谁?又有什么资格点评我等?我等禽兽不如,你这肆意屠戮武林人士的败类又算是什么东西?”
一言出,四周之人面色都是大变,如遇蛇蝎般纷纷退开数丈。
安奇生抬眉看去,只见是一个身材低矮壮实宛如石碾子一般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穿着锦衣,挎着长剑,配合上他那凶恶的面容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但此时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无论此人是谁,敢在此时站出来面对那杀地榜前几都如杀狗一般的魔头,其勇气都值得他们钦佩。
不少人面露愧色,有些蠢蠢欲动。
甚至有人不自觉的提起刀剑。
“孬种!孬种!全是娘们养的小卵子货!”
那汉子向着周围的人‘呸’了两口,提着长剑看向安奇生:
“魔头,你便是武功再高,我等为人又岂容你污蔑?他们怕你,我周大山却是不怕!”
周大山心中得意。
能够在江湖上混出名堂来,他绝非是真个莽撞。
只是在他看来,那老道士虽然杀了丰青玄两人,但杀的太过干脆利落,反而让他怀疑那两个人是不是样子货。
他知道这些武林人士敢于前来此地,虽然有信任云海天的名头,自身却也绝非无胆之人。
虽然摄于此人威势,但心中也绝对充斥了不满。
只要有人站出来,未必便不会群起而攻之。
他承认自己在赌的成分。
但若是赌赢了,自己的名头可就不仅仅局限于鹿九城,甚至中州了。
“周大山.......”
安奇生眸光深处泛起一丝光芒,周大山的生平便于刹那之间从他眼前流过。
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吃千家饭,穿百家衣长大,但学的一手武功之后,假借报恩之名成为县里大户人家的护院,但暗地里却霸占了这户人家之女为妻!
之后一年之间,那大户人家的直系亲属尽染‘瘟疫’死的干干净净,至此夺了‘岳丈’一家财产。
那大户人家的小姐暗自垂泪,摄于他的凶威却也不敢声张,但一次醉酒之后,听闻妻子对儿子说起自己所做之恶事之时。
竟凶性大发,连妻子带三岁儿子一并掐死........
如此作为,真真是禽兽不如。
“周大山!”
云东流认出此人,低声说了一句:“此人是中州,鹿九城人,为人虽然莽撞,却似乎并无恶迹。”
他隐隐能够察觉到周大山的目的,也不如何奇怪。
江湖上死于名利者太多太多了。
“是吗?”
安奇生不置可否。
世上会有他能让他看错的人吗?
或许会有,但绝不是面前这个看似面厚心黑,手段毒辣的中年汉子。
踏踏踏~
他牵着孙恩的小手,踱步前踏几步,幽深的眸光淡淡的看向周大山。
感受到那微凉眸光,周大山心中鼓起的勇气一下如气泡一般被戳破了,脸色微微发白,却是知晓了之前那些人为何不敢反驳了。
这双眼睛,简直能看透人心一般,让他生出宛如赤身**一般的冰凉感。
似乎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心下不由的颤栗了起来,生出了后悔之意。
但事已至此,如何能退?
是以,他心中一咬牙,梗起脖子叫嚣起来:
“你说我禽兽不如,便拿出证据来!”
其他一众武林人士齐齐看着。
“不错!”
“血,道长,你若说我等禽兽不如,那么你便只管拿出证据来!”
“污蔑谁人不会?若你以为我们真个怕了你,那才是大错特错!”
见得安奇生踱步靠近,终于有人忍不住拔出刀剑来。
更有人高声向着侠义门前呼喊:
“侠王爷,我等受你之邀来此,你便要坐视这魔头行凶吗?”
侠义门前一片平静。
盘膝打坐的云海天面色赤红未退,闻言睁开眼,淡淡回应:
“老夫何时邀请你了?”
那人哑口无言,随即面色涨红:
“云海天,你妄为侠王,如此大魔在前,你都不出手除魔,算什么名门正派,算什么侠王?!”
“可笑!”
云海天缓缓闭目,不再多言,他身后的弟子却忍不住大喝出声:
“燕六子!之前骂我老师有你,如今求我老师还是你,你以为我家老师便是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嘛?!”
