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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抱团取暖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回武安侯府的道路上。冬日的夜晚很冷,车厢里有个小暖炉,车帘放下后很暖和。

    曹华哼着小曲斜依车窗,依旧琢磨着待会回家该如何跟两个凶婆娘解释。

    车厢宽大,苏香凝双眸禁闭躺在软榻上装晕,还做出害怕的模样。

    身如弱柳扶风,平躺的姿势致使胸脯高耸,或许是觉得曹太岁会打量,有些不好意思,晕了片刻,苏香凝竟然翻了个身侧躺,脸儿对着里面,免得脸红被发现。

    寒儿微微蹙眉,显然发觉了这姑娘在装晕,正襟危坐了少许,开口道:“公子,苏香凝怎么处置?是送你屋里还是?”

    送屋里?

    苏香凝的身子明显颤了下,手儿攥着裙摆,感觉身后火辣辣的,好像正被人用大胆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不自觉的把腰臀收了几分。

    这自然是错觉。

    曹华放下车帘,把苏香凝的双腿往里面挪了点,坐在榻上吩咐:“送去沈家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有点乱,等安定下来再说。”

    偏头打量着满脸惊恐装晕的苏香凝,他想了想,手指在她裸露的细嫩脚踝上挠了下。

    苏香凝很明显的一抖,小心翼翼把绣鞋缩进了裙摆。

    曹华颇为好笑,隔着裙摆又挠了下。

    苏香凝轻轻蹙眉,脸红压不住,便佯作无意的微微偏头,把脸儿藏的更深了些。

    曹华挑了挑眉毛,抬手又挠了下。

    苏香凝窘迫至极,绣鞋轻轻在他腿上踹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呵呵——”

    曹华勾了勾嘴角,没有再捉弄装晕的苏姑娘,转而看向眼神古怪的寒儿,安排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

    另一侧。

    武安侯府。

    飞檐青瓦,红灯摇曳。

    在风暴酝酿往外蔓延的同时,侯府内也气氛诡异。

    丫鬟家丁各司其职,在廊道曲巷间来来往往。路过客厅之时,都是偷偷撇一眼,带着疑惑和奇怪。

    啪—

    拍桌子的声音时而响起。

    “....永和公主你应当听说过,出了名的性子好,驸马早逝后寡居多年,遵纪守礼从未没传出什么不好风声,现在倒好,家贼难防,还是我家的....”

    夜色以深,些许寒风透过门窗,让身着冬裙的陈靖柳紧了紧衣襟。看着坐在旁边满面怒容的赵天洛,她抿了抿嘴:“公主,曹贼..咳,曹华其实也没那么坏....”

    赵天洛一拍小桌,气的银牙紧咬:“我亲眼所见,方才和霏儿姐躺在床上,曹华撬开窗子就翻了进来,那动作熟练的,也不知干过多少次...”

    陈靖柳略微琢磨——翻窗子撬门的事情曹华确实经常干,但会考虑她的感受,以前孝期未满,真要对她怎么样她也没办法,可还是等到她愿意的时候才欺负她。

    “曹华偶尔也讲些道理,可能真有其他事吧...”

    “大半夜钻进寡妇屋里,还能是商议国家大事不成...”

    赵天洛越想越气,又是一拍桌子:“我明天就入宫请太后做主,我就不信整个东京没人能制他...”

    陈靖柳摇了摇头:“家丑不可外扬....”

    瞧瞧这措辞,多了解自个男人。

    说起来,还是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别人家都是争风吃醋,她俩倒好,成了上了一条贼船的苦命媳妇,在这里抱团取暖。

    客厅外,玉堂和绿珠偷偷摸摸靠在窗边,贼兮兮听着里边的动静。只可惜听了半晚上,也没听见大夫人、二夫人争风吃醋,全在说自家公子不干人事。

    绿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委屈,偷偷掐了玉堂一把:“都是你闯的祸,要不是你乱来,那里会闹成现在这样。”

    玉堂嘻嘻一笑:“怎么能叫闯祸,现在公主和陈姐姐同仇敌忾,公子夸我还来不及...”

    “是嘛?”

    曹华靠在窗子边上,捂着准备尖叫的绿珠小嘴,像模像样回了一句。

    “那是自然....”玉堂话刚说一半,得意的脸色顿时僵了下来,慢慢小嘴弯弯,委屈巴巴的转过身,小声嘀咕:“公子,我错了。”

    绿珠木头人似的靠在曹华怀里,小嘴被捂住,眼睛睁的老大,转瞬间已经眼泪汪汪,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羞的。

    “去睡觉。”曹华松开手,示意她们别捣乱。

    “哦...”两个小丫鬟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客厅里。

    陈靖柳清茶喝了半杯,见天色以晚,便起身准备告辞。

    赵天洛心里有气是真,可骨子里的气度还是让她明白事理,收敛情绪开口微笑道:“陈姑娘,今晚就在府上歇息,我和你聊聊其他事儿。”

    陈靖柳神色微僵,脸上难以掩饰的红了下:“谢过公主好意,若是待会曹华回来...”

    “.....”

    客厅里沉默了片刻。

    赵天洛的脸色渐渐也红了,带着几分尴尬:“要不...陈姑娘今晚和我睡一屋?”

    “那岂不是更危险...”

    陈靖柳连忙摇头:“曹华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呃....是嘛...”

    赵天洛脸儿略显尴尬,旋即又生出几分恼火,一拍小桌:“他敢,今天的事儿还没和他算账...”

    “公主。”陈靖柳抿了抿嘴,以过来人的经验,劝慰了一句:“和曹华算账,算不清处的,越算越吃亏....”

    便在此时,男子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咳咳——”

    陈靖柳急忙坐直身体,摆出严肃认真的模样,略显紧张。

    赵天洛故作镇定,想端起茶杯喝茶,却发现茶杯被摔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曹华走进客厅,在主位坐下,偏头打量着她们俩,眼神略显桀骜。

    明明是抓了曹华的把柄准备批斗一番,此时的感觉...却好像是她们理亏一般。

    赵天洛酝酿半晚上的责问之语,此时忽然有些说不出来,只是强撑气势与曹华对视。

    陈靖柳坐在椅子上,觉得有些别捏,想了想,率先开口质问:“曹华,你晚上为何会出现在赵霏的闺房里?”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啐—”陈靖柳顿时恼火,双眸微凝,死死盯着曹华。

    不可告人的原因?

    换做往日的脾气,她肯定要斥责两句不要脸,可亏吃多了,也只能干瞪眼。

    赵天洛气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渡步,似是在酝酿措辞。

    曹华呵呵一笑:“正事,别想歪了。”

    赵天洛偏过头来,握了握小拳头,冷声道:“什么正事?你今晚上不说清楚,我就...我..”

    说了半天,也没想出对付曹华的法子,便看向了旁边的陈靖柳。

    陈靖柳更是无助,她要是有办法制曹贼,那里会被吃干抹净。

    曹华端起茶杯抿了口,脸色平静:“明天,我给你个答复,先睡觉吧。”

    赵天洛终究是拿他没办法,想了想,也只能咬了咬银牙:“好,这是你说的。”拂袖而去。

    陈靖柳见公主离开,心里顿时慌了——只要和曹贼独处,她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下场,这可是武安侯府,她那里敢由着曹贼乱来。

    陈靖柳想告辞离开,又觉得不合适,脸儿满是焦急,紧张的盯着曹华,示意他莫要乱来。

    好在赵天洛走出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身拉起陈靖柳去后宅歇息,走之前还回头看了曹华一眼,威胁意味很浓。

    曹华笑容玩味,倒也不急于一时。想着明天的安排,缓步回了院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诛曹贼,清君侧!

    昭鸿元年冬,冬月初九,大雪。

    潇潇北风扫过内城百街千巷,东方刚刚泛白之时,文武朝臣已站在御街前,三两围聚,交谈着昨日发生的大小事,上道两国邦交,下道市井盐粮。

    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却又一道不平凡的声音,势如浪潮,自御街尽头压了过来:

    “诛曹贼,清君侧!”

    “诛曹贼,清君侧!”

    ....

    声震九霄,气冲斗牛。

    朝臣回首看去,御街极远处,出现了一条白线。

    再细看,却见无数留京等待明年春闱的文人,着麻衣,戴草尖,穿步履,在瑟瑟寒风之中,大步朝着宫城走来。

    人很多,多到手持长枪的禁军不敢拦,被逼的连连后退。

    数个禁军统领满头大汗的往这边飞奔,老远便扑倒在地,询问诸位朝臣该如何处置。

    在场等待上朝的文武百官,都是眉头紧蹙,沉默不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得罪满朝文武,终究是在朝堂的棋盘上交锋,舍与得、利与弊,没有必死的局面,只有失势的人。

    但,得罪天下百姓就不一样了。

    这叫大厦将倾。

    哪怕是当朝天子,也不敢真的逆民意而行。

    ‘罪已诏’这个东西,便是这么来的。

    这次,曹华犯了众怒,不说天子待他视如己出,那怕真是皇子,也无济于事了。

    “诛曹贼,清君侧!”

    近乎浩海的学子队伍,以国子监学生为首,不惧生死昂首挺胸,朝着禁军的刀枪大步行来。

    在御街尽头转向,来到了东华门下。

    东华门是登榜进士放榜的地方,能站在朝堂上的文臣,基本上都经历过东华门天子亲口唱名的殊荣。

    近两千学子从汴京内外城赶来,浩浩荡荡的队伍齐刷刷跪在东华门外。

    身着麻衣,心存死志。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文武朝臣,连深宫中的太后都被惊动,询问事情缘由。

    文武百官直接改道,站在东华门旁边,等待天子出面安抚民心。

    “诛曹贼,清君侧!”

    “诛曹贼,清君侧!”

    ....

    千人齐声大喝,同样引来了内城的百姓,远远站在街道外旁边,窃窃私语声不绝。

    赵天洛早上送陈靖柳回青莲巷,本来准备去青莲巷做客,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在极远处的街道上坐在马车中远观,黑羽卫守卫四周免得被上头的学子波及。

    晨钟九响。

    东华门上,身着红袍的赵诘,在太监宫女的陪伴下,出现在了东华门上。

    刹那之间,书生举子沸腾起来,吼的近乎歇斯底里。

    赵诘打量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书生,背负双手脸色微沉。

    “肃静!”

    太监站在墙头上,手持拂尘开口说了句。

    下方学子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上方。

    赵诘想了想,开口道:“清君侧一词,用的太重了。”

    史书上的清君侧,基本上都发生在国不将国的时候,用在曹华身上显然有些太抬举,不过意思没问题。

    “圣上,曹华依权自重目无法纪,所犯恶行累累,圣上却被蒙蔽无从得知,我张琦愿以布衣之身,换大宋一个朗朗乾坤,还请圣上诛杀曹贼,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带头的学子是太学生张琦,为人耿直暴躁在京都出了名,也算小有才气。说完话后,直接拔下头上草尖,通向喉咙。

    旁边的侍卫急忙上前按住了张琦。

    “请圣上诛杀曹贼,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近两千人齐声大喝,匍匐在地。

    赵诘皱了皱眉,显然也不好开口,想了想,便转而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

    “怎么回事?”

    刑部侍郎李瑜是亲历者,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圣上,自上月许成简一案起,连续出现十二起案件,供词皆说曹都督收受贿赂才对其网开一面。

    因没有证据,司理院主官只能当无稽之谈,但谣言不止。”

    学子顿时嘈杂起来。

    张琦的簪子被抢了下来,跪在地上沉声道:“曹贼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独独放过这十二个人,且全部招供行贿一事,许成简甚至在狱中自尽写下血书,还能有假不成?”

    这正是死局的要害,曹华其他人都是量刑过重,只有这十二个人是从轻处罚。许成简可以说没发现罪证一时疏忽,但后面的没法解释。

    李瑜总不能也来一句‘曹华依法处置’怼回去,这句话出去锅就跑到刑部头上了。

    一时间李瑜略显尴尬,抬头不知如何作答。

    赵诘想了想,在下方找了一圈:“曹华!”

    “在!”

    曹华正靠在宫墙上打量一片绿油油的‘草尖’,闻言走到了宫墙下,站在无数学子之前。

    霎时间群情激愤,无数学子恨不得生啖其肉,也有几个人怒声呵斥:

    “放了苏姑娘!”

    “无耻狗贼,放了苏公子!”

    曹华恍若未闻,腰悬官刀站在宫墙下行了个礼:“见过圣上!”

    闹出这么大动静,赵诘心中自然有气,可直接处罚安民心也不好,便开口道:“曹华,此事,你如何解释?”

    曹华回过身来,看着诸多眼神凶狠如狼的学子:“典魁司协助刑部办案,曹某一向依法办事,些许罪徒诋毁,当不得真。”

    “你放屁!”

    “你要是依法办事,要刑部做甚?”

    呵斥声四起。

    李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就知道曹华会把黑锅甩给刑部,可这不接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十二人往日判罚案卷,皆由审刑院复审,没有纰漏...”

    审刑院主官顿时恼火,这再推就推到天子身上了,当下直接装聋作哑不说话。

    张琦急不可耐,再次开口:“六月,淮甸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撑到冬天已经食不果腹,若非西城所强征岁赋,百姓还能撑到开春...”

    “咳咳—”

    诸多朝臣之中,一直冷眼旁边的蔡悠,此时才上前一步,沉声道:“圣上,内官把持西城所与典魁司,治下官吏中饱私囊不理民生,导致四方流民四起,此事,圣上当仔细斟酌才是。”

    西城所是官田,天子的小金库,若把事情赖在征税赋之上,岂不是成了讨伐天子。

    今天可是来收拾曹华的,蔡悠见风向不对,立马拉回了正轨。

    如今李彦早已身死,薛九全抱病退下,梁师成只是代管。

    阉党魁首,就只剩下一个不是太监的曹华。

    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无所谓,如今灾情这么重,已经有叛乱的迹象,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得接下。

    曹华闻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诘站在东华门上,思索了少许:“此事,确实应当彻查。”

    蔡悠点了点头,打量曹华几眼,认真道:“昨日,李侍郎前往杨楼街询问一桩陈年旧案,却被黑羽卫强行围住抢人,数百文人阻挡被强行冲开,那位与苏轼有关的苏姑娘,至今生死不知。”

    诸多跪在地上的文人顿时躁动,开始破口大骂职责曹华昨天的行为:

    “没错,曹贼与苏轼有旧怨公报私仇,蔡公子与李侍郎苦口劝阻依旧肆意妄为...”

    “苏姑娘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今日本是请苏公子带头,却不曾想苏公子也不知所踪,定是被曹贼连夜抓走...”

    声音越来越多,局面近乎压不住了。

    些许文人站起身,张琦更是挥着拳头冲上前,想揪住曹华的衣领。

    擦—

    曹华手指轻弹刀兵,官刀出鞘三寸,偏头看着群情激愤的书生举子:

    “跪下!”

