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送礼
双方条件悬殊,谈判中断。
茗王倒也气度依旧,并不做纠缠,彬彬有礼的退去。
屋内林华耀脸色阴沉,沉默许久。
黎云波站在他身边,目光不时扫过林华耀阴沉的脸色,眼神也是不住闪烁。
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低声在林华耀耳边道:“大帅,观旗蛮态度,怕是未安好心。”
林华耀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随即站起身来,心事重重的离去。
黎云波看着他背影,心底很是不安。
他们上清山叛出道门,投靠到南粤麾下,归根结底,也还是大夏内部纷争。
可若真是要和旗蛮搅在一起,那情况就明显不同了。
到时候,还如何面对同道,面对天下人?
想着这些,黎云波心头发堵,事到如今,他们除了跟随林华耀,又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另一边,茗王一行人并未就此离开南粤。
旗蛮在南粤有秘密据点,当然如今这据点也称不上什么秘密了。
茗王带着人回到据点,依然悠哉,吩咐陪侍煮茶,半点不见着急。
待茶香四溢,茗王请韩长老坐下,共对饮茶。
“师叔,良平师兄的伤势可有大碍?”茗王端起茶杯,请茶后,冲韩长老问道。
提起这事,韩长老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沉声道:“茗王,你可知,今日黎云波打的并非是良平,而是你我的脸。”
茗王闻言,心知韩长老是对自己当时的处置心有不满,微笑道:“师叔放心,待回了朝中,我定会将师兄为的皇国忍辱负重的功绩向父皇奏明,定不会让师兄白受这番委屈的,”
韩长老这才面色稍缓,没再多说,转回正题道:“林华耀拒绝了我们的合作,接下来殿下有何打算?”
茗王轻笑一声,放下手中茶杯,轻松道:“再等一等吧。”
“殿下要继续留在南粤?”韩长老眼神微凝。
“是。”茗王很肯定的点头。
韩长老提醒道:“殿下,林华耀已经知道你身份,为安全计,恐怕不宜久留。”
茗王并不担心,摇头笑道:“师叔放心,皇国兵马就在眼前,林华耀不敢动我们。”
韩长老迟疑了下,还是道:“一直在这等着,只怕夜长梦多。”
“不会太久的。”茗王微微低头,一边喝茶,一边道:“林华耀不会不知道,皇国不会给他太长时间。”
韩长老看着面前的茗王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言,倒是话题一转:“下山前,掌教还对我嘱咐过,切莫因俗事怠慢了修行。”
“岂敢辜负师尊厚望,每日功课,绝不敢有丝毫落下!”茗王正色回道。
韩长老看着他年轻的脸,不禁满意点头,又感叹道:“你如今距离登堂入室只差一步之遥,以你资质,若在山中苦修,不用两三年,定可一跃功成,成为我仙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师者,也不知掌教师兄,为何会同意让你此时下山。”
“师者……”茗王口中呢喃一声,低头稍默后,缓缓道:“师叔,您可曾见过夏国明王?”
“夏国明王?”韩长老原本欣慰的脸色瞬间一窒,再看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忽而便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了。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道:“我倒还不曾亲眼见过那位明王,不过你当明白,这世间许多事大多都是以讹传讹的,那夏朝明王未必就不是名不符实之辈,你大可不必为之计较。”
茗王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我问过许多人,他们与师叔意见一致,都认为夏朝明王名不符实。”
“本来便是,莫说我旗国修行界,便是全天下,也从未听闻过有人能以少年之身,踏逍遥位,这实在夸张。”韩长老扶须道。
“那原上清山掌教梅清风呢?此人难道也是不名不符实?”茗王抬眸。
“这……”韩长老顿时语结,半晌才一叹:“这梅清风,我倒的确是见过的。”
韩长老没再说下去,也没必要再说下去。
即便梅清风已经死了,天下修道界,也没有人敢说他的逍遥境界是假的。
“等这次南粤事了,我打算找机会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茗王。这次之所以下山,便是为此。”茗王轻声道。
“不可!”韩长老闻声色变,下意识的便否决道:“此事万万不行。”
茗王见状,倒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言。
只是他低头时,眼里的光芒却是那般锐利。
他自小天赋异禀,师承于仙宗掌教门下,可以这么说,他虽未在朝中经营,但地位却比任何一位皇子都高。
仙宗乃是旗国国教,地位超然,茗王身份尊贵,又天赋卓绝,他自小耳边只有赞誉。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管是朝堂谈论皇子、还是道门谈论天才时,他的名字不再被提起。
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冒出了一个人,将他曾经耀眼的光芒掩盖的丝毫不剩。
更凑巧的是,他们连封号都一样。
茗王自认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他也绝不甘心一世为人之下。
所以,他下山了。
来南粤是皇朝给他的任务,而明王才是他此番下山的目标。
“这世间,只需要一位茗王!”茗王端起茶杯,望着茶水中的倒影,内心如是道。
……………………
…………
南粤来了一位茗王。
大名鼎鼎的林华耀竟选择与旗蛮谈判。
这两件大事都还在台面下,台面上丝毫风声不见。
哪怕是张邦立、哪怕是各大势力探子,都没能收到此事的丝毫消息。
身在京城的明王府,自然对此也是毫不知情的。
最近几日,京中很热闹。
凑巧的是,热闹正好来自明王府。
又是一个雨天。
一间普通小院前,十几辆马车满载着礼品停靠在门前。
本来就不宽敞的胡同,被这十几辆马车一堵,又有不知多少看热闹的人就围在四周,对着这些马车指指点点。
有还不知情况的,见得这热闹凑近一问,定会有长舌的立马就告诉你这热闹的原由。
“要说啊,这院子里住着的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要真是达官贵人,哪能住在咱们这儿……”
“听说那穷酸以前在某位王公府上做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从那位王公府上出来了,那穷酸就只能在街上卖字为生……”
“这不,最近不知道又攀上了哪位大人物,就这几日,那上门送礼的是一茬接一茬……”
“这几天菜市口天天砍头,听说就是那方贼的同党,都是该死的,听说这穷酸就是攀上了明王府,你们瞧这些来送礼的人,都是那些犯官的家人,是来花钱买命的……”
“哼,砍得好,看这大车小车的,肯定都是贪官,明王是什么人,也是他们这些狗官能收买的?”
“就是,这些狗官肯定不敢去明王府送礼,这才跑到这穷酸这儿来送,大伙都注意盯紧了,这穷酸搞不好见钱眼开,他要是开门收礼了,咱们就到明王府去告状。”
巷子里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待在屋内的方山与江陵二位先生,却是苦笑一步。
“这么干行吗?”面容猥琐的江陵有点不确定的问坐在棋盘前手握一子的方山先生道:“就找这么些人在外面议论,他们就能走了?再说了,王府里那位二先生的意思,似乎就是让我们代王府收礼啊,这么搞,不太对吧!”
方山先生眼神盯着棋盘,好似在冥思苦想眼前的棋,嘴里却道:“王府让咱们收礼,意在结交朝官。这不是敛财,也不是什么礼都能收。”
“是这个道理,王府是想让咱们偷偷摸摸的收礼,可你这么一弄,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王府的外门……”江陵无语道。
方山扔下手中的棋子,显然也有些心烦,默然片刻后道:“这些犯官是必须杀的,他们的礼我们不能收。我们不收,他们却不甘心死,就只能垂死挣扎,这大车小车的拉着礼物明目张胆的跑来送,他们就是要败坏明王府的名声,让殿下为了避嫌,主动辞去主审,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活路。”
江陵摇摇头,轻叹一声:“所以你就找这些人在门前议论,将事情真相传出去,保住明王府的名声?”
“嗯,除此之外,也无其他好办法。”方山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这算是明王府交给咱们的第一笔差事,咱们就给办成这样,说实在的,我这张老脸真有点发烫……”江陵道。
方山略默,心道,昨日去领薪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不好意思,摇摇头,没说话。
江陵又惋惜道:“可惜了,这么一闹,这王府外门的差事肯定保不住了,这可是个肥差啊!”
方山瞥他一眼,淡淡道:“这差事掉了也好,做外门收礼虽然是个肥差,却不是什么美差。真要以后出了什么事,你我都难有个好下场。”
江陵闻言微微一怔,再抬头吃惊的看着方山:“难道你是故意的?”
方山没说话,又拿起棋子,盯着棋盘。
江陵见状,眼珠转了转,也是嘿嘿一笑,转身从后门出了门。
第732章 阁老登门
明王府。
胡庆言上门了。
这是自老九登基之后,胡庆言第一次登明王府的门。
双方正厅落座。
“阁老今日怎么有空登我明王府的门?”墨白微笑请茶,并问道。
“一直忙于公事,至今日放来探望殿下,是老夫失礼了。”胡庆言歉意道。
“国事为重嘛!”墨白笑应了一句,随即对站在身边伺候的阿九道:“去吩咐厨房一声,阁老来了,中午多加几个菜!”
“是!”阿九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了,冲着胡庆言一礼。
“这怎么敢当,老夫……”胡庆言闻言连忙推拒。
“阁老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在府上吃顿饭。”墨白抬手打断道。
“殿下太客气了,那,老夫再推辞,便是却之不恭了!”胡庆言站起身冲阿九拱了拱手:“叨扰了!”
“阁老稍坐!”阿九躬身,退下。
就剩二人,客套过后,茶杯放下,墨白道:“阁老此番登门,想必不止探望吧。”
胡庆言也正了正面色,点点头道:“殿下,老夫此番过来,确实还有点事,要与殿下商量。”
“但说无妨!”墨白颔首。
胡庆言收敛神容,严肃道:“近几日,殿下查军需案,至今不过三四日,已连斩百余人,其中在朝有品级者便多达三十六人,六部均有牵涉,此事已引起朝野震荡,如今朝中可谓是人心惶惶,不知殿下如何看?”
墨白闻言,没立刻出声。
他岂能不知胡庆言此番上门是为何,这次军需案,墨白是动了真格的。
虽然墨白在朝中没有人脉,有些吃亏。
但好在是从多年前开始,墨白就已经开始在京中落子。
如当初放在三皇子府上的江陵先生一样,这一次,他也是真正要杀一杀贪腐军需的风气。
所以他不止动用了这些向来不动的人手,更是让道门辅助调查。
别小看道门,京中但凡上了品级的官员家中多多少少都与修行界有所往来。
许多隐秘事修行界都有参与,有道门的情报支持,再加上墨白自己的渠道,以及张邦立那边这次也提供了一些帮助。
还是让墨白在短时间之内,就查出了多人。
本来墨白就有心要顺带给胡庆言一点教训,所以这次被从严从重处理的也大都是胡庆一党的人。
眼看着墨白没有收手的意思,胡庆言显然也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阁老应当是知道我的态度的,若是其它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唯有抗蛮这件事,我的态度从来就只有一个。”墨白缓缓说道。
胡庆言苦笑一声:“对于敢在军需上伸手,给抗蛮添堵的人,老夫也一样深恶痛绝,只是还请殿下体谅一下,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如今国事不宁,人心各异,这时候如果当真掀起大案,只怕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墨白闻言不语。
胡庆言见状,叹了声,继续道:“殿下可知,如今朝野上下,对于殿下此番查案,也是各有物议?”
“什么意思?”墨白问。
“是这样,老夫听闻,最近在京中有一人家,经常会有朝官大车小车的跑去送礼。”胡庆言斟酌着言语道:“更有谣言称,那户人家其实是殿下的外门……”
“哦,还有这回事?”墨白不动声色。
“殿下的品性,老夫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般谣言四起,难免会让不明真相的人误会,如今朝中就有不少人信了,一些清廉官员甚至为此焦头烂额,深恐因为没有给殿下送礼,会被送上断头台。”胡庆言表情沉重道。
墨白眼神微眯:“那依阁老的意思,这案子不能再查了?”
见墨白神情不对,胡庆言心中微凛,他其实心里有数,在抗蛮这件事上,最好不要扯墨白的后腿。
“不是不查,案子肯定必须继续查,只是不能再如之前那般查……老夫建议,案子还是要经三司会审,如此,既能让清者安心,也能让污者服气。”胡庆言道。
“阁老,恕我直言,如果三司会审,恐怕查不出几只小鱼小虾。”墨白直言道。
“殿下,您这话老夫明白,但还是要说,国朝既然存在各职能部门,就当按职能行事,否则,从长远看,殿下这般行事,于国不利!指挥让职能部门成为摆设,影响朝堂正常运转,如此实非好事!”胡庆言面容严肃,声音少见的沉重。
不得不说,这话倒是让墨白有些沉默了。
半晌,墨白道:“正所谓乱世用重典,阁老,非我不明事理,只是您看看,不过几日间,我查出的蛀虫,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
说着墨白举起一根手指:“西江三大粮仓,一个火烧,一个雨淋,军粮全部消失无踪,该不该杀?”
“工部六千金币,打造了二十六支弓!该不该杀?”
“一百八十车伤药运到苏北,还剩不到八十车!该不该杀?”
“兵部筹建三万新军,实际空饷二万人!该不该杀?”
“再说阁老您主政的吏部,在地方上,竟然大都是商人担任军需调配官,他们就用着军需官的身份,在官兵的保护下,一路拉着粮草物资,沿途做买卖,到了战区,他们车马已空,用银钱贿赂军中了事。这一路既赚了大钱,还能升官发财。”
说到这里,墨白压住脾气,目视胡庆言:“阁老,且问一句,这样的后勤,你让方有群,让前方的战士如何打胜仗?这样的犯官我不查处,这国朝还能撑几日?”
话到这里,胡庆言深深吐出口气,他知道,墨白查案的决心是阻止不了了。
“殿下所言极是,这些罪行的确是触目惊心,只是殿下乃是医者,当知病急也不能乱投医的道理,这国朝如果能够单单靠杀便能振兴,那倒也简单了。”胡庆言长叹道。
墨白收敛脾气:“那阁老觉得,如今该怎么做?”
胡庆言心知,该自己表态了,微默后,他开口:“殿下,如果您相信老夫,就将这案子交回三司,当然,还是由您主审,内阁、军机也派人从旁协助,如何?”
墨白做沉思状,没出声。
胡庆言再道:“还有,关于方有群的事情,内阁这边也认为需要从长计议,的确由于后勤的诸多问题,前方将帅也确实很不容易,他们的战略决定,我们需要多做考虑。”
听到这里,墨白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门外。
阿九的身影马上出现,走进来,请二位去用餐。
餐后。
胡庆言离开,陆寻义和阿九陪着墨白回到正厅。
“胡庆言妥协了。”墨白缓缓道:“他答应帮忙调查军需案,接下来和他配合着来吧。”
陆寻义点点头,但并没放松:“他虽然答应帮忙调查军需案,但方有群如今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烤,就算胡庆言答应帮忙说话,也不是办法,方有群的问题不在朝中,在民间,在百姓之中。”
“一步步来吧,这些犯官的事迹,不用遮掩,直接公之于众,虽然会折损国朝威望,但多少能够为方有群博得一些同情。”墨白沉声道。
“这恐怕不容易。”陆寻义苦笑:“胡庆言不会答应的。”
“他当然不会答应,如果这些事全部公之于众,他这个首辅也没脸在做下去了。”阿九在一旁点头。
“方山不就挺在行传播消息的吗?让他在民间用小道消息的方式传播就好,有一颗颗人头做为佐证,百姓会信的。”墨白道。
“也只能这样了。”陆寻义点头。
“京中就交给你们了,我准备启程前往西江了。”墨白道。
“现在就走?杜鹃那边说,他们正在计划……”陆寻义对墨白离开京城,心里总有点不放心,想再拖延一下。
“我知道。”墨白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提前赶到,如果有机会,我看看能否帮方有群再取点筹码。”
“这万万使不得……”陆寻义和阿九一听,两人几乎同时脸色大变,齐声反对。
他们怎能听不出,所谓的取点筹码,这是要帮方有群去杀敌啊,而且还是要拿敌军重将首级来保方有群的命。
“行了,我心里有数。”墨白抬手阻止他们再说,又道:“这一趟出京,不止是为了方有群,吴帅那边我得亲自去一趟,必须去看一看,咱们这么多年的准备,究竟如何了,马上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陆寻义和阿九心中正无比担忧,可一听这话,两人又立马神情一振。
早在很多年前,殿下就已经开始为今天做准备。
这么多年下来,唯一暴露出来的,只有遍布全国的药行生意而已。
“殿下,要不要和吴帅先通气!”陆寻义兴奋的脸色忽缓,问道。
墨白抬头看向他:“还是打个招呼,吴帅如果有异心,打不打招呼,都一样。”
陆寻义沉吟了下:“小心驶得万年船,殿下这趟恐怕不能单枪匹马。”
“嗯。”墨白略微思索:“我会安排。”
第734章 离京
才入初冬,平京城的气温就已经很低了。
便是王府中大都是习武之人,也不得不换上棉衣。
依然是微微细雨笼罩天穹,墨白独自站在凉亭中,默默注视着雨丝落水,荡起一阵波纹。
阿九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不多时便已入了凉亭:“六爷,车马都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墨白轻轻点了点头,收回盯着池塘的视线,转身看向阿九:“我此番出行,恐怕会时日不短,你遇事可多和陆寻义商议。”
“是。”阿九躬身。
墨白没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阿九:“这是我托玉清炼制的筑灵丸,此药丹确有独到之处,既可养母体元气,又可助幼儿先天根基,此药瓶**有九丸,在王妃产前一个月,每三日服下一丸。”
阿九接过,迟疑了下,还是问道:“您走之前,不去看看王妃吗?”
