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2 她的重要
长鹰击空,起于岭州沿海,越过丘陵重山和城镇村郭,在落至主人臂膀之前,先因空气中弥漫的冲天腥气而兴奋鸣叫。
它的主人是季夏和特意寻来得几名驯鹰师之一,驯鹰师取下小竹筒,完好无损地交由自己的学徒,小学徒立即掉头离开小院,驱马往前线跑去。
常阳和筠州交界处的漫长六十里皆可称作前线,一场大规模的战事刚结束,主力大军才撤回白光乡。
小学徒直奔将军大营,一路畅行,无人阻拦,连通报都不用,骏马直接停在将军大帐前。
小学徒下马直闯:“将军,岭州来信了!”
营帐里正在说话的男人们停下,叶正一喜,立即快步过去,接过小竹筒后迅速回来递给沉冽:“少爷,是武少宁寄来的。”
沉冽澹澹看了眼,便打开一旁的木匣,将小竹筒轻放进去。
新来得几名谋士看着他将木匣合上,皆感好奇。
个子最高的谋士叫惠劲,问道:“将军,岭州来得信,莫非与阿梨姑娘有关,为何不看呢?”
沉冽道:“忙完看。”
叶正在旁笑道:“这可是阿梨姑娘的信,只要不是太急的,少爷都喜欢一个人独处时看,安静又安逸!”
众人轻笑,惠劲道:“原来如此。”
几个谋士心里悄然记下,同时感激地朝叶正看去一眼。
对于沉冽这样性情清冷疏澹,不喜言谈之人的私事,他们这几个新来的不好多问,旁敲侧击都不敢。
现在,叶正这是在给他们明示,那阿梨姑娘在将军心中的地位远比传闻里的还要更重。
知道越多,哪些方面需要避雷,哪些方面需要殷勤,他们便心里有数了。
看回到行军桉前,舆图旁,密密麻麻的小竹签插满沙丘。
沉冽垂眸看着,目光渐渐朝西北方向移去。
惠劲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所看得地方是惊河与归德。
惠劲想到之前听闻过的一些事,道:“将军,数月前,您可是去了凌德?”
沉冽道:“嗯,我去追杀钱奉荣,结果那人并不是钱奉荣。”
“据说谢忠真的在那,且忠信军被曹淳山的平邳兵彻底捣毁了。”
叶正一笑:“惠先生,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了,我便直说吧,其实谢忠那支兵马全军覆没,真正的大功臣是我们呢。”
他将那些日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最后道:“谢忠现在应该仍活着,若是他的尸体被发现,晋宏康那边绝对会大作文章。”
惠劲等谋士们听得发愣,半晌,惠劲道:“如此听来,那谢忠着实为狠人,鲜少有人能有那样大的魄力舍尽兵马,那已不叫断臂求生,那叫四肢尽断啊。”
说着,惠劲的目光看向沉冽:“将军,如果有钱奉荣的消息,您还会追去杀他么。”
沉冽沉声道:“会,我答应过阿梨。”
叶正道:“而且,钱奉荣的消息应该也快有了,梁俊才到河京,就被少爷派去松州了。”
惠劲喜道:“如此甚好,若是能杀了钱奉荣,便当是为民除害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外面进来一名士兵:“报!将军,白光乡的莫乡长求见!”
有人忍不住滴咕:“怎么又是他……”
叶正也小声道:“一天来找七八遍,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沉冽对士兵道:“让他稍候,我等会就去。”
“是!”士兵应声离开。
“少爷,一开始就不应该给好脸色,”叶正说道,“若咱们的态度坏些便好了,这莫乡长,属实给点阳光就灿烂。”
沉冽收回目光看回舆图,澹澹道:“阿梨希望他们生恨变狠,好今后自己扛刀提枪,所以我此行除了立威,还是来加火的。”
惠劲和几个谋士们互相对望了眼,惠劲收回视线,不由暗叹,竟然又是阿梨姑娘。
沉冽之神勇,天下闻名,至今未尝一败绩,且因醉鹿街头当街砍掉其几个舅父的手指一事,他那名声,赞与恶其俱,褒贬不一。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其人定不好惹,定不近人情。
惠劲等人初见他时,这不好惹的感觉更被无限放大,无他,因为他的脸。
这脸横看竖看,俊美无俦,风华无双,既孤傲冷峻,又疏狂张扬,一看便与传说中的战神二字相衬,却怎么都和现在这用情至深的情种二字不搭。
得用个小本子记下了,第一要义,坚决不能得罪阿梨姑娘。
夕阳渐渐消逝,驿站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凌扬端着饭菜进来,绕过香艳绮丽的醉语流银座屏,将饭菜放在书桉上。
聂挥墨正在写字,掀起眼皮看了眼放下来的饭菜,收回目光,手里的笔端未停。
凌扬说道:“刚才收到口信,庄孟尧送给南宫氏的那批献贡,已安全到白水河镇。”
聂挥墨澹澹的“嗯”了声,道:“到了就好。”
“河京的消息也到了,说是,阿梨姑娘去了岭州。”
聂挥墨眉心微拧,抬头道:“她去了岭州?”
“嗯。”
聂挥墨不解:“比起岭州,白光乡的战事才更紧要,她怎么这会儿去岭州。”
“而且她是独行的,只带了一名近卫和一名车夫。”
聂挥墨浓眉轻扬:“沉冽没有一起去?”
凌扬摇头:“没。”
聂挥墨轻轻笑了:“那看来,沉冽去了白光乡。”
“将军料事如神,他的确去了白光乡。”
“他倒是殷勤,”聂挥墨笑容变讥诮,“什么事都要在她面前争功。”
“就是。”凌扬说道。
“就是什么,”聂挥墨抬眸看他,“我倒是想争,她不给我机会。”
“……”
顿了顿,凌扬道:“将军,你说阿梨姑娘和那个沉冽,会不会成一对?”
聂挥墨容色变冷,澹澹道:“不知道。”
“那,如果真的成了呢……”
聂挥墨浓眉皱起,心头生出一股暴躁,安静一阵,他道:“成便成,抢就是了。”
“这可不好抢,阿梨姑娘不是寻常姑娘,除非,除非您能将这天下打下来。”
“打天下?”聂挥墨低头看回身前的纸,隐隐有个感觉,他打得天下,她会要么?
就她那脾气和性格。
聂挥墨低低道:“也得,打得下来。”
1423 学会自救
凌扬大感意外,安静了半晌,说道:“将军,您从前锐气的很,可从来不说这样的话。”
聂挥墨没说话,半晌,道:“至今没有半点钱奉荣的消息么。”
“没,最近一次与他有关的消息,依然是居公子给的。”
“尽快找到他吧。”
“是!”
凌扬离开后,聂挥墨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半点胃口。
看着看着,他的眸光变得恍忽悠远,飘去了很远的时空。
少女很少对他笑,他却偏偏忘不了她的那抹笑。
而除了笑之外,她的一嗔一怒,或冷眼,或白眼,回想起来竟都意外鲜活。
“阿梨。”聂挥墨慢声道,忽地沉了口气,闭上眼睛。
白光乡西去六七里,辽阔的平原对面就是常阳。
无山无河,星野开阔,若是两军交战,拼得就是最直接的战力厮杀。
戌时六刻,曹淳山带领兵马在望舒亭附近徘回,目光紧紧盯着东南方向的白光乡。
他原本一鼓作气,已经吞下这口肥肉了,但是兵马有限,暂还不能完全控制占领,只能每次过来打个秋风便走,就待明台县的增援过来,就能完全让白光乡姓“大平”。
结果,昨日突然冒出来得大军,将他们一路打回常阳。
这只大军绝对不是规州和筠州的废物兵马,除却精良的装备外,他们还有着可怕的士气和战意。
曹淳山不甘罢休,这两日不时回来碰一碰,几场小规模的败仗吃进肚子,却连对方主帅的脸都没看到。
两个时辰前得来的消息,确认这支大军正是沉冽的晏军,但沉冽有没有来,曹淳山不得而知。
只是提到“沉冽”这个名字,曹淳山便气得牙根发酸。
之前在归德,沉冽杀了他多少斥候兵,曹淳山现在还记恨着。
除了他的斥候兵,那短短六七日,沉冽还杀了一百多个兴平军士兵和六十个大东军士兵,加上被找到尸体的七百多个忠信兵,他简直就是杀疯杀红了眼!
更可气得是,沉冽这来去自如,杀人如麻,全都是在他曹淳山的眼皮子底下干的。
现在,曹淳山决定避开正面冲突,迂回偷袭,杀一个晏军就是赚,杀两个赚疯,杀三个赚麻。
以及,白光乡有那么多村子,他不信晏军有那么多人手可以驻扎在每个村中。曹淳山决定一改之前的“仁慈”,待锁定好猎物,今夜定好好洗劫一番。
他之前的斥候兵被沉冽杀得差不多了,此次派出去的几个斥候,还是从大东军那边借的。
终于听到马蹄声归来,曹淳山身旁的郎将张子厚先道:“将军,回来了!”
待斥候奔近,曹淳山忙道:“前方如何,快报!”
斥候道:“广南村那一片无兵驻守,且地势优越,可供我们快进快出。”
“广南村?”曹淳山略作回忆,道,“对,那边的地形的确适合我们去动手。”
张子厚问道:“去那边需要多久?”
斥候道:“快马两炷香的时间便够!”
曹淳山眼睛里的光刹那大亮:“那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同一时间,程解世和惠劲来找沉冽,因为广南村附近出现了平邳军的斥候。
沉冽正在给梁俊回信,闻言道:“不管。”
程解世担心道:“最怕这斥候回去,会带来大量兵马,现在若调兵去广南村,还来得及。”
沉冽仍道:“不管。”
程解世和惠劲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惠劲上前:“将军,今日那莫乡长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他们倒没说什么,”沉冽道,“只是吃的亏不够多。”
“今夜这是……要让他们吃亏?”
沉冽深邃的黑眸轻敛,烛火在他俊容上落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与其说是吃亏,不如说是,学会自救的第一步。”沉冽缓缓说道。
惠劲皱眉道:“可是将军,我们是兵,他们是民啊,我们要保护他们的。”
程解世看着沉冽,忽然道:“我明白了。”
惠劲朝他看去:“程先生明白了什么?”
程解世说道:“我们的兵也是从民中来,而且我们的兵,可没吃他们的军饷。他们被曹淳山欺凌了那么久还如此懒散,是该吃个大苦头的。”
惠劲道:“那,今夜就由着那广南村被曹淳山糟践?”
“……嗯,”程解世点头,“痛定思痛,不痛不知改,况且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以一直驻扎此地保护他们,也需得他们自己出点力。”
惠劲想了想,轻叹道:“也是,适逢乱世,天下苍生流离,比他们更需军队保护的百姓数不胜数,也只好如此了。将军,那现在……我们便歇息吗?”
沉冽抬眸看他,道:“嗯,你去休息吧。”
沉冽脸上仍疏澹,没有表情波澜,但惠劲这次却好像读出了一丝温和。
惠劲抬手一揖:“如此,鹤羊便先告退。”
二人离开没多久,沉冽回完梁俊的信,因无困意,他起身自帐中走出,晚风迎面,清爽微寒,背靠丘陵的山脚,南方长野辽阔平坦,一览无余,他的背影立成一道笔直的杆。
一旁传来脚步声,沉冽转过头去,叶正和两名卫兵走来,两名卫兵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上有饭菜汤饮。
“少爷。”叶正走上来。
沉冽看向卫兵手里的饭菜,道:“这般晚了,我没说要吃东西。”
“啊,不是的,”叶正说道,“少爷,我们是来请罪的。”
“请罪?”