    张琦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跪了回去,悲声道:

    “圣上,曹华凭借武艺以势压人,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当做圣上面前,对我等刀剑相向,还请圣上为我等做主,为苏公子做主!”

    “还请圣上为我等做主,为苏公子做主!”

    凄然泪下,哀声震天。

    赵诘脸色阴沉,呵斥道:“曹华!”

    曹华官刀入鞘,重新站在了宫墙下。

    蔡悠见状满面怒容,沉声道:“圣上,曹华如此肆意妄为,若再担任典魁司主官一职,文人士子恐怕会终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几位朝臣也是眉头紧蹙,为首的太师蔡京,开口沉声道:“圣上,曹华肆意妄为并非首次,再纵容,恐怕会养虎为患。”

    “还请圣上三思!”

    蔡京一开口,大半朝臣便跟着附和起来。这股力量,可不容小觑。

    赵诘挥了挥袖子,脸色极为难看,打量诸多朝臣和书生几眼,便开口道:

    “曹华,你可知罪?”

第二百一十四章 瓮中捉鳖

    书生闻言大喜,这次圣上开了口,可不止是罚俸三年那么简单。

    虽然不会真诛杀曹贼,至少也要削去大半权势,再委派一个人坐镇典魁司,形成互相监督之势。而有了这次的事,曹华这辈子都别想独掌大内。

    至于朝堂?

    若得罪大宋全部文人和大半朝臣的人,还能在朝堂上凝聚出一股势力,那除非是在敌国的朝堂上。

    一时间,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起典魁司如何划分的问题。毕竟一个案牍库放着无数王侯将相的秘辛,这些东西存在,便是在朝臣的头上悬了一把剑,不把剑握在自己手上,大多数人都寝食难安。

    “我,不知罪!”

    就在所有人思索谋划之时,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

    满场猛然一静,交谈戛然而止。

    所有人茫然抬头,看向站在宫墙下的曹太岁。

    诡异的气氛往外扩散,很快蔓延到了街道上。

    东华门外,文人、官吏、百姓、禁军,在很短的时间内安静下来,直至针落可闻。

    外围的人虽然没听见说了什么,但从前方诡异的气氛和朝臣的脸色中,明白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罪?

    天子问‘你可知罪’,能这么回答?

    天子是让你给个台阶下,你说‘臣治罪’,天子说‘撤去某某职,以儆效尤,散吧’,事情就完了。

    你说‘我不知罪’,让天子怎么接?

    话音一出,文武百官的眼中都是茫然。

    赵诘愣在当场,打量着下方的曹华,思索是不是听错了。

    蔡悠愣了片刻,旋即勃然大怒:“曹华,你放肆!”

    曹华站在宫墙下,朗声道:“我曹华依法办事,从未愧对过圣上和大宋百姓,欲加之罪,恕曹华难以接受。”

    见曹华死咬‘依法办事’,所有人都是皱眉,暗道:这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把典魁司的龌龊事全抖出来才肯服软?

    蔡悠也没想到曹华嘴硬到这种地步,连天子的话都不听。他眼神微冷,沉声道:“曹华,你既然说依法办事,受贿对罪徒从轻处罚一事,你如何解释?”

    赵诘面色微凝,背着手思索少许:“曹华,既然你说自己问心无愧,就给诸多举子解释一下。”

    “诺!”

    曹华转过身来,看着诸多学子,并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掌。

    啪啪—

    在宫墙下等待的寒儿和李百仁,离开掀开马车,把一个师爷带了出来,提着小跑到了宫墙下。

    蔡悠脸色猛的一变,暗道不妙。

    这是太师府上的师爷。

    曹华勾了勾手指,让师爷在宫墙下跪着,然后开口:“说吧,给圣上和诸多大宋未来脊梁,解释一下。”

    “是!”

    师爷浑身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颤声道:

    “草民该死,愧对太师与公子的提点,因不满曹都督作为,私自派人抓了许成简儿孙,以性命为要挟迫使他诬陷曹都督。

    当日许成简宅邸内并无犯上信件,是我命许成简事后写的,曹都督并未发现。

    之后的十一人,也是草民从各地抓回来,以全家性命为要挟,逼迫他们诬陷曹都督...”

    话语还在继续,满场已经哗然!

    诸多文人满眼不可思议,连文武百官都愣在当场。

    半个月来流言蜚语不断,曹华以蹩脚借口回应,众人本以为是他心中有愧。

    万万没想到,曹华是故意把事情挑这么大,然后在这里等着蔡悠。

    蔡悠脸色阴沉,带着几分错愕——他想过曹华无数种开脱罪责的方法,但心慈手软是事实,曹华就算承认自己一时心软徇私,也不可能让人信服。可没想到,曹华根本就懒得解释实情,同样扭曲事实真相,把脏水给泼了回来。

    曹华凑近几分轻声道:“蔡公子,别以为只有你会杀人全家,我干这种事,可比你有经验的多。”

    蔡悠脸色微沉,却也只是哼了一声——时至此刻,他总不能当个青天,让许成简的案件大白于天下,毕竟他也不干净。

    等待师爷哆哆嗦嗦说完,曹华沉声道:

    “空口无凭,可有实据。”

    师爷脸色发白,望了蔡太师一眼,咬牙沉声道:“那些人的家眷,皆被我关押在城外寒泉庄,如今还在其中。”

    文武朝臣沉默下来,垂首默然不语。

    寒泉庄是天子赏给蔡京的私宅,一个师爷哪儿来这么大能耐,从各地抓人还冒死栽赃曹华。

    真相是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不用想也知道是蔡京或者蔡悠栽赃曹华的。

    蔡京和蔡悠没有辩驳,也证实了这件事情。

    不过,同样没人敢说出来,连跪下的文人都是错愕,沉默了少许,倒是不再提这事儿——毕竟得罪了蔡太师,这辈子别想跻身仕途,也没义务帮着曹贼洗刷冤屈。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当做这半月的事情没发生过。

    赵诘从众人的反应,便知道了真实情况,点了点头:

    “带下去吧。”

    蔡悠面色阴沉,冷眼看着被带走的师爷,双拳紧握:

    “曹华,你强行抓走苏香凝,又怎么解释?”

    文人再次躁动起来,他们之所以过来清君侧,可不单单是为了贪污一件事。

    张琦跪在地上,怒色道:“苏公子仁善无双,你与苏公子有旧怨,此次因为苏姑娘的事情,你公报私仇强行抓人,苏公子也不知所踪,定然是被你抓了...”

    “把苏公子放了!”

    “放了苏公子....”

    呵斥声四起!

    赵诘微微蹙眉,没想到事情还没完,有些不耐烦:

    “曹华,苏轼又是怎么回事,和他们解释一下。”

    曹华应声称诺,手按官刀,转身打量着诸多文人:

    “各位,凭什么说我公报私仇?”

    “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公报私仇有什么了不起。”

    “被你杀的人还少嘛?”

    诸多文人在天子面前,骨头也硬了起来,大声辩驳。

    曹华点了点头,看着诸多文人和朝臣,朗声道:“那换个问题,诸位,凭什么说我‘京都太岁’曹华,是个奸贼?”

    此言一出,全场错愕。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连‘京都太岁’这种称号都混上了,不是奸贼是什么?

    张琦咬牙道:“你迫害忠良,滥杀无辜...”

    曹华摊开手:“我迫害谁了?”

    “.....”

    全场顿时语塞,典魁司的手段,要是几个书生能说出所以然来,还得了。

    而知道些许内幕的朝臣,更是不敢说,说了就是骂当今天子有眼无珠——毕竟这些人都是为天子杀的,就算不是为天子杀的,也和在场诸多朝堂重臣脱不开关系。

    张琦想了想:“你迫害苏轼苏公子!昨夜我们去请苏公子,结果苏公子音讯全无,不知所踪...”

    “有证据吗?”

    “你曹华抓人,若是我们能找到证据...”

    “那就是没有。”

    曹华看着所有人,略显无奈:“没半点证据天天骂曹贼,我吃你们家米啦,还是调戏你们家闺女啦?”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仁善无双曹太白

    “你——”

    文人勃然大怒,不少人站起身了斥责。

    曹华充耳不闻,打量着诸多群情激愤的才子:“你们头上戴着‘草尖’,今天跑过来清君侧,结果空口无凭,光靠着流言蜚语便想置我与死地,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张琦满脸憋屈:“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苏公子仁善无双,若不是你抓了他,岂会到现在还没出现....”

    “你见过苏轼嘛?”

    “我....”

    全场又沉默下来,曾经在茗楼和苏轼共处过,但....确实没见过苏轼。

    曹华点了点头:“既然没见过苏轼,你们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这还用我等说?苏公子的品行人尽皆知!”

    张琦昂首挺胸,豪气自生:“八月为赈水患,苏公子毫掷六万两白银赈灾,我问你,这算不算仁善?”

    曹华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万宝楼和百宝斋,所得利润捐献一成给朝廷,这算不算仁善?”

    “还有吗?”

    “前几天,淮甸饥荒,苏公子倾家荡产凑足十万两白银赈灾,一人比整个东京的商贾凑出来的还多,这算不算仁善无双?”

    所有人文人昂首挺胸,只觉热血澎湃,眼中讥讽不加掩饰。

    诸多朝臣,包括上面的天子赵诘,都是微微点头——毕竟苏轼此人,真的接近无暇,挑不出半点毛病。

    曹华点了点头,摊开手,打量着诸多热血难掩的文人:

    “你们的意思是,捐点银子就‘仁善无双’是个好人?银子我也可以捐...”

    “你配吗?”

    诸多文人顿时火冒三丈,全部站起身来:

    “你目无法纪横行霸道,苏公子乐善好施...”

    “苏公子有通天才气,必然青史留名,你这样的小人,注定遗臭万年...”

    “有朝一日苏公子跻身朝廷,便是你的死期....”

    群情激愤,逐渐演化为呵骂。

    文武朝臣都是蹙眉,不明白曹华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腆着脸和名满京城的苏轼相提并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赵诘看来少许,轻轻抬手道:“行了,曹华,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华回身行了一礼,然后又转向诸多文人:“我曹华做事‘依法从严’是真,但‘依法’在前,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宋的太平,如今却被无端职责为奸贼。

    而苏轼,不过捐了些银子,写了几首诗,便被视为在世圣贤。你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张琦怒不可揭浑身颤抖,朗声道:“苏公子做的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事,我等看在眼里。你的恶行现在可以只手遮天,但举头三尺有神明,迟早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苏公子是不是好人,何须外人评价!”

    “善恶到头终有报,试问苍天饶过谁,你迟早遭天打雷劈...”

    曹华点了点头:“那如果我说,我就是苏轼,你们又该怎么评价我?”

    “.......”

    东华门外,凝滞了片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曹华。

    “呸——”

    张琦竟是给气笑了,抬手指着曹华,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骂。

    诸多文人气的青筋暴跳,听见这句话,撸起袖子也不知道要干啥,眼睛里满是讥讽,似乎在说:

    你是苏轼?

    还真当自己是曹八斗?

    也不撒泡尿当镜子照照。

    苏轼做了什么?

    公认的仁善无双,一词盖汴京!

    而能盖汴京的词,不止一首。

    名声远传天南地北,多少佳人倾心与这位举世无双的大才子。

    而你曹华?

    滥杀无辜、迫害忠良、排除异己。

    奸臣能干的事情,基本上都干过一遍。

    相提并论都不配,也敢冒名顶替?

    文武朝臣倒是一愣,琢磨着曹华这话是在讥讽苏轼还是另有深意。

    蔡悠本来也在思索曹华的目的,可听见这句话,浑身猛然一震,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

    曹华在千人瞩目中,转过身来:“圣上,曹华一来长年缉拿逆反贼寇,造的杀孽太重。二来自幼受圣上培养,虽不求权势名利,但也想为圣上为大宋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隐姓埋名,乔装了个苏轼的身份。本想做些小善之事,为自己积些阴德,也为大宋百姓尽一份心。

    可现在,满城文人士子都无端指责我为奸贼,说我贪赃枉法,我若承认,便是承认圣上用人唯亲识人不明,圣上既然待我视如己出,我曹华便不能愧对圣上,所有还得解释一句,苏轼,是我乔装的一个身份。”

    鸦雀无声。

    诸多顶着‘草尖’的书生,满眼不可思议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曹华的背影。

    “不可能,你...你一派胡言...”

    东华门上下的人,也是差不多表情。

    文武朝臣满眼茫然,仔细梳理着此事脉络,可梳着梳着,便乱成了麻。

    用屁股想,曹华和苏轼也不可能是一个人!

    一个穷凶极恶,武艺通神。

    一个仁善无双,才气通天。

    合在一起那不叫人,叫怪胎。

    “你放屁!”

    “你怎么可能是苏公子...”

    “定然是你杀了苏公子,想要取而代之...”

    文人反应过来后,开始怒声呵斥,近乎歇斯底里。

    那种愤怒与憋屈,如同是看到了心爱的美人,被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侮辱,却只能站在旁边观看。

    东华门上。

    赵诘眉头紧蹙,也在梳理着此事的脉络。

    文武朝臣到底历经官场沉浮,什么不可能的事都经历过,略微回味一遍,便察觉到了几丝不妙。

    曹华从不做没意义的事情,莫名来句‘我是苏轼’让人来取笑,完全没有道理。

    而且,万宝楼开业以来之所以日进斗金,便是因为处处与曹华对着干,明里暗里的骂曹华为‘曹奸’。

    些许个朝臣,还凑热闹弄了两只‘草尖’收藏。

    可如今想来,若曹华和苏轼是一个人....

    便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点破,便一目了然。

    朝臣眼中皆是惊愕。

    怪不得永安公主处处维护苏轼和万宝楼。

    怪不得曹华明知万宝楼居心不良却无可奈何。

    怪不得苏轼那般作死都作不死!

    这尼玛是夫妻俩在唱双簧!

    嘈杂许久,又沉默许久。

    最终,还是宫墙上的天子赵诘,先开了口:

    “曹华,你有这份心.....朕甚慰,散了吧。”

    话落,赵诘转身消失在了宫墙上,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文人士子鸦雀无声,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曹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看着文武朝臣:“各位大人,我曹太白一阶武夫,不喜欢这些笑里藏刀的把戏,日后再让我遇上这种事,蔡悠第一个英年早逝。希望各位大人引以为戒!”

    说完,便转身朝着东华门外的街道走去,径直穿过文人举子的队伍。

    蔡悠先是错愕,继而脸色铁青,咬牙道:“曹华,你怎么可能...”

    “回去!”

    蔡太师眼神阴沉,呵斥了儿子一句后,便摆了摆手,看着诸多表情各异的同僚:“散吧!”