墨白未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府中就交给你了。”
说罢,快步离去。
阿九看看手中的药瓶,又看看墨白在雨中模糊的背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明王府门前,二十名黑衣卫早已在马背上候命。
陆寻义等人也早已等在门口。
待墨白出现,宁儿上前,将披风给墨白披上。
墨白环视众人,冲着陆寻义点了点头:“我走后,府中一切,便交由你全权做主。”
“六爷放心!”陆寻义抱拳领命。
墨白又看看众人,最后眼神落在站在门口的青青身上:“在家好好待着,别惹事。”
青青嘴唇动了动,终是未曾还嘴。
“走了!”
不再多说,墨白转身上了马车。
马蹄声响,很快数十骑便消失在王府门前。
待人马走远,再也望之不见时,视线尽头,又突闻马蹄声响。
陆寻义和阿九运足目力,透过雨帘,只见数辆马车正疾驰而来,看方向正是明王府。
陆寻义看了一眼那马车上的标志,回头与阿九对视一眼。
“是内阁的车?”阿九问了句。
陆寻义颔首:“军需案殿下答应交回三司回审,这不,殿下一走,他们马上就来了。”
阿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言,转头招呼宁儿和青青回府。
外事是陆寻义的职权,阿九可以看,不能管。
然而,陆寻义的目光却在转身入府的阿九身上多看了两眼。
他能感觉到阿九最近和他生分了,如果是从前,阿九免不得会和他多聊几句。
可如今却紧守规矩,一字不多言。
陆寻义微微摇了摇头,视线从阿九身上划开,又落在了宁儿身上,嘴角一丝苦笑浮现。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之前的一件事。
没错。
此时带着宁儿与青青回府的阿九,在一转身背对着陆寻义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的确和陆寻义生分了,甚至可以说他对陆寻义已经开始有了提防之心。
和陆寻义想的一样,一切正源于之前,宁儿去将楚若才之死的真相告知王妃那件事。
说实话,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阿九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一直视作兄长,毫不提防的陆寻义,竟然会突然摆他一道。
之前王妃闹着要出府寻楚若才,阿九实在没办法了,便寻陆寻义商量对策。
结果陆寻义嘴上答应帮忙,却一转头就让宁儿将真相,直接告诉了王妃。
这无疑让阿九瞬间就坐蜡,两面不是人了。
王爷这头,他没办好差事,受到责骂。
王妃这边,因他一直隐瞒真相,与王妃有了隔阂。
六爷那边责骂,倒还罢了,王妃这边的隔阂,却将是对他的将来,影响极其深远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将来是要替王爷掌管内事的。
一个受不到王妃信任的人,能顺顺利利的去替王妃打理内事?
阿九并不傻,他非常清楚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陆寻义为何要害他。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他反反复复的去琢磨,隐约间,他也有了一些想法。
陆寻义这么干,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他们二人之间既然谈不上仇怨,那陆寻义坑他,就一定是为了利益。
阿九思来想去,这整件事,要说有谁得到了好处的话,或许也只能是宁儿了。
在所有人都选择瞒着王妃的时候,宁儿将真相告诉了王妃。
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没有一个贴心人的王妃,从此后,算是接纳了宁儿。
想通了这一点,阿九似乎便揭开了眼前的迷雾,找到了陆寻义这么干的真实目的。
是的,不止是陆寻义,凡是真正了解殿下的人,就一定会知道,殿下和王妃看似并不亲近,实则王妃在殿下心中分量很重。
尤其是如今王妃又即将产子,将来王妃在王府的地位只会更稳固。
然而,铁雄他们一众人,与王妃之间却始终是离心的。
陆寻义这次突然摆他一道,就是看到了靠近王妃的一个契机,宁儿就是最佳的利用工具。
宁儿是铁雄的亲妹妹,王妃能够接纳宁儿,那么王妃与铁雄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等于化解了大半。
正因为如此,陆寻义他们为了自己的将来,而选择了摆他一道。
说实话,在想通这些后,阿九心里是很复杂的。
宁儿能够得到王妃的信任和接纳,铁雄他们能够与王妃和解,这当然都是阿九非常乐意看到的。
但作为一个血肉之躯,阿九实在很难接受陆寻义用这种方式。
如果陆寻义提前和他商量过,再这么干,他会同意的。
可陆寻义没有,阿九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终究还是个外人,并不被接纳与信任。
有了心结,阿九再也难以如从前那般去对待陆寻义。
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内院。
宁儿和青青都已不在身边,应该是已经进了屋。
阿九抬脚,也打算进去,可转念间,又想到王妃望着自己时那疏远的眼神,收回了脚步。
苦笑一声,一阵寒风吹来,阿九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作为习武之人的他,此刻也分不清自己是身体冷,还是心里寒!
默默的在屋檐下蹲着,望着眼前的雨帘发呆。
屋内。
林素音依然卧床。
自从那天与墨白争吵过后,她就再未下过床。
宁儿去为她准备羹汤了,青青坐在床边,手里剥着一个橘子。
剥好后递给林素音,林素音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垂下了眼帘。
青青见状,叹了口气,只得自己吃了起来。
不一会,宁儿进来,见青青自顾自的坐在床边吃着橘子,顿时心中来气,哪有不管王妃自己吃的。
不自觉的她就嘟起了嘴,青青现在对宁儿那是绝对了解了。
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又误会了,不过她也不在乎,越发吃的带劲,她还就喜欢看着小丫头生气不痛快的样子。
“他走了?”
床上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怄气的两个人都是一愣,同时看向床上。
林素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面色虽然苍白,有几分病态,姿容依然清美。
两个人回来后,都有些刻意回避王爷离开的话题。
林素音这突然主动一提起,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走,走,走了!”宁儿手里端着羹汤,嘴里结结巴巴,眼神却看向了青青。
青青无语,思绪一转,便笑道:“走了,走了,这下也算是清净了,不会再来惹你心烦了。”
林素音转眸看向青青,好半晌不出声。
饶是青青性子比宁儿外向,这下也被林素音看的有些发毛,讪笑着转开视线不知说啥好。
好一会,林素音才终于开口问:“青青,你最近老守在我这里,是墨白吩咐的?”
“啊……”青青愣了愣,随即回神,眼神转了转,立刻点头,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也不完全是,我本来也没什么地方去,过来陪陪你也挺好的……”
“她整天过来,活也不干,就是过来蹭吃的……”宁儿在一边不满道。
青青真是服了这傻丫头。
再偷眼瞧林素音,只见她又垂上了眼帘,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青青起身出了门,见阿九蹲在门口,便朝他招了招手。
阿九无语的看着青青,一动不动。
“过来啊,我有话问你!”青青又招手。
阿九这才起身,两人走远了些。
“我问你,墨白走之前,你没跟他说让他来见见王妃?”青青板着脸问道。
阿九皱眉:“青青,就算是在家里,你也不能直呼王爷名讳。”
“行,我记住了,你快说。”青青不和他纠缠这些。
“我说了,只是六爷……”阿九摇了摇头。
“他不来?”青青原地转了两圈,道:“他人不来,那连句话也没交代吗?”
“留了瓶药丹。”阿九道。
“药丹,什么药丹?”青青问道。
“是给王妃吃的,说了你也不懂,我还有事,先走了。”阿九说着,便要走。
“哎呀,你着什么急。”青青拦住他:“你别以为我是没事找事啊,要不是看你们明王府全是一群榆木疙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让我管我还懒得管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九蹙眉。
“我说,你们心就这么大,墨白将大着肚子的王妃扔这里说走就走了,你们就不管王妃怎么想?”青青手指着王妃的屋子,质问道。
“六爷自有考虑。”阿九默然。
青青看着阿九:“阿九,不是我说,你们这明王府里,就一个正常人都没有。行了,你赶紧将墨白留给你的药丹给我。”
“青青,药丹是给王妃吃的,开不得玩笑。”阿九毫不犹豫的拒绝。说罢,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青青追上去。
不一会,两人一起回来,房间里很快响起阿九的声音:“这是王爷走之前亲自去找玉清真人,让他帮忙炼制的药丹……”
…………………………
第734章 津海
明王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在宫里,蔡元德老大人又一次成了红人。
一个接一个的跑来户部找他打听明王是不是真的离京了。
蔡元德老大人也是欲哭无泪,和其它人一样,虽然是邻居,可他一大早就入宫当职了,明王是不是真的走了,他怎么知道?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住在明王府隔壁,就应该知道些其它人不知道的内幕。
搞的好像他每天就站在墙根,密切监视着明王府一样。
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甚至还有人问他,知不知道明王走了,军需案后续还查不查的事。
这是内阁管的事,也是他能知道的?
总之明王离京了,京中许多朝官都是松了一口气。
明王前脚才走,方山现身那里送礼的人后脚就消失了。
很快就有谣言传出来,说是明王为了避嫌,主动辞去了军需案主审。
宫里内外风声回荡,枯坐在寝宫的老九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吩咐备了一大桌酒菜。
只是这桌酒菜还未吃上,他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四大尊者之一的谷家主和仓明、青玉真人一同到来。
老九默默注视着三人来到近前,不言不语。
谷家主恭敬一礼:“陛下万安!”
“呵!”老九嘴角扯出一道不明意味的笑容,随即看向了仓明和青玉:“这是什么意思?”
青玉真人微微躬身,一副老态龙钟样,声音也虚弱的不成样子:“陛下,老道昨夜有感,大限将至,恐无力再殿前职守。”
仓明也轻声一叹:“陛下,青玉大限已至,唯有立刻闭关,殿前少不得人,故请谷尊前来暂代青玉,还望陛下恩准。”
谷尊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放心,有谷某在此,绝不容宵小靠近陛下一步。”
老九听完,良久没有出声,最后站起身来:“那就辛苦了!”
说罢,转身离去。
他身影刚走,一桌酒菜便已端来。
仓明和青玉看着那桌酒菜,均默不出声。
谷尊者则是面容平淡,直接寻了个蒲团,盘膝坐下,一言不发。
青玉走到谷尊面前,面容少见严厉:“道友,陛下安危就交给你了,老道希望你能尽忠职守,莫让陛下有丝毫受损,否则,老道必将亲自走一趟蜀中!”
谷家就在蜀中青城!
“道友尽管放心。”谷尊郑重回应。
青玉真人转身,微微一叹,随即消失不见。
很明显,明王离京,信不过仓明和青玉,才调了谷尊者来守在老九身边。
之所以不是太清、玉清、而是谷尊者,原因很简单。
不管前尘往事多少曲折,太后与谷家的关系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时至今日,明王与老九势不两立,站在了明王这边的谷家,也再没有了靠向老九的机会。
老九能够重新接纳玉清、太清、却绝不会放心的再信任谷家。
内宫的事情毫无波澜,外宫中,胡庆言和张邦立获悉谷尊留在陛下寝宫后,都坐在各自班房里大松了一口气。
明王离京,看似走的平平静静,但实则内里,却是一不小心,就是惊涛骇浪。
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自然就是老九。
有谷尊掐住了老九的手脚,至少宫中大变的几率要小了许多。
胡庆言获悉此事后,的确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他也独自在班房中沉默许久。
明王离去了,他在京中将更可以自由发挥,的确轻松许多。
但陛下身边,明王留下了谷尊,那他胡庆言呢?
明王会留下什么后手来限制自己呢?
胡庆言需要好好琢磨……
无需半日,京城就已在身后。
京城里府内府外的诸多事,墨白已经无暇顾及。
这一趟出行,他的任务很重,重到即便宫中并不稳妥,即便府中并不放心,他也只能暂时放下。
“殿下,津海到了!”
马车外有声音传来,不是黑衣卫,而是军机阁的官员。
这一次去苏北乃是公事,不止明王府的人,军机阁与内阁、三司的人都在,算是多部门联合调查组。
墨白从马车内出来,望了一眼津海城,轻声道:“多年前,我也曾走这条道,当时我身边人告诉我,津海已经落在旗蛮手上好多年了。”
这话一出,气氛明显安静了。
众官员皆不出声,还是内阁官员道了一句:“殿下,津海还是我们大夏的,旗蛮只是在此行商。”
“是吗?”墨白望向此人,他认识,是内阁的孟华洲,此次胡庆言亲自点的将。
没再多说:“走吧,进城。”
这一趟并非就靠马车前往苏北,墨白倒是不介意,他骑马都行。
可这些老大人们却是受不住颠簸的。
津海有火车,虽然和旗蛮在津海打过一仗,虽然旗蛮在津海驻兵,虽然两国已经打到这种程度。
但在高层之间,还是保持往来的。
这次明王一行人,就要到津海乘坐专列。
来到城门口处,早有津海官员在此迎候。
津海巡抚刘成刘大人带着一众津海官员来到马车前拜见,墨白也只是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并没有下车。
拒绝了进省府修整,车队便入了城。
入城之前,墨白朝着城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着护卫在马车边上的黑衣卫使了个颜色。
那黑衣卫便放慢脚步,逐渐脱离了队伍。
而就在此时,津海城外一处坡道处,两名汉子正潜伏在坡下,目视着车队进城。
待车队消失在城门口,其中一名汉子才轻声问道:“看清楚了吗?,马车里的真是明王?”
“看不清,听说明王是一头白发,可他没下车,也没瞧见。”另一人回道。
“那怎么办?”先开口的汉子顿时急了。
“没法子了,老二撑不了多久了,再不救他出来,人就没了。”另一人咬了咬牙:“不管是不是明王,咱们都得试一试。”
“万一又像之前,人没救出来,又搭进去几个,怎么办?再说了,就算真是明王,他也不一定给咱们做主。”先前那人还有点迟疑。
“现在想这些还有个屁用?你要是不去就回家,我自己干。”另一人上火了。
“干,要是这老天不长眼,大不了一起上黄泉路,待会注意着,要是情况不对,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两人说着就从坡里钻了出来,一人背着一副扁担,朝着城门走去。
明王一行人入城之后,城门又恢复了正常通行,倒是并没有怎么为难,人人便进了城。
二人一入城,便混入了人群中,很快便超越了车队。
两人丝毫不知,就在他们身后,一名黑衣卫正一路跟着他们。
……
钦差车队,并没有大张旗鼓,一路直奔车站而去。
津海的官员没办法,只好也跟随在侧。
墨白注意了下,路上倒也太平,很显然津海这边提前做了安排。
街道上的卫生都做过清扫,走街过市丝毫不见拥堵。
乍一看,这津海比平京城还要规整。
墨白目视着这些,心中也在计较:“看来这刘成还是有本事的,至少津海的掌控权还在他手上。”
然而,才刚想到这里,车队前方就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黑衣卫反应很快,立刻就聚拢在了马车周边。
墨白挑开车帘,朝着前方看了一眼,只见车队前面,似乎有百姓发生了摩擦,就在路中间动了手。
津海刘成一行人已经指挥随身的兵丁上前驱赶。
墨白放下车帘,在马车中静待。
马车旁一名黑衣卫沉声道:“殿下,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当然不对!”马车内墨白声音传出:“静观其变就是。”
不用黑衣卫提醒,津海方面肯定对他们此番路线进行了保障,常理来说绝不可能出问题。
出了问题,就绝不可能是凑巧。
只是墨白不知道这一出是谁唱的戏,又是唱的什么戏。
果然,前面的一点小状况,并没能很快解决,反而有扩大的形势。
不多时,只听又一阵齐整的脚步声赶来。
黑衣卫的声音立马在马车外响起:“殿下,蛮子兵来了。”
马车内,墨白没吭声。
也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卫赶到马车前,隔着帘子,轻声说着什么。
马车内,墨白闭着眼,耳边是黑衣卫的声音。
“闹事的是两兄弟,他们都是津海人,背景暂时还不清楚,大概情况是,他们家的老二因为与旗蛮人冲突,被官兵抓进了大牢,他们得人指点,知道想要救他们兄弟,必须得有贵人为他们做主。”
“所以他们就经常守在城门口,但凡有京城的贵人入城,他们就拦路告状……”|
“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了殿下要来津海,听闻殿下平生最恨蛮子,他们就故意在半道寻蛮子生事,他们都是本地人,很清楚,只要和蛮子打起来,旗蛮的兵马很快就会赶到,津海官兵就没办法轻易将他们抓走。”
马车内,墨白听完事情经过,低语一句:“筹划如此完善,他们背后应该有人指点。”
黑衣卫回道:“是,他们好像隶属于一个什么救国组织,具体还不清楚。”
“去看看,不要让这兄弟俩吃亏。”墨白道。
黑衣卫刚走,孟华洲大人便来了:“殿下,蛮子兵来了,未免意外,还是先移架省府吧。”
他等了一会,只听马车内传来一句:“孟大人,若没记错,刚才你曾说津海还是大夏的,现在几个蛮子兵来了,我们这堂堂国朝钦差车队就得避让?”