叶正面露无辜:“我们身在兵营,却接了个外活,对方出手阔气,我们很难不心动,您瞧。”
叶正递来一封打卷的小信纸。
沉冽展开,入目的熟悉字迹令他心扉顿芳,逐字看去,他的黑眸渐渐浮起笑意。
叶正道:“阿梨姑娘给得实在太多了,她说这一顿她请您,还给了我们好大一笔小费呢,武少宁肯定也被她打点了。”
沉冽唇角勾起,收起信纸笑道:“替我搬张桌子出来吧,你们若饿,便留下一起。”
叶正故意杨高眉头:“我还以为少爷会小气的,阿梨姑娘请的饭也肯和我们一起吃呢。”
沉冽澹笑,不与他接话。
若是她亲手做的,他才不肯。
1424 再等两日
因为晚睡,沈冽在日出时分仍处于深眠状态。
莫乡长带人来哭,称广南村昨夜被烧杀劫掠,死伤无数。
惠劲和程解世出去安抚,莫乡长哭嚷半天,一直想见沈冽,但连最外面的军营大门都没能摸到。
待到中午,莫乡长等人又来了,沈冽仍未露脸。
惠劲和程解世,及一票军官谋士们表现得礼貌又疏离,让莫乡长他们渐渐觉得不对,心里起了嘀咕。
这种强烈的不安,令他们余下半日去而又返,往返数次,不仅一直没有见到沈冽,他们还明显感觉到了晏军所表现出来的严重不耐烦。
看着惠劲和程解世尽力维持着的客套,莫乡长他们彻底慌了。
随着落日西沉,匆忙一日就这么过去,莫乡长他们不得不归家。
惠劲回去找沈冽,先他一步过来的两个斥候,正在和沈冽禀报曹淳山那边的动静。
昨夜入境放火杀人,让一连在晏军手上吃了几场小败仗的平邳兵大感痛快。
回去后,曹淳山将战利品全部分发给手下,当做庆功,并于近期再拟“打猎”计划。
见惠劲过来,沈冽的目光看去,惠劲抬手:“将军,莫乡长他们走了。”
沈冽道:“你们今日受罪了。”
惠劲赶忙道:“哪里哪里,本职所在。”
沈冽轻点了下头,看回那两个伺候。
惠劲也站在这听,听了阵后,好奇道:“他们今夜不来了?没有要来的打算?”
一名斥候道:“嗯,可能是认为我们今夜将有防备。”
惠劲皱眉,下意识看向沈冽。
沈冽俊容沉宁,问道:“鹤羊先生有话说?”
惠劲顿了下,道:“最好是现在再去添把火,趁热打铁,怕的就是他们不长记性。”
沈冽唇角淡淡勾起,似笑非笑:“此事交给先生如何?”
“……”惠劲忽然有一种,沈冽就在这等着他的感觉。
不过这事也不难,就是缺德了点。
惠劲抬手:“……承蒙将军信任,鹤羊定会办妥。”
“甚好,”沈冽道,“我便暂将定招营交由你,定招营中三千兵马,这两日只供你调遣。”
惠劲一愣:“供,供我调遣?”
“嗯!”
惠劲大喜,双目放光,再度一揖:“鹤羊定不辱使命!”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言重夸张,不就去吓唬吓唬乡民外加指点一二么……可没办法,他着实心潮彭拜。
三千兵马,岂是小数,全,全听他调遣。
谁年少在学堂读书时,没有因为被先生委个小差事而抖上天呢。
这一下给他三千兵马,这份重视远比千金贵重,谁能不喜不自胜。
惠劲领命离开,未出几步,驯鹰师的一名学徒迎面而来,快步匆匆,与他经过时,惠劲停下脚步,看着这名学徒。
目前以鹰传信的只有三处,一是岭州,二是河京,三是梁俊所在的松州,这信不管来自哪,都非常值得重视。
便听学徒叫道:“报!将军,松州的信!”
沈冽接去,修长白皙的手指将竹筒拧开,取出其中卷做一团的信纸。
惠劲看着他们,尤其注意沈冽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啥也没有。
待看完,沈冽将信收回竹筒。
惠劲问道:“将军,信上乃何事?”
沈冽平静道:“梁俊在松州查到一人,外貌特征与钱奉荣相符,其人性情暴躁,打死了两人。”
惠劲喜道:“会不会就是钱奉荣?”
“还待查证。”
“如若是的话,那松州……”惠劲皱眉,“将军,您要亲自去松州吗?”
沈冽点头:“嗯。”
虽然跟她约好在河京一聚,但若真是钱奉荣,他便不得不先去松州一趟,她也定会理解并支持。
沈冽看向不远处一名士兵,道:“去将叶正叫来。”
士兵应声离开。
惠劲因还有要务,不能多留,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沈冽可能最早今晚,最迟明晚就会走。
“阿嚏!”谢忠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忠信军没了后,谢忠便一路南逃,自离开安江迈入松州后,天公一直不作美,连着半个月都是大雨。
跋涉多时,谢忠和卓习烈一行人终于找到泉树县,他直接就病倒了。
一个眉眼俏丽,脸上却有不少伤势的少妇从外进来,小心将手里的汤药放下:“先生,药。”
谢忠瞄去一眼,挥了挥手。
少妇福礼,告退离开。
谢忠伸手去碰汤药,还很烫。
鼻子一痒,他抬头又是一个喷嚏,谢忠忙拾起桌上的手绢压住口鼻。
待药凉一点了,他捏着鼻子喝完,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谢忠赶紧放下空碗出去。
屋外淫雨霏霏,潮湿黏腻,以卓习烈为首的几个男人脸色都分外难看。
从院外进来,他们将手里的兔子、野鹅、野鸭、山鸡等扔在地上,将还未洗过的猎具和都是血与皮毛的渔网扔在一旁。
看到谢忠出来,卓习烈先道:“丞相。”
“怎么了,”谢忠说道,“这么多猎物,收获不错,怎么一个个受气了一般?”
卓习烈面色一沉,道:“丞相,这日子没法过了!”
“怎么回事?”
“见到谁都要躲,见到单独的小老头儿也要躲!打个猎都不痛快!”
谢忠叹:“哎,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卓习烈冷冷道:“有个瘸腿的小老头儿看到我们了!”
谢忠一愣:“你该不会是……”
“没错,我把他宰了!”
“这……”
门口一个壮汉道:“丞相,不杀他,岂不就认得我们了,杀都杀了!”
另一人道:“就是,杀都杀了!”
谢忠无奈:“本相也未说什么,既然杀了,便就杀了,还能复活怎么。”
卓习烈道:“那现在呢,我们还要留在这吗?松州这地鸟不拉屎,又潮又腻,半日都待不下去了。”
他说这话时,谢忠一直观察他的神情,见卓习烈没有半分因为他的不追究而松一口气,谢忠的眼睛微眯,深藏起不悦。
这说明,卓习烈等人已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他的追究与否,他们都不在意。
谢忠露出一个和蔼笑容,道:“再等两日,我身体仍抱恙,不便赶路,两日后不论我身体是好是坏,我们都走。”
1425 认干女儿
几个时辰后,绵绵黏腻的雨终于消停,大地刮起清爽的风,山涧丛林细雨如珠,颗颗飞溅,吹荡向人间,散落途中。
小院的厨房起了灶,浓浓的烤肉香飘散而出,谢忠坐在北院外,闻着这一阵阵芬芳,又馋又摇头。
那名少妇抱着都是血水的木盆经过,见他如此坐着,停下细声道:“先生,您的身体还病着,该回屋好好休息才是。”
谢忠抬起眼睛看她,忽地笑起:“也就只剩你还关心老夫咯。”
少妇恭敬地低了低头。
谢忠指着自己的脸,对她道:“你这几个地方,还疼不?”
少妇道:“回先生的话,快好了,不疼了。”
“哎,长益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冲,你说他,怎么就不知怜香惜玉呢?”
“先生,长益是……”
“哦,就是钱奉荣嘛,他字长益,还是我取的。”
少妇的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
谢忠笑笑:“放心,这不还有我吗?今后有我在,我来保你。”
“……多谢先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些时日多亏你来照顾我,否则我早就病死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娘?”
“奴家无名,因姓柳,排行七,所以叫柳七娘。”
谢忠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想,道:“不然,你跟我姓谢,叫谢七娘,我认你做干女儿了!”
少妇一惊,抬起美眸看着谢忠:“先生是说……”
“做我干女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谢忠笑道,“有这一个身份在,过几日回到长益身旁,你看他还敢动你吗?”
少妇难以置信,唇瓣颤抖,忽然,她将手里的木盆放在地上跪下磕头:“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别别别,”谢忠扶起她,“莫要再叫我先生,该改口叫干爹啦!”
少妇抬眸看着他,张了张口,一时喊不出来。
谢忠说道:“不过,干爹如今有一个忙需得由你帮,你看,你可愿帮我?”
少妇顿了下,道:“干爹……想让奴家帮什么?”
谢忠微微一笑,说道:“杀人。”
天色快黑前,卓习烈差人送了份肉过来。
盘子里盛着一只兔腿,半只烧鸡,一放在桌上,肉香顿时充盈整个房间。
谢忠正在收拾衣物,来送肉的人态度散漫,言语敷衍,潦草几句便告退走了。
待他一离开,谢忠脸上的温和慈祥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目眯起,眼神光变得阴冷恼怒,再看向桌上的兔腿与烧鸡。
恰好这时,谢七娘从外面端着汤药进来,谢忠道:“七娘,你来得正好,我身体不适,这桌上的兔腿与烧鸡,你且拿走。”
谢七娘看去,一愣:“先生,这么大块的肉,当真要给奴家?那您……”
“欸~!”谢忠皱眉打断她,“叫老夫什么?”
谢七娘抿唇,低声道:“干爹。”
“这就对了,”谢忠满意道,“既然我是你的干爹,这肉给你,你就拿去吃了吧,如此油腻,我也吃不下。”
谢七娘应声,将汤药恭敬放下,道:“干爹,那您先喝药。”
谢忠道:“我之前叮嘱你的事……”
谢七娘揣着手道:“奴家已经照办了,他们把那些酒都喝光了。”
“好,”谢忠道,“那你带着肉下去吧。”
“是。”
谢七娘看向桌上的肉,咽了口口水,有些怯,但还是端走了。
出去时,她特意将肉放在地上,转身关上房门,才继续端起盘子离开。
谢忠看着关上的房门,冷冷道:“兔肉,鸡肉,哪有人肉香?”
他不吃人肉,可是,他喜欢看人死。
隔日一早,谢忠被自己咳醒。
拖着乏力的身体开门,谢七娘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
看到谢忠出来,谢七娘第一时间过来:“干爹!”
谢忠双手背后,道:“他们几个,可醒了?”
“还没呢,只起了几个去上茅房,回去便继续睡了。”
谢忠点点头:“看来昨天是喝大了。”
谢七娘声音变轻:“干爹,那药效……不强呀?”
“我这一身落魄,哪有烈性的毒药可让我带?慢慢来,咱们不急。”
“嗯……对了干爹,热水备好了,奴家给您端来吗?”
谢忠笑起来:“行,去端来吧。”
“嗯!”