    身着各色朝服的官吏,眼神五味杂陈。

    互相对视了几眼,便也相继离去,有几个人还走错了方向。

    走出不远,便传出窃窃私语:

    “曹华竟然是苏轼,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

    “城府极深名不虚传...”

    “蔡悠这次,满盘皆输....”

    而另一侧。

    张琦看着从人群中穿过的背影,浑身微微颤抖,最后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苏轼,你这个奸贼,怎么可能是苏轼...”

    书生皆是左右让开,望着从面前经过的身影,有愤恨、有畏惧、有迷茫、有不可思议...

    各种情绪浮现在脸上,足以写出一本书来。

    曹华走过人群,面对着‘夹道欢迎’的诸多文人,抬手抱拳客气:“诸位亲口说我是个好人,读书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出尔反尔,毕竟公道自在人心!”

    说完,还给满场文人竖了个大拇指,一副同道中人的赞赏表情。

    所有人面红耳赤,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待曹华走出很远,文人才敢开口说话,各种声音开始传出:

    “不可能,曹贼岂会和苏大才子是一个人...”

    “对,不可能,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苏轼的仁善之名...”

    “定然是他杀了苏轼,冒名取而代之...”

    “苏大才子和曹贼针锋相对,还专门推出草尖...草尖...”

    草尖!

    霎时间,全场又鸦雀无声。

    诸多文人才子,左顾右盼互相打量,看向彼此头上绿油油的簪子。

    今天为了诛曹贼、清君侧,所有人都戴着草尖。

    一根价值百两,有不少人还是向同窗借的。

    众才子眼中全是难以置信,一股发自心底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我xx....”

    “无耻小人...丧尽天良、道德败坏...你简直不是人...”

    “你...你....”

    “可《水调歌头》...”

    小声嘀咕响起,呵骂的众人表情一僵,又鸦雀无声。

    诗词可是真家伙,作不了假。

    “这...”

    “会不会是曹贼找人买的...”

    “你给我买一首《水调歌头》看看?”

    “可...可...”

    东华门外的喧嚣,持续了很久...很久...

    而街边马车上,旁观这一切的洛儿姑娘,看着缓步走过来的相公,手儿微颤,双眸通红,拔出了从寒儿那里借来的佩剑,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和曹华讲道理

    北风潇潇,雪花飘飘。

    曹华在全场茫然的时候,干净利落上了马车走人。卖了半年‘草尖’,等这群憨皮回过味来,估计得冒死活剥了他。

    今天的事儿,在去查许成简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天在远处等到天黑,发现蔡悠乘着轿子姗姗而来。

    他正愁怎么洗白,蔡悠便极为配合的给了个借口,还把势头造怎么大,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今天过后,万宝楼的生意肯定腰斩,书生的银子别想挣了。

    街边上,寒儿丫头坐在车帘外,见他跃上马车,脸色古怪,做了抹脖子的手势。

    曹华微微蹙眉,还没搞明白意思便掀开了车帘。

    “曹贼!”

    倏然,一声怒极的娇声呵斥传来。

    抬眼瞧去,却见宽大车厢中,身着狐裘的洛儿拿着长剑。

    清水双眸充斥种种情绪,致使身体有些颤抖。

    有被利用的愤怒,有被欺骗的恼火...

    “洛儿!”曹华急忙抬手:“把剑放下,别冲动。”

    赵天洛浑身微颤,泪眼朦胧抬剑指着曹华。

    身为康王长女,性格本就傲气,又一向嫉恶如仇。

    自从到了东京遇上曹华,她每天就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撞上曹华做恶事,她数次仗义执言,想还京都百姓一个太平,不曾想,却等来了一纸婚约。

    好,她嫁,她改变不了,便以身饲虎。

    怕曹华祸害一个才气过人的书生,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提起苏轼让相公误会、嫉妒,从而连累的无辜之人。

    结果,一切都是圈套。

    赵天洛嗫嚅嘴唇,万千情绪会和在一起,化为了一句:

    “你这个骗子...小人....我死给你看...”

    话落,便要抹脖子。

    曹华身如猎豹刹那冲到跟前,一把捏住了持剑的右手,把剑抢下来扔到了车窗外。

    “别闹。”

    “骗子...你放开我...”

    赵天洛被按在软榻上又哭又闹,那里还有半点公主的仪态,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

    曹华摁住她,脸色尴尬的帮忙解释:“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的名声你知道,若不这样做怎么让人相信我是个好人?”

    冬天穿的比较厚,赵天洛被男人压在雕花软榻之上,呼吸有些困难,眸含怨意梨花带雨,奋力想要把他推开:“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曹华颇为无奈,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双唇相接!

    唇舌之间充斥几分甜腻。

    赵天洛轻柔身躯猛地一颤,清亮的双眸猛然睁圆,离的太近什么也看不清,挣扎的动作僵住。

    继而...

    “呜呜——”

    赵天洛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

    曹华很有经验,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没法咬人,只能这般逆来顺受的承受。

    很快,赵天洛回过神来,眸中怨念化为惊慌和羞愤,呼吸急促,可抵抗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手便软了下去,绣鞋无力踢了两下。

    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处子,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充斥心扉,她极力想要抵抗,却在不觉间头晕目眩。

    雪花宁静落下,马车晃晃悠悠,在黑羽卫队伍之间缓慢前行。

    良久。

    赵天洛逐渐脸色红如樱桃,有些喘不过气,终是扛不住,闷闷的“呜——”了一声。

    曹华松开嘴唇,抬起头来。

    “你这个淫贼—呜呜——”

    话没说完,又被堵住了。

    赵天洛惊慌失措的哼哼两声,眼中露出几分恼怒意味,又夹杂些许委屈。性格再傲气,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又有什么用。

    曹华这才坐起身来,放开了捉住的手腕:“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赵天洛从软榻上坐起来,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舔了舔红唇,朝远处坐了些,只觉手脚无力。

    双眸依旧强硬,母狼盯着曹华。

    良久,赵天洛还是没忍住,冷声道:

    “你无耻!”

    曹华再次凑近搂住了她的腰。

    赵天洛焦急抬起手,推着他的胸口,咬牙道:

    “相公~”

    带着颤音,满不情愿,却不服软不行。

    曹华心满意足点头,斜靠软榻轻笑:“娘子。”

    赵天洛坐在榻上,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裙,酝酿稍许,数次想要开口斥责,却又停了下来,最终还是露出了女子柔弱了一面:

    “你为什么要利用我给你捞银子?你知道我为了你的安危,担惊受怕的多久,你...你这个骗子...你无耻...”

    说着说着,泪眼朦胧。

    终究还是怨气占了上风。

    又被曹华搂住,她扬着小脸,毫不示弱:“你就会这么对付女子?我赵天洛虽是女儿身,却也不怕你这种下作手段...”

    曹华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我是你相公,为咱们家挣银子,怎么能算利用?”

    赵天洛扭动双肩挣扎:“你这小人,你可知从明天起,文人士子会把我骂成什么样?”

    她是被蒙骗的,可世人并不知道,所有人肯定都会认为她和曹华唱双簧,蒙骗百姓银子。

    以她的心气,那里受得了这等污名。

    曹华想了想,认真道:“你和相公一起取之于民用之与民,做的是万家生佛的好事,他们凭什么骂你?难不成苏轼挣他们银子做这些事就是在世圣人,换成我就是银子脏手段卑劣?”

    “.....”

    赵天洛一愣,轻轻蹙眉。

    略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

    做的是同样的善事,甚至是一个人做的,岂能因为身份不同,评价就截然相反。

    曹华捏住她的脸蛋拉了拉:“现在你相公可是武艺天下第一,文采超然于世,权势滔天也罢,关键还仁善无双。你占了这么大便宜不知足,还跟相公闹脾气,难不成还想着我自废武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赵天洛眨了眨眼睛,才发应过来这个问题。

    曹华本就是一代人杰,武艺通神,权势滔天,站在了武夫的顶端。

    而苏轼则截然不通,才气通天,富甲一方,站在了文人的顶端。

    现在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赵天洛满眼不可思议:“你还是人?”当然,这句话显然不是斥责,震惊占了绝大部分。

    曹华抬了抬眉毛:

    “小嘴挺甜。”

    “我...呜呜——”

    赵天洛本压在榻上,心乱如麻根本理不清头绪,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却被堵着开不了口,只能在心里琢磨。

    毕竟从未经历过,她脑子里浑浑噩噩,根本想不了事情,又抬手推了推。

    曹华抬起头,看着依旧带着几分怨念的小脸:“我也不想当个人人喊打的奸贼,可你知道我身在其位没办法。不管我本性如何,至少好事我做了。什么杀人如麻、仁善无双,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你要是再不信我,我真没办法啦。”

    赵天洛盯着那双柔和的眸子,神色百转,良久:“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就是苏轼?骗子...”

    “要是提前告诉你,以你的脾气当天就能闹的人尽皆知,我还挣什么银子?”

    “你...你就是在利用我...你放开我...”

    赵天洛蹙着眉毛,挣扎几下,依旧气冲冲的,不过冷静了一会儿,话语中怒意少了几分,多是被蒙骗的埋怨居多。

    “就利用你啦,怎么滴吧。”

    曹华捏住她的下巴强吻,动作略显粗鲁。

    “呜呜——”

    赵天洛最是受不了这个,带着几分怨念推了几下,却没有效果。

    少许,或许是觉得反抗没有意义,便也不徒劳了。如同雪团般被压在踏上,默默抵抗着逐渐涌上心头的头晕目眩,努力保持着镇静。

    曹华见她不挣扎了,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把手探入了温暖狐裘,握住软软的一团揉捏。触感柔腻,隔着衣裙仍然能感觉出丝滑。

    “呜~!”

    赵天洛猛然惊醒过来,抓住衣襟下的大手,焦急的“呜呜——”了几声。

    曹华放开了她,微微挑眉:“怎么了?不舒服?”

    赵天洛趁机坐了起来,手儿掩住胸脯,离的远远的,眼神怪异:“相公...你...我以为你不好色,没想到也是这般...”

    好色?

    曹华莫名其妙:“洛儿,你我名正言顺的夫妻。”

    赵天洛紧了紧狐裘,把胸脯遮挡起来,扭过头去:“夫妻也得讲究礼法,那有你这样的...”

    曹华靠在软塌上,打量着羞怯恼火的公主,想了想:“对了娘子,咱们上次是不是打了个赌?”

    “啐—”

    赵天洛想起这茬顿时慌了,正襟危坐蹙眉道:“你使诈在先,这次我都没和你算账,还提上次那事...啐——下流...”

    “输不起?”曹华凑进几分,笑容玩味。

    “没有...”赵天洛什么脾气,想了想,又带着几分羞恼:“你骗人在先,我又不傻...那种事情..不可能的....”

    “赖账是吧?”曹华点了点头,把她搂了过来。

    赵天洛焦急推着他的胸口,摇头带着颤音:“你休要放肆...我死给你看哈...”

    窘迫至极,话语依旧威胁,可明显快被折腾哭了。

    曹华略显失望:“算了,晚上再说...”

    “晚上也不行...”赵天洛模样认真,努力做出镇静模样和相公谈判。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公子...到家了...”

    便在此时,车帘外传来寒儿的声音,然后寒儿就脸色通红的跑回进府门,周围黑羽卫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天洛如蒙大赦,急忙出了马车,看到贴身嬷嬷才放心几分。

    只可惜,还没摆出公主的端庄仪态,就被曹华直接扛着跳下了马车,朝着大门走去。

    几个小丫鬟急急忙忙低下头。

    赵天洛满眼错愕羞恼,趴在曹华肩膀上,用力在他后腰拍打几下:“你放肆,你疯了不成,放我下来...”

    啪—

    一声脆响后,武安侯府外再无半点声响.....

第二百一十七章 众生百态

    曹太岁便是苏轼,这个消息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文人士子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晴天霹雳。但对大宋朝堂上的人来说,其中的意味则得让人仔细琢磨。

    朝堂之上,那有什么好人坏人,立场不同罢了。

    但曹华与苏轼的立场,明显是不同的。

    在冬月初九的当天,得知这个消息的相关之人,便展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

    皇宫之内,白玉道上落了层积雪。

    太监的站在门外,垂首低眉鸦雀无声,让冬日的皇宫显得有些沉寂。

    宽大厅堂中熏香缭绕,头发雪白的老太后坐在榻上,宫女在旁边轻柔按着肩膀。

    赵诘脸色微沉,坐在旁边手握茶杯,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曹华...是朕看着长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说简单点,就是眼看着一条听话的狗,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人。

    “陛下。”太后半眯眼睛,慈眉善目的摇头轻笑:“曹华化名写几首风花雪月的诗词,不算有错,开个小铺子挣银子,又把银子捐给朝廷,也算是为大宋朝廷尽心。”

    赵诘旋转茶杯,摇了摇头:“事做的没错,但朕如今,看不透曹华了。”

    “哀家也看不透。”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才气这东西,压不住,总有一天会展现出来。曹华本就是人中俊杰,有这般文采也在情理之中。此事无关大局,他上次与朝臣划清界限,今天过后,更是与蔡京一系结了死仇,还得罪了整个京城的文人,与往日区别不大。”

    赵诘吸了口气,沉思许久:“朕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不放心。”

    老太后想了想:“功名利禄,人总会喜欢一样,而且永远填不饱。曹华年纪尚轻,沉得住气,自是看不出来。”

    赵诘蹙眉思索了片刻,倒再没有在说话...

    --------

    城外,万家的府邸内。

    啪—

    茶杯摔碎在地上,仆人家丁噤若寒蝉,几个宫女旁边恍若未闻。

    万殷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渡步,脸色阴沉的可怕。

    万贵妃皱着眉,表情同样难看,带着几分隐藏很深的愤恨。

    “....竟然是曹太岁在后背动手脚...老夫一向敬重薛公与曹太岁,不曾想是他在背后处处针对...”

    万殷面容暴怒,将刚端上来的茶杯摔在地上。

    苏轼便是曹华,得知这个消息后,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万贵妃一系。

    从最开始的陈清秋,矛头便直指万贵妃。

    当时陈清秋弹刻半朝文武,薛九全把万家侵占私田的递了上去。

    因为事情不大,别的折子也不能让天子看见,总得有个当枪使的,万贵妃也不计较,但陈清秋肯定得死。

    可陈清秋最终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还得了个千古流芳的名声。

    后来真相大白,是曹太岁从背后运作。

    万家琢磨一番,觉得是曹太岁毕竟年轻,喜欢上了陈清秋的女儿稍微运作,也在情理之中。

    可五月份太后寿宴,苏轼当场拆万家的台,曹太岁又来了个‘指鹿为马’。当时还以为曹太岁搞错了,现在想来,才发现是曹华故意让万家丢人。

    再然后与王家的合作,开始亏了也罢,后面投入大笔银钱折腾黑盒,就因为曹太岁一句话当场憋死。

    自从万殷知晓苏香凝的存在后,便觉得有人站在背后帮衬苏香凝,还一直奇怪苏轼只是个书生那儿有这么大能耐,现在豁然开朗。曹太岁这是故意在用手段折腾万家。

    万贵妃身在后宫,和大内总管薛九全虽然不算同气连枝,但关系一向不错。

    如今被半个盟友摆了一道,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万贵妃沉着脸,思索许久:“既然苏轼便是曹太岁,又和苏香凝关系密切,江南的案子,恐怕...”