“殿下!”孟华洲脸色一红,但还是劝道:“老臣是担心这些蛮子兵是在故意闹事,津海之所以如此,正是多年前,我朝一时不查,被蛮子拿到了借口。”
马车内的墨白沉默了,片刻后,一句话传出来:“打津海是要借口,打明珠也有借口,那打苏北呢?什么借口?”
孟华洲默然,躬身请示:“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好看一看,在我大夏国土上,旗蛮的几杆破枪,究竟能威风到何种程度。”墨白的声音平淡至极。
孟华洲心中当即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殿下……”
“好了,孟大人,本王倒是有件事没想通。”墨白打断他。
“不知何事?”孟华洲只得按捺性子问道。
“你说旗蛮知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是本王?”墨白问道。
“这……”孟华洲微愣,随即抬眸看了一眼正在与旗蛮交涉的津海巡抚刘成,斟酌着回道:“大概是知道的吧。”
“既然如此,那旗蛮今日还敢派兵到本王面前来,孟大人,莫非真如你所言,他们是故意来找本王的茬,想在本王这里找借口?”墨白的声音越发平淡了。
孟华洲听得浑身发寒,满朝堂还有不知道明王脾性的吗?
第735章 冲突
明王不肯走,而且语带杀气,孟华洲深恐出事,连忙派人叫来刘成。
待刘成一到,孟华洲也不管身边还有人看着,劈头盖脸就发作了:“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下来,国朝要你这津海巡抚何用?”
刘成闻声,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别看他身为一省封疆,可他却并没有其它省份封疆大吏那般可以和内阁扳手腕的底气。
说句不好听的,津海城里就是放个屁,声音稍微大一点,都可能直达天听,下个钦差来查一查。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没法不将孟华洲放在眼里。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只能满嘴苦涩的解释:“大人息怒,不是下臣怠慢,实在是这事他不好办……”
“休要和本官说这些,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你打算让钦差车队就一直堵在这里吗?”孟华洲大手一挥,不听解释,直接要结果。
刘成苦笑,目光环视左右后,压低声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华洲这时候哪里有心和他磨磨蹭蹭,可又没办法,这里终究还得靠刘成去解决。
只得一甩手,冷哼一声,朝着自己马车走去。
刘成阴沉着脸,看了看左右,朝着不远处一人招了招手,吩咐了两句,便赶紧朝着孟华洲的马车走去。
入了马车,刘成看着孟华洲阴沉的脸色,苦笑道:“大人,实在不是下臣不尽力,刚才您也看见了,旗国人态度蛮横,非要将人犯就地处决,若不答应,他们就不放行,可您说,这大庭广众之下,下臣若答应将人犯交给他们处决,岂不是要背上有损国威的帽子?”
孟华洲闻言,紧皱眉头,刘成不敢背这顶帽子,他又怎敢背?
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王在旁边看着,他自然是不会蠢到在这事上帮刘成做主,只沉着脸道:“这事你不用和本官说,本官无权干涉你如何处理,本官现在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通行?”
“这……”刘成心里大骂这老东西不讲道理,都说了,不交人,旗蛮就不放行,你问我,我问谁去。
但有气也只能憋着,还是恭敬道:“下臣已经派人联系旗蛮礼官,还请大人再给些时间,不若便先请王爷和诸位大人到省府修整片刻。”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王爷那里本官已经去请示过了,王爷发话了,就在这里等着,看着你怎么处理。”孟华洲瞥了刘成一眼,冷声道。
刘成脸色又是一变,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张钱票,放到马车座椅上:“还请大人体谅则个,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下臣一定尽快处理。”
孟华洲目光在钱票上一扫,干咳一声,脸色放缓了些:“莫说本官没提醒你,车里那位的脾气想必你是听说过的此事切莫拖延,无论如何先想办法将此事压下去,让车队通行,否则必有大祸。”
“是,多谢大人提点,下臣这就去办。”刘成不敢怠慢,连胜致谢。
待刘成下车,孟华洲目光望着那钱票,心头略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再说刘成,一下陈便阴沉着脸,直奔冲突现场。
街道上一队蛮子兵,二十来人,此刻早已持枪在手,将一众大夏官兵围在路中间,嘴里叫嚣着让大夏兵士放下武器。
有津海官员正在与旗国兵士的头头交涉,但效果并不好,旗国兵士根本不做理会,只是目光凶狠的盯着在大夏兵士中间,那两名已经被捆绑起来,压在地上跪倒的汉子。
“你们必须将他们交给我们就地处决,除此之外,没有条件可谈,若再顽抗,造成的一切后果,都将由你们负责。”
刘成到了后,还没开口,那名旗国必将头领就直接手指着刘成,大声怒斥道。
很显然旗国兵是认识刘成的,而在远处瞧着的钦差车队的官员,眼见这一幕,全都惊的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旗国士兵而已,竟敢指着津海巡抚的鼻子威胁。
“这成何体统!”
“这些蛮子兵也太过放肆了。”
“堂堂大夏一省巡抚,竟如此没有威严,当真是丢人现眼。”
墨白耳力惊人,即便这些钦差声音并不大,却还是传入了他的耳里。
他依然没有下车,就让这些高高在上的朝官们见识一下也好。
墨白倒是并不诧异旗国兵敢指着刘成的鼻子威胁,事实上,在明珠沦陷后,他就早已见识过旗蛮的狂妄了。
却说当时,明珠刚沦陷不久,有几名旗国兵士去赌坊赌钱,输了之后就恼羞成怒的闹事。
赌坊当时也不想惹旗国人,尤其是旗国兵,选择息事宁人,怎料那旗国兵士却还不肯罢休,赌坊只得告知,这是青年社杜先生的地盘。
却不想,那些旗蛮兵竟叫嚣着要让杜先生亲自来赔罪,否则便拆了赌坊。
这件事闹大了,青年社在明珠家大业大,如果这次认怂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事情请示到杜鹃那里,杜鹃二话没说,果然亲自前往赌坊。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那几名旗国兵一见杜鹃容貌出众,竟色胆包天,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就要对杜鹃动手动脚。
要知道,在明珠,多国势力混杂,可无论哪一方势力,对青年社,对杜鹃都是客气有加的。
而旗国,仅仅只是几名兵士而已,就敢当着杜鹃的面如此放肆,由此可见旗国打下了明珠后,狂妄到了何种地步。
当然,最后那几名兵士自然是被沉了江。
可在津海,刘成恐怕并没有杜鹃那般硬气,所以久而久之,旗蛮区区士兵就敢骑在他头上做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墨白没有出面,他还有些事没想通。
旗国人既然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他,那么按道理应该会收敛一些才对。
可今日却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难道还当真是活腻歪了找死不成?
莫非还真是像孟华洲说的,这队士兵就是故意来送给他杀的,然后以此为借口闹事?
可问题是,如今旗蛮都已经和大夏交战了,哪里还用得着找什么借口?
而且,旗蛮不可能不知道墨白此行是去查处方有群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不应该设置障碍才对。
墨白一时间有点捉摸不透旗蛮到底想干什么。
沉默着关注事态发展,随着时间延续,附近百姓得到消息全都围了过来。
一时间这边闹闹哄哄,刘成越发头大,他派兵驱赶,本来百姓们畏惧蛮子,也不敢太过靠近。
却是突然,那两名被压跪在地上的大汉忽然放声大叫:“旗蛮乱杀好人了,求明王给我们做主啊!”
这一声大叫,顿时令得现场一静,随之百姓中间爆发了轩然大波。
“明王?”
“他刚才说明王在这里?”
百姓们瞬间沸腾了,原本被官兵驱散的百姓不退了,又围了上来,不但如此,明王与蛮子冲突的消息立刻向四面八方蔓延。
官兵的驱散下,百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砸死这些杂碎!”不知道人群中谁叫了一声,紧接着便见无数杂物朝着旗蛮兵士砸来。
这情况连那些钦差队伍都看懵了,之前百姓们还做鸟兽散,一听明王来了,百姓们居然就壮了胆气,不但敢和官兵顶牛,更是都从地上捡起石子,远远的朝那些旗蛮兵士砸了过来。
而那些旗蛮兵士却是大怒,那头领眼中凶光四射,口中大叫:“射击,杀,给我杀死这些刁民。”
“不可!”刘成和津海官员面色大变,同时怒声制止。
然而,没有用,旗蛮兵士根本不理会他们,抬起抢,调转枪口便朝着百姓开枪。
“出事了,出大事了!”孟华洲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本想不出面不行了,却才刚抬起脚步,就听得枪声响起,顿时吓得一个踉跄,脸色苍白的呢喃道。
“大人,打起来了,我们快撤!”有官员慌乱跑到孟华洲身边,大声道。
“对,快撤,快!”孟华洲回神,连忙往马车跑去。
一众钦差都慌了神,这乱抢之中要是被交代了,那就太冤枉了。
场上乱了,百姓们见枪一响,见旗蛮真敢朝他们开枪,对旗蛮的畏惧又占据上风,一个个转身便跑。
数百百姓,面对二十来个旗蛮兵,终究还是以逃窜作为结局。
墨白终于还是出了马车,眼看着这一幕,他眼里有悲哀浮现。
并不责怪百姓们的怯懦,只是国朝没有给他们勇气。
钦差们或上马,或上车,慌忙调转车头,墨白没动,二十名黑衣卫也没动,全都目光盯着那些旗蛮兵士,屏气凝神。
终于,墨白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杀了!一个不留!”
黑衣卫的马由静至动,只是一瞬间的事。
无人出声答话,所有人的马同一时间如离弦之箭,直奔前方旗蛮兵士。
马蹄呼啸声传来,旗蛮兵士反应极快,瞬间调转枪头戒备。
“停下,否则开枪了!”那旗国兵士头领,竟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开枪,而是威胁道。
第736章 杀了
枪声一停,马蹄声响,钦差们连忙回头看去,一望之下,顿时又惊:“明王府黑衣卫。”
“他们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要杀旗蛮。”
钦差们面无人色,孟华洲也从马车里狼狈钻出来,见得这一幕,心头巨颤:“要出大祸事了,这当如何收场?”
刘成也转过了头,满眼惶恐的盯着那些黑衣卫,面对旗蛮的威胁,一言不发的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雪亮长刀。
刀光冰冷而瘆人,一股杀气自他们身上释放,瞬间弥漫全场。
连逃窜的百姓也发现了异状,有的停下了脚步口中大喊:“快看!”
越来越多的人躲在角落,或者直接停下脚步,转头望来。
“这是……明王府黑衣卫!”
“什么,他们就是黑衣卫,敢杀蛮子的黑衣卫?”
百姓中竟也有人听过黑衣卫的名头,并且认了出来。
还没跑远的几乎全部停下了脚步,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持刀在手,冲着旗蛮兵冲去的黑衣卫。
津海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旗蛮的恨,并不比明珠人少。
津海虽然没有沦陷,可如果与旗蛮人冲突,就连官府也只会帮着旗蛮人。
他们受了欺负,除了忍气吞声,没有任何办法。
“杀了他们!”
“杀了蛮子!”
“一定要杀了他们!”
许多百姓握紧拳头,或口中低语,或心中默念。
这是民心,也是最后的希望,如果连明王都不敢杀蛮子了,他们就真的再也不敢在蛮子面前抬头了。
墨白下了马车,一步踏出。
黑衣卫马蹄不停,长刀抬起,直指旗蛮。
“开枪,杀,杀!”旗蛮头领终于还是大叫。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钦差和百姓们吓得一个激灵,目光却死死盯着现场不肯移开。
待硝烟微散,i便只见黑衣卫的马依然在前行,二十骑,无一落马。
“快,快看……”
有眼尖的人忽然声音颤抖的惊呼。
随着这声惊呼,所有人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黑衣卫前方,忽然出现一个男子身影,正一步步朝着旗蛮兵士走去。
他看似步行,身影却始终出现在黑衣卫的马前。
很快大家就发现,始终嚣张的旗蛮兵士,在这道青年身影出现后,竟出现了慌乱。
那头领竟下意识的脚步连退,嘴里更是大声惊叫:“停下,马上停下,否则……”
就在不远处,被官兵护在身后的刘成,眼看着旗蛮兵头毫不掩饰的惊慌,眼底有一丝痛快闪过,又有一种无力在心头泛滥。
他不自禁的将目光移到明王身上,却只觉得眼前一花,明王一瞬间直接出现在了那名兵头身前。
此刻那兵头话还没说完。
墨白负手站在他身前,十几名兵士慌乱调转枪头,对准墨白。
墨白也不说话,就背着手,静静盯着那兵头。
那兵头额头上有冷汗滑下,看着眼前的白发身影,眼皮狂跳。
喉头上下耸动,但最终也没敢说出“开枪”二字。
他的脚步在慢慢退后。
场面仿佛静止下来,除了依然在前行的黑衣卫,再也无人发出半点声音。
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那站在旗蛮兵士中间,负手而立的男子。
眼看着一贯嚣张的旗蛮,竟在这男子面前颤抖着身形,一步步的退后。
那些持枪的旗蛮兵,也在缓步退后,他们的动作是那么谨慎,仿佛动作大一点,就会惊扰到眼前的男子。
“白,白发,大哥,是,是明王……”
“真,真是明王……”
寂静中,忽然有震惊,而又强压兴奋的声音自墨白身边不远处响起。
墨白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两个被捆绑住,跌坐在地上的男子,正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激动。
墨白忽然抬手,旗蛮兵士瞬间大惊,狂退数步。
而墨白却只是朝着那兄弟二人一挥手,手掌上有玄光闪过,顿时一道罡劲化作匕首,直射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根本没来得及恐惧出声,就只觉身形一松,身上的绳子断了。
墨白朝二人招了招手。
二人对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却还是一咬牙,两人朝着墨白走去。
待两人走进,望着那名旗国兵头,声音淡漠:“听说,你要把我两个大夏子民在我大夏的土地上当场处决?现在他们就在这里,你可以过来拿人。”
那兵士喉头耸动,手里的指挥刀紧了又紧,还是没敢动。
“他不敢过来,你们俩敢不敢过去让他杀?”墨白转眼看向兄弟两人。
兄弟两人自是不敢的,对旗蛮也是心存畏惧的。
此时听了墨白的话,再看向那旗蛮兵头,只见那旗蛮兵头也朝他们望来,与刚才看墨白的眼神不同,此时一望向兄弟俩便满是凶狠。
两人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不过下一刻,两人之中的一个,忽的朝墨白跪下磕头:“求殿下做主,放我家老二出来,他没有犯法,是旗蛮人先欺负他的。”
说罢,此人猛然起身,便大踏步朝着那旗蛮兵头走去:“老子和你这小蛮子拼了!”
那旗蛮兵头一动不动,手紧握住刀柄,额头冷汗淌下,待大汉冲来,他看了一眼墨白,随即牙一咬,举起指挥刀就照着大汉脑袋砍了下来。
那大汉身上好像也有着功夫,身板虽大,却异常灵活,身形一侧,躲过刀锋,一头就朝着拿兵头撞去。
随之两人一同跌倒在地,距离靠近,那兵头手中刀无了用处,当即弃刀,两人厮打在一起。
旗蛮兵士见头领遇袭,纷纷怒声大叫,举枪要射。
可两人纠缠在一起,他们也没法开枪,立刻便有两名兵士冲上来,要给头领帮忙。
墨白依然岿然自若站在当场,甚至没有转身去看那些冲来的旗蛮兵。
然而,也在这时,黑衣卫到了。
不用墨白发话,他们的马一个纵步,就冲进了那些被墨白震慑住的旗蛮兵士中。
最前方的黑衣卫,手中刀抬起,刀光一闪。
没有惨叫,一股猩红液体,直接顺着刀光朝天冲起。
一颗首籍落地。
血腥的刺激,让所有人回神。
刘成下意识的大叫:“且慢,不能杀人……”
他的声音响了,一名黑衣卫转头望了他一眼,下一刻,长刀再次出鞘。
又是一道血液喷溅。
好巧不巧,那颗首籍就落在他面前。
墨白没有理会刘成,他
“反击,反击……”
被连杀两人后,旗蛮兵士终于回神。
不得不说,旗蛮兵士是有资格骄傲的,那名兵士头头,明明如此畏惧明王,但在这一刻,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军人的勇气。
他一面和那大汉厮打,一面大声吼叫:“杀,皇国的勇士们,为皇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杀……”
他怒吼着,一脚瞪开扑在他身上的大汉,从地上捡起指挥刀,竟吼叫着朝着墨白冲来。
那被他踹开的大汉,此时也是血性爆发,旗蛮不和他打了,他却纵身冲来,又懒腰抱住了要冲向墨白的旗蛮兵头。
他兵头怒急,举起长刀,朝着那汉子就要当腰刺下。
“大哥!”那之前没敢上前的汉子见这一幕,再也顾不得恐惧,一把冲了上去,纵身一扑,就抱住了那军官拿刀的手。
那军官被人抱住后腰,行动不便,弟弟奋力夺下指挥刀
咆哮一声,一刀朝着军官头颅砍去。
指挥刀异常锋利。
“噗呲!”