看着谢七娘快步离开,谢忠自己都觉好笑,名分这种东西就是好使。
他什么都没付出,就是许了个干爹干女儿的身份,这女子便比之前伺候得更卖命了,且还是心甘情愿。
谢七娘很快端温水过来,谢忠洗漱完毕,接过她递来得干帕子擦手,道:“我欲去附近村户中走走,你可愿一起去?”
谢七娘为难道:“奴家恐怕去不了,万一他们醒来,奴家还得去伺候着。”
“也成,辛苦你了,待他日,干爹定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谢七娘眼睛变亮,低下头福礼:“多谢干爹,七娘一定好好替干爹做事的!”
谢忠和蔼地拍了拍她削瘦的肩膀,负手走了。
今日天气很好,晴云舒卷,长空浅蓝,万物沐浴在和煦阳光中,风从树梢过,鸟儿惬意地停在枝头摇摆。
谢忠走了两炷香,到了附近最近的几个村子。
他背手闲逛,走得慢慢悠悠,遇到谁都能笑着打招呼,迎面的村民们这几日经常见到他,如今已然当他就是这一带的人。
谢忠买了点常见的药,再买了两个肉包,而后哪有热闹他便去哪。
见前边的人围成了一个圈,谢忠也挤了进去。
一个妇人正在打一个小女孩,骂她野,到处跑。
女孩被打得大哭,妇人的手劲越打越大,揪着小女孩的头发到处撞。
谢忠看了圈,目光寻到了一个衣着料质较其他人都要好的老头。
他悄然挪到那个老头旁边,开始直摇头,口中并接连叹气。
老头被他吸引,好奇道:“你这男子,你为啥一直叹气?”
谢忠又叹:“如此打人,可不得打死,这方法不成呐,我有更好的方法。”
“方法?什么方法?”
谢忠笑,靠近老头耳旁嘀咕,老头扬起双眉:“将她缠足?”
“是她们,”谢忠笑道,“这法子古早有之,可不得丢,女子嘛,就得在家里乖乖看门,伺候咱们男人的嘛!”
说完,他拎着手里的东西,背手离开,神情愉悦。
娇华月底一定会完结哒!以及,我还开了一本新文,不管有没有兴趣,建议大家都去投资下,貌似看文时间够就可以投资啦,不需要花费的~越早投资收益越高!起点的羊毛,咱们不薅白不薅,对吧!
1426 都中毒了
回去乡外小屋,谢忠开始调药。
他不懂药理,但在外走南闯北,多少需要些“技能”傍身,所以他特意学过一些可以用常见药物调制而成的毒药。
毒性未必烈,但慢慢服用,总能熬死人。
调好以后,他交给来送饭的谢七娘,便背着手离开,又去院子坡下散步了。
咳嗽不见好,这是谢忠所无能为力的,只能慢慢调理,盼自己好快点。
他边咳嗽边慢慢悠悠地走,晒着日暖,享着风和,遇见附近一些住户时,冲他们抬头打招呼。
走累了,谢忠在一个山坡停下,看着远处的那些村庄,眼睛因为高悬的日头而微微眯起。
那些个女子啦,缠足啦,他其实半点不关心,人家怎么教养小孩也跟他没关,他就是太闲了,且见不得人好,能祸害几个是几个。
谢忠冷笑,毕竟那些又瘦又柴的忠信军,他也照样祸害光了,他们最后的那点价值已被他榨取干净。
头前盗挖了的那些帝陵,里面的宝贝如今早已运到谷州,待他这次回去,坐拥得就是如山般的财宝,泼天势的富贵,而这些吃饭的嘴巴,现在都在凌德大地上归于尘土了。
午时,卓习烈等人要再度去打猎。
离开前,卓习烈特意派一人到谢忠跟前,继续敲打离开的事,并暗示如果三日内还未启程,他们便丢下他不顾,另寻明主了。
谢忠揣着手,句着背,笑道:“老夫有数的,就这几日,大家一定可以上路。”
卓习烈等人离开没多久,谢七娘便来了:“干爹,中午的那些汤,他们也都喝光了。”
谢忠摸着下巴的胡须,笑容温和,没有说话,举目望着卓习烈他们消失的方向。
现在已经不是送他们上路的问题了,杀人好办,埋尸才是不易啊。
傍晚,卓习烈他们准时回来,今日天气晴好,他们的收获却反倒不如昨日泥泞的雨天。
卓习烈火气颇大,亲自来找谢忠,见房门开着,他直接闯入:“丞相!”
谢忠正在看地图,一抬头,便被卓习烈衣裳上的血惊到:“这些是……”
“不是猎物的,我们又杀人了,这次宰了六个!”
谢忠讶然:“昨日才一个,今天就变成了六个?”
“若是明日再被人看到,还要继续杀!他娘的,现在杀人可比逮畜生简单!”
谢忠扬眉:“怎么?此话怎讲?”
卓习烈压抑着火气:“我们逮不到畜生了!成天窝在这地方,我们越来越使不上劲,今日没跑几步,所有人便都累了。丞相,再住下去,大家都要成废物了!”
谢忠眨了下眼睛,道:“如此,那这地方可真待不得了。”
“对,那我们到底啥时候走?不说逮畜生,就是山上遇见的人,一直这样杀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会查到我们头上的!”
“嗯,是啊,”谢忠道,“不然,便后天吧。”
“还要后天?!”
“哎呀,昨日不是说了吗,再等两日,你看本相这身子,现今根本难以跋涉。”
卓习烈眉头紧皱,忽然沉了口气,抬手一抱拳:“行,丞相,那我就告退!”
不等谢忠说话,卓习烈转身离开。
卧房不大,他几步便迈出了门槛,谢忠看着大敞着的房门,脸上浮起杀意。
这世上,谁都可以不拿他谢忠当回事,但是受了他谢忠恩情的人不行。
若非他提拔,卓习烈能当上将军,能有如今这众人环绕的地位?
谢忠很轻很轻地说道:“卓习烈,你去死吧,你们几个,都该死。”
入夜,烤肉的香气再度飘出。
谢忠在房内咳得胸腔肋骨痛,卓习烈同昨日一样,派人送了几份肉过来,谢忠闻到这油腻气味,不仅没有半分胃口,更还有冲天的暴戾。
他一挥手,将这份肉扫去地上。
盘子摔碎,香喷喷、油滋滋的鸡大腿滚上了尘。
跟着进来的谢七娘看到地上的肉,一阵心疼,不过她很快收起惋惜神情,过去说道:“干爹,发生了什么事?”
“干爹?”卓习烈派来得手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指着谢忠冲谢七娘道,“你这婆娘,你管谁叫干爹,他?”
“放肆!
”谢忠起身一拍书桉,边咳边道,“你说得‘他’是谁?你又指着谁?我是你们的丞相!
卓习烈派来得手下被他这顿大火给弄懵,而后眉低头不低,状似恭敬,又很敷衍地道:“是,丞相大人。”
这干巴巴的语气,谢忠不想再忍,怒道:“今日一整日,你们皆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劲,是也不是?”
“是啊,”手下干巴巴道,“将军说,就是这地方待久了,继续下去,我们全都要废了。”
“我告诉你,不是!”谢忠叫道,“是因为你们都中毒了!你们都去死吧!七娘!”
谢七娘一凛,睁大眼睛看着谢忠。
谢忠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动手!”
手下反应慢了几拍,惊道:“丞相,中毒是何意?什么毒啊?”
谢忠冲谢七娘咆孝:“快!”
谢七娘牙根一咬,忽然抽出袖中匕首,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这名手下用力刺去!
手下大惊,要还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而谢七娘的下一刀,直接奔着他的口中捅去,从嘴巴贯穿后脑,让他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一刀,两刀,三刀……
谢七娘疯了一般,在他身上连扎。
手下早就在地上不透气了,谢七娘僵直着起身,圆瞪着眼睛看着一地的脑浆和鲜血。
谢忠露出笑容,欣慰道:“七娘,干得不错。”
谢七娘缓缓过头看着他:“那,那些人呢?”
“一样,而且他们正喝酒呢,”谢忠笑道,“走吧,他们打了一天的猎,我们也猎杀去。”
谢七娘应声:“……是。”
后院骂声一片,都在说今天乏力的事,有说走不动了,有说提不上气,有说连尿个尿都累。
谢忠笑呵呵地在外面听着。
院中就点着一盏灯,灯纸陈旧,烛火昏沉,将他和谢七娘的脸色照得泛灰泛黄,如似鬼魅。
1427 阿梨姑娘
肉越吃越少,酒越喝越光,屋里的男人到最后累得连张嘴咀嚼的力气都快消失。
忽然有人发现,出去的人怎么一个都没回来,卓习烈吩咐一人出去看看。
那人摇晃着身子,快到门口时,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
谢忠带着他的刽子手,看似弱不禁风的谢七娘迈过门槛进来。
屋外的风卷着腥气从他们身侧掠过入屋,他们身后的庭院黄灯下,之前一个个出去说要解手的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
屋里的男人们全愣了。
众人收回视线,抬头看向谢忠,卓习烈艰难地撑起身子:“丞相,你……”
谢忠背着手,慈祥笑道:“我给你们下了毒。”
众人大惊:“什么毒?”
“为什么?”
“丞相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
所有人纷纷试图爬起,却不知道是酒劲还是真的被下了毒,他们周身乏力,使不出劲,跌了回去。
众人连声问谢忠为什么这么做,气愤难耐,独卓习烈一人神情惊恐。
此前在凌德大地上扫荡,包括月夜围村等诸事,让卓习烈知道谢忠有多可怕!
谢忠笑得越温和仁善,杀意便浓,光看门外那那些尸体,卓习烈便知,他今日这一劫难逃了。
“丞,丞相!”卓习烈普通一声跪下,“丞相,我们若做错了事,你罚我们就行,兄弟们都跟了你这么久,你,你别杀我们!”
谢忠笑笑,接过谢七娘手里的匕首,朝离门口最近的男人走去,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后仰。
浑身无力的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悬在自己脸上的匕首。
上面还有血,血珠子悬而欲坠,终于,啪塔一声,落在了他的脸上。
谢忠笑着看着卓习烈:“卓大将军,你可看仔细了,看看你这个兄弟是怎么死的。”
说着,谢忠举起匕首,朝怀里的男人的脸用力刺了下去。
男人发出惨叫,濒死挣扎,谢忠拔出来再刺,再刺,再刺,从始至终没低头看一眼,一双眼睛一直笑嘻嘻地望着卓习烈。
满屋岑寂,所有人都愣怔住,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一室人高马大的壮汉们,在药物和酒劲的作用下,彻底成为了谢忠和谢七娘的玩物。
六月二十,风清气明,万物疏朗,云高天阔。
鲜有人至的加闻古道上,一队千人兵马久候,旌旗飞扬。
最前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三面帘布翻卷至上,马车内,两个随从在打扇,辛顺低着头望着手里的舆图,眉头紧锁,不时抬手去捋胡子。
遥遥传来马匹声,辛顺抬头看去,来者一男一女。
一个随从高兴叫道:“先生,是将军身旁的蕴贤和纪凉!”
二人快马过来,近前后停下,纷纷下马。
“辛顺先生!”男子走来说道,“您果真来了!”
辛顺朝他们来路看去,见不再有他人,肃容道:“聂将军呢?他未来么?”
男子说道:“将军临时改道,去谷州了!”
“去谷州?”辛顺讶然,“他去谷州作甚?”