侠义门一众弟子神色皆是震怒。
他们可不曾忘记之前那一幕,这些武林人士的做派让他们心头发寒。
随着叫嚣声打破平衡,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站了出来,皆是被安奇生评价为‘禽兽不如’之人。
“呵呵~”
安奇生神色无有任何变化,只是踱步走着。
那些武林人士叫嚣之声仍不时响起,但直至安奇生走到周大山身前三十丈之时,都没有任何人敢于出手。
见得果然有人随着自己出头,周大山心中得意,但抬头看到踱步而来的安奇生心头又是发寒。
本来气势汹汹的话一下变得好似在求饶一般:
“你,你尽管来,我,我若是怕你,我就是你孙子!”
“孙子你还不配。”
直看的周大山心头发毛,安奇生才发出一声轻笑,随即面上笑意消散。
在他那幽深宛如星空一般的眸光深处,陡然间迸发出一抹随闪即灭的微光:
“摩天转轮法......”
遥隔三十丈,安奇生的精神便为之泛起涟漪。
“你.......”
安奇生笑意消失的刹那,周大山只觉宛如天幕倒垂一般的漆黑将他彻底包裹其中。
继而心头,脑海之中好似荡起一道宛如惊雷一般的炸响之声。
这声音是如此之大,直达灵魂深处。
一时间周大山脑海嗡鸣,恍恍惚不知身在何地。
隐隐间,他好似听到了一道淡漠而平静的声音:
“生而为人你不珍惜,便做条狗吧!”
狗?
什么狗?
周大山心中呆滞的转过一个念头。
随后便觉无穷黑暗之中,好似有一尊金光凝聚的神人遥遥向着自己一指点来。
继而只觉天地一片支离破碎,一切色彩全都在眼前消失。
再度睁开眼之时,一片黑白灰交织的世界便映入他的眼帘。
四周,是无数它记忆之中长生不老,拥有执掌他们生杀大权的‘人类’。
而此时,这些恐怖的人类全都在盯着自己。
吓死狗了。
它心中骇然了,仰头就发出一声惨叫: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狗叫声响彻半空,让四周紧紧注视着这一幕的所有人心头发懵,随即瞠目结舌。
在他们眼中,那白袍老道士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已,那周大山便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下跪倒在地。
但是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一个跪下,那周大山口中居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狗叫声!
下一刻,那周大山已经丢了长剑,手脚并用,宛如受到惊吓的野狗一般,呜咽着逃了。
简直,简直就好似真的变成了一条狗!
“你,你.......”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只觉好似一盆凉水浇下,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
所有气焰全都消失了。
握着刀剑的手掌都在发抖。
“你这是什么魔功!”
“妖术!妖术!”
“你,周,周大山,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下子,无数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叫喊声响起,简直要震破天际一般。
即便是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的诸多地榜高手看到这一幕也都有些不寒而栗,这种武功,超乎他们想象的邪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奇生一一扫过四周一个个武林人士,同时有无数惨绝人寰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
呼~
微风吹起他的道袍:
“你们很快便知道了!”
第195章 念头通达,知行合一
话音飘荡之间,天地间好似陡然有风雪吹来,一股寒流直入肺脾,让他们心头发凉。
人群之中,寒峰面色阴沉,冷厉开口:
“杀人不过头点地,阁下此举,未免太过了吧!”
他不得不出来,因为,他也属于不曾被安奇生点评过的,分属‘禽兽不如’之中。
他能够感觉到一道雄浑浩荡的气势弥漫四周,无人可逃。
“寒老哥所说不错!纵使那周大山得罪了阁下,杀了也便也足够,何以施展如此魔功折辱于他?”
又有一位地榜高手走出人群。
那是一个身着金袍,气势雍容,面色尊贵的老者。
其手持一柄狭长寒刀,眸光冷冽,面色同样阴沉。
“寒老哥,李老哥何必与他废话如此之多?此魔邪恶至此,与其等他折辱,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一道好似利器切割墙壁发出的沙哑之声中,一消瘦老者持剑走出与二人并肩而立:
“便是他魔功再强,还能杀老夫两次不成?”
三人并肩而立,气势彼此勾连纵横一片,厚重深沉如渊如岳。
“不错!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谁要杀我,先杀了他!”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侠王浪得虚名,还有我等除魔卫道!”
“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武功再高,老子也不怕你!”
“拼了!”
三人身后数百上千武林人士感知到安奇生的杀意甚坚,更是心生同仇敌忾,一个个鼓荡内力真气发出雷霆怒吼,更增添三分气势。
一时间大地之上狂风骤起,声势浩大至极。
“阁下神功盖世我等心服口服,但此番数百上千人在此,阁下难道还能都杀了不成?!”
众人之前,寒峰气息强横,音似洪钟:
“更何况,我等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为敌?若阁下肯罢手言欢,寒某人必为阁下奔走,洗涮蒙受之污名!”