一颗首籍落地。
伴随着血液喷溅,兄弟俩和那军官一起跌坐在地。
兄弟俩惊慌且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就只见到十几名旗蛮兵士,在黑衣卫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屠杀。
一颗颗脑袋飞起,一句句躯体倒下。
不知他们兄弟俩,所有人都在看着。
没多久,旗蛮兵士便被屠杀殆尽。
津海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未见过,甚至都不敢想的场景。
在津海作威作福多年的旗蛮兵,就这么死了?
杀完了人,黑衣卫毫无异状的淡定上马。
墨白没杀一个人,身上也未染血,白发飘起,他踏着血泊走到刘成身边:“这兄弟俩,你能不能保?”
刘成看了一眼兄弟二人,默默点了点头,他能说不吗?
墨白回头,面对兄弟二人:“你们家老二的情况我不清楚,如果当真无罪,刘巡抚会替你们做主。至于今日杀了旗蛮,你们不用怕,人是本王让你们杀得,在大夏的土地上,你们有功无过,谁敢用这件事为难你们,本王诛他九族。至于旗人,如今本王只能留给你们一个保证,如果他们找你们报复,他们动你们一根头发,我就要他们一条命。”
兄弟俩眼中还有这恐惧,却还是同时跪倒,朝墨白叩首:“王爷放心,我们不是孬种,不怕死,今日杀了一个军官,就是死了也够本了。”
墨白走上前,将二人扶起,拍了拍二人肩膀:“你们是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
随即转身回了马车,黑衣卫从容跟随。
车队再次启程。
人群自觉让路。
突然,人群中有高声呼喊:“明王千岁!”
随之连成一片,声音响遍津海!
第737章 讨要交代
“大人,杀了旗国这么多人,旗国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啊?”待车队离去,津海官员愁眉苦脸的凑到刘成面前请示。
刘成望着那满地血腥,以及仍在欢呼的人群,面颊狠狠抽搐了几下,怒声道:“人又不是本官杀的,他们要追究,只管去找杀人的人。”
说着刘成直接一甩衣袖,转身便要走。
才走两步,又想起什么,目光看向那仍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的兄弟俩,说实话,刘成真是恨不得将这生事的兄弟俩给千刀万剐了,可这满地的血腥又时刻提醒着他,一定要保持冷静。
“将他们先带回省府看管起来,没本官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琢磨了下,招来身边兵丁,吩咐道。
见官兵要将他们带走,兄弟俩自然惶恐,以为明王一走,就要被秋后算账。
一番挣扎自然是少不了的,但结果还是被拿走了。
并不出所料,刘成才回省衙,正琢磨着对策的时候,旗国人就已经来了。
虽然方才嘴上说人不是他杀的,可事实上,他明白,这事很麻烦,自己这次只怕是要倒霉了。
“来的是谁?”
“旗国驻津海商会会长金志成,还有驻军将左韩青。”
刘成一听是这二人亲自到来,顿时面色更苦。
要单只听着二人的身份,金志成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
韩青虽然是军方,却也不过一个左将。
旗国的军方结构与大夏基本大同小异。
军帅之下,依次为上将军、大将军、副将军、左右将军……
旗国左右将军的地位,大致与大夏的参将相当。
总的来说,韩青这左将军,与一省巡抚的刘成比起来,还是相差有点大的。
按地位对比,能与刘成平等对话的,当是上将军,最起码也得是大将军才是。
可此时刘成一听韩青和金在成的名字,如此慎重,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两人的姓氏。
旗国的政治权力分配,与大夏有着很大区别。
整个旗国的权力架构,基本上就掌握在五大姓氏手中。
金氏、崔氏、韩氏、许氏、陆氏。
这五大姓氏,在旗国还处于诸侯争霸时期,就各领一方。
后来,金氏得神谕,统一旗国,就形成了五大姓氏的格局,直至如今。
在旗国普通人要想踏足权力场,除了投靠这五大姓氏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要想踏足实权阶层,那要么与五大姓联姻,要么成为家奴,得到赐姓。
但不管怎样,最顶尖的权力力层,永远都掌握在三家嫡系子弟手中。
当初旗蛮和大夏在津海一仗之后,大夏被迫允许津海租界。
金氏和韩氏最终抢到了津海这块肥肉,入驻津海。
金氏掌政,韩氏掌军。
而这金志成和韩青,他们之所以让刘成如此慎重,正是因为他们虽然身份看起来不高,却都是金氏和韩氏的嫡系成员,这两人在津海租界内的影响很大。
这两位亲自来了,刘成不敢推脱不见,他很清楚,真要将这二人得罪死了,旗蛮只要在津海闹起来,他这津海巡抚也就留干到头了。
没有办法,只得赶紧吩咐,好茶相待。
又连忙叫来幕僚,好生商议一番之后,便赶去应付二人。
金志成年约四十,看起来儒雅随和,背着手站在大堂,目视门外,看不出喜怒。
而韩青则是手握指挥刀,端坐椅子上,满面寒霜。
刘成一出来就赶紧拱手:“不知二位贵客驾临,本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刘巡抚客气了!”负手而立的金志成闻声转身,见得刘成,脸上浮现一缕微笑,拱手还礼,倒很和气。
而端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未动一下的韩青,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冷峻的盯着刘成,大有随时发作的迹象。
刘成见得韩青此状,心中一紧,只得与金志成寒暄两句,请金志成坐下。
“刘大人,想必我二人来意,大人是知道的。”
坐下后,韩青一直不出声,金志成面上笑容微敛,直接开门见山。
刘成脸上的笑容也是立马收敛,长叹一声:“金会长,你们便是不来,本府也正准备派人去请二位的,今日之事的具体过程,相信二位已经很是清楚,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非人所愿,本府亦很是痛心。”
“锵……”
刘成话音才落,便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刘成一惊,连忙转头,就只见韩青突然拔刀出鞘,目光凶厉的盯着刘成:“痛心,你坐视我皇国勇士被杀,一句痛心就算交代了吗?”
刘成盯着那出鞘的刀神情微变,但随之心头就是一阵火起,这是哪里,是他的省府大衙,韩青竟在这里,当着他的面拔刀,也实在是太不将他当回事了。
但刘成还是忍了,他这几年别的没学会,一个忍字却是早已得了精髓,否则他也没法在津海与旗蛮相安无事。
面上露出苦笑,安抚道:“韩将军息怒,我们有话好说……”
“咚!”韩青并未给他面子,整个人暴怒而起,重重将指挥刀往地上一杵,对刘成完全不假颜色:“刘巡抚,我皇国勇士绝不能白死,我皇国荣耀更是绝不容辱,今日你必须给本将一个交代,否则本将必让你们付出惨重代价。”
“事情肯定是要处理的,咱们慢慢商量……”刘成脸上干笑着,韩青不好相与,他只能目光看向金志成。
金志成却并没有打圆场,端起了茶杯,仿佛没看见场面的尴尬。
刘成没办法,只得继续道:“金会长、韩将军,本府自从来到津海后,对贵方一直都是足够尊重的,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发生这件事,绝非刘某所愿,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刘某也不会推卸责任,咱们一起商量个对策,相信贵方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津海的和平稳定。”
话音才落,韩青就冷哼道:“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现在是我皇国勇士被杀,皇国威严受辱,本将只想知道,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向本将交代?”
刘成见他态度强硬,句句话都咄咄相逼,只得又看向金志成:“金会长,咱们相交时日也不短了,刘某的为人,对贵方是否友善,阁下是清楚的吧?”
低头喝茶的金志成,这才抬起头来,放下茶杯:“刘大人,你我虽说私交不错,但今日之事,正如韩将军所言,事关我皇国荣辱,请恕在下直言,二十名皇国勇士的牺牲,已经震动军界,这绝非你我凭私交可以处理的,希望刘大人你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这件事情,刘大人不能给一个我们满意的答复,后果恐怕不仅仅只是津海的和平会荡然无存这么简单。”
刘成心下顿沉,看这二人态度,他知道这次想要善了,只怕是难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也只能想办法,找些理由,尽量增加谈判筹码,深吸一口气:“金会长,既然如此,那刘某便就事论事,金会长,今日我朝明王殿下入境津海,刘某事前就曾担心出事,可是知会过贵方的,然而贵方却并未听劝,竟在明王车架之前,拦路闹事,最后落了个令人痛心的结局,这实在令人遗憾。”
“刘大人此言差矣,我方并非故意闹事,是你们有人故意闹事,打杀我皇国商人,我方兵士才出现,他们是正常执法,结果却被害当场,责任完全在你方。”金志成摇头。
刘成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就按金会长所言,贵方兵士拦路也就罢了,可当本府已经要将闹事之人收押,贵**士却非要大庭广众让本府交人,否则就不放行,之后更是当着明王殿下和京城上差的面,悍然向我国百姓开枪,这才是导致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
“刘大人,我国兵士之所以开枪,那是因为受到了袭击,他们开枪合理自卫,并没有什么问题。”金志成沉声道。
“虽然当时百姓中有些人冲动了些,但贵方兵士当场开枪屠杀我国百姓,恐怕也是不行的,更何况还是在一众钦差的眼皮子底下。”刘成摇头道。
“行了,说这些废话有何用,现在是我方二十名皇国勇士被当街屠杀,无论任何原因,任何理由,这都是绝不可饶恕的罪过。”
韩青打断二人,站起身来,目光锐利的盯着刘成:“我现在很严肃的通知你,今日我皇国勇士之死,已令我全军震怒,军帅亲自下令,要求你国立刻交出凶手,并马上公开道歉,否则,我大军将立刻就此事做出最严厉的反应。”
“韩将军稍安勿躁,具体如何处理我们可以慢慢谈……”刘成闻言,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却依然只能赔着笑安抚。
没有办法,谁让他是津海巡抚,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最终要负责的人肯定是他。
“慢慢谈?”韩青冷冷盯着刘成:“刘大人,你恐怕搞错了,那是我皇国二十条勇士的命,是我皇国不容侵犯的威严受辱,我们现在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我们也不会和你们商量,你们必须交出凶手,也必须道歉,并就此事给我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738章 翻脸
说到这里,韩青将手中的刀扬在刘成面前:“你若是想谈,恐怕只能和们的刀枪来谈。”
“金会长,你看这……”刘成干笑着有一次看向金志成。
“刘大人,韩将军的话不假,我皇国勇士的命,皇国的尊严,是不容谈判的。”金志成直接点头,并且继续道:“刘大人,我劝你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得谈了。
刘成脸上的干笑逐渐消失,沉默一会后:“二位,如果贵方是如此态度,那这件事已经超出刘某职权,刘某只能将贵方的意见,上禀内阁,届时国朝如何处置,实非刘某所能干涉。”
“也不为难刘大人,不过在此之前有两件事,还请刘大人立刻答应。”金志成点头道。
“请讲!”刘成预感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道。
金志成严肃道:“第一,那欺凌屠杀我旗国商人的两名犯人必须立刻无条件交由我方问罪。第二,刘大人必须以津海巡抚的名义,去我国勇士遗体之前赔罪。”
“什么?”刘成脸色瞬变。
第一条就不可能答应,更别说第二条,他堂堂津海巡抚,去敌国几个兵士遗体前赔罪?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深吸一口气,刘成摇头道:“抱歉,金会长,阁下这两个要求,刘某实在做不到。”
“刘成,你好大的胆子,是在藐视我皇国威严吗?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够在津海干下去,那是我皇国的宽仁。”韩青瞬间怒了,指着刘成的鼻子道。
刘成是绝对不愿意和旗国人冲突的,他也是极端能忍的:“二位,刘某自从来津海主政,对贵方的友善态度,贵方应该是看在眼里的。但贵方所提的两个条件,刘某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二位体谅一下。其一,关于那两名与贵国商人发生冲突的百姓,相信二位也知道,明王临走之前,曾严令交代,若他们出了问题,刘某不止官位不保,还将牵连九族性命。”
说着,刘成深吸口气:“至于第二条,刘某好歹也是一省巡抚,到贵方兵士遗体前赔罪,不论其他原因,就是身份上来说,这也于礼不合,二位看这样行不行,为了表达本府对这次事件的遗憾,本府愿意私人出些抚慰金,以表我方对贵方的友善态度。”
说罢,刘成看向二人。
结果金志成很直接的摇头:“刘大人,这并非我们的意思,如果你不照做,恐怕平息不了皇国的怒火。”
韩青更是直接:“刘大人,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没有谈判的余地,你必须毫无保留的接受皇国的条件,否则,你以及夏国,都必将为此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金会长,真的没得商量了吗?”刘成脸上青红交加,半晌后,他又赔着笑。
只是不管金志成还是韩青都是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默不出声。
事到如今,刘成很清楚的意识到,这次恐怕不是靠忍就能过去的。
说实话,他堂堂一省巡抚,在自己的省府衙门,被逼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憋屈到了极点。
脑海中那黑衣卫屠杀旗蛮时,望向他的那一眼,突然浮现在脑海。
那是轻蔑,还是鄙视?
这一次,刘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一阵后,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韩青的指挥刀上:“既然如此,好吧。”
金志成和韩青见他答应,脸色这才和缓下来,正要开口说话。
却见刘成拍了拍桌子,目光望着门外道:“来人。”
“刘大人,你这是……”金志成和韩青微微一愣,金志成疑惑问道。
刘成扬了扬手,示意稍安勿躁。
门外很快就进来两名官吏:“大人!”
刘成对二人沉声道:“你们现在立刻带人前往车站,将明王及一众黑衣卫请来省衙,就说旗国来人,要求交出凶手,本府人微言轻,无权决议,请明王殿下亲自来一趟。”
两名小吏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带人去请明王,他们下意识的就想起方才明王府黑衣卫屠杀旗蛮兵士的场景,心中立刻胆寒。
在津海当差,就算是他们面对旗蛮兵那也是退避三舍的,今日黑衣卫入杀鸡一般将旗蛮兵士屠杀一空的场景,足够震撼他们了。
“还不去?”刘成眼睛一瞪,怒声喝道。
“是!”两人这才回神,不敢抗命,连忙退下。
而金志成和韩青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场面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韩青紧咬牙齿没有露怯,金志成的面色逐渐下沉,目光也冰冷下来,盯着刘成,站起身来:“刘巡抚,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成还是一副苦笑模样:“金会长,您所提的条件,本府实在是办不到,这两国交恶的后果,本府也承担不起。既然如此,明王一行人还未离开,刘某只能将明王请来,你们是要捉拿还是如何,就直接和殿下交涉吧。”
“刘成,你是在威胁我们吗?”韩青脸露杀气,死死盯着刘成。
“这话是如何说起,韩将军不是说了,刘某在你们面前没有说话的权力吗,既然只能答应你们的条件,韩将军要我将凶手交给你们,我自然只能遵命。”刘成脸上的那一缕苦笑慢慢消失。
“刘大人,看来,你是要与我皇国为敌了,恕我直言,刘大人你之所以能在津海安稳主政,那是我皇国对刘大人保持善意,可韩大人此举却是辜负了我皇国的善意,不知刘大人是否考虑清楚后果了。”金在成的声音也冷了。
刘成闻言,自嘲的一笑:“刘某当然知道,贵国轻而易举就能让刘某在津海干不下去。所以刘某一直对贵国保持尊重,万事以和为贵。可今日二位丝毫不念刘某往日善意,一再咄咄逼人,让刘某交出那二人,还要去遗体前赔礼,二位,你们这是半点活路都不给刘某留啊。”
“刘成,你好胆,你很快就会明白成为皇国的敌人,会是什么下场……”韩青威胁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刘成目光直视到他身上:“不用韩将军提醒,我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说着,刘成将官帽脱下,放在了旁边茶几上,然后再次看向韩青:“丢官罢职嘛,刘某当然是清楚的。”
“哼,你以为只有明王能让你九族共灭……”韩青见状,脸色铁青,再次威胁。
“哦,韩将军这话,实在是让刘某心惊胆寒!”刘成闻言,眼神渐冷:“韩将军,刘某有句话,一直憋在心里,你既然如此威风,那为何方才明王屠你士兵时,你没露面?便是到了此刻,明王也还未离津海,你为何不直奔车站去抓明王,反而跑到本府面前来耍威风?”