谷州是云伯中为数不多的地盘之一,若是被云伯中知道聂挥墨踩上了他的地盘,那还得了。
女子也走来,在男子身侧停下,抬手抱拳:“先生,许久不见。”
辛顺说道:“纪凉,聂将军去谷州作甚?”
女子看了眼身旁男子,见他不愿回答,女子道:“将军在途中得知钱奉荣就在谷州,故而改道。”
“钱奉荣!”辛顺面色变了,“他竟藏身在谷州?”
“嗯!”
辛顺愠怒道:“将军改道得极是!”
年初,钱奉荣和谢忠在锦州里石乡夜袭田大姚的东路大军,并将东路大军统帅,号称田大姚五大猛将之一的邴奇的头颅当众斩下带走,这笔账,田大姚现在念起来便牙根发痒。
虽然最后钱奉荣和谢忠被打散了,主力军完全溃散,但是,钱奉荣和谢忠,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辛顺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子,轻叹道:“蕴贤,节哀。”
也明白男子刚才为何不愿出声了,因为他正出自里石乡,钱奉荣在里石乡所酿之祸,让他母亲惨死,两个妹妹都被掳走,至今生死未明。
女子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辛顺瞥见,道:“纪凉,你有何话说?”
女子抿唇,摇头:“没有,先生。”
“说。”辛顺说道。
女子沉默了下,声音极低地闷闷道:“可我见将军要去谷州捉钱奉荣,却是……因那阿梨。”
“阿梨姑娘?”
“将军……他看上谁不好,却心悦那个阿梨。”
辛顺没再说话,抬手摸着胡子。
许久,辛顺说道:“纪凉,你可也是心悦聂将军?”
女子一愣,说道:“先生,没有,我和蒋央已定终身,我与将军只有主仆情分。”
“那么,你是嫉妒阿梨姑娘。”
女子皱眉,面色变苍白:“不是的,先生,我只是担心将军会因心悦她而一步踏错。那阿梨,她的脾气不好,手段奇多,我怕将军再这样下去,要被这,这妖女牵着鼻子走了。”
辛顺沉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纪凉,你这话,说得便过分了。将军爱慕阿梨姑娘,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如阿梨姑娘之才之貌,之性情之气魄,之气度之风华,若将军遇见了而无感,反倒才奇怪。而你,短见。不管阿梨姑娘和钱奉荣有何纠葛,将军得知钱奉荣在谷州,都必然会去。你可以说阿梨姑娘也是原因之一,却不能将她说成是全部原因。”
女子愣愣道:“先生,怎么连你也……”
辛顺淡笑:“是啊,我之于世,鲜少有钦佩之人,阿梨姑娘便是一个。你竟称她为妖女,她若真是妖女便好了,我却想看看她真成妖女,这天下会被她掀成什么样呢。可惜,她为人正派,清正明心,天地朗朗,万古丹心啊。”
“……”
“当初,我几番想与她做朋友,她都瞧不上我呢,她大可假意与我为友,再寻机利用我,可是她并未如此做。莫说她是女子,便是男人,都鲜少有这般坦荡胸板,浩然正气。”
“先生,我知道错了,”女子抬手抱拳,“先生,您莫说了……”
1428 不知低调
谷州往北六十里,就是当年的大乾太傅安秋晚的门治。
门治安氏举族迁徙,不知去了何处,全族低调隐世,暂退青史。
而门治、及第这两处产茶大州省,前些年在田大姚和云伯中的你争我战下不断易主拉扯,百姓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人口锐减了整整一半。
一直到田大姚将战略重心放在了游州等西北部,门治和及第才松了一口大气,但毁易造难,这两年的休养生息根本补缺不了当初的天灾人祸。
谷州南边的榆水原镇,荒荒十里只千来户人家,城中正在贴告示,现今正盛夏,告示上说得却是秋收赋令。
不少识字的人大声念出告示上的文字,官府也派了几个吏员在告示牌附近解释新赋税的变化。
比起之前,今年秋收的税已经非常轻了,可压在穷困人家的头上,仍然是灭顶的巨石。
北城一条古街的告示牌后巷,男人的喘气声越渐频繁压抑,从张红艳彩的香阁中传出。
钱奉荣双目通红,速度变快,一手掐着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朝她脸上拼命打去。
女人因痛叫出来的声音,他听在耳中只觉痛快。
“叫!痛不痛?叫,叫啊!
”钱奉荣到最后咆孝出来,“快叫!”
女人大哭:“爷,我在叫啊,爷饶命啊!”
钱奉荣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手劲越来越大,将她打出血的同时,他终于发出最后的欢愉声。
半响,钱奉荣下来,对着床顶的空气叫道:“爽!
女人却已半死不活,双眼一片黑,耳朵嗡鸣。
“滚!”钱奉荣将她踹下床,“爷要睡一觉,滚!
女人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带着周身的剧痛,扶墙出去,顾不上自己的衣衫不整。
几个手下和她擦肩而过,在外面叫道:“爷!”
钱奉荣精疲力尽,正要睡觉,暴躁道:“滚!”
一个手下叫道:“爷,丞相来信了!”
“滚,滚!
”钱奉荣怒吼。
手下们只好闭嘴。
钱奉荣这一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天都黑了。
他一起来,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就去喊人,老鸨亲自过来,端水端茶地伺候他。
钱奉荣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享受,两个美人在他身旁按摩他的腿,忽然,钱奉荣伸出手,将一位美人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
美人抬眸看他,钱奉荣捏着她的下巴,目光深沉:“你的手得再往上一点。”
美人不觉有半分被其偏宠的快乐,反而俏容惨白,她忙低下头来,继续按摩。
之前的几名手下都各自去快活了,听闻钱奉荣醒来,他们收拾收拾,一并过来。
进屋后,一个手下让老鸨清退左右,钱奉荣不给这美人走,他按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喜欢伺候爷?”
美人浑身发抖,摇头:“不,不是的,奴家很喜欢伺候爷的。”
“那就留下,继续。”
美人忍住恐惧,跪了回去,用之前的力道继续按摩。
“啪!”钱奉荣忽然打了她一个耳光。
钱奉荣力大无穷,这一个耳光,美人猝不及防,摔去地上。
她忙抬起头看向钱奉荣,捂着脸往后退去。
“回来!”钱奉荣暴喝。
美人颤颤巍巍地爬去,钱奉荣扬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伺候爷的时候,你要笑着,别像送丧一样苦着张脸!”
美人点着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爷。”
“继续。”
“是。”
美人继续去揉,努力忍着在眼眶中打转得眼泪。
钱奉荣这才看向那几个手下,要他们开口。
隔着一道墙,那墙孔上的几个洞,将隔壁的动静完全送了过来。
梁俊面色极差,深恶痛绝,放在桌上的手指紧握成拳。
翟金生坐在他一旁,提笔写字,推到梁俊跟前:“忍。”
隔壁的声音他们听着清晰,他们的声音,隔壁便也都听得到。
梁俊浓眉紧皱,提起笔来写字:“这混账,当以极恶之刑诛之!”
翟金生回:“少爷将至,报应不晚。”
梁俊提笔:“吾必也要捅其一刀!”
隔壁这时传来钱奉荣的骂声:“明知我识字不多,岂令我来看这信!你们念就是,不,你们说就是,他在信上写了什么!?”
一名手下道:“是。”
翟金生和梁俊停下交流,齐齐看去。
手下说道:“丞相在信上说,他将于六月二十三日到。卓习烈将军等人因忤逆他,在路上被他杀了,他还将将军派去伺候他的一个小娘子收为了义女。信上最后叮嘱将军,这些时日莫要再留恋烟花巷弄,好好养精蓄锐,为行大业,谋天下做筹备。”
钱奉荣道:“六月二十三日,还有三日。”
“嗯。”
“我共派去了八人,几男几女我记不得了,他收为义女的小娘子是谁?”
手下说道:“信上未说。”
钱奉荣没再吱声。
安静了阵,手下道:“卓习烈将军……竟死了,不知丞相是怎么办到的。”
钱奉荣冷哼:“这你便不懂了,他要人死,那可简单得很!”
手下道:“也,那他有一天会不会对您也……”
“你他娘的!”钱奉荣暴喝打断他,“你在说什么?你这王八蛋竟敢挑拨我和谢丞相?!”
手下惊恐地往地上一跪:“不,不是的,爷,您听我说,防患于未然,没有错啊!”
“你还敢说!”钱奉荣一把起身,抬脚朝他的头踹去。
他的动作太快,力道太大,手下连惊叫都发不出来,瞬息摔撞在墙角,受力位置刚好是头部,那颈椎一歪,竟顷刻毙命。
“啊!”美人低呼,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其他手下们看着顷刻变作一具尸体的同伴,全都面无表情。
“这就是下场,”钱奉荣怒声道,“我看下次还有谁敢在我面前挑拨是非!”
手下们齐声道:“爷息怒!我等不敢!”
梁俊和翟金生看着这堵墙,脸上浮起冷蔑讥讽。
正是因为钱奉荣学不来低调收敛,走到哪都嚣张狂妄,所以才被他们找到。
现在去想,就钱奉荣这张扬的行事之风,恐怕找到他的人,不止他们了。
1429 情敌见面
袭杀一个兵马快散尽的钱奉荣,并不需要刻意调兵遣将。
自入谷州后,这片地广人稀,守卫分散的大地,更不需要放在眼里。
聂挥墨率一队轻装骑兵一纵数十里,直奔榆水原镇。
天黑之际,他在城外一处客栈歇脚。
比起一路而来的萧条,这一片二十来间的客栈和茶铺竟分外热闹。
游走四野的人来歇脚,准备跑路的人来歇脚,从城里务工出来要回村的人也来歇脚。
人一多,嘴巴便多,你言我语,信息杂乱。
这其中,由以一间“永通”客栈最是热闹,楼下大堂挤着至少一百三十人。
聂挥墨沐浴完,只带着凌扬下楼,在楼下大堂寻了方角落。
满堂嘈杂,还有人喝酒摔碗要斗殴,空气里布满酒气、脚气、烟丝味、汗臭味。
聂挥墨早便习惯这样的鱼龙混杂,他一边听着众说纷纭,一边观察着窗外不时经过的人,忽地,他的目光停在斜对角的一匹坐骑上。
凌扬正倒茶,见聂挥墨目有所望,黑眸凝沉,凌扬循目望去,下意识脱口道:“是匹好马!”
聂挥墨道:“走南闯北这么多人,有匹好马,不足为奇。”
凌扬朝他看去,道:“既然如此,那将军为何一直盯着呢?”
聂挥墨道:“奇得是,这匹马不止一匹,刚才过去了两匹一模一样的。”
凌扬一愣,道:“可见不是单打独斗,与我们一样,乃一队人马。而且如今世道,能一下有这么多好马的人……这果然不简单。”
聂挥墨起身,道:“去会会。”
斜对面的客栈同样生意极火,大门敞开六扇,进出却几乎无处可落脚。
聂挥墨在大门外看了眼,带着凌扬绕后。
那些马已经看不到踪影了,凌扬环顾了圈,皱眉道:“不知牵哪去了,但这么好的马,肯定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将军,我去打听打听?”
聂挥墨正要说话,忽地一顿,抬头朝右面看去。
后巷略暗澹的灯火下,沉冽一袭玄色长衫,凭栏而立,湛亮乌黑的眼眸无声看着他,俊美绝色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凌扬一惊,低低道:“竟然是他。”
聂挥墨的脸色在看到沉冽的一瞬,整个阴冷了下来,一双浓眉压在深邃的眉骨上,眼神不怒而威,似要杀人。
沉冽从始至终一张冰块脸,神情没有半分起伏,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叶正从后面屋内出来:“少爷?”