    万殷背着手思索许久,沉声道:“我近日去蔡太师府上走走,若曹华真敢制我万家与死地,我万殷也不会任人宰割...”

    -----

    太师府,后宅书房。

    七十有二的蔡京坐在书桌后,打量着手上一本诗集,是苏轼所作的诗词,由诗会统计而来。

    “首首皆佳作,不乏千古名篇,没想到曹华还有这般文采,当个宦官义子,实在屈才。”

    蔡悠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听见这番夸奖,略显恼怒:“孩儿本以为已经避开了典魁司的眼线,却没想到还是被曹华看在了眼里。这也罢,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就是苏轼,这就是故意给我设了个局。”

    蔡京摸着胡须,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诗集:“曹华号称‘算无遗策’,又不是寻常人,暗中博弈本就有输有赢。你当日自许成简宅院离开的时间,和曹华出现在奉灵圆的时间相差不远,曹华肯定在暗中看着,你操之过急了,应当等上两天,再暗中去见许成简。”

    蔡悠闻言一愣,旋即错愕:“爹,你知道曹华当时在附近,为何不事先与我说一声?”

    蔡京合上了《太白先生集》,平静道:“老夫想看看曹华怎么应对,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提前告知与你,你便会收手,那苏轼的真实身份,岂不是现在还把我等蒙在鼓里?”

    “爹...”蔡悠满眼不可思议。

    蔡京摇了摇头,轻叹道:“占了先机却被曹华翻盘,只能说你不够细心尚需磨砺,不吃个亏,你怎么会长记性?”

    蔡悠一时语塞,想了想,点了点头....

    ---------

    与朝堂内外的各怀心思想必,汴京城内的文人士子,反应则要统一的多。

    茗楼之内,周邦彦和东京四大才子坐在桌前,脸色怪异难言,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其他的客人端着酒杯茶水,眼神五味杂陈。

    高台之上,李师师弹着新曲,不知不觉弹错了调子也没人发觉。

    茗楼本是风月之地,长年人声鼎沸嬉笑声不绝,今天却安静的和灵堂一样,连倒酒的姐儿都心不在焉,还有几个姑娘泪眼朦胧,那模样,如同发现自己的梦中情人变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屋子的中央,尉迟大官人站在桌子上,喜气洋洋的拍着胸口,朗声道:

    “我就问你们,我尉迟某的眼光如何?”

    “好。”

    “我说曹公才高八斗,七步成诗、信手成词,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不?”

    “信。”

    宾客木头人似的点头。

    尉迟大官人头一次体验镇住全场的感觉,那叫一个得瑟,叉着腰站在桌子上吆喝:

    “你们放心,尉迟某是读书人,苟富贵勿相忘,日后在曹公面前给你们说句好话,说不定曹公还能夸奖你们两句....”

    絮叨不停。

    今天本是李师师献新曲的日子,李师师却没有半点心思,只是看着尉迟虎瞎吆喝。

    而这样的场景,在内外城各处都在上演,书生文人自发聚集在一起,然后又沉默无言,不知该说啥。

    骂曹华吧,早上还在称赞人家仁善无双。

    夸曹华吧,除非他们脑子进水。

    看着曾经视为荣誉的‘草尖’,脸色时红时白,很想跑去把铺子砸了,可又没这个胆子。

    今晚,注定是无数才子佳人终身难以释怀的不眠之夜...

第二百一十八章 洛儿姑娘

    昭鸿元年春。

    大宋,汴京,踊路街典魁司。

    两百禁军身着鱼鳞甲,手按官刀跪与校场两侧,垂首屏息面色肃然。

    八名力士抬雕花步辇停在校场中央,小太监趴在地面,以后背为台阶供主子落脚。

    雕花步辇上,玉面公子着银色武服,纱帽勾勒金丝,手持玉骨折扇,上书四个大字:

    我是好人!

    公子名曹华,人称京都太岁,黑羽卫都督,天子亲封武安侯。

    其武艺通天为人冷血,依仗权势迫害忠良,王侯将相还是江湖豪侠,对其都敢怒而不敢言。

    不过这些光辉事迹,在半个月前已经成为过去。

    现在的公子也叫曹华,但不是‘京都太岁’曹华,而是‘五好青年’曹华。

    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活儿好!

    目标不大,但要达成这个小目标,却让穿越而来的曹华颇为头疼。

    ‘他’以前干的事情,用丧尽天良四个字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来就在祸害良家妇女,历史上奸恶之人,基本上都能往他身上套。

    这也罢,干的龌龊事可以慢慢洗白,但留给他时间并不多。

    来的这个朝代叫‘大宋’,与北宋末年大同小异。皇帝叫赵诘,同样善书法爱花石,不同的是还爱任用宦官,比如说他的义父薛九全。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义军揭竿而起,天子还任用奸宦,照这么发展下去,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耻’恐怕得提前几年。

    他不奢望挽大厦与将倾,但能在汴京城破时少死点人也安心些,如果连这也做不到,那至少得有一份自己的产业,可以逃到南方避难。

    哪怕是这么简单的需求,对他来说也不容易,因为他是天子赵诘的亲信,三千天子近卫的统领,杀的贪官清官、好人坏人不计其数,结仇众多。

    诸多抗金名臣现在正想方设法的要弄死他这奸臣,他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

    出门不是他想搞这么大排场,而是不多带点狗腿子,走不出两条街就被人大卸八块拖去喂狗。

    想起前几天被一个胸大无脑的女反贼掳走吊起来捶,他现在心里还有气。

    堂堂穿越客,本该吟诗作赋挣银子收美人,他倒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刚出门就被人敲了闷棍,要不是他机智过人,恐怕已经被那女反贼先奸后杀抛尸荒野。

    难!这世道太难了!

    还不如把他直接扔北宋末年,至少他可以知道历史走向。

    典魁司校场,他在侍卫簇拥下来到地牢外,提着食盒,装着毒酒,独自进入昏暗地牢。

    带着毒酒过来,干的自然不是能光宗耀祖的好事。

    汴京城中正举行三场诗会,本该是他扬名天下的时候,现在却只能来典魁司地牢,干些谋害忠良的缺德事。事儿还是后宫的娘娘授意,不做都不行。

    进入昏暗潮湿的地牢,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多是江湖上的悍匪,少数是朝廷官员,寻常平民百姓根本没资格进这里。

    简易茅草铺就的牢房中,光线昏暗,异味难闻。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形笔直盘坐在木板床上,闭着眼。

    打开牢门,他独自来到老者身前,放下食盒。

    这老头是御史陈清秋,因为骂后宫最受宠幸的万贵妃是红颜祸水,被皇帝一怒之下打入天牢。

    他过来自然是按万贵妃的意思,送这老头上路。

    牢房中。

    陈清秋听见响动睁开双眼,见来人是曹华,哼了一声:“没想到是你这阉人送老夫上路,换个正常人,否则老夫死都嫌膈应。”

    曹华不是阉人,却是阉党,他对这番斥责不以为意,在纷乱茅草上坐下打开食盒。

    里面放着一壶毒酒,一张宣纸,一支笔。

    将纸笔放在陈清秋面前,他微笑道:“老大爷,得罪万贵妃,能留个全尸你该知足。”

    陈清秋面带讥讽:“老夫寒窗数十载一心为国,何惧一死?”

    曹华无奈一叹:“你死了,你闺女咋办?这些天她一个人跑遍京城,连本公子都求了两次,你这当爹的只顾心直口快,倒是有些不负责任。”

    陈清秋脸色暴怒,憋了半天,只是咬牙道:“忠言逆耳,圣上降罪与我,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证我清名。”

    自古愚忠之人,都爱这番说辞,他摇了摇头:“闲来无事骂朝廷,临危一死报国恩,你们这些书呆子,烂透了。”

    话语间,他指向地面的纸张:“我说,你写。”

    陈清秋冷笑:“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典魁司伎俩,栽赃老夫,你痴心妄想。”

    “你不写,我就把你闺女也送进来,让她陪你。”

    曹华摊开手,笑容随意。

    陈清秋顿时暴怒:“你敢!靖柳她何错之有,你凭什么抓她?”

    “你也没错,不还是进来了。”

    牢房里寂静下来。

    曹华直接听命天子抓人需要什么理由,‘京都太岁’可不是自己起的外号。

    陈清秋脸憋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良久后,他伸手抓起了毛笔,咬牙道:“你以为一张纸,便能坏我陈清秋一身清名?”

    “听好了....”

    头发花白的陈清秋,沾了墨水,准备写下那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的逆反之词。

    可曹华第一句话出口,陈清秋便愣住了。

    是一首诗!

    抬头望向曹华,陈清秋满眼茫然。

    曹华坐在茅草上,姿态懒散,话语却铿锵有力。

    陈清秋的脸色,从茫然转为难以置信。

    手上毛笔微微颤抖,斟酌良久,却不敢写下一个字。

    这一UU小说去,他能活。

    但若是被发现,必然遗臭万年。

    不写?

    只要面前的曹华不说,他必定名垂千古。读书人追求一辈子的事情,近在眼前。

    陈清秋挣扎徘徊许久,仍然没有动笔。

    曹华说完后,轻声道:“说实话,你配不上这首诗,不过为了保你一条命,本公子便宜你了,出去后自己告老还乡,这辈子都别在给我找麻烦。”

    陈清秋身体微微颤抖,看着曹华的双眼,表情五味杂陈。

    良久后,头发花白的陈清秋,深深俯首:

    “谢公子大恩!”

    “不用,谢你闺女去!”

    曹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第一个屁股擦干净了。

    说起来这件事,和他能来到这里有些关系,不过这得把时间往前拨一点,回到十五天前...

    ---------

    ---------

    “脱!”

    汴京,武安侯府。

    楼外夜雨,阁内华灯。

    白衣公子斜倚软榻,手持折扇,眼神桀骜,折扇上书写六字:

    剑仙自古多情

    屋内熏香缭绕,女子站在阁楼窗畔,肩窄臀圆身段妖娆,面色却是悲愤难言。

    她没有依言解开罗裙,而是厉声斥责道:“曹贼,你依仗圣宠做尽恶事,即便圣上不治罪与你,苍天也会收了你这恶人。”

    话落,女子拔下头上发簪刺向咽喉,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报了必死之心。

    白衣公子眼神冷傲,轻弹案前酒杯,一滴水珠弹起激射而出,正好击落玉簪。

    在‘京都太岁’面前,痛痛快快的死也是一种奢侈。

    女子自知清白难保,面若死灰。

    ‘霹!’

    便在此时,老天爷或许长了眼,一声惊雷凭空炸响,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浩瀚天威下,白衣公子跌倒扭曲翻滚,不过片刻便没了动静。

    “死了?”

    女子跌坐在地面,满眼不可思议,继而面露狂喜。

    可惜,她马上就发现,白衣书生的修长手指,抓住了小案一角。

    “额...”

    曹华从被雷劈中醒来,脑子里浑浑噩噩。他揉着额头抬眼瞧去,满眼古色古香,并不是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疑惑,便瞧见一个穿古装的女人哭哭啼啼用发簪自杀。眼见就要命丧当场,他也顾不得周围环境,猛扑过去把女子的手按住:

    “喂小姐,你别想不开..”

    形势危急之下,他只是想把这自杀的女人按住,自然不会注意男女之防,可看在女子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

    受辱女子被压住双手摁在地上,身材苗条纤瘦被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本就生性贞烈,那里经受过这等欺辱,她羞愤道:“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你这恶人。”拼死反抗挣脱不开,只能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啊..你属狗的?”

    曹华顾不得疼压的更结实,就差用十字锁把这疯女人锁住。

    很快,房间外脚步声如擂鼓,铠甲摩擦沙沙作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八名黑甲军士冲入屋里。

    见他与人撕打,八名军士抽刀冲上前,想要擒住女子。

    初临贵地的曹华,见几个彪形大汉抽刀而来凶神恶煞,连忙抬手呵斥:“你们做什么?!”

    八名黑甲军士顿住脚步,扑通跪到,以头触地,噤若寒蝉。

    曹华被这反应搞得发懵,也不是他心里素质不行,八个大汉莫名其妙对着你磕头,正常人都得懵。

    而被淫辱的可怜女子,趁着他抬手的瞬间,终于从他身下挤了出来,羞愤欲绝之下,竟是抓住香案上的一个花屏,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

218失踪.

    昭鸿元年春。

    大宋,汴京,踊路街典魁司。

    两百禁军身着鱼鳞甲,手按官刀跪与校场两侧,垂首屏息面色肃然。

    八名力士抬雕花步辇停在校场中央,小太监趴在地面,以后背为台阶供主子落脚。

    雕花步辇上,玉面公子着银色武服,纱帽勾勒金丝,手持玉骨折扇,上书四个大字:

    我是好人!

    公子名曹华,人称京都太岁,黑羽卫都督,天子亲封武安侯。

    其武艺通天为人冷血,依仗权势迫害忠良,王侯将相还是江湖豪侠,对其都敢怒而不敢言。

    不过这些光辉事迹,在半个月前已经成为过去。

    现在的公子也叫曹华,但不是‘京都太岁’曹华,而是‘五好青年’曹华。

    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活儿好!

    目标不大,但要达成这个小目标,却让穿越而来的曹华颇为头疼。

    ‘他’以前干的事情,用丧尽天良四个字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来就在祸害良家妇女,历史上奸恶之人,基本上都能往他身上套。

    这也罢,干的龌龊事可以慢慢洗白,但留给他时间并不多。

    来的这个朝代叫‘大宋’,与北宋末年大同小异。皇帝叫赵诘,同样善书法爱花石,不同的是还爱任用宦官,比如说他的义父薛九全。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义军揭竿而起,天子还任用奸宦,照这么发展下去,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耻’恐怕得提前几年。

    他不奢望挽大厦与将倾,但能在汴京城破时少死点人也安心些,如果连这也做不到,那至少得有一份自己的产业,可以逃到南方避难。

    哪怕是这么简单的需求,对他来说也不容易,因为他是天子赵诘的亲信,三千天子近卫的统领,杀的贪官清官、好人坏人不计其数,结仇众多。

    诸多抗金名臣现在正想方设法的要弄死他这奸臣,他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

    出门不是他想搞这么大排场,而是不多带点狗腿子,走不出两条街就被人大卸八块拖去喂狗。

    想起前几天被一个胸大无脑的女反贼掳走吊起来捶,他现在心里还有气。

    堂堂穿越客,本该吟诗作赋挣银子收美人,他倒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刚出门就被人敲了闷棍,要不是他机智过人,恐怕已经被那女反贼先奸后杀抛尸荒野。

    难!这世道太难了!