“刘成,你胆敢小视本将?”韩青立马被激怒。
刘成眯眼,仿佛换了个人,再不见卑躬屈膝,只淡淡道:“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张口闭口就是皇国威严不容辱,百万大军不容犯,既然如此,你就在本府这里等上半个时辰,本府倒想看看,在明王面前,你皇国能有多威严,你百万大军能有多凶猛?你这韩氏嫡系子弟的身份,能不能支撑你在明王面前嘴硬半句。”
“锵!”韩青直接拔刀。
“怎么?”刘成恐怕也是心底的火压的太久了,见韩青拔刀,他也彻底怒了。
竟一个箭步冲到韩青面前,伸出脖子,拉过韩青的手,将他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来,你砍,照这砍!”
“我杀了你……”韩青气的脸色青白交加,手都在微微颤抖。
“韩将军,莫要冲动。”金在成在一边连忙喝道,深恐韩青冲动。
刘成一把挥开韩青的手,冷笑看着二人:“本府平日给你们三分颜面,你们还真当本府是泥捏的,在本府的府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动刀动枪,你以为你能吓唬谁?莫说本府小瞧你,本府再借你个胆,你敢动本府一根头发吗?你能动本府一根指头吗?”
金志成深吸口气:“刘大人……”
“金会长,你还是闭嘴吧!”没等他说完,刘成便直接打断,脸上再没先前的客气:“说实话,当真撕破脸了,就你们这种货色,确实挺可笑。你们在我这里颐指气使,好像天下无敌一样。可你敢留在这里等明王来吗?你敢把你刚才的气势,刚才的那些话,当着明王说半个字吗?”
“看来,我们今日是来错了,既然刘大人如此态度,那便好自为之吧!”说罢,金在成转身便走。
韩青也冷声道:“刘大人,今日之辱,来日必将奉还!”
“算了吧,你们口口声声二十名勇士的命有多大不了,皇国的威严有多不可进犯,可我听闻明王在明珠,一夜之间就杀了你们不下千名士兵,在明珠城大摆京观。又是三军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几进几出,直取你国宗师性命。结果呢,怎么没见你们将他怎样,反而是,明王就在你们两位的眼皮子底下屠杀你们的勇士,你们却连个面都不敢露。”
刘成也是豁出去了:“现在跑来本府面前作威作福,可笑!也别说什么来日奉还了,你要真有种,最好现在就一刀砍了本府,否则本府倒是很担心,待会明王一怒,你恐怕未必还能来日。”刘成冷笑说道。
二人听着这讽刺,脚步微顿之后,还是没有转身。
待人走后,一直在后堂偷听的幕僚满脸愁容的走上前来:“大人,您何必如此,这下算是彻底将他们得罪死了。”
刘成闭上眼睛,刚才的豪气褪去,深深一叹,摇摇头:“我又何尝想如此,可你见到了,这次根本不是我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他们提的条件,本府能答应吗?”
幕僚摇了摇头:“自是不行,大人若真到他们兵士遗体面前赔罪,那传将出来,大人声名尽毁。”
“所以,他们条件一出,态度一摆,本府就知道,这次是过不去了,他们摆明了是要找回颜面,可又动不了明王,就只能拿本府开刀了。”刘成苦笑。
“唉!”幕僚也是别无他策:“如果不出意外,旗国定会威逼国朝给交代,国朝最终恐怕会将黑锅扔给大人,以息事宁人。”
刘成点头:“所以,与其再忍下去,倒不如硬气一回,好歹今日之事传出去,本府还能落个名声。”
幕僚心中一动:“大人莫非是想这事传到明王耳里,明王或许会保一保大人?”
刘成没说话,转身离开。
第739章 怀疑
“六爷,刘巡抚派来的人被孟大人给直接轰走了。” 车站,一间静室内,墨白坐在桌旁,手里端着茶杯,听了禀报只是点了点头。 刘成的确派人来了,获悉是蛮子到巡抚衙门去讨要交代,刘成派人来请明王回去。 孟华洲顿时大怒,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 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通大骂,根本不让他们见明王,就给轰走了。 这事墨白没插手,就装作不知道,任由孟华洲将人轰走。 “十四,今天这事有点古怪。”墨白望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面露思索。 站在墨白身边的黑衣卫闻言,问道:“是有些不对,今日这队蛮子兵区区二十来人,就敢挡殿下的路,就算在明珠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蛮子兵虽然骄横,却并非真的不怕死。” 墨白放下茶杯,沉吟道:“你发现没有,这队蛮子兵在我没出现前异常骄横,敢指着刘成的鼻子威胁。可当我们露面之后,他们表现立马截然不同,我怀疑他们很有可能之前并不知道我在场。” 黑衣卫墨十四眉头一皱:“这不应该啊,刘巡抚确实在殿下来之前就已经向旗蛮通报了殿下要来,并警告他们收敛。今日津海街头,除了那队蛮兵之外,也确实再未见到其他蛮子兵。” 墨白虽然修为极高,却也不是刀枪不入,天下无敌,该做的准备还是一样不少。 早在出发之前,就派了人手在津海打探情况了。 “所以说这事很古怪,就算这队旗兵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们真的不知道我在场。可从他们出现,到我们出手这段时间里,始终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事态扩大,而是任由他们闹事,直到最后我们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墨白看向墨十四:“我们和旗蛮打的交道不算少,他们对于兵士的性命,一向是极为看重的,只要死了人,必然大肆报复。可今日,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队蛮子兵被我们杀了?” 墨十四的脸色已然警惕起来,沉声道:“如此说来,这队旗蛮兵的出现就不是意外了,而是故意为之。” 墨白眯起了眼:“只是我想不通,他们不惜拿一队蛮子兵的命来做代价,究竟想干什么?” “会不会是为了确认殿下是否真的来了津海?”墨十四想了想道。 墨白站起身来,没说话。 墨十四则是面色已然凝重,道:“这队蛮兵如果真是为了确认殿下的行踪,那必然是想对殿下不利。只是以殿下的实力,在津海城里,他们根本做不到刺杀,所以才会眼看着我们杀人,莫非他们要等我们出城之后,在路上动手?” 墨白却是摇头:“在津海城他们还有人有枪,都动不了我,其它地方他们想刺杀我只会更难。” 墨十四闻言默然,确实从京城到西江,所过城池均还在大夏掌控,在津海旗蛮都不敢动收,在其它地方动手的可能性更低。 况且这一趟,他们根本就没准备在中途停留,而是坐车一路直奔西江。 等等…… 车? 墨十四神色猛然一惊,猛然抬头,望向墨白急道:“殿下,这趟车不能坐了,旗蛮极有可能会在车上动手脚。” 这一着急,墨十四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墨白抬了抬手,示意不用惊慌。 很显然,这一点墨白已经考虑到了,只见他皱眉道:“还有个问题,我没想通。我这一趟离京,是去拿方有群的。站在蛮子的角度,能借我的手对付方有群,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会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在旗蛮那边,若能对付殿下,又岂是一个方有群就能比的?”墨十四毫不犹豫道。 “你错了,旗蛮虽然恨不能杀我而后快,但从大局上看,方有群对他们的威胁远比我要大的多。”墨白摇头道。 墨十四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却不敢反驳,正这时,门外有敲门声响。 “进来!”墨白应道。 门开,一名黑衣卫和孟华洲站在门口。 只见孟华洲行礼道:“殿下,时辰到了,该上车了。” 墨十四面色微变,却见墨白应道:“好,你们先上车,我马上便来。” “是!”孟华洲闻声退下。 待门再次关上,墨十四立马拱手:“殿下……” 墨白扬手:“不管旗蛮是不是要对付我,都先上车再说。” …………………… …… 津海不止旗国租界。 却唯有旗国租界的驻兵最多。 待钦差一行的专列出发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从巡抚衙门一离开就躲进了军中的左将韩青和会长金志成,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没来找我们。”金志成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看来所谓明王,也终究是名不符实。”韩青冷哼一声,语带不屑。 “没来也好,真要是来了,以他的实力,就算能留下他,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少。”金志成道。 这次韩青倒是没反驳,招来一名下属,吩咐解除警戒。 很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做好了明王会杀来租界的准备,在这里布好了大网。 待属下离去,韩青目光再次转向金志成:“明王已经上了车,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金志成眯起眼:“不出意外,明王今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希望如此。“韩青点点头,但起身离去前,却又是忽然回头直视金志成,缓缓道:“金会长,本将丑话说在前面,事情若是成了,功劳本将不会一人独享。可若是不成,二十名勇士牺牲和自作主张的罪责,本将一人也担不起。” 金志成面上露出笑容:“将军这是哪里话,明王此贼,乃我皇国大患,要对付他,岂能不付出代价,此事不管成与不成,都有功无过。” 韩青闻言,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离去。 金志成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嘴角呢喃:“蠢货,六殿下茗王已经出山了,帮他对付夏朝明王,不管成与不成,都必能获他好感,这乃是难得的从龙之功啊……” ……………… …… 列车上。 孟华洲等一众官员,大都极少出京。 虽然火车已经存在有些年了,但真正坐过火车的人,那是少之又少。 初时,倒是都有些新鲜,现阶段的车速,即便是专列,也快不到哪里去。 见车走的平稳,官员们便一个个背着个手,倚窗张望,闲谈。 来到此世,墨白倒并非第一次坐火车,当初和青青离开明珠时就坐过,只不过坐专列还是头一回。 见包厢里竟还有软塌,倒着实有些晃神。 也不知是那刘成会做事,还是专列都如此。 没错,他还是上了车,一来是想看看旗蛮到底想干什么,二来,孟华洲这群人不好处理。 倒是考虑过将旗蛮可能会在路上对他们动手,甚至可能炸车的猜测告诉这帮官老爷。 却怕这帮人立马就得吓懵,说不得就要打道回府。 这可不行,这一趟是为了在这些人面前唱一出戏,来救方有群,这群人要不肯去西江,这戏还怎么唱? 稍作琢磨,墨白便啥也没说就上了车。 心中也是想着,若是旗蛮真在车上动手,倒也正好给这群平时坐在大殿里安安稳稳的官老爷们增加点危机感。 车速不快,时间眼看着就到了傍晚。 虽在车上,伙食却不错,毕竟都死朝中大员,这一路奔波的必然很是辛苦,御厨、御医类的配置,宫里自然是要给的。 吃过了饭,天色便暗了下来,众官员们也许是真的乏了,都回了包厢休息,车厢类安静许多。 昏黄灯光下,墨白闭目盘膝竞走在蒲团上,神色平静。 若隐若现间,有丝丝白雾自他鼻息间升隐,面上不时有如玉光泽略过。 他是真的在练功,说也奇怪,自从和林素音拿她和孩子的命、用自杀对墨白相威胁,墨白又以牙还牙,反用林素音全族的命来做反击之后,墨白的心境就再难平复。 已有多日无法静心用功了,却不想这出了京,在这很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列车上,他居然成功入定了。 他微闭着眼,一动不动。 却是忽然,他原本平静的脸上,眼皮忽然颤动了几下。 随之在她鼻息间升隐的白雾也骤然散开,消失不见。 包厢类原本平和的气氛,在墨白呼吸静止的这一刹那,突然间就仿佛凝重起来。 下一刻,墨白猛然睁眼,喉咙处微微耸动,他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殿下!”门外黑衣卫显然听到了屋内动静,并没有立马冲进来,而是轻轻敲门,唤了声。 一口逆血吐出的墨白,原本如玉的面色瞬息就苍白下来,他紧皱眉头,轻声回应了句:“没事。” 语罢,眸中思绪一闪,随之再复平静。 长吸一口气,手中法诀变幻,待一口浊气吐出,他苍白面色已恢复如常。 从蒲团上起身,正准备开口,就又听门口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墨十四的声音:“殿下!” “进!”墨白来到车窗前,静静看着车窗外的夜空。
第740章 假死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细雨迷离间,夜色入墨,看不见烟火,只见得远处有山峦起伏。 墨白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出了北河省的地界。 包厢门打开,墨十四来到墨白身边,行礼道:“殿下,已经仔细收过了,没有发现,看来旗蛮并没有在车上动手脚。” 墨白背对着他:“确定?” “确定,旗蛮要在车上动手,靠人力刺杀肯定不可能,就算真人来了,也是有去无回。”墨十四对墨白的实力显然很自信,又道:“所以就只剩炸车一条路,可要炸这整辆车那绝非少量火药可以做到,大量火药想藏在人身上就不可能了,只能藏在车上,我们已经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并没有发现。” 墨白听完没出声,墨十四的话是有道理的。 不过…… 墨白转过身,眼眸微微低垂,目光扫过地上自己刚吐的那口血,眼神沉重。 刚才他正入定修行,却是突然间心绪毫无征兆的一跳,修行被强行打断。 如果不是他心中对这趟车早有防备,恐怕会认为这一次也入之前在明王府时那般,是因心魔作祟。 此时,他却不敢大意,修行中人,到了一定境界,感应会较常人更敏锐,尤其是当危机来袭之时,往往能有感觉。 只是这种感应往往太模糊,不经意就忽略了。 “殿下,您……”墨十四这才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墨白抬手,什么也没说,又重新坐回蒲团。 再次闭目,墨十四见状,施了一礼,便准备退出房间。 却才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就只听身后传来墨白的声音:“立刻,带孟华洲他们下车。” 墨十四一惊,转过身来,就见墨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正盯着窗外。 “殿下是说现在?”墨十四确认道。 “没错,要快,不要停车,直接带人跳车。”墨白依然盯着窗外,声音却毫不迟疑。 “是!”听见这语气,墨十四不敢再问,直接应命。 墨十四出去后,墨白长吸一口气,就在刚才他再次盘膝坐下,还没等运功,心脏就猛的收缩了一下。 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一种直觉,要出事。 虽然黑衣卫已经确认了车上没有危险,墨白也不敢赌了。 “你们干什么?” 包厢外忽然有惊叫传来。 墨白眉头皱起,转头看了一眼车厢,随之踏步而出。 刚出去,就只见数名官员被黑衣卫从房间拧出来,已是乱做一团。 “你们想干什么?” “杀人了!” “孟大人救命啊!” 孟华洲也出来了,此刻脸上也有慌乱,不过倒还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脸色阴沉的盯着墨十四。 待墨白出来,有人吓懵了,对着墨白就叫道:“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黑衣卫一松手,他就跪了下来,其他人一见墨白,也安静了下来。 孟华洲倒没跪,只是身子微微发抖,脸色有愤怒,也有惊恐,对着墨白颤声道:“殿下为何要杀我等?” 这时候墨白也懒得和他们啰嗦,他也确实不能确定会不会出事,只说道:“车上可能有旗蛮的杀手,你们先随本王下车。” 他话音一落,孟华洲等人全部一怔,随之面面相觑。 孟华洲闻言,脸色再沉:“殿下即便要走,也得先停车,怎能把我等直接扔出去,这般跳出去,我等岂能活命?” 孟华洲手指着一个已经打开的窗户,显然之前已经有黑衣卫带着人跳出去了。 “话本王说了,走不走随便你们!”说罢,他转身走到车窗处,直接一挥掌,那车窗便“嘭”的一声炸开。 狂风立刻呼啸入内,下一刻,一众官员就只见墨白脚步一抬,身形便已经从窗子翻了出去。 孟华洲一怔,有些回不过神。 “这……” “真有杀手?” “杀手敢来刺杀明王?” “对啊,真人都死在明王手上,哪里还有杀手敢来明王面前?” 一群人显然并不信墨白,这不奇怪,他们对明王说实话一点都不了解,印象里也是明王府都是一群莽汉,杀人不眨眼那种。 让他们跳窗,他们本能就是抗拒的。 “孟大人走吧,你放心,有我们在,跳下去不会有事。”墨十四上前一步,拉住孟华洲胳膊。 只要孟华洲肯走,这些人就会乖乖跟着。 “不急……”孟华洲深吸口气,正待说些什么,墨十四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拉着他就跳了出去。 “孟大人……” 其他人发懵,待醒过神,就被黑衣卫拉住了胳膊。 惊吓之下,顿时大喊大叫,有吓懵的无意识间就被带着跳了下去,有害怕的不敢反抗。 但也有一些抱住桌子,有的抱住椅子,就是不肯。 对这些人又没法动手,不配合的话,跳车太危险。 突然墨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猛然传来:“全部下车,快!” “走!” “可是他们” “别管了,殿下说了,愿意走的,不愿走的随便。” 黑衣卫也怒了,最后一咬牙,不管这些人直接跳了下去。 车厢内大概还有三四十个人,也不全死官员。 还有一些奴仆,卫士。 这出差,除了女人没带之外,可以说其它能带的都带了。 他们见黑衣卫终于放过他们,才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当车里就剩下他们的时候,几人又不禁有些心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风从破掉的窗子灌进,几名官员狼狈的躲进完好的包厢。 “这,现在我等该如何是好?” “孟大人他们不会出事吧……” “你们说殿下说有杀手的事?” 几名官员凑一起愁眉苦脸,可还没等商量出个对策,突然他们只觉得车子猛的颠簸了一下。 