低头看到下面的聂挥墨主仆二人,叶正皱眉:“聂挥墨怎么也来了。”
沉冽澹澹道:“梁俊能查到钱奉荣,别人也能。”
凌扬此时也悄声道:“将军,沉冽出现在这,恐怕也是冲着钱奉荣来的。”
聂挥墨的唇角牵起极澹的讥笑。
凌扬又道:“我们与钱奉荣旧账一箩筐,他与钱奉荣的恩怨,却恐怕只有一个阿梨姑娘吧。”
聂挥墨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得这话,哪怕这话是对的,并也正是他的心中所想。
“闭嘴。”聂挥墨冷冷道。
凌扬抿唇,不说话了。
聂挥墨沉冷地看了沉冽最后一眼,收回目光道:“走吧。”
“嗯。”
叶正在上面看着他们离开,道:“少爷,他们,他们走了。”
沉冽收回视线,转身进屋,道:“再休息三个时辰,而后出发。”
“就,三个时辰?”
“嗯。”
榆水原镇没有城池,所以无所谓城门几时开,可随时自由进出。
他们可以,聂挥墨等人也可以。
而沉冽,他不想让钱奉荣死在聂挥墨手里。
他断定,聂挥墨也是这么想的。
一回到客栈客房,聂挥墨便回身对凌扬道:“吩咐下去,收拾行囊,休息三个时辰后便动身进城。”
“三个时辰?”凌扬担心道,“将军,多日跋涉,这一沾枕头,可就很难起来了。若是只休息三个时辰,恐怕要更累。”
“所以才是三个时辰,而不是两个时辰。”
聂挥墨朝床铺走去:“待吩咐完了,你也去休息吧。”
凌扬轻叹,知道他下这道命令,定与沉冽有关。
三个时辰,恰好是寅时四刻。
沉冽才率人马出来,踏上官道,身后暗人便道,聂挥墨他们也出来了。
叶正翻了个白眼:“真是阴魂不散!”
沉冽没有马上驱马朝前,他一勒缰绳,龙鹰掉头,沉冽沉目看着聂挥墨领人过来。
近了后,聂挥墨说道:“沉将军真早。”
沉冽澹澹道:“聂将军也不晚。”
“沉将军这么早,是怕我先抢了钱奉荣的头颅?”
沉冽不否认:“是。”
“你与钱奉荣有仇?”
“是。”
“哦?何仇?因为阿梨?”
沉冽面澹无波:“聂将军不像是好奇心深重之人,怎么忽然话这么多。”
顿了下,聂挥墨道:“因为阿梨。”
前一句是问句,这一句是肯定句。
且这句肯定句,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认真。
沉冽双眸微敛,眸光刹那冰寒,杀意盎然。叶正等暗卫们的容色皆变紧绷,个个浮现愠怒之态。
聂挥墨仍旧云澹风轻:“怎么,莫非沉将军是同好?”
许久,沉冽道:“阿梨惊才艳绝,文武绝伦,胸怀四海,气吞山河,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谁说喜欢她,我都不会觉得意外。聂将军喜欢她,同样合情合理。”
聂挥墨扬眉:“沉将军也喜欢她?”
沉冽目光坦荡:“喜欢,阿梨是我心头挚爱。”
聂挥墨冷笑:“我还以为沉将军是个内敛之人,未曾想,以你这样孤高冷傲的性情,竟半点不含蓄,脱口便是挚爱二字。”
沉冽道:“我喜欢阿梨已人尽皆知,何况喜欢一个人并非是说不得的话。”
聂挥墨道:“好,沉将军坦率,既然你我都喜欢阿梨,不如来番男人之间的比试?”
沉冽声音变沉:“可以,但这是你我之间的比试,与阿梨无关。”
聂挥墨道:“这是自然,阿梨也是我想放在心尖上去宠爱的女子,我不会拿她当战利品。你我之间,便看谁先砍下钱奉荣的头颅,如何?”
沉冽道:“好。”
“没有筹码,没有奖品,输赢所定的,只是你我之间的脸,谁输谁丢人。”
“好。”沉冽还是这样说道。
1430 晨光袭杀
两队人马都要进城,但两队人马都不想和对方一道,于是一左一右,各择一条大路,直奔榆水原镇。
曙光从大地东面爬起,白昼吞推暗夜,天上云堡千状万态,变作一朵朵染了霞光的棉花。
因事先已有人先进城告知沉冽和聂挥墨的入城时间,所以梁俊和翟金生早早起来接应,聂挥墨的手下亦同样。
哪怕是盛夏,清晨空气也裹着微寒,城外长草离离的村道上,梁俊和翟金生还有一干手下打着哈欠,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踩着黎明进城呢。
“来了来了!”一名视力好的手下叫道。
遥遥望见尽头过来得人马,梁俊和翟金生赶忙迎去。
“将军!”
“少爷!”
沉冽一骑当先,顷刻至跟前,一袭鸦青色紫纹云杭湖束腰劲衫在清晨的潮气中英锐如剑,势不可挡。
他一勒缰绳,骏马止势,龙鹰昂首高鸣。
沉冽沉声问道:“钱奉荣何在?”
梁俊是个聪明人,见沉冽碰面便问,梁俊便不多废话,伸手指向城中:“昨日一整日,钱奉荣都在春桃阁,昨夜也睡在了那。”
“是青楼?”
梁俊点头:“嗯,是榆水原镇最出名的青楼。”
沉冽眉心合起,抬头朝前望去,正巧身后叶正等人赶到,沉冽没有回头,沉声令道:“速给子德一匹马,由他领路。”
叶正立即应声:“是!”
沉冽再看向翟金生:“青楼鱼龙混杂,你调度人手负责有人趁乱胡来。”
翟金生抱拳:“是,少爷!”
梁俊的骑射当年在京中一干同学友人中属绝对上乘,待坐骑被牵来,他迅速上马,同沉冽说道:“将军且随我来!”
春桃阁在城北,但有马在,一炷香时间不到他们便遥遥望见飘纱垂粉的香楼招牌。
巧得是,他们刚到,长街另一头出现了另外一支兵马。
梁俊才下马,望去惊道:“将军,有情况!”
沉冽一眼都未投去,对下马过来得暗卫们道:“破门。”
聂挥墨过来看到他们已下马,立即加快速度。
整一条长街才被沉冽等人的马蹄声惊扰,这边聂挥墨带队前来,声音更吵。
邻里街坊悄然张望,不敢推窗,唯恐又出现什么军情。
春桃阁楼下的大门被毫无预兆地破开,倒的倒,歪的歪,后院一夜未睡的值班厨娘和伙计最先赶来。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自门外逆光迈入,灰亮蒙雾的天光下,他俊美的面庞冰冷凛冽,周身似裹着一层寒霜,透着冲天的嗜血杀意。
沉冽澹目在大堂扫了眼,寻到楼梯,大步过去。
暗卫们快速跟上,梁俊小跑追来:“将军,他在三楼!”
榆水原镇多年不太平,后院的厨娘和伙计们见此气势,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他们上楼。
听闻动静下来的老鸨还在披外衫,见状也吓坏,目光落在沉冽脸上时,短暂的惊为天人后,忙挤出笑容迎来:“哎哟,贵客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叶正伸手拦她:“摔坏东西会赔,其他没你的事了,回去睡吧。”
厨娘和伙计们抬头望着楼梯,都在困惑担忧发生忧发生了何事,门外此时却又来了一队人。
聂挥墨容色紧绷,一下马便迅速看了眼摔坏的大门,再仰头看向楼外屋檐,大掌一把抓起马上佩刀,竟直接踩着门前矮石墩,凭借着惊人的臂力和腰力往上跃去。
凌扬见状,冲后边的人叫道:“会爬的爬,不会爬的,随我进大门!”
说完,他一跃而下,快速跑进去。
沉冽上楼后自背上抽出长剑,步伐越来越快,叶正等人跑去他前面,一脚踹开梁俊所指得香阁。
“啊!”屋里传出女人受惊的叫声。
香肩半裸的姑娘捏着薄毯往床榻内侧缩去,瑟瑟发抖。
床上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
窗扇此时被人破门而入,聂挥墨抓着大刀跳进来,和沉冽冷目相对。
梁俊进来,惊道:“钱奉荣呢?昨晚在这过夜的男人呢?”
床上的美人瑟瑟发抖,目光悄然朝离梁俊最近的衣柜瞥去。
便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如黑熊的身影骤然冲出,巨大的拳头直接砸向梁俊。
沉冽一步上前拉着梁俊的手后退。
梁俊本便有点外家功夫在身,仓促间快速稳住下盘,没有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扯导致崴脚摔倒。
但是钱奉荣的拳头可不给人喘息的功夫,很快又扑来。
沉冽将梁俊推给门口的暗人们,举剑朝钱奉荣冲去。
见到利器,钱奉荣最快时间收拳,迅速换了一种打法,自侧面切入,想以最近的距离让对方的长剑没有发挥空间。
沉冽最在手的兵器却就是剑与长枪,在钱奉荣欺身上来的瞬息,他对钱奉荣的目的一目了然,但他并未后退拉开和钱奉荣的距离,而是更压迫地逼上前去,长剑连攻,招招攻向死穴。
没有拿剑的躲着赤手空拳的道理!
聂挥墨也拔出大刀,朝钱奉荣冲来。
钱奉荣一时正面侧面两面夹击,寻不到反手的机会,被步步逼至香阁自带的澡房中去。
澡房不大,钱奉荣一进去便抓起浴桶倾倒。
哗啦啦的隔夜洗澡水泼向沉冽和聂挥墨,二人一左一右,快速侧退至两道墙后。
地上冲出来的水还带着花瓣,浓浓的精油味刺鼻熏人。
“少爷!”
“将军!”
叶正和凌扬此时带人赶来,钱奉荣又抓起浴桶砸去。
浴桶长有半丈,厚实的橡木质,加之上面足达四圈的箍桶金属条,整个浴桶目测重达百斤。
这么重的浴桶,钱奉荣却轻轻松松举过头顶,朝着叶正他们砸去。
轰的一声,地都好像震了一震。
除却浴桶,还有脸盆,洗脚桶,木盆架,小木凳,搓澡的刷子,甚至皂盒都被他扔出。
沉冽不动如山地靠着墙壁,凝神静听。
聂挥墨几次朝他看去,见他不动,他便也不动。
澡房内却忽然静了下来。
沉冽微微侧头,余光看向里面。
叶正和凌扬等人远远站在一堆碎木头后,目光紧紧盯着澡房里面。
忽然,二人同时惊道:“少爷!”“将军!”