寒峰心中凝重的同时疑惑不解。
这安奇生似乎对他们的杀意颇为强烈,但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无冤无仇就要杀我们?
凭什么?
但形式比人强,他们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是在安奇生的面前无人敢逃。
一个人将他们所有人全都包围在内了。
远处云东流胸膛起伏,看着寒峰十分痛恨。
但又不得不佩服此人老辣。
那寒峰先是出头激发众人同仇敌忾之心,聚合众人之势,之后以众人之势合于一处,先是示威,随即又放低姿态。
尽显其老江湖的风范。
若是来人杀意不坚,或许真会退去。
千百人前,感受到彼此汇聚,在他逼迫之下有了三分惨烈的气势。
安奇生眸光悠然掠过那一张张或满面正义,或满是愤慨,或狰狞,或凝重的面孔的笑了:
“你说的不错,我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也无须如此咄咄逼人........”
而同时。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巧取豪夺,逼良为娼,种种前世今生都只在传说之中听闻过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着。
现实与梦境的更迭让他心中感悟更深。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天道,然而尊老爱幼,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自强不息方才是人道。
不由得,他对于先贤们有了更深的敬畏。
玄星万世以来律法或有更迭变换,然而那不变的道德却在影响着每一个后辈,让他们懂得道理,这,才是人道的传承。
这才是文明。
久浮界中天地灵气充裕,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天材地宝,奇珍异物皆有,然而唯独缺乏了道德。
是以,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格格不入。
正如无尽夜幕之中一缕光明照射而下,黑暗见不得光明,同样,光明也见不得黑暗。
他的杀意非是其于无名,而是自然而然。
换而言之,不如此做,他念头便不能够通达。
亦或者说,知行不合一。
“即是如此.......”
寒峰面色缓和下来。
周大山看不到,只以为那丰青玄并不如传言那般强,但他却看得仔细,知晓丰青玄比之传言更强,之所以死的无比干脆利落。
是因为这老道士,强的令人发指。
如果有选择,他绝对不想站出来和这个凶戾无比的魔头对话。
但他只说了半句,安奇生便突然发声,如利剑般打断了他的话语。
“侠王爷!”
安奇生朗声开口,声音如箭矢射破气流,扩散在数十里宽阔平地上空。
“嗯?”
云海天缓缓睁眼,看向那千百人前衣衫无风而动的安奇生:
“老哥有何指教?”
“若有人逼良为娼,拆散他人家庭,任己鱼肉........”
千百人前,安奇生踏前一步。
一步踏出,寒峰等人勃然色变,只觉天幕倒垂,地动山摇,风雷滚滚而来灌入心肺!
雄烈气势一下矗地通天,骇人至极。
云海天眸光亮起,舌绽春雷:
“杀!”
“若有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又当如何?”
音波滚滚之间,安奇生再度踏前一步。
侠义门前,云海天豁然起身,一把推开周身弟子,再答:
“当杀!”
“若有人贪恋大嫂,暗杀兄长,父知杀父,母知杀母,又该如何?”
安奇生再踏一步。
“该杀!”
云海天气息震荡,再答。
“若有人觊觎师父绝学,杀戮师父一家,焚而烧之,附近邻居系数斩杀,该当如何?”
安奇生再度踏前一步,松开孙恩手掌。
“杀!”
云海天身形晃动一下,再答。
“若有人习采补之法,一日需一童女,至今十三载,其罪名如何?”
“杀!”
云海天须发皆张。
“若有人窥他人之钱财,勾结官府杀人全家,巧取豪夺样样不落,又该怎样?”
“杀!”
六问六答间安奇生连踏六步。
一声气势攀升至顶峰,如怒龙腾空,声势之浩大,逼迫的千百人齐齐后退,一时间面无血色。
众人之中,无论是换血大成还是真气凝聚,甚至于气脉大成者,全都面色惨白。
只觉这六问看似在问云海天,实则字字都敲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心神颤栗,遍体生寒。
恍若曾经为己所杀之怨灵在噬咬他们的心灵。
“疯子,疯子!”
寒峰面皮抽动,心知再也无法善了。
终于,抛弃了一切杂念。
严阵以待。
其余武林人士也全都咬着牙,红着眼,刀剑出鞘,极端凶恶的眼神宛如千万钢刀刺向安奇生。
安奇生眺望云天,似是大日西垂,夜幕将临未临之际,天边一片血红云霞。
他眸光悠然,缓缓发出最后一问:
“若有人恃武逞凶,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该当如何?”