再然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 几人早已摔的东倒西歪,一抬眼,便愕然发现,天亮了! ……………… …… 雨夜下,墨白负手站在铁轨边的一处高地。 一众黑衣卫和那些狼狈至极的大人们就在他身后,呆若木鸡的望着远方。 雨水从天而降,他们却只觉一股热浪袭来。 然而这股热浪却暖不了他们心底的冰凉。 孟华洲完全失了神,直接坐倒在了泥地里,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指着远方的火焰,嘴里咕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只剩下入打摆子一般的身子,比他更不堪的是其它大员。 显然这场惊吓太突然,太猛烈,他们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直接面对过死亡。 “同仁兄还在车上……” 有人喃喃,随之便是嚎啕大哭。 连一众黑衣卫,也似乎受了惊,默默立在原地,看着那火海,如果晚一步…… 墨十四脸色铁青,一双眼满是杀气。 他手死死撰着已经出鞘的刀,咬着嘴唇,身体也在发抖。 他想到自己给殿下的汇报,想到自己说毫无发现的汇报…… 他发抖,是惊恐,是愤怒。 他不怕死,可他绝对不能接受殿下在他的保护下出事。 墨字旗下,他排行十四,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排名低了,上次见墨九,他还嚷嚷着要挑战。 而这一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刀,他怎敢再去见墨一他们。 他低下头,松开了要出血的嘴唇,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墨白身前,单膝跪下:“殿下,十四该死。” 这群人里最平静的恐怕是墨白了,他盯着那火海:“起来吧,不怪你,车上的确没问题,旗蛮在路上埋了火药,范围太大,你要查,也没法查。” 墨十四闻声,默默起身,盯着那火浪,一言不发。 墨白转身,看了一眼孟华洲等人,扫视一圈,发现少了些人:“还有人没下?” 墨十四也不知道,抬手招了一名黑衣卫过来。 “是有人没下,八个,还有他们的仆人卫士。” 墨白皱了下眉头,随之又松开:“罢了,生死有命!” 说罢,想了想,来到孟华洲身边:“孟大人!” 孟华洲颤抖着扭头看向墨白,到底还是朝中重臣,这时候已经回神了,颤颤巍巍想爬起来。 墨白对着十四示意了下,墨十四上前将他扶起。 孟华洲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又突然跪下:“老臣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孟大人,借一步说话。”墨白沉声道。 两人来到一处石缝,寻了个避雨处。 见孟华洲浑身湿漉漉,颤颤巍巍,墨白上前抬手,只见他手掌上通红一片,印在孟华洲肩膀上。 孟华洲初时微惊,紧接着就觉得一股暖流,自肩膀传来,浑身也开始冒着热气。 不多时一身衣服竟已干了,他倒也没多少惊奇,毕竟身居大员,对道家人士的本事还是熟悉的。 “孟大人,现在车已经炸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墨白直接了当。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孟华洲还是惊魂未定。 墨白皱眉盯着他:“到了这个地步,孟大人猜也应该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孟华洲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又默然片刻,才终于开口:“殿下认为是旗蛮做的?” “不知道。”墨白很干脆。 孟华洲闻言胡子猛然抖了抖,然后立刻道:“殿下,这,这……” 孟华洲结结巴巴,显然是有话说不出口。 墨白岂能不知他心思,孟华洲显然是怀疑到了老九身上去,却又不好直说,还怕墨白误会他。 墨白摆摆手:“我相信这事跟孟大人无关。” “是,老臣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谋害殿下,再说老臣自己还在车上呢……”孟华洲松了口气。 他就怕墨白怀疑他,这荒郊野岭,墨白要杀他不比杀鸡困难。 “不管是谁做的,关键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墨白沉声道。 “敢问殿下是提前就知道?”孟华洲洗脱嫌疑,真的平静下来。 墨白摇头:“若是知道,我就不会上车,我们修道之人对危机比较敏锐,方才我打坐时,心中警兆骤起,担心有异,才突然下车。” 孟华洲点点头,暗道殿下这修为怕是真正惊天了。 想了想,孟华洲看向墨白:“殿下是有了打算?若有吩咐,老臣岂敢不从。” 和聪明人说话,轻松很多,墨白沉吟道:“孟大人也见到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会是闹着玩的,我们没死,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正是,我们应该立刻回京……”孟华洲完全认同。 不出墨白所料,这些官员经这一吓,胆都吓破了,哪里还想着方有群的事? “回京?差事不办了?方有群不查了?”墨白声音微冷。 “这……”孟华洲支支吾吾:“发生了如此大事,差事……自当从长计议。” “一场刺杀,就让我大夏重臣无功而返,孟大人,你觉得这合适吗?搞不好这就是方有群弄的,就是想将我们吓回去,孟大人觉得本王有这么好欺负?”墨白声音很轻。 但孟华洲明白了,回去,不可能。 笑容有点僵硬:“殿下说的是。” “本王的意思是,西江肯定得去,差事也得办,只是未免再生事端,我们接下来就不走明路了。”墨白说着,手指向那仍自燃烧的火焰道:“这大火一烧,本王是生是死,谁也不能确定,这样正好,我们暗中到西江,正好暗查一番方有群的事。” 孟华洲连忙点头称是,但心中却是心惊肉跳,他隐约间察觉到墨白假死脱身,隐于暗中,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调查方有群。 这一趟的目的是为了抓方有群回京,根本不是调查方有群有没有罪…… 可此时此刻,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力。 “殿下高明,只是众同僚只怕受惊过度,又经这风吹雨淋……”孟华洲还是想回京。 “大人说的是,情况如此,那就不必将人都带上,走不了的就先找地方安置了,我们轻车上路,人少目标也小。”墨白点头应允。 孟华洲听罢,心知回不了京了。
第741章 先撤吧
津海巡抚这个位置很不好坐。 不过好歹刘成这些年还是过来了,却不眼看着就要到任期了,却终于还是没能苟住。 天降横祸,迎来了明王这尊瘟神。 这一天对刘成来说,可算是心神俱疲。 原想着事情已经如此了,便索性和旗蛮翻脸,靠向明王。 若得明王照拂,朝中怎么也得看明王的面子,再想办法运作一番,调离津海平稳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可听闻下属禀报,派去车站的人根本没能见到明王就被赶回来了,刘成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 厨房精心准备饿晚膳,他也没心思吃,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干喝了半壶苦酒,唉声叹气的上床就寝。 好不容易才借酒消愁陷入了梦乡,却不想夜半时分,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被惊醒的刘成冲着门外低喝一声。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声音明显急促而紧张。 到底是非常之时,刘成闻声便立刻从醉意中清醒过来。 心中下意识的便是一沉,第一想法便是旗蛮搞事,开始报复了。 “老爷,这么晚了谁呀……” 身边的如花美眷也醒过来,靠在了刘成身上,不满的娇嗔。 刘成烦躁的直接一把推开她搭过来的藕臂,冲着门外道了一声“等着”,便马上更衣。 一推开房门,只见老管家正满脸紧张的站在门口,额头上竟满是冷汗,刘成也顾不得去前堂,便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旗蛮搞事了?” 老管家都顾不上行礼,便凑上前来,在刘成耳边低声道:“老爷,刚刚北河传来急电,专列出事了。” “专列?”刘成一愣,随之才反应过来:“你说钦差一行乘坐的专列?” 老管家连连点头,忙道:“就在刚刚,专列行经北河,在石城地段突然爆炸了……” “哦。”刘成点点头,放松下来道:“不是旗蛮在津海搞事啊!” 老管家见他不但不曾紧张,反而大松一口气的模样,不由当场愣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只在下一刻,就见刘成才放松的脸猛然一僵,随之浑身一颤,一双眼睛猛的瞪大,死死瞪向管家:“你刚才说什么,专列怎么了?” 话到后面已经是忍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老管家头上冷汗越发多了:“专列炸了,北河那边……” “这怎么可能?”根本不待他说完,刘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眼睛都红了,急声问道:“明王呢?孟大人呢?他们可有事?” “暂时还不清楚,北河那边说……说……”管家吞吞吐吐。 “说什么?”刘成怒吼一声。 管家被他一吓,立刻道:“说目前已经清理出来的焦尸就多达数十具。” “嘭!”刘成脚一软,当即便跌坐在了地上。 “老爷!”见刘成这副模样,管家更是如上考妣。 “明王,明王呢?”刘成又猛的盯着管家慌张问道:“明王乃修行高人,他一定没事,对不对?” “车上清理出来的都是残肢断臂,而且皆已烧焦,所以具体身份还无从辨别。”管家苦涩道:“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 “完了!”刘成闻言,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又睁开眼睛,身躯颤抖了一阵,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盯着管家低声急喝:“立刻收拾细软,马上走,要快!” “去,去哪?”管家意识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问道。 “去……”刘成话音梗在了喉咙里,是啊,去哪里? 旗蛮! 他下午才将旗蛮得罪死了。 军阀,不会,哪个军阀也不敢担下谋害明王的罪责。 其它国家就更不会卷入这件事了。 刚刚打起的精神,又幻灭了,刘成苦笑一声,这天下之大,他竟无一处可逃。 刘成呼吸沉重,双手抱着脑袋,口中不住呢喃:“怎么办,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必须想出办法,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连累一家老小。 半晌,他忽然起身,声音急促:“立刻传讯总督衙门,旗国租界副会长金志成、军总韩青、炸毁钦差专列,刺杀我钦差一行,罪大恶极。命其马上派兵封锁旗国租界,捉拿金志成、韩青,敢抗法者,杀无赦!” 管家一怔:“这,总督衙门恐怕……” “快去!”刘成一声怒吼。 “是!”管家不敢再多话,慌忙跑远。 待管家走远,刘成再次跌坐在地。 巡抚管政,总督治军,二者平级,巡抚是无权直接调兵的。 刘成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现在他能怎么样? 这么大一口黑锅,他是背不起的,可钦差专列是津海安排的,他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责任。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凶手。 旗蛮! 凶手是旗蛮,也只能是旗蛮。 他只能让总督立刻捉拿,总督衙门若派兵,只要和旗蛮打起来,国朝也只能将这口锅扣在旗蛮头上。 若总督衙门不派兵,那就是不作为,放纵凶手,这口锅休想他刘成一个人背。 想到这里,刘成眼神闪烁一下,猛然起身,朝着前堂跑去,口中同时高喝:“传本官令,立刻点将,随本官擒拿金志成、韩青。 很快,津海街头变得灯火通明。 刘成虽然调不动军队,却能调动巡防司。 一声令下,巡防司立刻集结,上千人马直奔租界。 刘成亲自督阵,一改往日懦弱,到了租界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 论打仗,巡防司肯定不是租界驻军的对手,可别忘了,旗国在津海城只是租界。 津海城终究还是在大夏手中,租界驻军再能打也只是一支孤军而已。 可即便如此,旗蛮的确骄横,区区一支孤军,也从没想过束手就擒,直接冲着巡防司放了第枪。 刘成此行就是为了打来着,自然不会怕。 而且他也不是单纯只是闹事,专列是他亲自安排的,想在专列上动手脚,在这津海除了他就只能是旗蛮。 他必须拿下金志成、韩青,他必须从他们身上找到证据。 总督衙门那边在刘成一动手的时候,就直接被架在了火上烤。 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巡抚衙门被旗国租界踏平? 根本没得选。 ……………… …… 租界内。 金志成和韩青都没想到刘成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打进租界。 尤其是韩青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区区巡防司,竟然敢和他们动手,当他韩青是泥捏的吗?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命令驻军还击。 多年横行津海,哪怕是两国已经正式开战之后,夏国仍然默许他们横行津海的事实,给了他信心。 他不信大夏敢派兵来剿灭他们,真要是敢,今天打上门来的也不会是巡防司了。 他的自信和荣耀让他不能退却,哪怕是一支孤军,他也要打出皇国的威严。 金志成原本也是这个想法,说到底夏国多年来的软弱,让他们习惯了面对夏国时,不屑一顾的态度。 尤其是当巡防司很快就被驻军打的丢盔弃甲,节节败退的时候,他们便越发狂妄了。 可当总督衙门终于发兵的时候,金志成终于有点紧张了。 金志成派人找到了正指挥作战,甚至要杀出租界的韩青。 韩青怒火冲冲而来:“金会长,为什么阻止本将?” “韩将军,情况不对,津海总督陈世云发兵朝租界来了。”金志成神色严肃。 “来就来,一只缩头乌龟而已,本将会惧他?”韩青冷哼道。 “韩将军,你是真要在津海和大夏决战吗?”金志成怒声责问。 韩青也怒道:“金会长,他们都打到租界来了,你想让我旗国勇士向大夏投降吗?” 金志成深吸口气:“韩将军,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总督衙门发兵了,若真的打起来,那事态将不可控制,你别忘了我们在这里驻军不是为了和夏国决战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束手就擒?”韩青终究还没疯。 金志成眯起眼:“连总督衙门都出兵了,看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不是还没有确认吗?”韩青闻言神色顿时一变。 “应该是成了,专列从津海出发后,就没有停过,他们显然没有提前发觉,否则车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尸体。”金志成沉声道。 “明王,重点是明王,他可不是一般人,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确认。”在这件事上韩青显然更谨慎。 “车上人都被炸的四分五裂,要想确认身份很难,可照目前津海巡抚和总督衙门发兵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明王也被炸死了,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的朝我们发兵。”金志成道。 “真死了?”韩青眼中有兴奋闪过。 “可能性很大,韩将军,原本我们预估以大夏皇帝和明王的关系,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但现在看津海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料,恐怕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后路了。”金志成盯着韩青,慎重道。 韩青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并非不怕死,之前是认为大夏皇帝不可能会为明王之死对他们赶紧杀绝,所以才敢留在津海直到现在。 可现在被金志成这么一说,他心里也开始慌了,他又不蠢,真要和夏国在津海硬干,他们必死无疑。 “那你的意思?”韩青问道。 “先撤吧!”金志成道。
第742章 暗流