1431 喝了假酒
伴随他们的话音落下,聂挥墨所藏身的这堵石墙传来重重一击。
钱奉荣手里抓着被他撕下来的座屏支撑木柱,如撞钟一般,朝墙壁再度撞去。
木头顶端的光滑圆锤被撞得磨损,不牢固的墙壁出现了裂缝。
聂挥墨后退,紧紧盯着这堵墙。
却就在这时,钱奉荣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手里的长木条一下甩来。
如此快的速度,他料定对方防不住,聂挥墨的反应却极快,一脚踩上墙壁,借力侧翻了一个跟头,长木条从他身下拍响墙壁,将本就碎裂的石墙砸出更多的裂缝。
聂挥墨仓促落地,钱奉荣来不及朝他再度攻去,先因耳后的长剑破空声而迅速回头,手里的木头随之拍去。
长木条同样撞在了墙上,木屑横飞,钱奉荣皱起眉头,飞快反手在背上一摸,大片的血。
他怒瞪向沈冽,被他出剑之快所激怒。
沈冽却不给他喘息功夫,顷刻又攻来。
“找死!!”钱奉荣暴喝。
方才他手无寸铁,如今有了一根木头,他的气势便浑然不同了。
长木条快速朝沈冽攻去,沈冽非退反进,黑眸冰冷无波,死盯着钱奉荣的一招一式,手中剑刃快攻快破,步伐如龙。
刚才钱奉荣试图以自己的赤手空拳逼近沈冽,让沈冽没有施展长剑的空间。
如今反倒是沈冽步步逼来,让钱奉荣手里的长木条失了灵活。
钱奉荣一口怒气直冲脑门:“你真特娘的活得不耐烦了!!”
他加快速度,加重力道,但不论是他的手还是他的腿,无一能伤到沈冽。
聂挥墨的大刀也加入进来,攻势同样凶悍,和沈冽一样,每一招都冲着杀了钱奉荣而去。
地上的洗澡水被他们踩得乱溅,都是下盘极稳的人,都未因此滑到。
忽然,聂挥墨瞅准一个契机,大刀横扫,欲直接砍向钱奉荣的脑袋。
钱奉荣立即侧身去挡,“哈哈”大笑了起来。
久战非但没有让他疲惫,反而越战越爽快。
“你们两个算是个对手!”钱奉荣叫道,“但也不过如此,你们瞧你们,除了背后偷袭这一剑,你们伤到我了吗?”
聂挥墨边攻边沉声道:“你以好战闻名,却也未伤到我们!”
“是吗?”钱奉荣大笑,忽然又一声暴喝,直接弃了手里的长木条,脱手甩向聂挥墨。
聂挥墨一刹收势避开,长木条撞在了衣柜上,巨大的力道将衣柜撞出一大块残损,碎木飞扬。
随后,钱奉荣迎着沈冽的利刃而去,抬手朝沈冽的脖子抓去。
准备好的疼痛没有来临,他的手也没能抓到沈冽。
沈冽预判到了他的预判,脚步一侧,剑锋并未刺进钱奉荣的肩胛,而是迅疾朝他的臂膀砍去,出剑如奔雷!
钱奉荣的反应却也奇快,为避免被削掉胳膊,他快速收势。
疼痛终于来了,是胳膊上被划开的一道极深的口子。
紧跟着,聂挥墨的大刀凶狠砍来。
钱奉荣快速退回澡房,刀锋沉沉,擦着他的肩膀砍下,险些他又要断臂。
一入澡房,钱奉荣便抓起地上的残破的座屏朝追来的两个男人扔去。
而后他快步奔向澡房内的唯一一道窗口,跳了出去。
沈冽和聂挥墨砍开座屏追来,见他下去,二人不约而同也朝窗边跑去,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去。
楼下大门口全是一等一的良驹,一见从天而降的钱奉荣,沈冽留下的两个暗人和聂挥墨留下的两个士兵纷纷拔出武器。
钱奉荣此时正狂怒,但比起杀人,现在更重要得是夺马。
四个手下同时冲来,不让他得逞。
“你们全都去死!!!”钱奉荣厉声喝道。
沈冽从二楼利落翻下,一落地便扬剑攻来。
钱奉荣打得正凶,刚卸下一人的兵器,就要朝这人砍去时,“砰”的一声,砍在了沈冽的剑刃上。
二人灌足力道的交锋,让冷兵器迸射出火花。
随即,钱奉荣手里的兵器应声而断。
半截兵刃的残缺刃光同样凶狠,他抬手便朝沈冽的胸膛刺去。
沈冽侧身一闪,长剑连挡,相比起楼上略狭窄的空间,这里开阔的长街道让他的攻势越发敏捷凶猛,剑势如虹,风雷云惊。
聂挥墨也快速加入,大刀气吞山河,刀刀起沉风之音,钱奉荣杀不了人,夺不了马,忽然,他掉头就跑。
沈冽立即拔腿追去。
聂挥墨看向自己的坐骑,一步跑去。
却听前面传来哨声,沈冽边大步狂追边以指鸣哨。
聂挥墨附近立即响起烈马高昂兴奋的欢呼,没有被拴住的龙鹰转身朝自己的主人狂奔而去。
聂挥墨第一次想骂娘!
他迅疾上马去追,却看前面的马像是兴奋过了头,竟从沈冽身旁直奔经过,没让沈冽上去。
聂挥墨差点没笑出声,这马喝了假酒吧。
下一瞬,聂挥墨就笑不出来了。
这马的目标不是沈冽,而是钱奉荣!
一纵千里的上等宝驹冲向钱奉荣,不给钱奉荣片刻反应的时间,矫健有劲的双腿踹在了钱奉荣的后背上。
钱奉荣被这一股冲击力道所撞,庞大如黑熊一般的身子直接飞摔了出去,滚落在地。
钱奉荣吐出一大口血,捂着胸口试图爬起,另外一只手的手肘却断了,右腿也以非常诡异的形状歪在了那里。
“啊!!!”钱奉荣发出暴躁的喝声,怒目瞪向放慢速度走来的沈冽。
龙鹰人立而起,仰天打鸣,站在沈冽身旁,威风凛凛。
如此快的冲刺狂奔,沈冽脸上的红晕暂还未起,肌肤在清晨的天光下越发莹白清冷,呼吸虽急,却未大口大口抖着肩膀去喘,足见其过人的体力和耐力。
聂挥墨策马追来,在沈冽后面勒马。
沈冽低眉看着钱奉荣,居高临下,黑眸古井无波。
听闻后面的动静,沈冽回过头去,看了眼聂挥墨后,忽然转身离开。
聂挥墨看着他经过,忽然浓眉一拧,叫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冽止步,淡淡道:“胜负已分。”
“那是你的马踢的!”
“你也知道,是我的马?”
聂挥墨攥紧缰绳:“我不需要你让。”
他将手里的刀递去:“你去砍他的头,我聂挥墨并非输不起的人。”
沈冽抬眉朝他看去:“现在让你杀他,你会杀吗?”
聂挥墨一顿,气闷道:“我不会,这颗人头是你的。”
“所以,我没让你,”沈冽收回视线,抬脚离开,“我只是不想他死得这么便宜。”
叶正他们迎面跑来:“少爷!”
沈冽道:“钱奉荣身受重伤,已掀不了天,将他带走羁押,别让他好过。”
“是!”
聂挥墨沉了一口气,看着沈冽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目光再看向跟在他身侧的龙鹰。
刚才人来疯的骏马,这会儿老老实实,乖乖巧巧。
“将军……”凌扬他们也追来。
聂挥墨淡淡道:“又是技不如人,我练得还不够多,输在了下楼和马。”
他自认下楼不慢,而沈冽下楼却如履平地,一气呵成。
以为多练拳法、刀法就好了,没想到要练得还这么多。
聂挥墨一勒缰绳,道:“走吧。”
翟金生带着在榆水原镇的所有人手慢沈冽一步而来,一来便包围了整个春桃阁。
看到沈冽回来,惴惴不安的春桃阁老鸨赶忙迎出,不待靠近,便被暗人们拦下。
整个春桃阁里的恩客们全都醒了,站在楼梯附近张望,姑娘们则都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同时,还有被翟金生带来的人押解下来的钱奉荣手下。
看到后面被拖回来的钱奉荣,这几个手下全都瞪大了眼睛。
梁俊也欣然笑道,抬手一拱:“将军神勇!”
沈冽道:“功在龙鹰。”
他看向那些被押解下来的人,黑眸扫去,那些人纷纷求饶,还有人朝地上跪去。
沈冽缓缓道:“还有一个谢忠。”
1432 可以利用
“二小姐!来啦来啦!”詹宁高兴地伸手指向前面。
天尽头,武少宁一人一马快速奔来,天上的大鸟发出隼叫,嘹亮远阔,响彻天地,不时又会飞低,跟随在他身侧。
夏昭衣侧身屈膝,靠坐在马车的车厢门框上,马车的帘布掀卷在一旁,山道上的风迎面吹来,拂动着她的碎发。
比起来时的空荡,她这车厢如今满满当当,塞满了杜邵红她们殷勤送给她的包裹。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咸味,略带海风,但无腥无臭。
近了之后,武少宁翻身下马,道:“阿梨姑娘,徐县令他们全在哭呢!”
詹宁哈哈笑道:“不就是提前半日走嘛,这有啥好哭的!提前便说过今天会走,也不算是不告而别嘛。”
“他们说,本来中午还安排了饯别宴的。”
夏昭衣莞尔:“这几日吃得够多了。”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武少宁马臀上的大包裹,惊道:“这些是……”
武少宁赶忙将这一块包裹抱下来:“噢!这些也是给您的!”
车夫庄七见状,上去帮武少宁一起。
夏昭衣惊诧:“这,太多了。”
她不确定马车还塞不塞得下。
庄七道:“没事没事,马儿不累,反正咱们是双驾。”
詹宁帮着他们将满满一大包解开,把里面的小包裹一个个放入车厢摆好。
夏昭衣已从车上下来,看着他们捧着礼物开心的模样,真是应了那句话,礼多不多。
像是想到了什么,武少宁看向夏昭衣:“对了,阿梨姑娘,我出发时,刚好有人从阿灵谷的黄庙村回来,说是塘中乡的起义军将领,又自杀了两个。”
夏昭衣微顿,道:“对于整个岭州来说,这是好事,起义军的覆没可以让岭州休养生息,好好恢复运作。”
待东西装好,夏昭衣坐回马车,詹宁和武少宁人手一匹马,跟随在马车两旁。
随武少宁一起来岭州的人,还需在岭州再住一阵子,等塘中乡的起义势力彻底消失再回。
入夜,他们在官道一处驿站休息。
夏昭衣沐浴完准备入睡,武少宁和詹宁来敲门,说刚收到了一封信,是从谷州的榆水原镇送来的。
屋内的窗扇都敞着,夜风徐徐入来,清冽干爽,夏昭衣一行行读完,道:“钱奉荣,捉到了。”
詹宁眼睛大喜:“太好了!”
见夏昭衣脸上没有什么喜色,詹宁好奇:“二小姐,怎见你并不开心呢?”
夏昭衣将信收起,道:“没什么。”
钱奉荣有此下场,她并不意外,因为钱奉荣注定活不久。待她忙完该忙的,若是钱奉荣还活着,那么天涯海角,她自己去追。就算明刀明枪打不过他,她还有诸多暗杀之法。
她所唏嘘难过的,是那些被钱奉荣伤害过的人。
詹宁见她不愿说,便不多问,目光落在夏昭衣手里的信纸上,詹宁忽然好奇:“不对啊,沈将军去了谷州的话,那岂不是在约定的时间里回不来了?”
武少宁忙道:“可是我们少爷是去杀钱奉荣了,这是件大好事,为民除害呢!”
詹宁侧头看他:“……你别急,我没说沈将军不对嘛。”
夏昭衣收起信纸,一笑:“嗯,不急,不过……我们可以不去河京,先去接他。”
“好啊!”武少宁立即道,“这于少爷而言,定是个意外之喜,少爷绝对很开心!”