    还不如把他直接扔北宋末年,至少他可以知道历史走向。

    典魁司校场,他在侍卫簇拥下来到地牢外,提着食盒,装着毒酒,独自进入昏暗地牢。

    带着毒酒过来,干的自然不是能光宗耀祖的好事。

    汴京城中正举行三场诗会,本该是他扬名天下的时候,现在却只能来典魁司地牢,干些谋害忠良的缺德事。事儿还是后宫的娘娘授意,不做都不行。

    进入昏暗潮湿的地牢,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多是江湖上的悍匪,少数是朝廷官员,寻常平民百姓根本没资格进这里。

    简易茅草铺就的牢房中,光线昏暗,异味难闻。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形笔直盘坐在木板床上,闭着眼。

    打开牢门,他独自来到老者身前,放下食盒。

    这老头是御史陈清秋,因为骂后宫最受宠幸的万贵妃是红颜祸水,被皇帝一怒之下打入天牢。

    他过来自然是按万贵妃的意思,送这老头上路。

    牢房中。

    陈清秋听见响动睁开双眼,见来人是曹华,哼了一声:“没想到是你这阉人送老夫上路,换个正常人,否则老夫死都嫌膈应。”

    曹华不是阉人,却是阉党,他对这番斥责不以为意,在纷乱茅草上坐下打开食盒。

    里面放着一壶毒酒,一张宣纸,一支笔。

    将纸笔放在陈清秋面前,他微笑道:“老大爷,得罪万贵妃,能留个全尸你该知足。”

    陈清秋面带讥讽:“老夫寒窗数十载一心为国,何惧一死?”

    曹华无奈一叹:“你死了,你闺女咋办?这些天她一个人跑遍京城,连本公子都求了两次,你这当爹的只顾心直口快,倒是有些不负责任。”

    陈清秋脸色暴怒,憋了半天,只是咬牙道:“忠言逆耳,圣上降罪与我,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证我清名。”

    自古愚忠之人,都爱这番说辞,他摇了摇头:“闲来无事骂朝廷,临危一死报国恩,你们这些书呆子,烂透了。”

    话语间,他指向地面的纸张:“我说,你写。”

    陈清秋冷笑:“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典魁司伎俩,栽赃老夫,你痴心妄想。”

    “你不写,我就把你闺女也送进来,让她陪你。”

    曹华摊开手,笑容随意。

    陈清秋顿时暴怒:“你敢!靖柳她何错之有,你凭什么抓她?”

    “你也没错,不还是进来了。”

    牢房里寂静下来。

    曹华直接听命天子抓人需要什么理由,‘京都太岁’可不是自己起的外号。

    陈清秋脸憋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良久后,他伸手抓起了毛笔,咬牙道:“你以为一张纸,便能坏我陈清秋一身清名?”

    “听好了....”

    头发花白的陈清秋,沾了墨水,准备写下那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的逆反之词。

    可曹华第一句话出口,陈清秋便愣住了。

    是一首诗!

    抬头望向曹华,陈清秋满眼茫然。

    曹华坐在茅草上,姿态懒散,话语却铿锵有力。

    陈清秋的脸色,从茫然转为难以置信。

    手上毛笔微微颤抖,斟酌良久,却不敢写下一个字。

    这一UU小说去,他能活。

    但若是被发现,必然遗臭万年。

    不写?

    只要面前的曹华不说,他必定名垂千古。读书人追求一辈子的事情,近在眼前。

    陈清秋挣扎徘徊许久,仍然没有动笔。

    曹华说完后,轻声道:“说实话,你配不上这首诗,不过为了保你一条命,本公子便宜你了,出去后自己告老还乡,这辈子都别在给我找麻烦。”

    陈清秋身体微微颤抖,看着曹华的双眼,表情五味杂陈。

    良久后,头发花白的陈清秋,深深俯首:

    “谢公子大恩!”

    “不用,谢你闺女去!”

    曹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第一个屁股擦干净了。

    说起来这件事,和他能来到这里有些关系,不过这得把时间往前拨一点,回到十五天前...

    ---------

    ---------

    “脱!”

    汴京,武安侯府。

    楼外夜雨,阁内华灯。

    白衣公子斜倚软榻,手持折扇,眼神桀骜,折扇上书写六字:

    剑仙自古多情

    屋内熏香缭绕,女子站在阁楼窗畔,肩窄臀圆身段妖娆,面色却是悲愤难言。

    她没有依言解开罗裙,而是厉声斥责道:“曹贼,你依仗圣宠做尽恶事,即便圣上不治罪与你,苍天也会收了你这恶人。”

    话落,女子拔下头上发簪刺向咽喉,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报了必死之心。

    白衣公子眼神冷傲,轻弹案前酒杯,一滴水珠弹起激射而出,正好击落玉簪。

    在‘京都太岁’面前,痛痛快快的死也是一种奢侈。

    女子自知清白难保,面若死灰。

    ‘霹!’

    便在此时,老天爷或许长了眼,一声惊雷凭空炸响,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浩瀚天威下,白衣公子跌倒扭曲翻滚,不过片刻便没了动静。

    “死了?”

    女子跌坐在地面,满眼不可思议,继而面露狂喜。

    可惜,她马上就发现,白衣书生的修长手指,抓住了小案一角。

    “额...”

    曹华从被雷劈中醒来,脑子里浑浑噩噩。他揉着额头抬眼瞧去,满眼古色古香,并不是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疑惑,便瞧见一个穿古装的女人哭哭啼啼用发簪自杀。眼见就要命丧当场,他也顾不得周围环境,猛扑过去把女子的手按住:

    “喂小姐,你别想不开..”

    形势危急之下,他只是想把这自杀的女人按住,自然不会注意男女之防,可看在女子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

    受辱女子被压住双手摁在地上,身材苗条纤瘦被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本就生性贞烈,那里经受过这等欺辱,她羞愤道:“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你这恶人。”拼死反抗挣脱不开,只能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啊..你属狗的?”

    曹华顾不得疼压的更结实,就差用十字锁把这疯女人锁住。

    很快,房间外脚步声如擂鼓,铠甲摩擦沙沙作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八名黑甲军士冲入屋里。

    见他与人撕打,八名军士抽刀冲上前,想要擒住女子。

    初临贵地的曹华,见几个彪形大汉抽刀而来凶神恶煞,连忙抬手呵斥:“你们做什么?!”

    八名黑甲军士顿住脚步,扑通跪到,以头触地,噤若寒蝉。

    曹华被这反应搞得发懵,也不是他心里素质不行,八个大汉莫名其妙对着你磕头,正常人都得懵。

    而被淫辱的可怜女子,趁着他抬手的瞬间,终于从他身下挤了出来,羞愤欲绝之下,竟是抓住香案上的一个花屏,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时光荏苒

    (上章失踪,过几天才放出来,不知道剧情的加书友群,940890538)

    云浅云深,日出日落。

    无论多震撼人心的大事,也不会让时光停留少许,在东华门外一场大戏过后,眨眼便到了腊月三十,年关。

    冬雪初晴,银装素裹的汴京城池,茫茫雪白,被街道幽巷勾勒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细线。

    打开十宝堂三楼的窗户,苏香凝眺望看不到尽头的巍峨城池,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便开始熟练的安排伙计准备开门,顺便把还在赖床的沈雨摇醒,起来帮她准备豆花摊子。

    一张桌子,一个座位,没有客人。

    明明已经家财万贯,还把豆花摊子摆出来,铺子里的伙计掌柜都想不通。

    可她不在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准备,然后坐在小凳上,等着那一声很多天才会出现一次的:

    “来碗豆花。”

    有时候凳子被抽掉,有时候被吓唬一下,然后她就可以发点小牢骚,埋怨苏公子不稳重戏弄她。

    哪怕苏轼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现在她依旧叫曹华‘苏公子’,曹华不说,她也不准备改口。因为曹太岁听起来太吓人,感觉高不可攀,不知该怎么相处,还是苏公子更有人味些。

    回头看去,铺子门可罗雀,连伙计都裁掉了几个。

    自从苏轼的身份曝光后,文人官吏基本上不会再来花冤枉钱了。想巴结曹太岁的人也有,还有仰仗苏轼才名持中立态度的,不过这种人很少,再难恢复往日的日进斗金。

    沈家的生意也遭到了些许波及,不过影响不大,沈家走薄利多销的平民路线,小老百姓可不管苏轼曹华的问题,那家便宜买那个。

    对于生意的一落千丈,苏香凝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前几个月挣了好多个‘苏香凝’,这辈子都花不完。那天开不下去倒闭了,她正好把十宝堂改成豆花铺子。三层楼的豆花铺子,想想就觉得有排面。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若是让曹太岁知道,肯定会凶她一顿。

    最近闲了下来,她倒是抽空把永远用不上的‘会议室’改成了琴房,每天教对面茗楼的新人弹曲唱词,顺便也和师师切磋一下技艺。早以不是歌女,可爱好就是这个,曹太岁还说这是‘艺术’,不用在乎外人的眼光,她自然就不在乎了。

    至于以后该怎么发展,苏香凝倒是没去想,长年随波逐流,有个安静的小日子便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太多,曹太岁忙里偷闲能过来听个曲,就心满意足了....

    -------

    曹华最近确实挺忙,年关将近,典魁司大小事务堆积成山,家里面事情也不少。

    作为赵官家的驸马,城里面的亲戚不在少数,年关将近走动一番是自然的。以前他是京都太岁,基本上都对他敬而远之,现在多了个‘仁善无双’的名号,事情就怪异了起来。他装好人别了不信,扮恶人也不对劲,最后弄得两面不是人,干脆还是装冷酷让人猜去,反正有老婆打圆场,他喝茶就行了。

    圆房一个多月,洛儿性格本就带着几分大气,经过起初几天的适应后,后面倒也没了小女儿的扭扭捏捏。每天处理完府上的大小事后,就在书房等着他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便拉着他回房说些小女儿的私房话,有缠缠绵绵、有家长里短,只可惜每次说到一半,就发现衣服没了。

    起初洛儿还保持着女儿家的矜持,羞恼的说上几句“别急啊你”,发现没意义后,慢慢的也就顺着他,老老实实往床上一趟,偏着头脸红红的等着上刑。不过想要洛儿完全放开是不可能的,每次都闭眼做出镇静的模样,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等完事后才羞羞怯怯的和他说话。

    曹华不喜欢例行公事没半点情趣的夫妻生活,便想着体谅一二,只抱着她讲讲故事说些情话。第一天洛儿还挺开心,哪想到第二天就扭扭捏捏的靠在怀里欲言又止,早上起来就跑去找了翠嬷嬷,也不知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天的早晚饭就多了些山药、枸杞等等,还颇为担心的望着他。

    曹华无言以对,晚上好好教训了她一顿,之后就好多了,偶尔还主动提醒一下。当然,这个主动也只是偷偷亲他一口之类,就这还羞的不行,似乎做了很大的牺牲。

    曹华有次估计重施,半道上刹车往床上一躺,打量着闭着眼脸颊酡红的洛儿,来了句“就这样吧”。洛儿正不上不下,睁开眸子略显茫然,稍许,问道:“怎么了?”。他自然回答:“好累,我也躺一会儿”,洛儿便纠结起来,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两下,最后竟然小心翼翼爬到了他身上:“相公,我看书上,这样好像也行的...”,所谓的书,自然是那些宫藏图画,之后顺理成章,换成了曹华当咸鱼。

    不过,这好日子没持续多久。

    随着年关将近,因为上次的事情很久没登门的赵霏,似乎是消了气,又登门找洛儿聊家常,晚上自然是把他赶去别院,两姐妹睡一块儿聊悄悄话。只可惜俩人小瞧了他的听力,府上的风吹草动基本上都在他耳朵里。

    洛儿以前老被表姐调笑,如今有了经验,便大方的向赵霏问起男女间的事儿。赵霏的反应相当精彩,臊的满脸通红,还装作一番过来人的模样开导表妹,什么要矜持、要仪态端庄免得被相公认为放浪,全是书上教的东西,听的他直摇头,关键是洛儿全信了,又开始矜持扭捏起来,说啥都不主动了,变成了和靖柳一个模样。

    日子就这样过去,眨眼到了年三十,城内莺歌燕舞的同时,武安侯府也张灯结彩,准备着一件喜事儿。

    全城都知道他与靖柳的事情,迟早要嫁入太岁门。靖柳出生官宦之家,没有嫁人做妾侍的道理,他虽然没有妻妾之分,但世俗眼光免不了,为了让靖柳心里舒服些,便以平妻的规格把靖柳娶进门,还专门去宫里求了个圣旨赐婚。

    自从苏轼的身份爆出来后,有赈灾和诺大才名在先,天子不管怎么想,表面上嘉奖一番还是免不了。他也只能从宫里求来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本来想求个诰命夫人,不过他现在的功劳显然没这么大,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天子赐婚,也算是女子能获得的最高殊荣。

    洛儿很早就知晓靖柳的事情,对靖柳的感官一直很好,对此事颇为郑重,专门商量着把日子定在了年关前,可以一起吃顿年夜饭。

    年三十,府邸内外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只可惜宾客并不多,他没有亲戚,靖柳在汴京更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邀请的都是黑羽卫和铺子的伙计。至于上门道贺的,自从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又在东华门大闹一场后,朝臣基本上都划清了界限,也就尉迟虎等几个王公子弟上门捧场,满打满算也就凑了十桌。

    忙前忙后,等一切都准备好,他才想起来,应该提前和靖柳说一声...

第二百二十章 我今天嫁人?

    暮色时分,城池上绽放绚烂烟火。

    巷子里热闹的声音不断传来,有顽童叽叽喳喳在巷子里奔跑,凝聚家飘来年夜饭的温馨味道,还有妇人叮嘱孩子不要跑远的关切声音。

    从屋里走出来,陈靖柳打量着桌上的饭菜,略显失落的叹了口气。

    老仆人喜气洋洋的准备好了年夜饭,话里话外却都透着安慰的意思。

    自从接近年关,曹华便过来的越来越少,知道曹华公务繁忙,可已经年三十,也不提前过来打个招呼,说毫不在乎肯定是假的。

    站在枝叶落尽的老杏树下,陈靖柳看着天空的礼花,略显出神。

    以前知晓曹华的另一层身份,看着那么多人骂曹华,她心里一直憋得慌。可如今真相大白,终于可以说曹华是个好人的时候,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毕竟以前只有她知晓这个秘密,现在却所有人都知晓了。

    冬日的天气微冷,些许寒风吹过,让身着冬裙的陈靖柳紧了紧衣襟。站在院中看着夜色降临,不自觉间,又想起了在武安侯府过夜的那一晚上。

    上次在武安侯府留宿,是和公主睡在一起,现在想起来,依旧有几分窘迫。

    起初,她和公主聊着乱七八糟的大小事,主要是朝堂局势、各地灾情。她出生官宦之家自幼接触这些,和公主倒也聊的来。

    不过聊朝政,自然免不了忠奸之分。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发现,只有说起朝堂不好的地方,就肯定绕不开曹华,那儿都有他的影子。

    哪种尴尬就不用提了,当着对方面说曹华坏话,怕对方打小报告。

    说曹华好话...想了半天曹华就没干过啥好事。

    她自幼聪慧,看得出公主是喜欢曹华的,公主显然也不差,看出她更喜欢曹华一些。

    然后...就有些尴尬了,两个人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躺了一晚上。

    她性子随她爹,对天地君亲师极为重视,也注重礼节,无论什么原因,既然后近门,便会尊重赵氏公主和大房夫人,可...感觉还是怪怪的。

    “小姐,吃饭了!”