“撤?放弃津海租界?”韩青大惊。 金志成倒是没那么紧张:“暂退而已,大夏皇帝不是明王,等风头过了,他会乖乖将津海还给我们。” “可是……”韩青仍然犹豫,擅自丢了津海,这是重罪。 “放心,朝中多少名将贤臣都奈何不了明王,如今韩将军除掉了皇朝的心腹大患,此乃不世之功,陛下只会重赏,韩将军将来定然平步青云,怎能在津海这小池塘里屈死?”金志成劝道。 韩青闻言,脸色一阵变幻,想到除去明王的功勋,他心中狂跳。 是的,他不能死在津海,他未来还将马踏大夏呢。 “好,那就撤,上面追究下来,到时还请金会长为我作证。”韩青拱手。 “当然!”金子成点头应允。 “那我这便去安排。”韩青说罢,转身便走。 他走后,金志成松了口气,他就怕韩青死脑筋,韩青如果不肯走,他也走不成。 现在韩青答应跑路,那驻军都走了,他又没枪,自然是守不住租界的,很明显丢失租界的责任,自然是韩青的。 ……………… …… 因为一场爆炸,津海乱成了一团。 然而,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当明王专列被旗蛮炸毁,钦差一行遇难的消息以火速朝着四面八方传开之后,整个大夏各个角落都是轰然大震。 首当其冲的是大夏京城。 最快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平京城,胡庆言听闻此事,差点就晕厥当场。 连鞋都来不及穿,就直奔公堂。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王在大夏的分量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这节骨眼上,如果明王真的遇难了,这国朝会历经怎样的剧变。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立马下令封锁消息,并派张邦立火速出发,立刻前往事发地控制情况,并确认明王情况。 房间中,只有胡庆言和张邦立两人。 张邦立也慌了,但是却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胡庆言让他离京的要求:“不行,我不能离京。” 胡庆言老眼中锐利光芒一闪,直接一拍桌子:“张宗长,不搞清楚明王的情况,会有怎样的后果,你难道不清楚吗?” 张邦立眼神也锐利起来,一字一句道:“阁老,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我不会离京。” “张邦立,你什么意思?”胡庆言紧盯张邦立。 张邦立站起身来:“没什么意思,我是宫廷内官,只想陛下负责,也只为陛下负责,无论时局多乱,我张邦立誓保陛下安危。” “只对陛下负责,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张邦立,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胡庆言没有拦他,却是在他背后冷笑。 张邦立背对着胡庆言闭了闭眼,又睁开:“我信不信不要紧,阁老你最好相信。” 说罢,张邦立快步而出。 胡庆言在他背后脸色铁青,他怎会不知张邦立的意思。 张邦立不愿离京,明显是在防着他对老九不利。 他没想错,张邦立确实是在防着胡庆言,在消息一传来,他就知道情况糟糕了。 如果明王真没了,那就没有人再能制衡陛下。 可问题是,到了如今地步,胡庆言已经背叛了陛下,他会容陛下再掌朝纲? 恐怕陛下复出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胡庆言,所以胡庆言肯定不会甘心受死。 可他胡庆言自己是做不了皇帝的,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换帝。 换一个能听他话的皇帝,张邦立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大夏的江山,被一个权臣翻覆? 哪怕他也得罪了老九,哪怕老九也要杀他而后快,但在张邦立心里,老九虽然不如明王,却至少不会任由胡庆言拿捏。 所以如果明王真没了,他最先要做的就是力保老九能够复出。 然而,在张邦立心底深处,却是一片寒意深沉。 他有能力帮助陛下复出吗? 陛下复位又真的是好事吗? 想着这些张邦立有些迈不动步子了,但最终他还是快步离去。 “阁老,总长去见德王了。” 胡庆言听闻禀报,没出声,只是脸色铁青的吓人。 稍作思量,眼神不住闪烁,起身道:“走,去见太后。” 张邦立的想法,他了然于心。 可他却没办法阻止,他虽可掌朝纲,但说到底,这天下终归是墨家的,至少名义上如此。 他胡庆言天大的能耐,也没法自己坐上皇位,无他,老九再昏庸,那也是天下认可的君主。 他再贤能,在人心中,也只能为臣。 他阻止不了张邦立去帮老九,可他能让老九重新复位? 不可能,所以他能做的只能是去找太后。 明王没了,他就只能找出另外一个能和老九对峙的身份。 唯有太后了。 他必须先力保朝纲不乱,才能再走下一步。 明王死没死还没确定,只是风声而已,就让得平京暗流汹涌。 其实这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早已存在的问题,只是明王在时,被他强势镇压了而已。 宫里的莫名紧张气氛,很快就开始扩散。 好在是明王的身死还没确定,所以胡庆言与张邦立暗地里斗的腥风血雨,却始终都还按在台面下,没有直接公然爆发。 张邦立联络了皇族,并第一时间请出了国朝两位真人,重新守在了老九寝殿前。 原本坐镇在寝殿的谷家主,与国朝两位真人僵持一阵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当然,这是在国朝两位真人答应,没确认明王生死前,不会迎老九复位的前提下。 这也符合张邦立的诉求,他也希望明王还活着,并没有要立刻迎老九复位。 他只是要保护老九,并借以制衡胡庆言。 胡庆言这边也没有歇着,他几次登门请皇太后,虽然没能让太后同意垂帘。 但也借此与道门达成了默契,随之,他身边的护卫,以及一些身处重要位置的重臣身边都有了道门中人的保护,这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也防止张邦立暗中帮牢记清理朝纲,剪除他的人。 同时,京中也不知从何处开始传言,明王此番遇害,有可能与当今天子有关,消息一出,顿时让平京城物议纷纷。 这谣言很显然是针对老九而去的。 当着谣言传出,很快又另有风声,言朝中有权臣结党,祸害苍生。 …………………… …… 平京城妖魔乱舞,风波诡谲。 原本应该作为主角的明王府,却仿佛被忽略了。 府中大抵平静,唯有陆寻义,倒是几番被请入宫。 或是胡庆言,或是张邦立。 目的嘛,很清晰,想从陆寻义这里得到支持,同时也希望从陆寻义这里打探明王的消息。 前几日皆是如此,可当数日过后,明王还是没有消息之后,胡庆言和张邦立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希望从陆寻义口中得知一些隐秘。 比如明王府时如何控制禁军的? 明王府手里还有哪些底牌? 胡庆言和张邦立倒并没有对陆寻义怎样,他们的态度还算友好,对明王府的态度还是拉拢居多。 明王既然不在了,陆寻义守着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他们认为可以与陆寻义达成合作。 在这一点上,胡庆言和张邦立都认为自己更有优势。 胡庆言不用说,明王府与老九势不两立,这就是天然优势。 而张邦立则认为,明王毕竟是皇家,这是天生的关系,即便明王与老九有怨,那也是皇家内事。 陆寻义则就一个态度,他只是一个家臣,什么也不知道,再然后,就是一再重申明王不可能有事。 同时警告这两位好自为之,莫要乱来,否则当明王归来,恐怕不好交代。 陆寻义的警告是有作用的,事实上,若非是顾忌明王可能还在人世,这平京城,甚至国朝恐怕都早已波澜迭生了。 能够仍然保持大局不动,这已经很难得。 又一次从宫里出来,回到明王府。 听闻王妃派人来请,陆寻义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便去了王妃的院子。 林素音身体已经好了些,并未再卧床。 她是坐在院中见得陆寻义。 “陆寻义见过娘娘!”陆寻义行礼。 林素音抬头看他,沉默片刻后才道:“墨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遇到了些情况,不过以殿下本事,想必是无碍的。”陆寻义答道。 林素音睫毛颤动一下:“想必?你也没有他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陆寻义摇头。 林素音没再说话,起身回了屋。 陆寻义行了一礼,退出了院子。 “你真的没有六爷的消息?”阿九不知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 陆寻义闻言,不禁诧异道:“难道你也没有?” 说罢,两人不禁同时皱眉,神色皆是深沉起来。 双方沉默一阵,都没再说话,错身而过。 回到王妃院中,阿九紧皱眉头来回踱步一阵,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半晌,他停下脚步,望向王妃卧室,走上前去:“娘娘,阿九有事禀报。” “进!”林素音倒是回的很快。 “宁儿,你先出去。”进去后,阿九冲着宁儿道。 宁儿一愣,看向王妃。 林素音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对宁儿点了点头。 宁儿气恼的瞪了阿九一眼,嘟着嘴出去了。 “什么事?”林素音的语气有点冷。 阿九心知肚明,从上次隐瞒王妃楚若才被杀的事后,王妃对他就不信任了。 “娘娘,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府中也颇为多事,不如另寻住处修养一阵,您看可好?”阿九请示道。 林素音神色微紧:“你什么意思?他真的出事了?” “娘娘误会了,六爷不会有事的,许是被什么事耽误了,阿九就是觉得,这种情况下,搞不好会生出什么事端,您现在有孕在身,还是清静些会更好。”阿九道。 “你说实话!”林素音没答复,却是盯着阿九:“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阿九句句属实,以殿下的本事,定不会轻易就遭了暗算,娘娘放心便是。”阿九道。 “那为何至今还没他的消息,我刚问了陆寻义,他也不知道。”林素音眉头紧皱。 阿九沉默,没有出声。 “怎么?”林素音问道。 阿九抬起头来,缓缓道:“确实有点奇怪,娘娘有孕在身,殿下一直都牵挂着,按说不会让娘娘担忧才是……” “我没担心!”林素音沉声打断。 “是,我的意思是,殿下按道理应该会传讯回来。”阿九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林素音隐隐听出阿九的话里有其它意思。 阿九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刚才也问过二先生,他说殿下没有联系他。” 林素音看着阿九,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道:“你是说,陆寻义没说实话?” 阿九摇头:“许是殿下应该真是有事耽搁了,过些日子,肯定会有消息的,不管如何,娘娘安危要紧,还是先换个住处吧。” 林素音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竟是没再出声反对。
第743章 独行
墨白究竟是生是死,平京城里在关心,各路军阀自然更关心。 无论是东北的张帅、还是西南的刘帅、亦或是南粤的林帅,皆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急令各路探子,加紧打探明王生死。 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他们都会第一时间亲自查阅。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虽然探子们在暗地里妖魔乱舞,搅的整个大夏都有风雨欲来之势,台面上却始终没有爆发出任何大动静。 军阀们居然全都沉住了气,没有一方跳出来搞事。 说实话,这事就连墨白本人都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不论是平京城,还是军阀方面,都会随着专列爆炸的消息波澜迭起。 却不想这一次,几方竟都如此沉得住气。 其实啊,这根本不奇怪。 时至今日,没有人会再拿他墨白当一个莽夫看。 他真的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炸死了? 没有铁证之前,谁也不会轻易就相信,更不会急着轻举妄动。 不管如何,军阀们能够克制,墨白倒也乐见如此。 尤其是听闻旗蛮居然被刘成给打出了津海,他更是觉得专列被炸的值。 本来在事后,他是准备和明王府联络的,听闻这事后,他改变了主意,索性就彻底隐于暗中。 他很清楚,刘成之所以能将旗蛮赶出津海,那是建立在他被旗蛮暗杀的基础上。 事实上,之所以在旗蛮已经公然入侵大夏之后,国朝依然没有收回旗蛮在津海租界,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朝内对于与旗蛮全面开战一事上,始终是保守态度,即便到了如今,包括胡庆言在内,他们依然没有放弃与旗蛮讲和的心思。 津海租界没有收回,就是朝内给双方留的缓冲地带。 其二、则是国朝顾忌其它诸国的态度。 实际上在与旗蛮爆发战争后,并不是没有人提出要收回租界。 可风声才刚起,旗蛮就立刻拉着各国一起对大夏施压,表示租界协议乃是诸国一起签订的,收回旗租界,就是对各国的挑衅。 很明显,这就是在胡扯,但租界这事本身就是你强你有理。 诸国虽然看似对大夏与旗蛮的战争表示中立,但实际上,因为旗蛮比大夏更为强大,所以为了保证他们自身在大夏的利益,他们根本不愿也不敢得罪旗蛮,自然站在了旗蛮那边。 最后面对诸国压力,再加上定武帝本身就不想和旗蛮你死我亡,始终盼着能和旗蛮讲和,先安内后攘外。 如此,收回租界的事也就刚起了个头,便烟消云散了。 别看现在刘成将旗蛮打跑了,可墨白如果这时候活着站出来,搞不好朝中一些入软骨头,被各国和旗蛮联合起来一吓唬,真就会有将租界再还给旗蛮的心思。 现在有着国朝皇族亲王被刺杀的大义在,即便是朝中那些人骨头再软,这时候也没谁跳出来说将租界还给旗蛮。 正是因此,墨白索性就连明王府那边也没通气,决定再死一段时间。 也正好,借这事,转移一下百姓们对方有群的仇恨,为他争取些时间。 见得国朝内部,没有因为他的死,闹出大风波来,他既定的行程也就没变,依然往西江去。 那些还活着的官老爷们,暂时肯定不会让他们露面。 大部分被暂时秘密安置了,只有少数几个随行。 只是由于如今各方都在找他的踪迹,墨白便将孟华洲他们交给了黑衣卫护送,他则先行一步。 以他的修为,一个人轻身上路,要隐藏踪迹,实在算不得多难。 爆炸后的第五天,各方都还在密切打探他踪迹的时候,墨白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西江境内。 他当然没有直接去找方有群,西江乃是战区,本就是各方探子活动的重要地带,爆炸事发后,这里更是探子遍布。 虽然墨白身法级快,却还是选择了夜间去寻人。 星空下,墨白一身黑色短装,整个人犹如一道幽影,只几个闪烁间,便已到了一间大宅门前。 望着紧闭的宅门,夜幕下,墨白皱了下眉,他能够清晰感应到就在门口区域就有两道气息存在。 如果是玉清等人,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入院。 但墨白毕竟不是逍遥境,还无法圆满不漏,很难完全躲过这五人,悄无声息的入宅。 稍微思忖,墨白还是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下。 院中。 正盘膝坐在石凳上的陆长仙突然面色一变,骤然睁眼,只见得一道幽影迅疾闪电冲他而来。 “谁?”陆长仙心中一惊,才刚欲出声,就只觉气息一窒,咽喉被人掐住了。 竟在瞬息间就被人拿下,陆长仙脑海瞬间空白过后,便是大骇当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真人!不可敌,肯定是真人!”这是陆长仙脑子里反应的第一句话。 “什么人?”就在这时,门口处响起了声音。 掐着陆长仙的墨白无奈,十大名门果然不虚。 无论是竹叶们的陆长仙,还是黄庭府的这些老家伙,都不简单。 还是没能躲过他们的耳目,不过墨白倒也不恼,这些人如此警觉,倒也说明他们对保护杜鹃的确上了心。 只是此时,墨白容不得动静闹大,怕陆长仙会连人都没看清,就直接出声叫喊,只能先制服他。 掐住陆长仙的手,瞬间松开,果然,才一松开,陆长仙便身形后仰如弓,并立马就要开口大喝。 不过墨白更快,直接一掌印在了他头上。 陆长仙浑身一震,便软倒在地。 下一刻,墨白毫不迟疑,身形一闪,已直奔门口处。 门口处盘膝坐着一人,也是反应极快,不过他第一坊竟不是大叫,而是迅疾站起,要拔剑。 显然,这老者很自信。 然而,他的剑还没拔出来,墨白就已经到了他跟前。 见对方如此速度,他立刻变色,心知轻敌,可这时候墨白哪还会给他机会喊出声来。 直接二指成剑,直戳其咽喉。 见此,这守门之人已是来不及喊,脚步急踏,就要向后闪。 可无奈墨白速度太快,他仓促间要退,根本就来不及。 “别动!”墨白后发先至,手指已经指在他咽喉。 如果是大宗师,还可以在墨白手下抗衡一阵,只是宗师,墨白对付起来不算难。 老者身形一僵,再不敢动,到了这时他怎不知来人远胜于他,只要对方剑指一向前,他便必死无疑。 “别出声,抬头。”墨白没再动手,对那老者道。 老者僵硬的抬眼,虽然没有掌灯,但以他的修为,自然看的清楚,目光最先扫及的是对方的一头白发,顿时一怔。 “什么声音?”正这时,屋内有人出声。 显然这里的打斗还是惊动了人。 “别惊动人!”墨白收回手指,小声道。 屋内已经闪出了人,正要询问,那守门老者立刻闪身迎上:“噤声!” 那人皱眉,转眸一扫,见得墨白,下意识就要开口。 “莫要出声!”那老者再次拦住。 来人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看向墨白,躬身行礼。 墨白抬手,来到陆寻义身边,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他没事,将他带进去休息。” “杜先生在吗?” “在。” “带我去见……”正说着,忽然想到如今夜已深,杜鹃终是女子,擅闯她的房间不妥,便改口:“请她来见我。” 说罢,便直接进了正堂。 其中一人去请杜鹃,另一人陪着墨白。 “本王眼拙,不知阁下贵姓?”墨白并不认识老者。 “在下曲明源,黄庭府修士,是杜鹃的师叔辈。”曲明源恭敬答道。 方才瞬间的动手,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他从前一直都在黄庭府清修,明王大战梅清风那一战,他也没下山,所以对明王,多是耳闻。 虽然知道盛名之下,必然无虚,但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方才在明王手上,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便是如此,明王还是不想惊动人,没动全力。 心有余悸的看着墨白,彻底服了。 “杜先生的安危,辛苦你们了。”墨白点点头。 “不敢,殿下能够不计前嫌,我黄庭府已是感激不尽。”曲明源连忙道。 不得不说,这趟入宅,倒是让墨白对这些黄庭府的人多了几分好感。 看得出,这些人确实对杜鹃尽心了。 “你们放心,道门诸事,我已全权委托杜先生,她如何与你们承诺的,本王都认。”墨白沉声道。 听得此言,曲明源顿时心中大喜,直接一躬到地:“多谢殿下,殿下恩德,我等势必不负。” 不止墨白这承诺,更因墨白始终称呼杜鹃杜先生,可见重视。 说到底杜鹃是他们黄庭府出身,有了这个关系,何愁黄庭府他日不能复兴? “殿下?”这时,门外已有声响,杜鹃进得厅堂,见到墨白明显讶异。 墨白起身拱手笑道:“杜先生,深夜登门,还请见谅!” 杜鹃目光在墨白身上打量一阵,才终于也笑了,道:“之前听到专列爆炸,我便立刻与明王府联系,却没得到殿下消息,着实让我有些放不下心。”
第744章 疑惑