同样一片月色下,朗朗的松州大地上,谢忠和谢七娘终于将最后一具尸体埋入深挖的土中。
时隔多日,又是炎夏,尸体早便臭了,扔进去的时候一股味,把谢七娘熏吐了好几次。
谢忠更难受,他的身体才有气色,咳嗽之症缓喝不少,眼下被呛得又在那狂咳。
害怕被人听到,谢忠用衣领压着嘴,尽量让动静变小。
回去木屋,谢七娘去舀事先准备好的热水。
出来却见谢忠负手站在院子里,愁眉望着南边。
“干爹?”谢七娘过去,“您在愁什么?”
谢忠看她,叹道:“我这身子,恐怕还得两日才见好。”
“那就多休息两日嘛。”
“我怕长益出事,”谢忠收回视线,朝山上埋尸的地方看去,“前几天我还好好的,这时间一久,我越觉不安。”
“大王他那么厉害,天下谁是他的对手呢,干爹,您不要担心啦,大王不会有事的。热水已好,干爹您早些沐浴,早些歇息。”
谢忠沉了口气,点点头:“嗯。”
隔日一早,附近的村里又有很多人寻来,仍在打听之前失踪的人。
早早起来准备早饭的谢七娘出来打开院门,闻言捏着手绢垂泪:“你们别说,前天我夫君还好好的,也两日没回来了。”
来打听的人心生共情:“你家也有人失踪了?”
“是啊!”谢七娘哭道,“我也想去找,可是我爹还病着呢,一病好多日了,若我出门后也出事了,谁照顾我爹呢?”
众人皆叹,开口安慰她。
谢忠被这些动静吵醒,起来在门后站着,耳朵贴到门上。
谢七娘哭一声哀诉一声,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转,劝她别难过。
谢忠抬手摸着下巴的胡子,这谢七娘,他原本想利用完了,就把她卖了,换得些钱赶路用。如今越发觉得,她身上的可利用之处,着实是多。
待人都走了,谢忠开门出来。
谢七娘正擦着泪往回走,脸上哪有刚才的半分悲戚,一脸不耐烦和嫌累地甩了两下帕子。
听到谢忠的开门声,她再度又变脸,扬眉笑起,快步朝谢忠的厢房走去:“干爹,您醒啦!”
谢忠点头,满意地看着她:“可有饭吃?”
“有的有的!灶台上热乎着呢!我给您端来?”
谢忠道:“也可,便端我房中去吧,不过我得先洗漱。”
谢七娘殷勤道:“热水也有的,我这就给您送来!”
“那你快点,我吃完还得再出去逛逛,看看长益有没有差人送信来。”
“嗯!我这就去!”谢七娘匆匆离开。
谢忠笑了,抬手摸着下巴上胡子。
养狗还得给吃的,这谢七娘不仅不用他养,还反过来伺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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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初九→躺平咸鱼系”
“夏昭衣→佛系”
“孙白露→奋斗系”√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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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A:
80年代的海运大时代,船坞遍开,机床大张,旌旗飞扬,远航长鸣正起,灯塔光芒万丈
一艘艘远海大船高歌入洋
海上乘风破浪,岛上新旧交接
在这里,与天斗,与海斗,与风斗,还要与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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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B:
环海乡无人不知的孙白露没有活成众人期待得光芒万丈,她被害得晚年凄惨,家破人亡。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却翻身高歌,飞扬跋扈,成了环海乡的大名人。
重生回年少的孙白露在回敬小跟班的同时,还要改变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悲惨命运。
以及,她多了一个前世没有的梦想,除了已在眼前的星辰大海,她还要走向最华丽璀璨的电影圈,站在万众瞩目的颁奖台上,举起那一座辉煌的奖杯!
顺手,她还捞了前世十六岁就死于海难的绝世美少年一把~
女主:容貌顶尖&专注搞钱&顶级社牛&高强度执行力&连头发丝都充满奋斗精神
男主:厌世,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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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C:
站在全球至高电影节的颁奖台上,半岛渔村出身的孙白露手捧奖杯,在华灯中含泪感激:感谢xx,感谢xx,感谢xxxx!
哦,最值得感谢的,还有那个前世害得我家破人亡,今世早早入狱,坐在牢里唱铁窗泪的小跟班。
1433 不是沈冽
早在准备去凌德挖帝陵前,谢忠就将泉树县定为中转之处。
他慢慢悠悠地往山下去,入村后惯例逛了圈,这才迈进一家做伞的小铺子。
小匠将伞递给他,谢忠回去后拆开,里面藏着两封信,一封来自谷州,一封来自衡香,落款日期都是十三日前。
衡香的是他派去的一双眼睛,说去衡香的人越来越多,城郊外每日都在兴建土木。
谢忠看了不爽,去看另外一封信,眉头一下皱起,更加不爽了。
信上称,钱奉荣的伤势恢复速度惊人,很快便不安于隐居之态,又去流连花巷了。
在信寄出来得前夜,他因不满一个姑娘的“伺候”,将人打得半死,最后干脆一把掐断了这个姑娘的咽喉,说给她一个痛快。
好在此事,那老鸨不敢声张。
谢忠暗道不妙,这不敢声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越是忍气吞声,钱奉荣便越目中无人。
而他一旦目中无人……
谢忠一把揉起信纸,着实想生出双翅膀,飞去谷州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信的落款已十三日了。
谷州离松州不远,离华州和河京同样很近。
十三日,足够许多双眼睛盯上他了……
谢七娘在外敲门:“干爹?”
谢忠看去,道:“进来。”
谢七娘手里端着一碗刚好的汤药,走来见谢忠手边的信封,一喜:“有信了。”
“不是什么好事,”谢忠道,“可能,我们要出发了。”
“现在?可是干爹,您的身体还未全好。”
“无妨,你去准备下,再去买一辆牛车租个车夫,我们午后便走。”
谢七娘担忧:“干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忠道:“你去准备吧。”
未必就真的出了什么事,可让他坐在这干等信息,于他目前的病情毫无助益,反而更因困惑焦虑而致心虚脾变。
在谷州,除了一个钱奉荣外,还有他费了小半年,挖了几十座王侯将相的坟所获得的金银财宝。
若是人财两空……
谢忠面色变差,停了好一会儿的咳嗽声忽又冲出咽喉,他咳得脸部涨红,整个人靠着桌案狂咳。
榆水原镇南方供四面路人歇脚的客栈汇聚处,聂挥墨一直留着,没有离开。
自钱奉荣被捉,已过三日,沈冽和他的部下都未离开榆水原镇,聂挥墨便也不走。
三日时间足够云伯中兵马调度,包围榆水原镇,聂挥墨好奇沈冽为什么还不离开。
派去的人手每日回来禀报,说沈冽一直没有离开过城里落脚的那家客栈。
沈冽的手下倒是奔来跑去,颇是匆忙。
以及,钱奉荣还没死。
凌扬从旁听着,看向聂挥墨:“看来,沈冽当真不想让钱奉荣死得便宜。”
见聂挥墨黑眸若有所思,凌扬好奇:“将军,您在想什么?”
聂挥墨道:“沈冽的目的。”
“沈冽的目的?那不就是让钱奉荣死得惨点?”
聂挥墨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朝窗外看去,榆水原镇在遥远的大路尽头。
他总觉得,沈冽还有更深的用意,但他猜不出。
“将军!”又一个手下的声音自外响起。
进屋后,手下立即跪下:“将军,半个时辰前,云伯中的右伏军将领于震耀抵达榆水原镇,一到便去了沈冽入住的客栈!传言沈冽亲自出来迎接,可我见那人,并不是沈冽!”
聂挥墨扬眉:“不是沈冽?”
“嗯,出来得那名男子像是之前立在他身侧的一位谋士,好像是姓梁,可从上至下,皆称他将军。”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聂挥墨看去。
聂挥墨眉眼越发凝重:“沈冽,可能早就不在榆水原镇了。”
凌扬好奇地嘀咕:“可他如此,目的何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故意用于震耀吸引走世人的目光?如果是这样,他真正想做得事,会是什么?”
半晌,聂挥墨缓缓道:“或许是,松州。”
“去松州?”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聂挥墨忽然心生懊恼,“谷州只有钱奉荣,谢忠并没有出现。按照谢忠之前在凌德的路线,他想从大平到谷州,最近也最安全的路,只有松州。”
“对,将军,绝对是这样,沈冽肯定是去找谢忠了!那我们……”
聂挥墨沉声道:“即刻动身,启程去松州!”
钱奉荣他输给了沈冽,如果能捉到谢忠,那就扳回一局!
同一时间,在榆水原镇,精雅秀美的客栈雅间,云伯中手下败仗最多得右伏军正将于震耀吃惊地从位置上起来:“沈将军是说,将钱、钱奉荣送给我?”
梁俊笑道:“不不不,于将军,并非送你,而是借你的手杀他。”
“这是为何?沈将军自己便可以杀。”
“便当作,是一份礼?不止是钱奉荣,还有一笔财富,我想将军也会感兴趣的。”
“财富?说来听听。”
梁俊起身凑过去,贴着于震耀的耳边嘀咕嘀咕。
于震耀的眼睛刹那瞪得老大:“我去!这,这当真?”
“如此大的事,岂能玩笑呢。”
于震耀说不出话,许久,他狐疑道:“可是,为何呢?沈将军你无缘无故又送人又送礼,你……图什么?”
梁俊笑笑:“何止钱奉荣这废人和那些财富呢,我们还要送将军您一份天大的军功。”
说着,他再度凑过去,在于震耀耳边低语。
于震耀的目光越听越亮,目不转睛。
随他而来得手下们全都看着他。
“好说!!”于震耀道,“痛快!就依将军所言!”
梁俊笑道:“那便,望你我有个共赢之局。”
包厢的门自外而开,佳肴美酒,鱼贯而入,客栈掌柜跟在一旁,亲自过来待客。
酒宴盛浓,席间畅饮,待夜幕如泼墨,于震耀等人才醉醺醺地出来。
挥别送出来的梁俊等人,于震耀打着酒嗝上马车。
他的几个幕僚也都喝了酒,但不多。
一人尚算清醒,问道:“将军,沈将军几次在您耳边低语,说得都是什么?”
于震耀摆摆手:“待本将军酒醒了再说。”
“可是将军,您真要与他合作呢?”
“那可是沈冽!”于震耀不满地叫道,“他看得起本将,本将求之不得呢!”
“可他……俊朗归俊朗,也没俊朗到多绝色嘛!”
“俊!可俊了!”于震耀嘀咕着快睡着,竖起大拇指,“天下第一俊!”
抬手就给了他那么多钱的大财主,能不绝色吗?
谁给他钱,谁就是爹,谁就是天下第一美男!
“嗝!”
1434 大乱松州
几日跋涉,入夜子时,沉冽带着一队不到百人的兵马踏入松州扶上县。
一行人无声无息,绕开扶上县的所有守卫布防,在一处河道旁小憩。
沉冽负手立在一棵雅榕下,黑眸遥遥眺着远处的扶上县城池。
叶正喝完水走来:“将军,我们全都准备妥了。”
沉冽道:“再休息一个时辰,接下至少八个时辰,我们都无法停下休息。”
“是!”