    屋子里,冯姨娘摆好的碗筷,站在门口呼唤了一声。

    陈靖柳回过神,幽幽叹了口气,看了门口一眼,才往屋子走去。

    “小姐,曹都督也真是,大年三十也不提前过来打个招呼...”

    “可能太忙,没时间过来吧。”

    “才几步路,派个下人过来说一声也行,小姐本就出生清白之家,现在给人做妾侍,还被这般冷落...”

    “没有啦,曹华肯定是忘了,他..他对我很好的...”

    陈靖柳性格坚韧,虽然有些失落,对曹华却没有半点怀疑。

    坐在桌旁上拿起碗筷,陪着两个老仆人吃着饭菜,场面有些冷清。往日爹爹在,一直讲究‘食不言’比现在还严肃,可终究是有点家味,现在她孤零零一个,想讲几句吉利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咚咚—

    砰砰砰—

    刚刚拿起筷子,巷子里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响,嘈嘈杂杂的人声逐渐接近。

    “谁家年三十办喜事?”冯姨娘转过头打量几眼,巷子里灯火如昼。

    陈靖柳没什么兴趣,摇头轻笑:“不晓得,阵仗挺大的。”

    话没说完,院子外便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乱七八糟的交谈。

    “接新娘子,这么敲肯定不开,要撞门。”

    “是嘛,我试试...”

    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响动,院门四分五裂,一个肉山似的彪形大汉滚进了院子,又麻利的爬起来拍了拍袍子,尴尬道:“这门有点脆...”

    “你们是什么人!”

    冯姨娘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呵问。

    陈靖柳认出是黑羽卫的几个虞候,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疑惑道:“李大人,你们这是...”

    李百仁看见穿着青色冬裙的陈靖柳,也是满眼茫然:“陈姑娘,你咋这打扮?”

    陈靖柳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眼:“怎么啦?”

    说话之间,身着大红袍子的曹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周围全是恭喜声。

    陈靖柳瞧见曹华新郎官打扮,顿时懵了,犹犹豫豫的开口:

    “曹华,你今天和谁成亲?”

    曹华带着寒儿和玉堂绿珠走进院里,呵呵笑道:“轿子都到门口了,还能是谁。”

    “啊?!”

    陈靖柳满眼错愕,继而脸色涨红。

    虽然两情相悦早该谈婚论嫁了,可‘谈婚论嫁’里面还有‘谈论’两个字,招呼都不打就跑上门来接新娘子,那有这样的道理。

    正想反抗几句,寒儿便把她推进了闺房,紧接着就是凤冠霞帔一整套,开始给她着装打扮。

    陈靖柳尚且是懵的,被按照妆台前,焦急道:“曹华,你怎么这般霸道,我还没准备好...”

    曹华把门关上,靠着墙壁面带轻笑:“宾客都上了门,拜堂的时候才发现忘记通知新娘子,是我疏忽。”

    陈靖柳一愣,旋即恼火,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把她忘了,明显就是故意瞒着她,要给她个惊吓。

    她想起身,却被寒儿按着肩膀,玉堂绿珠麻溜的给她整理头发,只能认真道:“曹贼,你说好的三媒六证,我..我...”

    说了几句,便有些委屈。

    她喜欢曹华,不求什么名分,也不想曹华为难。哪怕提前说一声,只弄一顶小轿子过来把她偷偷接近门,她也会体谅。

    可现在这般算什么,她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却如此随意对待,刚刚还在吃饭,待会就要入洞房了,感觉就像临时想起来这么一茬,没花半点心思。

    陈靖柳性格坚韧,觉得鼻子发酸,眸子雾蒙蒙的,却没有说什么。

    曹华呵呵一笑,拍了拍手,院子外立刻跑进来个小太监,拿着圣旨朗声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御史陈清秋之女陈靖柳,贤良淑德、品行端正,今已过及笄之龄,念其与武安侯曹华两情相悦,特允以平妻之礼,择定良辰吉日完婚...”

    “哎哟,这...”院子里的冯姨娘倒是受宠若惊,天子亲口赐婚,对于跟了陈清秋一辈子的老仆人来说,激动可想而知,连忙跪下帮小姐接旨。

    曹华走到妆台前,拿起了金簪,插在陈靖柳的发髻之间:“天子做媒,我可是冒着背上‘恃才傲物’名声的风险,才向圣上求来,。”

    陈靖柳愣了许久,才张开小嘴,带着几分茫然:“曹华,你什么时候...”

    拿着梳子的玉堂嘻嘻一笑:“陈姐姐,以后你就是西宫娘娘...哎呦!”

    这话一出,把屋子里的人都吓的脸色煞白,寒儿恼火的在玉堂脑门上敲了下。

    陈靖柳也因此清醒了过来,略显局促的坐在凳子上:“这...”酝酿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儿倒是更红了。

    曹华抬了抬眉毛:“你爹...不对,岳父正在府上等着,都安排好了,就差你,今天不嫁也得嫁。”

    “...爹爹也来了?”陈靖柳顿时惊喜。

    曹华点了点头——他上个月就在准备,特地派黑羽卫把老丈人接过来,说好的礼数要足,自然要到位。只是陈清秋见到他纳头便拜,还说什么‘公子无愧在世圣贤之名,当受此礼’,直接把他吓了个半死,若是让靖柳看到,估计煮熟的鸭子都得飞了。

    陈靖柳显然没有明天就嫁做人妇的觉悟,此时也只能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反正我也没办法...”

    不过,红色盖头落在头上之前,羞涩而紧张的红晕,已经染上了脸颊...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终成眷属

    “一拜天地!”

    武安侯府内灯火绚烂,黑羽卫的汉子和铺子的伙计身着干净衣袍,端端正正坐在正厅之中。丫鬟家丁喜气洋洋,来回奔走端着茶水酒菜。

    虽然也很安静,但明显比上次温馨了许多,感觉更像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头发花白的陈清秋,脾气倔了一辈子,此时却跟个财神似的,坐在上首笑的合不拢嘴。

    脸色略显病态的薛九全穿着常服,身上再无往日阴冷瘆人的气势,只是个普通的老头,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微笑颔首。

    上次迎娶公主,薛九全没资格当家长,此次倒是圆了心愿,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看着儿子娶妻成亲。

    陈靖柳身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站在大厅里,面前便是今后的夫君。她明显有些紧张,双手谦谦有礼的叠放在腰间,身体却绷得很紧,被曹华背着过来,一直小声询问该怎么办。

    她又没嫁过人,没提前通知,没来得及向过来人请教。以前虽在婚礼上见过,可真站在这里,感觉完全就是懵的。曹华安慰了一句“放松点,都是自己人”后,便和她认认真真的拜天地。她也就只能照做,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只能盯着那双靴子。

    铺子的黄海充当司仪,长年给道上弟兄办喜事,面对这么大阵仗显然春风得意。拜天地完了,本该送入洞房,结果黄海这厮意气风发,顺嘴就来了一句:“亲一个。”

    全场顿时热闹起来,黑羽卫一帮狗腿,早已经习惯都督的性子,此时也瞎起哄。特别是玉堂,穿着红衣裳站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吆喝:“公子,亲一个。”

    陈靖柳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摇头带着哭腔:“曹华...别...大庭广众的...”

    曹华咳嗽了一声。

    全场顿时闭嘴,默默的端起了酒杯。

    “黄海,扣半个月薪水啊。”

    黄海打了个哈哈,连忙招呼送入洞房....

    -------

    随着酒过三旬,外面的喧哗声逐渐热闹起来。

    陈靖柳坐在婚房的床上,坐姿端正规规矩矩,肩窄臀圆的身段被勾勒出来,腰下曲线圆润,似软绵绵团儿般搁在床上,侧面看去十分动人。

    红烛放在桌上,光线不算昏暗。陈靖柳从地面的些许陈设认出了这是曹华的睡房,她以前进来过几次,却没在这张床上坐过。

    懵懵懂懂闹腾半晚上,陈靖柳总算回过神来——今天,嫁人了。

    来到这么突然,明明刚才还在失落的吃年夜饭,现在就已经入了洞房,等着那声名正言顺的‘娘子’。

    已经和曹华赤诚相见,逾矩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可今天的情况,还是让陈靖柳有些仿徨无措,感觉和做梦一般。

    悄悄的,她抬起手儿在大腿上掐了下,下手太重“呜”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不小心把盖头弄乱了些。她顿时焦急起来,小心翼翼凭借感觉把盖头整理好,生怕这辈子最重要的夜晚出现丝毫的遗憾。

    吱呀—

    推门声响起,略显沉重的男子脚步声传来。

    被曹贼偷袭多次,她早就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是曹华,身子顿时一紧,连忙坐的更标准了些,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

    靴子在地面作用移动,逐渐来到了床前,她呼吸明显凝滞了起来,然后...

    一双大手,开始解她腰间的系带。

    “....??”

    陈靖柳顿时又懵了,近乎焦急的抬手在那只手上拍了下,呢喃道:“曹贼~”

    三分撒娇七分恼火。

    “呵呵——”

    两声轻笑响起,盖头被挑开了,面前出现带着几分酒气的曹华。

    陈靖柳强忍着没有害羞低头,酝酿少许,做出认真的模样,微微颔首:“相公。”一声呢喃,夹杂了不知多少情绪,眸子不知不觉间便湿润了。

    曹华放下金秤杆,取来交杯酒,坐在了床边打量几眼:“哭什么?难不成不乐意?咱们可是生米煮成熟饭,老夫老妻了。”

    陈靖柳抬手擦了擦眼角:“女儿家嫁人都要哭一场,不然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才不是因为你。”

    “待会有你哭的时候,先喝酒。”曹华坏坏笑了一声。

    陈靖柳顿时恼火:“你正经一点,不然我不嫁了。”

    曹华颇为无奈,认真点头,旋即端端正正坐好,柔声道:“娘子。”

    声音太酥,陈靖柳反而愣了下,稍许,羞羞怯怯的点头嗯了一声,接过酒杯,穿过曹华的手腕抿了一口,平日不喝酒,脸儿立马显出几分酡红,掩着嘴唇微微眯眼。

    “直接进入正题吧。”

    曹华把酒杯放下,便抬起下巴扬了扬。

    陈靖柳早就明白‘进入正题’是什么意思,她还没体验够才子佳人郎情妾意,顿时不情愿起来:“你急个什么....”

    “今天可由不得你。”曹华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乖乖趴着。”

    陈靖柳抓住他的手,脸儿红了几分,窘迫摇头:“不行,羞死人了...换一个..”

    曾经懵懂无知,不知道男女之间怎么亲热,她以趴着的羞人姿势被曹华作贱了一次,后来发现躺着也可以后,便再也不肯听话了,必须正面向敌,不然就咬人。

    曹华握住她的小手:“乖,听相公的。”

    换做往日,陈靖柳定是宁死不屈,可今天晚上明显不一样,她看着相公的眼睛,迟疑少许,终是嘀咕了一声:“...反正拿你没办法,你欺负死我算了...”便红着脸趴着,还不忘叮嘱一句:“仅此一次,不许打我...”

    啪——

    一声脆响,在气氛温馨的婚房中响起。

    陈靖柳一个哆嗦,恼火的翻起身坐在床上,拿起枕头砸了过去:“曹贼,你有完没完,我陈靖柳出生清白之家,岂能这般.....这般欺负人...”

    曹华接住枕头,顺势就垫在了她后腰下:“相公道歉。”然后把恼火的陈姑娘按倒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你这恶人,休想我趴着!”

    “好,今晚听你的。”

    “也不能抱起来到处走...”

    “好....”

    “也不能...”

    啪——

    没有衣物遮挡,更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好啦,相公,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比翼双飞

    夜色清幽。

    隔壁的庭院之中,忙了一整天的丫鬟都已经休息,只有主屋里亮着灯火,在窗纸上引出女子侧颜的剪影。偶尔有礼花在巍峨城池上空亮起,让庭院明亮几分,又很快的恢复寂静。

    睡房里,赵天洛郑重打扮,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账册,喝了几杯清酒,有一杯是陈靖柳敬的,脸儿残留着几分酡红。

    账册翻来翻去,看了不知几遍,却没有半点睡意。

    偶尔侧目看向隔壁的方向,虽然隔着几堵墙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急忙转回来,免得被发现——从杨楼会和相公初见之时,陈姑娘已经和相公两情相悦了,她后来居上,又是当家女主人,心里没有太多嫉妒,可在这里看着相公和别人洞房,难免还是有点胡思乱想。

    身在王侯之家,宅子里不可能没有成群妻妾,赵天洛自幼耳闻目染早已司空见惯,就如同她母亲康王妃一样,也知道如何压住其他女子管理好这个家。可她并不想把陈靖柳当场一房妻妾看待。

    赵天洛性子傲气,不喜欢别人压在头上,可嫁了曹华后,便发现不光被压在头上,还被压在身上,她半点法子都没有。

    经过几次接触,她觉得陈靖柳的性格、见解都和她大同小异,若论起对大宋的忠心,甚至还要比她更多几分,她是赵氏宗亲,关心的是赵家的天下,而陈靖柳关心的是大宋的天下。

    她管不住相公,现在有了脾气比她还烈的陈靖柳,只要站在一起,以后那天相公又出去横行霸道,总是能劝上一句。

    也正是因此,赵天洛没有把陈靖柳当花瓶侍妾看待,以平妻的规格把陈靖柳娶进门,也是她的主意。

    可,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赵天洛一直不好意思说——那天睡在一起,她明显感觉到陈姑娘的身段儿很过份,表姐赵霏那般珠圆玉润的身段已经够好了,连她都忍不住捏两把,而陈姑娘身若盈盈细柳,偏偏某些地方又不逊色与表姐赵霏。她出生帝王之家,从小金枝玉叶容貌身段自是不差,可自觉比起陈姑娘,少了那么多韵味.....