墨白笑了笑,没出声。 “殿下,这是我曲师叔,张师伯,这段时日,多亏了他们。”杜鹃为墨白介绍。 “嗯,我来时已见识到,确实尽心。”这时候墨白自然不会拖杜鹃后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这趟出来,身上也无他物,这是本王炼制的回春散,对各种内伤淤堵,颇有奇效,二位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我等受之有愧!”二人顿时推辞一番,最后当然是收下了。 墨白的医术,天下耳闻,拿出来的东西必然不差。 如今身处险境,这种能救命的东西,谁会嫌多? “我与殿下有事要谈,劳烦二位师叔了。”杜鹃对二人行礼。 二人自然领命退去。 待他们出去,杜鹃亲自给墨白续了茶,双方就坐之后,杜鹃才正色开口:“专列爆炸,殿下没受伤吧?” “放心。”墨白摇摇头,将当日之事说了一遍。 杜鹃这才算是真的放了心,随之满脸慎重道:“殿下做的对,也是我疏忽了,我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旗蛮居然会在这时候对殿下下手。” 墨白摇摇头:“不怪你,这事我也想不通,按道理,我来抓方有群,对他们有利,这时候朝我下手不明智。” “殿下今后还是多加小心吧,看情况,在旗蛮那里,殿下才是第一威胁。”杜鹃沉声道。 墨白点头:“不管他们了,这边如何?专列爆炸之后,津海巡抚把旗蛮赶出了津海,旗蛮在这边可曾有大动作?” “没有,事发后,旗蛮只是又往这边增兵威胁,并没有真的动手。看来,旗蛮是真的不准备再和方帅耗了,有南攻的趋势。”杜鹃道。 南攻? 墨白沉吟道:“已经向林华耀进军了?” “还没有,明珠传来消息,旗蛮还在不断往苏北增兵,同时不断往苏北运送粮草,如果只是打西江,以他们的兵力,已经可以开打。而且背靠苏北,他们完全可以就地怔粮。他们不断运兵、储粮,只能是为了远征。”杜鹃解释道。 “那南粤有什么反应?”墨白又问道。 “厉兵秣马!”杜鹃沉声道:“南粤早已是风声鹤泣了。” 墨白没说话,皱了皱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杜鹃见状问道。 墨白摇头,想了想才道:“我了解了一下,林华耀这段时间,并没有找国朝的麻烦,甚至在我被炸死之后,他也没有大动静,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奇怪?“ “南粤危在旦夕,这时候林华耀的全部心思应该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战事上面。”杜鹃道。 “嗯。”墨白沉思一阵,还是觉得不对:“以我对林华耀的了解,首先他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人,旗蛮就要大军压境,以他的性子,怎么肯赔上家底和旗蛮硬干?” 杜鹃闻言,也皱了皱眉。 墨白继续道:“其二,林华耀最擅借势,他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凭着一手把水搅浑的本事,当年先帝对他不满已久,刚好我遇袭离京,先帝便借势收拾他,结果他将黑锅扣在太子头上,引得朝纲大乱,他才借机出逃。后来先帝围剿他数年,他也是靠着到处拉帮结派,搅浑水过的关,从道门、军阀、到最后旗蛮入侵,国朝不得不罢手,他才活了下来。” “你说这样一个人,现在他已经是刀架在了脖子上,却默默的厉兵秣马,准备和旗蛮决一死战?尤其是这次我被旗蛮炸死,这是多好的借势机会,他完全可以利用此事,煽动人心,逼迫国朝为我报仇,出兵与旗蛮决战来解围。最不济他也可以扯着嗓子嚷嚷联合抗蛮一事,拉着国朝和其它军阀帮他一起承担压力。” 说到这里,墨白看向杜鹃:“可你瞧,我这老丈人到现在为止,除了跟着国朝一起谴责了一下旗蛮之外,并没有任何大动作。” “如此说来,确实有点不对劲。殿下可有什么眉目?”杜鹃一时也想不通。 “不知。”墨白摇头,却道:“不过,这水底下肯定有猫腻,你提醒一下华明辅,千万不要认为旗蛮一定会打南粤,我有预感,旗蛮攻打南粤这事,很可能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墨白不是神仙,他确实想不到林华耀在搞什么幺蛾子,但他对林华耀从不会掉以轻心。 “先不说他了,这边处理完后,我会亲自走一趟南粤。”想不通怎么回事,墨白摆了摆手:“方有群的事,你有什么对策吗?” “有。”杜鹃毫不犹豫点头,随之却又苦笑摇头:“在专列爆炸之后,我立刻联系了华明府,让他抓住机会,趁着天下人心正激愤之时,劝方帅立刻发兵,为您报仇,只要去打了这一仗,定然会让百姓们对方帅的怨恨减弱。” “可行。”墨白点头,方有群的事之所以难办,不是朝堂上的问题,而是他失了人心,主动丢了苏北,已经被定义为卖国贼,几乎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当初陈可战不战而退,墨白去取了他人头后,就连一心想要护住陈可战的定武帝,都只能忍气吞声,不做追究。 如今方有群久是如此,要保住他的命不难,如今朝纲在墨白手上,真要一意孤行,朝堂上又能耐他何? 他本就霸道,大不了名声再差些,可问题是想让方有群继续掌军,这就难了。 百姓不认可,他们就不会让子女在方帅麾下当兵。 “可方帅拒绝了,非但不肯出兵,反而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发兵。”杜鹃苦笑不已:“就连华明府也因此事,差点被方帅当场砍了。” “这是为何?”墨白不解。 “方帅认为旗蛮有南攻态势,此刻不宜再生战端,他想等旗蛮和南粤打起来之后,将南粤拖进来之后再打。现在反攻,和旗蛮拼命,除了损兵折将,没有任何意义。”杜鹃道。 墨白沉默了,毫无疑问,方有群的想法是对的。 可问题是,方有群恐怕根本就等不到那时候就已经被国朝下狱了。 “那现今你觉得如何才好?”墨白问道。 杜鹃沉吟片刻:“实在不行就只能拖了,拖到旗蛮和南粤开战,正好现在殿下假死,一时间国朝应该没时间处理方帅。” “不行。”墨白直接否决:“我不能死太久,一旦我长时间不露面,会出大事的,别的不提,我那个弟弟绝对会搞事,好不容易才将他摁住,一旦他出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杜鹃闻言,抬头看向墨白:“那就只剩一个办法,拿下方有群。” “嗯?”墨白眼眸瞬间一凝。 杜鹃倒是坦然:“方帅身边有连尊,要拿下他不难,再加上有华明府作为内应,只要安排的快,强行出兵并非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墨白问道。 杜鹃点头:“只是如此一来,以方帅的脾气,事后华明府肯定难逃一死……” 墨白沉默一阵,最后摇头:“此举不好,拿下方有群容易,可你小看了此事的影响。事后波及的绝不是华明府一条人命这么简单,先说方有群这边,此事一出,他立马就得和道门离心,甚至波及到大夏全军都与道门离心,今后别有用心之人稍加挑拨,就会出大乱子,此例不能开。” 杜鹃微怔,默然片刻后,道:“是我鲁莽了。” 墨白沉吟片刻后:“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我亲自见一见方有群。” “好。”杜鹃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墨白站起身来。 “殿下,还有件事。”杜鹃。 “哦?”墨白看向她。 “阿九给我来信打探您的消息了。”杜鹃说道,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墨白:“这封信是给殿下的,他不知道您的消息,托我见到殿下就拿出来。” 墨白接过,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杜鹃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了句:“王妃那边殿下也瞒着?” 墨白没出声,杜鹃也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看完信,墨白微微点了点头。 阿九将林素音带出去秘密安置,做的是对的,虽然平京城表面还克制,没有人对明王府乱来,可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同时信中提到林素音也在打探他的消息,倒是让墨白有些惊讶。 她还会关心自己的死活? 正想着这些,突然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杜鹃又回来了。 “还有件事,本来我不适合多言,不过想着还是与殿下说一说为好。”杜鹃进来后,轻声道。 “你说。”墨白点了点头。 “专列爆炸后,二先生和阿九都与我保持联系。”杜鹃缓缓道:“有点奇怪的是,这两人似乎并没有互通信息。” “好,我知道了。”墨白很平静。 见墨白没有任何反应,杜鹃没再多言,作为她的身份,说这一句都是有点多了。 明王府内部的人事关系,她不应该插手的。
第745章 你希望我死还是活
次日,天光大亮时,墨白的房门才打开。 虽然修为在身,体魄强健,可多日来风餐露宿,还是有些神思疲惫的。 昨夜没有打坐练功,倒头就睡,不想竟是睡过了时辰,连每日清晨必做的早课都误了。 站在房门口,才伸了个懒腰,杜鹃的声音就从东厢传来:“殿下起了,昨夜休息的可好?” “殿下起了?”杜鹃的声音从东厢传来:“昨夜休息的可好?” “睡过了时辰,倒是让先生见笑了。”墨白拱了拱手。 杜鹃闻言,笑道:“殿下连日来风餐露宿,自然疲累,多休息一阵理所应当之事。早膳已备好,殿下这边请!” “好。” 朝阳下,过老树、穿回廊,墨白打量院中景,感叹道:“这院子很不错。” “是不错,这宅子原主姓梁,家中几代经商,很是富裕,也就是战乱来袭,迫不得已,否则怕是万万不肯出手的。”杜鹃点头道。 墨白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见方有群的事,怎么安排?” “我已经和华明府通过气了,用过早膳后,我们就过去。为闭人耳目,有两种方式,一则我乘马车,殿下与我同乘。只是我在西江一般都是骑马,甚少乘车,突然改坐马车,恐反倒让人生疑。所以最好还是我依然骑马,殿下便充作我的护卫。”杜鹃道。 “好。”墨白颔首同意。 二人用过早膳,便出了门。 其实当世真正见过墨白的人,并不算多,在西江这块,就更少了。 墨白头戴斗篷,遮住白发,又粘了假须,与黄庭府诸人统一服饰,倒也不显眼。 一路上,人并不多。 街道上各处门店,除了一些客栈酒楼,大都已经关门歇业。 战乱起,昌平城的百姓能走的基本上都走了,不管是去投奔亲友,还是做了难民。 留下的那些实在无处可去的,也不敢出来乱跑。 真正还在到处活动的,九成以上都是各怀目的的情报探子。 以墨白的感知,能够清晰察觉到,这一路上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实则一直尾随他们的目光。 有从某间客栈阁楼的窗户缝里望过来的,也有某些穿着粗布麻衣推着小车的小贩,亦有看似行色冲冲与他们错身而过做商人打扮的车队。 战地之所,果真是三教九流齐聚之地,墨白还发现了不少潜在暗处的修行人士。 不过超出师者境的基本没有,大多都是年轻修士。 “以前在苏北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师者境出没在各处。到西江之后,尤其是当连尊来了之后,但凡修为达到师者境的,不经报备,不允许踏入昌平城一步。” 有轻微声音入耳。 墨白没有转头去看,听声音他就知道是陆长仙。 陆长仙早上已经拜见过墨白,当时他还是很尴尬的,毕竟昨晚连墨白的人都没看清楚就被放翻了。 不过墨白早上接见他时友好的态度,却是让他放下了心。 墨白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却不由在想,他被“炸死”之后,也不知道这些真人大尊,会不会乱了心思。 “专列爆炸后,连尊那里,可有什么异常?”墨白嘴角微动。 听到墨白竟问他这个,陆长仙心中略怔,随之大喜,墨白这明显是他拿他当自己人了。 “连尊的情况我不清楚,平日里我也见不到连尊,只看连家修士,私下里确有不少议论殿下出事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平日里的防护,照常执行。”陆长仙回道。 “嗯,连家人来后你们的情况,我也有听说,希望你不要有怨气,从客观上来讲,连家的实力的确要强过你们,就算是我,也不好让他们屈居于你们之下。”墨白轻声道。 “殿下切莫误会,我等并无怨气,技不如人乃是事实,只是连家人当时初来匝道,很多情况都还不熟悉,就直接将我们赶走,我们毕竟身负殿下交代的任务,担心方帅的安危,不得已才会联系杜先生。”陆长仙立马道。 “你的考虑很周全,你也可以放心,这大半年来,你们尽心尽力护卫方帅,我心里是有数的,我不会忘了当初对你们的承诺,更不会辜负你们的付出。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不是加官进爵,也不是金银财宝。我可以当面承诺你,只要你肯为国朝立功,我这一身技艺,你看上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墨白道。 声音不大,语气平缓,陆长仙却是听得出他的诚意,默然片刻后:“若我等愿为国朝鞠躬尽瘁,殿下可能允许我等他日再立竹叶门楣?” “我曾不止一次对你们,对整个道门说过,我与一百零八山没有旧怨。竹叶门也好、黄庭府也罢,只要你们肯为国朝百姓而战,将旗蛮赶出大夏的时候,到时候如果我还侥幸活着,你们再立门楣之日,我亲自为你们抬匾,如何?” “殿下此言当真。” “本王言出必行。” ……………… …… 昌平城南门外,就正对苏北,正对旗蛮兵峰。 若是修士,站在城楼上,运足目力,甚至能看见旗蛮的战旗。 方有群是一位绝对合格的军帅,即便与旗蛮没有大战的日子,他也每日都必上城楼巡视。 其实作为一位大帅,要的是运筹帷幄,并不是身先士卒,但是没有办法,方有群必须每日走上这一趟,他必须让手底下的兵看到他方有群就在这里。 今日也是一样,巡视城楼的时候,他看见了杜鹃。 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冲着身边的一名将军道:“不是交代过了吗?无关人等,一律不准上来。” 那名将军苦笑:“大帅,今日她是拿着明王的牌子上来的,明王……” 将军本来想说,如今大帅的事,是明王主审的,别说不好拒绝,就算能拒绝,这时候也不要得罪明王府才是。 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明王如今乃司职抗蛮总监察,杜鹃拿了明王的牌子,我们无权阻拦。” 听闻明王,方有群默然稍许,没再说什么,转头望向了华明府:“对了,明王有消息了吗?” “国朝还在加紧追查。”华明府迟疑了下,如此道。 “唉!”方有群听后,罕见的在人前长叹了一口气。 身边众将,包括华明府在内,均是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对明王府敬而远之的大帅,居然会为明王叹息。 “走吧!”方有群又远眺了南方一眼,转头便要下楼,显然没有与杜鹃打招呼的意思。 却才一转身,就见很少现身于人前的连尊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方有群有些吃惊,拱手问道:“阁下怎么过来了?” 而他身边的将领见到连尊却是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当场绕着方有群围成了一个圆。 连尊出现,那肯定是此处有危险。 连尊目光盯着杜鹃一行,正欲开口,却又突然停下,随之冲着方有群道:“没事,我上来看看。” 说罢对着方有群微微拱手,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人前。 虚惊一场,众人放松下来。 方有群却是望着连尊刚才站立的地方,眼眸深处尽是担忧。 连尊这反常的举动,让他心头微紧,他不得不将此事联系到“明王被炸死”的事情上。 其实自从消息传来,他心中就有点不安,担忧道门会因明王的生死而改变态度。 他不是怕死,而是现阶段,战场上需要道门的人,否则他的生死事小,战局为大。 心思藏在心里,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众人下了楼。 而杜鹃这边,见方有群直接转身走了,也不吃惊,转头朝墨白望去,正准备说些什么。 却发现刚才还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墨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 一处城洞中,墨白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城外。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连尊突然出现,目光朝着墨白打量了一番,才拱手行礼:“我就说除了殿下之外,应该没有哪位高人,胆敢不声不响的摸到我面前来,看来我没猜错,殿下果然没有出事事。” “怎么?阁下也觉得我被炸死了?”墨白缓缓回头。 连尊微微一笑:“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玉清那老东西说他已经查探仔细,身处爆炸中心,就算是逍遥境,也绝对有死无生。” “是吗?倒不知他希不希望我被炸死?”墨白脸色没有半分变化,仿佛根本就没听懂连尊的挑拨。 “这就不清楚了,玉清老儿心思深沉,他怎么想,谁也不知道。”连尊无所谓的摇头。 “那阁下又是怎么想的?”墨白笑了笑道。 连尊转头和他对视:“殿下不是瞧见了吗?我还在这里,连家人也没走。” “嗯。”墨白不置可否的嗯了声:“我这几天没露面,想必你们也应该权衡过了,不管是对于玉清、太清,还是你们四大家,我如果真死了,对你们没有好处。” 连尊没答话,墨白被炸死的消息传来,他们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几日,他们当然在一再权衡利弊。 要说没有动摇自然不可能,谷家主答应从老九寝宫退出,其实就已经是在考虑后路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敢轻举妄动,连家主这边依然守在方有群身边,保持对明王的忠诚。 除了害怕明王没死之外,更多的也是他们意识到即便明王不在了,他们也只能继续撑起明王府的旗子,才是最好的立足方式。 除此之外,不论是投靠国朝,还是军阀,都是下策。 所以这几天,墨白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思考的机会,很显然最终的结果是,明王活着对他们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