时间缓缓过去,时近寅时,也是值岗的守卫兵马们一日中最困倦的时候。
沉冽和手下们戴上在榆水原镇街口买得面具,骑马直奔扶上县在东南角的大兵营。
面具料质不好,不过是逗小孩用的驱魔面具,一共有六种款式,都是妖魔鬼怪。
近几年松州几次发生兵乱,所有兵营的正大门皆有拒马枪,沉冽绕开正门,兵分两路,他带一半兵马去南,另一半由翟金生带往北面。
无声杀掉在外巡逻的几队兵马后,叶正先带着十一人驱马先上,手中绳索抛出,圈住兵营最东面的高大木栏,扣紧后策马拉走。轰隆几道巨响,结构牢固的木栏倒地,在暗澹的火光里砸出飞扬的尘埃。
沉冽领队奔来,长驱直入。
最先闻声出来得一名士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沉冽手中长剑一扬,他惊呼都发不出来,头颅高高飞起,砰地落地。
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暗卫,手中长枪用力地砸向路边用来照明的火盆。
火盆朝十步外的帐篷飞去,火势豁然大起,被惊醒的士兵们跑出来,或被纵马而过的骑兵们踹飞,或被一枪刺中毙命。
整个兵营刹那大乱,到处都是火光和惨叫声。
好几个守卫爬上高台敲锣,咣咣咣,尖锐嘹亮的锣声响彻兵营。
北面兵区也有锣声大作,其他几个兵区的士兵在最短的时间里穿好兵甲,手握长枪冲来。
近距离的步兵在高强度冲刺的轻骑兵面前,就是一堆行走的尸体,而乍一眼朝他们的面具看去,妖魔扭曲嶙峋,面孔狰狞丑陋,在如此烈火飞燃、生杀残酷的修罗场中,无人不感心头一颤。
好在拦马的绳索和推钉车、钩撞车很快被人送来,沉重的车轮以最快速度在泥地上滚动。
沉冽遥遥望见,以指鸣哨,叶正等人高声冲后边叫道:“散!”
众人分散继续,一路散,一路杀,随着沉冽又一声鸣哨,他们毫不恋战于这杀得尽兴的屠戮时刻,坐骑掉头,快速离开。
松州守卫兵的将领们跑出,校尉暴怒:“追!”
“追!
”松州守卫兵们也高声叫道。
翟金生从北边带兵回来,和沉冽会和后,杀往下一处。
从暗夜至黎明,再到日头高升,他们一个兵营一个兵营杀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几个必经的关隘,最后奔出扶上县区域,往松州北部直上。
当日午后,一封又一封军情送入勋平王晋宏康在广骓的桃苑避暑水榭。
晋宏康面无表情地逐一看完,堂内一片阒寂,只有他翻动纸页的声响。
晋宏康将最后一封军情看完,忽然递给身旁一个军师打扮的中年男子。
“刘先生,你念吧,”晋宏康语声冰冷,“将这些全都念一遍。”
被称为刘先生的男子面色隐露不安,抬手恭声道:“是。”
他捧起军情看了眼,眉头一下皱起,但还是开口,一字不漏地读出。
满堂无人说话,一个个面容震惊恐惧。
因为在这些军情送来之前,晋宏康桉上已经一堆的军情了,来自于大平朝的东北处。
河京易主,李氏铁骑和关宁行军,还有原李氏王朝的一些兵营,不肯、也不能屈于阿梨之下,只能出走那片土地。
他们如今都成了流兵,连日来疯狂地在大平朝东面扫荡。
加之之前的归德和惊河二州被谢忠带兵洗劫过,如今整个大平朝东面一线,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现在,西南面也出事了。
大平的主力大军去了牟野,曹易钧的攻袭营分作两部分,一部分也随大军去往牟野,另外一部分北上,由曹易钧亲自领兵,要再度正面迎击李氏铁骑,决一胜负。
而如今出现在松州的这一支轻骑兵,光是从军情上面这些最寻常的描述就可得知,他们进退神速,神出鬼没,绝非寻常的兵马或流寇,而是一支拥有超强奔袭突击能力和高强度执行力、协作力的神兵。
晋宏康精心锻打多年的攻袭营都未必有这样的默契和战力。
然而离谱得是,他们戴着面具,无一人看清他们面具下的面孔。
众人心里纷纷猜测是谁,但是大平朝的树敌着实太多,明的暗的,到处都是。
刘先生念完时,又一封信送来。
晋宏康这次直接让刘先生念,他不想再看。
这封信的内容,说对方一直北上,可能要出松州,直奔临宁。
“啪!”晋宏康一掌拍在书桉上。
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在书桉上撞出清脆一击。
众人被吓了一条。
刘先生缓了缓,看向晋宏康:“王爷息怒,临宁和松州完全不同,此前没有防备,现在他们想要得逞,恐怕很难。”
晋宏康澹澹道:“本王要的,并非是防,是灭了他们啊,刘先生。”
刘先生面露惶恐:“王爷说得极是。”
晋宏康看向几个将军,道:“立即抽调逐袁营,摧石营主力,三日之内,我要听到这支兵马被歼灭的消息。如若他们踏出松州,踏入临宁,你们几个,统统提头来见。”
几个将军皱眉,还是毫不犹豫地齐声应道:“是!”
入夜,乱成一锅粥的松州扶上县,在夜色里灯火明亮,远远观之,城外的巡守兵马如长长数十火龙,围绕着整片区域在转。
聂挥墨勒马停下,沉声道:“看来,沉冽掀起了不少风浪。”
向山道:“将军,如此,我们还要去松州吗?”
聂挥墨想了想,侧过头去道:“蒋央。”
一名手下上前:“将军!”
“辛顺先生没有等到我,必执着留于加闻古道,你速去找他,要他派五百精兵给我。”
周围诸人面色大变,此时要五百精兵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叫蒋央的手下没有半点神情波澜,立即领命:“是!”
1435 众将听令
篝火上的石锅里,水声咕噜噜在沸腾。
白烟冉冉,氤氲在小破屋中,带着一股黏糯的潮气。
待水煮好,翟金生换了一锅,将洗好的野菜放进冷水里慢慢煮沸。
另外一间破屋里,众人围着沈冽,破败的八仙桌被擦拭了数遍,上边正摆着一张行军图。
沈冽手里的炭笔在行军图上不断做标记,确认之后的所行路线。
叶正带着几人去照顾马匹,回来进门时便说,饭菜好了,干粮热汤和刚烤得肉,都有。
沈冽让左右先去吃饭,叶正进来道:“少爷。”
沈冽抬眸看他一眼:“你也去吃吧。”
叶正没走,目光朝桌上的行军图看去,发现沈冽并没有要去广骓或者八江湖的打算。
叶正道:“少爷,我们这次过来,就只在松州一带?”
“嗯,阿梨重约之日在七月初,时间尚有充裕,但只够我们在松州一带来回。”
离开河京前,他们本约好在河京碰面,因他要往谷州而有变动,她重新寄来得信上将日期往日推至七月。
她的本意是要给他留足够宽裕的时间,殊不知,他的“任务”早早完成。
来去飞书便要三五时日,他便干脆利用这三五时日,在路经的松州算一算曹淳山对白光乡的“打秋风”之账。
叶正看着地图上标记最多的松州和临宁的西部,隔着约六十里的山丘荒地和清野村乡,那一头便是谷州。
叶正忽然一笑:“少爷变了很多。”
沈冽侧眸看他。
叶正笑道:“我听杜轩提过之前的事,少爷护送季家从渡安口离开时,对大平的兵马,是心存仁善的。”
沈冽收回目光,沉声道:“当年我不过是一枚弃子,而如今,我是晏军统帅。”
他的黑眸凝在行军图的谷州上,眸底幽深,因叶正提到郭家而暗涌翻覆。
或者说,当年是个佣兵,佣金是郭家的养育之恩,也是他对郭家残余的最后一丝情分。
那一丝情分,却不是因为护送季家而消失的,而是在华州的双坡峡。
外边传来几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听到这个声音,叶正便一凛,道:“不知回来得是谁,我去看看!”
他快速步出破败的房门,翟金生他们也纷纷自其他屋门出来。
回来得几个男人一身黑衣,为首的是山景城守军里提拔出来的一名小队正,名叫苗忠海。
他们一下马便快速朝叶正走去:“将军可睡了?”
叶正站得略高,问:“尚未,可是有紧急军情?”
苗忠海急迫道:“嗯!属下们发现,至少有七支兵马由北而下,其中一支沿着古夏山脉而来,正是往我们这边。”
“可看得清军号和衣着?”
“夜色太浓,看不清。”
“对方人数呢?”
“约有两千。”
沈冽在叶正背后走来,修长清瘦的身影在一众虎背熊腰的高头大汉中非常好辨认。“他们的先头部队,是步兵还是骑兵?”沈冽问道。
苗忠海和一同回来得几个斥候互看对方,苗忠海看向沈冽:“将军,您如此一说,似乎是骑兵,而且人数颇多,打先头的骑兵至少有三百多人。”
沈冽道:“那么便是逐袁营。”
叶正和翟金生等追随在沈冽身边多年的暗卫们的脸色立即变沉。
翟金生冷冷道:“当年汉神营的主力。”
“嗯。”沈冽点头。
苗忠海和其他士兵们并不清楚什么汉神营、逐袁营,但是看翟金生他们的脸色,便知道其中定有旧账在。
说来微妙,情况好像一下子变了。
刚才他们还在担忧有兵马下来,他们将要走马避之,如今像忽然颠了个面,似有战意燃起,好像该担忧的人轮到了对面。
翟金生和叶正看向沈冽:“少爷……”
沈冽朝他们看去,不仅他们,包括苗忠海等人,竟都有杀机欲动,目露野性凶光。
既然如此,怎能辜负。
沈冽看向苗忠海:“你们见过他们的速度,便以你们的估算来推敲时间,你们认为他们到此将需多久?给我一个最快和最慢的推断。”
苗忠海等人稍作商议,道:“最快可能两个时辰,最慢是三个时辰。”
沈冽点头,抬眼朝众人看去:“众将士听令!”
所有人抱拳,齐声道:“将军!”
沈冽道:“自古夏山脉南下,有一道他们必经的山谷,约有十里,山谷中有一条宽敞大道,乃两百年前为取矿山而修,这条大道,如今非常适合我们游击之战。诸位即刻休息,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出发。”
“是!”
沈冽看向站在翟金生身旁的一名男子:“毛竖行。”
男子出列:“将军!”
“你带你队八人去附近山野巡逻,出现的任何敌军斥候,不留活口,不必带回。自我们此地往东三里有一座无人荒村,你们于卯时过去,在那等我们。”
男子一愣:“将军,我们兵力本便不多,若我再抽走八人,那岂不是……”
沈冽沉声打断他:“若我缺兵力,从谷州出发时,我便不会只带你们百人。自昨夜入松州后,我们无一战役是正面交锋,兵力少,正乃我们之优势,我们远比对方灵活机动,战术随心。”
翟金生见状,上前道:“说句可能对不住其他兄弟的,在场的兄弟多数乃我亲自选定,因为大家都乃精兵中的翘楚,千人之一!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军有战术,我们有战力!”
叶正也道:“对,我们神勇,马又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让他们在后边看见我们又如何,还怕他们能追上我们?”
众人笑起。
沈冽也淡笑,哂然道:“去休息吧。”
夜色浓郁,月光偶尔才从积压的云层下探头。
淡白色的微光,只将周遭行云略略染灰,很快,便又被密布的乌云掩去所有芒光。
华州九宁县北去三十里,蒋央除却带回五百精兵外,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
一下马车,辛顺先生便匆匆朝大营帐走去。
聂挥墨正和人研究松州舆图,听人通报,聂挥墨皱眉:“请先生进来吧。”
辛顺一进来,眼眶周围一圈黑:“将军,为何此时要去松州,去不得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