    想着想着,明显就跑偏了。

    赵天洛急忙轻咳一声,做出端庄认真的模样,继续整理着账册。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愣愣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相公...曹贼,你等等...我求你了...”

    声音凄婉,带着几分哀求意味,从窗口飘过。

    赵天洛柳眉微蹙,旋即反应过来,惊的“呀—”了一声,急急忙忙起身跑过去栓门,只可惜晚了一步。

    房门被推开,穿着白色睡衣的曹华,拉着换了套衣裳的陈靖柳进了屋子。

    赵天洛急忙退开几步,紧张道:“相公,洞房在那边,你走错门了...”

    “我知道。”曹华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怕你晚上无聊,过来陪你聊聊天。”

    陈靖柳脸色绯红,被曹贼拉着手腕挣脱不开,腿间还有些酸软,见到赵天洛,也只得露出有礼的笑容:“见过公主...”

    赵天洛回了一礼,尚未想好说词,曹华就拉起她的手,直接朝床上走去。她顿时惊了:

    “相公,不是聊天嘛?”

    “床上暖和。”

    “我信你个鬼...”赵天洛如受惊的鹌鹑般,手忙脚乱的想要挣脱。

    陈靖柳本来真以为是洞房后过来找公主聊天,此时才反应过来,满眼不可思议,急忙忙就要抽手:

    “曹贼,你岂能如此放肆...”

    赵天洛挣脱不开,也是脸儿涨红,羞恼的捏着小拳头在曹华胳膊上拍了下:“曹贼,你莫要乱来,再逼我,我死给你看哈...”

    “你们再骂一句试试?”

    曹华顿住脚步,脸色微冷:“整天曹贼曹贼,就你们俩骂的最凶,上瘾了?”

    赵天洛没被用过强,此时还有些胆气,羞恼道:“相公,那有你这样的...”

    陈靖柳却是很有吃亏的经验,这种时候和曹贼讲不成道理,急忙劝阻:“公主,你莫要上当,你越说他越来劲。”

    赵天洛脸色红成胭脂,急忙道:“陈姑娘,你快劝劝他,我说话他从来不听。”

    “我说话...他也不听的...”

    陈靖柳幽幽回了一句。见公主都治不了曹贼,她心里又羞又气,壮着胆子在曹贼腿上踢了下,却没有半点成效,最后只能摆出认真脸色:“曹华,你身为驸马,当注重礼法,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

    “真是太刺激了。”

    曹华勾了勾嘴角,便把她俩扔到了床上。

    两个娘子缩在床上,花容玉貌犹如一对并蒂莲花。洛儿眉梢微微上挑,透出一股英气,肌肤胜雪,尤其是红唇最是娇美。靖柳面容清雅,如同清酒般不显艳色却回味悠长,身上的书卷气更增添了几分柔弱,偏偏又肩窄臀圆身段儿过人。

    赵天洛被曹华无礼的目光打量,又气又急往后缩了一截,想了想,还是服软的:“相公,就聊天...不许做别的。”

    “好。”

    陈靖柳早吃过亏,那里肯相信,柔声哀求道:“曹华,要不你陪着公主,我出去吧...”

    “不行。”

    曹华把被褥拉起盖住她们,然后躺在床上抱着后脑勺:“放心,今天只讲故事,不干别的。”

    陈靖柳半信半疑,缩在被子里满脸谨慎,却发觉自个腰被公主抱住了,躺在中间做挡箭牌。她总不能把公主丢出去抗雷,也只得点了点头:

    “好,你不许骗人。”

    “从前了,有个男人叫...”

    轻柔话语响起,曹华并没有乱来。

    赵天洛暗暗松了口气,依旧抱着陈靖柳挡在前面,心中窘迫哪有心思听故事。陈靖柳则紧紧抓着被角,两个人几乎贴着墙壁,给相公留出很大一块地盘。

    冬天很冷,曹华只着单衣躺在床上。

    赵天洛逐渐放松下来,想了想:“相公,你冷不冷?要不你回房吧...”

    “不冷。”

    陈靖柳犹豫少许,还是心疼曹贼,壮着胆子把被子掀起来盖在了他身上。赵天洛身体明显抖了下,却也没阻止,只是小声说了句:“相公,你答应今天不乱来,我和陈姑娘说些话...”

    之后,就是小声低语交谈,明显是为了缓解尴尬,两个人故意找话说。

    被子很暖和,屋里光线不算昏暗,带着几分朦胧。

    不知不觉,一朵烟花从天空亮起,新的一年到了。

    时间也来到了第二天....

    “呀——曹贼,你无耻——”

    “你骗人,来人啊——呜呜—”

    “昨天只讲故事,今天都大年初一了...”

    房间里传来羞恼的斥责,还有拍打的声音,不过两个弱女子,显然打不过京都太岁。

    很快,声音渐小,若有若无的呢喃响起。刚刚正月初一,春天却似提前落入了庭院之中....

    --------

    第三卷:宫阁望月篇(完)

    遥看宫阁天边月,醉依红楼燕双飞。

    第四卷:青山绿林篇

    青山如黛藏柔骨,白衣负剑指绿林。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旭日东升

    十九年前,元和三年。

    先帝驾崩,终年二十四,幼子早夭。

    其弟赵诘继位,坊间盛传弑君篡位之言。

    大内随之设立典魁司,以宦官薛九全为督主,上查百官,下捕绿林,酿下无数灭门惨案。

    至此,绿林中群雄瑟瑟,百官皆噤若寒蝉。

    十九年后,薛九全义子曹华继任典魁司督主,人称‘京都太岁’。

    其武艺通天为人冷血,依仗权势迫害忠良,王侯将相还是江湖豪侠,对其都敢怒而不敢言。

    无数绿林豪侠惨遭毒手,江湖忠义之士纷纷起势与之相抗,一幕幕可歌可泣的绿林悲话就此展开...

    -----

    大年初一,晨曦初露。

    汴京城里的积雪尚未融化,庭院廊道的上方白茫茫一片,仆役在院落里清扫着昨夜无声而落的雪花,丫鬟端着洗漱用具站在门口,脸色颇为古怪,时而还看看隔壁的院子。

    “下去吧,晚些过来。”

    “是!”

    随着丫鬟开口,站在窗口的曹华伸了个懒腰,迎着新年的晨曦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口气。

    回头看去,屋子里乱七八糟,衣服扔的到处都是,肚兜、亵裤等等,无一例外都是破破烂烂,分不清谁是谁的,显然遭到了很蛮横的对待。

    幔帐垂下,露出一道缝隙。

    大红被褥里面,靖柳蹙眉侧躺在被子里,刚刚睡着个把时辰,脸颊上残留着几分红晕。洛儿则直接把脸颊都盖住了,胳膊搭在靖柳的腰上,看起来倒像是面对面抱在一起。这自然不是她们自愿的。

    说起来,昨晚上最累的应该是他。

    本来两个娘子仗着人多准备造反抵抗一下,结果发现一个不如一个,衣服脱光全老实下来,便如蛇被捏了七寸,抱着被子动都不敢动,彼此离的老远,不怕相公打量,倒是害怕对方看到。

    他尝试着碰了靖柳一下,哪想到靖柳抓着他的手吱吱呜呜道:“相公,我刚刚..你得照顾公主...”洛儿顿时慌了,连连摇头:“今天是陈姑娘的婚事,我...我看着就好...”塑料姐妹情。

    曹华见状,脸皮很厚的出了个注意,让她们玩飞花令。结果自不用说,靖柳一肚子书不是白读的,硬生生把性格傲气的洛儿给急哭了都没接出来,只能羞愤欲绝的闭上了眼睛。靖柳本以为没她事儿了,羞涩尴尬的背过身去想避开,结果...发现曹贼折腾人的花样还真是多...

    两个娘子本就不主动,这躺在一起就更不主动了,生怕表现出半点放浪的模样,连哼都不哼一声,半点不配合。绕是他的体力也累了个半死,其中滋味...倒是不错。

    走到床边掀开幔帐,曹华俯身在两人的额头亲了下,靖柳立刻蹙眉“嗯~”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想推他。洛儿睡的早些直接醒了,睁开眸子迷茫的盯了他一会儿:“相公....”不过马上就脸色慢慢转红,直到红到耳根,看着近在咫尺的靖柳,她急忙把搂住人家腰的手儿缩了回去。

    “再睡会,大年初一没事。”

    曹华坐在床边穿着衣袍,忽然后背被打了下。他回过头来,却见洛儿已经把手收回了被子里,双眸透着几分羞愤和恼火,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色胚,无耻,骗子...”显然还在为昨晚打头阵的事情生气。

    曹华摇头轻笑,停下穿衣服的动作:“怎么,要相公给你开个小灶?”

    “不用啦...”赵天洛立刻弱了几分,稍许,稍微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后,才重新打量面前的靖柳几眼,嘀咕道:“陈姑娘昨晚委屈成那样,你还...还那么过份。”说道这个,脸便又红了,带着几分责备,毕竟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习惯就好。”

    “....你以后休想这般放肆...”

    赵天洛顿时恼火羞愤,很严肃的板起小脸。只是马上,她就发现穿了一半的相公开始脱衣服了。

    “好啦好啦~”赵天洛瞧见相公有恃无恐,便也只能岔开话题:“开春的时候,咱们回趟江南,相公还没见过我父王,我想家了。”

    曹华点了点头:“等暖和起来,弄艘大船一起回去。”

    “嗯。”

    赵天洛回应了一声,曹华便放下幔帐,起身出了房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赵天洛脸色才露出几分心惊肉跳的羞赧,抿了抿嘴正想背后说上几句坏话,便见面前一双眸子,正看着她。

    “陈姑娘...”

    “公主...”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回想起昨晚的荒唐事,脸颊更是绯红一片,彼此分开了点距离。

    赵天洛犹豫少许想要起身,装作正常起居的模样,却发现衣服没了。

    她沉默了片刻,又重新躺了下去,寻思着该怎么和丫鬟嬷嬷解释。

    陈靖柳眨了眨眼睛,为了缓解尴尬,开口说道:“曹贼,一直都这么霸道...”

    “是啊...”赵天洛看着幔帐上方,觉得叫陈姑娘不合适,便改口道:“靖柳怎么和相公认识的?”

    “参加诗会,被曹贼绑回了府里.....”

    “啊?他还干过这种事?”

    “好像就只绑过我一个...公主怎么和相公认识的?”

    “杨楼会上相公为了给你出气,把我凶了一顿...”

    “.....”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数落起曹贼欺负人的罪状,想不出曹贼的好话,说起毛病来,那是真的同病相怜......

    --------

    “谢谢公子。”

    “谢谢老爷。”

    因为昨晚太忙碌,没来得及给府上的人发红包,起床之后,曹华便来到大厅中,依次给府上的丫鬟家丁封着红包,顺口说两句激励夸奖的话语。

    玉堂和绿珠捧着托盘,站在公子跟前觉得特别光荣,只是眼看银子都发完了,公子也没叫她俩的名字,眸子里欲言又止——倒不是想要红包,而是怕公子把她俩给忘了。

    府上丫鬟管家都离开后,曹华才偏过头来,打量着咬着下唇扭扭捏捏的两个小妹子:“你们俩想要什么,要不公子给你们做个主,京城的年轻俊杰随你们挑。”

    “不用啦公子。”玉堂立马笑眯眯的,用肩膀撞了绿珠一下:“绿珠说不想嫁给外人,外面的书生,连公子脚趾头都比不上。”

    “呀—”绿珠顿时窘迫,脸儿红彤彤的,又气又急的瞪了玉堂一眼:“那有...你莫要乱说...”

    寒儿仪态端正的坐在旁边喝茶,瞧见玉堂欺负闷葫芦似的绿珠,颇为无奈:“玉堂,你少说两句。”

    “哦——”玉堂立马怂了,想了想:“其实寒儿姐也是这么想的...”

    啪—

    寒儿一拍小桌。

    曹华看的好笑,从怀里取出三个大红包,递给她们:“行了行了,叫夫人出来吃早饭。”

    玉堂喜滋滋接过来,便带着绿珠跑出了门。

    丫鬟忙忙碌碌,准备着新年的第一顿早饭。

    府门外响起了鞭炮声,热气腾腾的各色佳肴端到了桌上。

    身着宫裙的赵天洛,故作镇定的带着翠嬷嬷来到主厅内,在曹华右手边旁坐下,脸蛋儿依旧残留着几分绯红。

    瞧见曹华笑容玩味,赵天洛眸子升起几分恼火,手儿在桌子下面掐了他一下:“你还敢笑,方才丫鬟进来,瞧见我和靖柳睡一起,你不知道那眼神...真是...哼..”

    曹华拿起茶杯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喝着:“都是一家人,害羞个什么。”

    赵天洛目光微凝:“一家人也讲究规矩礼法,任由你这样放浪形骸,府上岂不是乱了套。”

    “知道啦知道啦,今晚上带你去靖柳屋里....”

    “啐—你疯啦....丫鬟都听着了....”

    稍许。

    故意错开时间,晚一步过来的陈靖柳,穿着青底白花的长裙,脸色微红的走到屋里。刚刚嫁进门,除开玉堂绿珠谁都不认识,不过自小养出的气度还在,缓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先递给了赵天洛,说了声:“见过夫人”。

    赵天洛则按照规矩说上几句吉利话,又仪态大方的让她坐在曹华的左手边,然后开始聊着毫无营养的家长里短。

    王侯之家规矩森严,这都是有讲究的,嫡妻、平妻、贵妾、良妾、贱妾、通房等等,嫁入豪门搞不清礼数,那怕夫家不说啥也会被丫鬟瞧不起。

    曹华听了半天,发现她们俩都脸色尴尬,还做出端庄认真的模样,干脆抬手招呼:

    “开饭开饭!”