云海天须发皆张,眸光中尽是杀意:
“杀!”
问答之间,他只觉精神与安奇生发生共鸣,同样看到了那一幕幕惨绝人寰,让他目眦欲裂的画面。
“如此.......”
安奇生缓缓吐息,气流滔滔如大浪拍案,掀起的灰尘纵横激荡弥漫数十丈。
这一口气息如此急促而悠长,宛如狂风呼啸,便是一个人站在面前都能吹上天空。
一同吹散的,还有面前千百人同仇敌忾的惨烈气势。
气流激荡之刹那,安奇生终踏出第七步:
“那便,
杀!”
轰隆隆!
宛如挤压千年的火山在其脚下凶猛喷发!
刹那之间迸发的巨力激荡之下大地宛如化作了水面,层层气浪宛如同心圆般扩散四面八方。
遥隔百丈之远,一众武林人士都只觉好似地龙翻身一般,大地都在颤动震抖。
“这还是人?!”
寒峰等三大气脉强者齐齐色变,继而发出无比憋屈的怒吼:
“杀!”
我等一退再退,你还要逼迫。
那便鱼死网破吧!
三人齐齐怒吼之间,拳,刀,剑同时震破重重气流,激昂鼓荡的真气震动周身气流与天地灵气贯通,迸发出此生最强一击!
轰!
三道气息连成一片,雄浑如海的真气滚滚震荡。
慢了片刻的一众武林人士也全都疯了一般,在那股让他们压抑绝望的气势之下,发出破釜沉舟般的怒吼:
“杀!”
千百人鼓荡内力真气发出的怒吼之声何其之恐怖?
一瞬间好似千万雷霆同时炸开,音波呼啸宛如十二级狂风骤起,高飞天穹百丈之上的鸟雀在这一声雷霆怒喝之中都直接被震死!
刹那之间,刀剑如林。
气浪滚滚之机,杀意如潮!
“什么?”
如此声势浩大,但前踏的三人却齐齐色变。
在安奇生踏步之瞬间,与那荡起的烟尘土龙之中,便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
呼~
但就在下一刻。
三人眼前一花,只觉气流浩浩荡荡,破浪排空而来,掀起的气流宛如钢刀一般割裂大地。
继而,他们看到了那滚滚烟尘之中陡然扬起的一只手掌。
一只初始宛如白玉。
但转瞬便化作通红,于尽是剧烈燃烧之后的气味中,好似蕴含着世间最为恐怖力量的手掌!
那手掌赫然宛如自天外坠落的流星一般,速度快到了绝巅!
三人一下汗毛炸起,只觉自己宛如逆流的小鱼,面临捕鱼人的手掌,巨大的危机感一下充斥全身。
那一掌宛如穹天下压,似乎无所不在,更似盖压所有。
徐徐而来,却将三人全都笼罩其中。
“不!”
金袍老者双眼泛红,抖臂上扬,长刀一刹击破音障,锋锐到即便看一眼都要流血的刀锋撕裂风雷,如龙撕咬而去。
你死我活!
但下一刻,手掌垂落。
他只觉一股无可形容的巨力爆发,手臂随同长刀一并破碎的无声无息。
随即,那无可阻挡的手掌如山岳位移,快若霹雳般一闪而过。
重重砸在他的胸膛之上。
砰!
细不可闻的声响之下,是恐怖到极点的打击。
鲜血狂喷之中,金袍老者的身子如炮弹般倒飞出去。
这一掌蕴含的力量无比恐怖,倒飞之时那金袍老者的全身比钢铁更坚硬的骨骼已经系数破碎,
待到砸落地面之时,整个人更是宛如戳破的水袋一般喷洒出了全身所有鲜血。
“啊!”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无数人才发现,那金袍老者落地所喷出的无数鲜血似乎变成了最为可怕的暗器般。
一下横飞四打,四周不知多少武林人士猝不及防之下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死伤狼藉。
砰!
碰!
而紧随其后,又是两道炮弹一把的身影爆射而落,不及躲避的十数人直接一下被砸死当场。
“噗!”
寒峰扬天喷出一口鲜血。
他惨笑着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天下间如我等这般人无可计数,你又杀的了几个?!”
轰!
随安奇生落地而狂飙而来的滚滚雷音一下倒灌入人群之中。
下一瞬,
只见道道罡风巨龙腾空,数之不尽的人被震飞长空,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寒峰话音似乎尚未落下,安奇生似已杀穿数百丈,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猩红血雨之中,淡淡回音响起:
“见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