    结果两人都急了,把相公抛到一边,硬生生把敬茶的礼数走完,才开始吃饭。

    玉堂绿珠坐在桌子上偷笑,寒儿则脸色平静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的吃着早饭。

    新年的第一顿饭,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总得来说,还是很温馨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报信

    正月时分,汴京街头巷尾青烟袅袅,鞭炮锣鼓的声音不绝,舞龙舞狮的队伍在街上穿行,热闹的程度不下于现代都市。

    曹华的身份特殊,年关时分事情更多,每天早晨都要去典魁司转一圈,解决各种大小事情。不过好歹是特权阶级,中午基本上就可以回家,然后就是陪着洛儿拜访王侯将相,有时候甚至要分成两拨,洛儿跑去拜访一大堆公主,他则带着靖柳拜访王侯,除此之外,铺子的老伙计也得考虑,下午时分就带着三个小丫头出去逛街,一直逛到铺子。

    万宝楼如今生意大不如前,不过曹华在外城弄了批小铺子,本是王李两家的铺子,约莫十余间,走低端路线钱还是能挣的。

    今年怎么说也是收获颇丰的一年,他特地把万宝楼、百宝斋、十宝堂的掌柜叫了过来,开了年会,表彰发年终奖什么的,也算是铺子伙计一个激励。苏香凝还是很和以前一个模样,他说什么便做什么,沈雨已经适应了他的身份,又恢复到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和以前的区别倒是不大。

    至于每天晚上...常言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两位娘子初一都没逃过去,基本上到十五就没消停过。靖柳终究保守,觉得男子不能沉迷于女色,便以回娘家为要挟让他收敛,洛儿也差不多,堂堂公主,竟然每天早上害怕丫鬟的眼神,长此以往下去真成花瓶了,经过不懈努力和谈判,付出巨大代价后,武安侯府的夜晚总算变的正常了些。

    靖柳住在他以前的院子,把两个老仆人接了过来,绿珠和玉堂成了贴身丫鬟,目前的工作还是打理万宝楼的生意,也协助洛儿搭理武安侯府的产业。

    就这么忙活适应了半个月,便到了元宵节。曹华正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吃汤圆的时候,寒儿急匆匆跑了回来,说是抓到了个入京求见他的汉子,说是有要事必须见他。

    -----

    典魁司内银装素裹,年关时分黑羽卫大半派出去巡查,留守的黑羽卫并不多。

    曹华带着寒儿快步来到衙门的书房里,却见一个眼熟的汉子正在屋里,是在确山县接触过的阿福。浑身风尘仆仆,少了一只手,抱着荆锋大声哭吼。

    荆锋近半年下来胖了几分,此时搂着阿福满脸焦急,招呼兄弟伙取来水和吃食,让阿福先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曹华心里一沉,快步跑到跟前打量。

    阿福左手齐手腕而断,明显是刀伤,浑身风尘仆仆不知走了多远才到了东京。

    阿福见到曹华便激动起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木盘,上面刻着‘镇远’二字,岁月痕迹严重,木牌的漆面已经没了,似乎被人贴身携带多年,磨出了黑亮的光泽。

    “曹大人,我是来报信的...”阿福用仅剩的右手把木盘递给他,眼中满含愤怒,说出了确山县分开后的所见所闻....

    -------

    两个多月前,十月初,也就是曹华追查许成简给蔡悠挖坑的同一时刻。

    荆娘子与阿福,经过沿途打听长途跋涉,来到的山东徐州一带。打听到赵庭等人就在附近,还没来得及找门路投奔梁山,荆娘子也安心了几分,想着找机会把弟兄伙劝回来,带着一起去东京投奔兄长。

    近两个月的兜兜转转,又给阿福治病,盘缠基本上花光了。荆娘子长年在江湖闯荡,习惯了省吃俭用的日子,便城郊一座破庙里停下歇息。

    已经到了十月,一场小雪从天空飘落,撒满了树叶已经落尽的林地。

    荆娘子风尘仆仆,稍微遮掩了脸颊的柔媚,依旧包着头巾做寻常妇人打扮,在倒塌神像前升起篝火,用随身携带的罐子熬着药物。

    阿福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在旁边拾掇着瓦片碎木,嘴上絮絮叨叨:

    “天真他妈冷,也不知兄弟们上梁山没有。”

    “梁山没那么好上去,我们追了两个月,各处山寨都打听过,应该是赵庭没找到门路...”

    “真是群傻子,要是跟着雪儿姐走,现在都进东京过神仙日子了...”

    “唉...以后入了京,可莫要再有江湖气,官家可不喜欢这套,多少江湖豪侠,进了黑羽卫都得老老实实...”

    “那是自然,就凭雪儿姐和曹太岁的交情,我阿福说不定也能混个黑羽卫当当...”

    “不要瞎说,我和曹太岁那来的交情...”

    荆娘子摇了摇头,抿嘴笑了下——经过这么久时间也想开了,虽然被那狗官欺负惨了,可人家终究是讲道义的,她一个江湖上的贫贱女子总不能要求人家做什么,能给哥哥有个一官半职已经仁至义尽,再过去胡搅蛮缠就显得不要脸皮。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她想到是把兄弟伙带到东京投靠哥哥,不用在江湖上漂泊。至于她自己,武艺也有点,若是黑羽卫要她这样的,也不是不能给曹太岁鞍前马后,不过要是曹太岁要她进府里当个通房丫头啥的,肯定就得找个机会偷偷跑了。主要是做不来,自幼便见过富人家里面的情况,给夫人端茶倒水受的不是窝囊气,做不好还挨打,以她的脾气,要是还手把夫人打伤,说不定又得连累哥哥...

    思索之间,熬好了药物准备端起来,忽然听到外面有骡马的响动。

    现在不是太平世道,荆娘子听见动静立刻起身,拔出了匕首。三才伤还没法,却也是拿出的短刀。

    抬眼看去,山神庙外停下一队人,八个人都穿着蓑衣,背着刀兵用黑布包裹,行走间脚步沉稳,为首的中年人走路几乎没有声音,显然不容小觑的高手。

    猛然看到这么一对煞星,荆娘子当即便要带着阿福离开,只可惜还没跑出庙门,八个人便取下兵刃,分散立在树林四周。

    荆娘子抬手拦住持刀的阿福,把匕首插在了腰间,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冒昧冲撞之处,还请阁下勿怪,我等只是路过...”

    “你和曹华是什么关系?”

    沙哑声音响起,为首的中年汉子在庙外的树桩上坐下,把环首刀插在雪地上,取下了斗笠——脸上有一到疤,似乎是被五指或者铁钩直接抓出来的,看起来极为瘆人。

    荆娘子只在杂耍班子里呆过,属于最底层的江湖人,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十分谨慎的开口:“小女子,不知道前辈在说什么。”

    为首的中年人想了想,从蓑衣下面取出了一个盒子,丢在了雪面之上。

    盒子甩开,露出的东西让荆娘子顿时脸色煞白,直接跌坐在地面上。

    “你——”阿福双眸充血,眼睛瞪圆,持刀的手微微颤抖。

    雪面上散落的,是十几张面皮,剥下来后认不出面貌,但痣、胡子、疤痕等特征还能分辨出谁是谁,赵庭和班子里的人都在其中。

    中年人坐在书桩上,眼神平静扫过地上被寒风吹的如纸张般散落的面皮:“这伙人到了徐州,寻找投梁山的门路,说是与曹华结了死仇,我便询问了一番,得知确山县的事情。小的们沿路打听,便找到了你。”他抬起眸子,看着花容失色的荆娘子:“我家头领与曹华有个事情商量,你老实交代和曹华的关系尚能活命,若和他们一样,脸皮得留下。”

    荆娘子浑身微震,看着八个气势惊人的悍匪,想了想:“我...我被曹太岁欺辱过,家兄...现在是黑羽卫虞候...”

    “曹华的女人。”中年人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不用说了:“那就能用,你们回去传个信。”

    荆娘子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沉声道:“带什么消息。”

    “让曹华明年三月初一,到祁安县镇远镖局来,不能带黑羽卫。过时未到,有个秘密便会传遍整个大宋。”

    “好...”

    荆娘子点头答应,便带着阿福准备离开。只是马上,几名刀客就压了过来。

    “就这么走我不放心,让那兄弟留下一只手。”

    “什么!”荆娘子脸色微变如临大敌,拔出腰间的匕首。

    阿福也是怒火中烧,打量四周一眼,也只能压住火气。

    中年人摇了摇头:“我给曹华个面子,不然留得就是你的手,别不识抬举。”

    荆娘子咬了咬牙:“我留下来,让他回去报信。”

    “曹华的性子的人尽皆知,不会在乎你一个女人,我留他一只手,是催你们快点回去报信,不是逼曹华过来,知道这个消息,他自然会过来。”

    中年人说完,便抬了抬手。

    两名蓑衣刀客刹那间近身。

    荆娘子如何能眼看着兄弟被断臂,持着匕首想拼一把,却被阿福拦住了。

    “我阿福重信义,今天你放我和雪儿姐一马,消息自会带到。”

    说完,阿福拿起刀伸出左手,便一刀劈了下去。

    血水洒在地面上,阿福硬生生咬牙没哼一声,只是双目血红的盯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点了点头,丢下了一块木盘:“是条汉子,欠你一只手,等曹华到了,我还给你。”

    ————

    典魁司衙门中,阿福说完了话,眼眶通红举起左臂,咬牙道:

    “消息我带到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铁枭

    典魁司中,诸多虞候眉头紧蹙,分析着事情的脉络。

    荆锋脸色焦急,拍着阿福的肩膀:“雪儿了?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与雪儿姐一起赶赴东京,在郓城一带和朱家班碰上,和当地人起了过节,雪儿姐便留下帮忙,我送回来报信。”

    荆锋松了口气,瞧见曹华背着手蹙眉沉思,开口道:“朱家班是我以前跑江湖认识的老兄弟,此事您看...”

    曹华见荆娘子没事,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听阿福的描述,匪徒有个老大,而且掌握着一个足以动摇他现在地位的秘密。

    可他有什么秘密?

    知道他是个穿越客?

    曹华思索片刻,转眼望向诸多窃窃私语的虞候:

    “你们有什么线索?”

    寒儿基本上把整个案牍库装在脑子里,走到跟前拿起了木盘:

    “元和三年,典魁司刚组建,开始清剿江湖匪类。徐州祁安县镇远镖局许家,暗中散播圣上弑君篡位的消息意图谋逆,全家上下三十六口被灭门,是义父动的手,根据记载...无人幸存。”

    “莫不是有个私生子寻仇,找个借口让我单刀赴会来杀我?”

    寒儿仔细思索,摇了摇头:“若是借口,未免太儿戏,这件事,恐怕义父知道的最清楚。”

    曹华轻轻点头,把阿福安排在典魁司内修养后,带着人前往薛九全在城中的院落。

    路上,寒儿根据阿福的描述,猜测了绿林中的几股势力,但都和镇远镖局扯不上关系。

    荆锋走在跟前,妹妹在外漂泊,兄弟又糟了大难,情绪十分低落:“这些江湖匪人,实在胆大包天,要不卑职带几个兄弟,去徐洲会会他们。”

    曹华摇了摇头:“听起来好像是群狠人,你们去没有意义。”

    “要是把这群龟孙逮着,非得把手全砍下来。”

    荆锋有些恼火,回想着方才阿福说的话,忽然脚步一顿,偏过头来:“不对,都督,方才阿福形容,我妹亲口说被你欺辱过...”

    “咳咳——”曹华抬了抬手:“情急之下,偶有触碰在所难免,不能说是欺辱。”

    荆锋性子耿直不假,又不傻,脸色当即就变了几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后面的黑羽卫高高手,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论武艺只能在侯府看大门的荆锋,能一飞冲天直接混上虞候的位置,原来有个妹妹...

    一时间,所有黑羽卫虞候都痛心疾首,只恨爹娘没多生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出来。

    李百仁抱着九环刀,在蹙眉思索的荆锋胳膊上撞了下:“行了吧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都督什么人物,要是我,不说妹子,就是亲闺女也许给都督...”

    曹华目光一沉,总觉得这话那里不对劲。不过念在李百仁比他大二十来岁确实有个膀大腰圆的闺女,他也没计较。

    ------

    来到薛九全居住的小院落,黑羽卫都恭敬站在巷子外等候。

    元宵佳节,宫里专门送来了些许补品,算是天子对老仆人的恩赐。

    薛九全穿着布衣,靠在躺椅上晒着冬日暖阳。争权夺利、计算人心,刀尖上行走了一辈子,也就现在能有点颐养天年的气氛。

    曹华带着寒儿走到跟前,寒儿从屋里取来了凳子,放在躺椅旁边,然后站在曹华身后,关切打量着薛九全的脸色。

    “义父!”

    薛九全睁开眼睛,此时才发现曹华过来了,微微挺起了身,靠在躺椅上沙哑道:“出事了?”

    “没有。”曹华想了想,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薛九全思索了少许:“剥掉面皮的手法,脸上有抓痕,应当是铁枭的头目雁寒清,为父曾经与他交过手,刀耍的不错。”

    “铁枭?”曹华皱了皱眉,略微思索——根据案牍库的记载,大宋各地的逆贼极多,铁枭属于比较低调了一只,不清楚具体人数和目的,长年在山东一带活动,很少与黑羽卫起冲突。

    “铁枭的头领是谁?”

    “行踪隐秘,未曾露面,大部分时间都是雁寒清出面。”

    曹华点了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了木牌,递给他。

    薛九千抬起干枯的手指接过木盘,许久,才莫名其妙的笑了下,似乎是想起了很值得回味的东西。

    啪—

    木牌在五指下粉碎。

    薛九全重新闭上了眼睛,想了想:“说出来,确实影响颇大,你自己去看看吧。”

    曹华眉头一皱,仔细回想了过来前后的各种事迹后,才询问:“什么秘密,这么厉害?”

    薛九全手指轻敲椅背:“不是啥好事,不过,铁枭不是来杀你,而是有事和你商量。”

    曹华点了点头:“那行,过些天我走一趟徐州,听说那边乱的很,顺手收拾一下。”

    问完了东西,曹华便准备起身赶回典魁司准备。

    带着寒儿还没走出院门,背后又传来了沙哑的声响:“元宵节,吃顿饭再走。”

    说话之间,薛九全扶着椅子站起身,走到小院的厨房中,慢慢吞吞的准备着汤圆。

    寒儿连忙跑进了厨房中,点火、烧水、切菜,熟练而麻利的帮着慢。

    曹华站在院子里,感觉到到薛九全再小声和寒儿说着什么,声音压的很低。他便没有去听,转眼望向了院墙外的一律斜阳。

    很快,热气腾腾的三碗汤圆端了出来。寒儿从主屋里搬出来一张上了年岁的小桌子,又拿出三个小板凳。桌子不高,曹华坐在小板凳上得叉开腿。寒儿也是侧坐的姿势,才能在桌子旁边坐下。

    薛九全佝偻着腰,坐在小桌前面,打量着两个长大成人的子女,以前锐利的双眸只剩下唏嘘,还有些迟钝:“小时候,你们俩就这么坐着,寒儿站着吃饭,坐着就够不着,呵呵...华子个子蹿的快,老是从寒儿碗里抢肉吃,唉,肉多的是,那里吃的完,是性子太贪了...”

    似是和他们俩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曹华偶尔也笑一下,虽然没了往日的记忆,不过想起来,应该挺温馨。

    薛九全絮叨了许久,才转眼望向了他:“华子,为父和人心打了一辈子交道,人啦,相貌是一个样,心里又是一个样,所以才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后,看人要准些...”东一句西一句,看似没有半点逻辑,想到那里说到那里。

    曹华思索了许久,最后也只是摇头笑了笑,把碗里的汤圆舀起一勺,放到了寒儿的小碗里。

    寒儿顿时懵了,差点把碗摔掉,偷偷瞄了他一眼,才小声嘀咕一句:“公子,我吃不完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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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