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调查（上）
龙脉是一种很奇异的力量，这股力量脱胎于整个小千世界的人道，阳真人认为，如果戚笼去查，或许能有所收获。
戚笼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不周说是去皇宫看美人，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吧？
戚笼的沉默似乎让别人误解了什么，晚秋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戚先生愿意帮忙，只要查出什么来，唐国皇帝愿意赐下一份国书，册封先生为夜昼国国主。”
阳真人没想到自家夫人会插嘴，愣了下，笑道：“凡已探索之小千世界三万六千零二十七个，皆有唐国册封，册封之下，这片土地便归你私人所用，其余真神不得觊觎。”
“还有这好事，那看来我不得不参加了，”戚笼微笑道：“做事时通知我，我住哪儿你知道，告辞了。”
等戚笼走后，阳真人才叹气道：“夫人，有时候做人不用那么功利的，等案破了，再把这国书直接交给戚小兄弟不行吗？”
“既然藏剑于红尘之中，那么人情世故自然也是要懂的，夫君，”晚秋夫人微笑道。
阳真人也笑了笑，捡起戚笼磨成球的那颗花生米，丢入嘴中，不再开口。
……
第二日，不周还未归来，大门倒是被敲的‘砰砰’直响，开门一看，紫衣姑娘，哦不，是离红灵站在门口，黑底红袖的捕快服，套在这个比自己矮上两个脑袋的姑娘身上，显的格外的滑稽。
“原来你在衙门当的是捕快的差，”戚笼乐了，“唐国还招女捕快的么。”
“别废话了，案情紧急，十八皇女又失踪了，”离红灵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大号捕快服丢到戚笼身上。
路上，戚笼拽了拽这件不怎么合身的捕快服，抱怨道：“为什么我也要穿这类衣服，我又不给李家皇帝打工，我甚至不是唐国的人。”
“别废话了，不遮掩你的身份，还怎么查案，这件案子中，未必就没有魔门的奸细在搞事。”
“魔门么。”
戚笼咂了咂嘴，昨天的闲聊中，阳真人有次谈到，魔门中人刺杀唐国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按理来说，一个凡人的死活其实并不重要，但按照阳真人的说法，若是李家皇帝在位时被刺杀，会牵扯到更上层的因果，甚至导致大千世界大乱，所以剑仙一脉虽然不管皇帝的生老病死，但却一定要替皇帝挡住外界邪异。
很快，顺着朱雀大道一路向南，便在玄武门碰上了五六个捕快打扮的年轻人，一个个神光熠熠，气质不俗。
雪山剑派雪蕴寒、封百里，崆峒道场钟天孝、钟小瞳，天玄道场地戍道人，大罗道场七叶子，一共六人，都是颇有实力的道门修行者，长辈都是亲近剑仙一脉的元神之辈，而且同属于一个‘诛魔会’的组织。
这一次长安城发生了这种事，长辈们都千里传音，把他们召集起来，而且都是熟人了，唯一的陌生面孔只有戚笼。
“可惜不是岳鬃师兄，不然凭借他的手段，一定能找出皇城中的真凶。”
“师妹，不得无礼！”
钟天孝朝自家亲妹妹斥责了一句，然后朝着戚笼歉然一笑，戚笼也平静笑了笑，不以为意。
虽然单论修行岁月，戚笼未必比的上他们中的某几位，但是戚笼自小千世界发迹以来，历经的惊涛骇浪恐怕也不是这些小一辈能够想象的，不周也好，阳真人也罢，其实都把戚笼当成同一辈人。
这几位也都好奇的打量着戚笼，这个身形瘦削的三十多岁男子到底凭什么跟在离红云的身后。
要知道剑仙一门素以高傲著称，而且这份高傲甚至跟你的修为无关，哪怕你已经炼出神仙业位，剑仙照样可以不搭理你，这是另一种层次的骄傲。
所以这几人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被离红云看上眼。
在这几位的感知中，戚笼的修为模糊不清，似是一点道行都没有，又或是气息极其强大，覆盖天空。
其实离红云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虽然鄙视干爹经常带一些三教九流过来，但哪怕是‘三教九流’，也是其中的顶级人物。
虽然阳真人生性豁达，跟魔门都有往来，但是剑仙领袖的身份，让他注定有所为，有所不能为。
对方一定有能让干爹看上眼的地方。
对于这几个小辈，戚笼倒是没什么看法，虽然这几位一个个气质融元，凝成金丹，而且气息散发着强烈的宝光和禁制波动，似乎有着强力的宝物和手段，其中年龄颇大的七叶子和钟天孝神仪内莹、仙光外宣，很显然已经开始凝结三花五气，为证就元神做准备了。
然而在戚笼眼中，除了离红云外，这些小辈的战力恐怕还比不上吸收大劫之力的九幽半神，这类角色，他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所以在外人眼中，除了一开始互相介绍时戚笼笑了笑，其它时间他都是一言不发，在外人眼中，倒显的更加神秘起来。
接待一行人的是一个姓安的大太监，据说是老皇帝的心腹，也知道这些人超凡脱俗，老太监没有半点刁难，反而一脸的讨好。
“淑妃娘娘自从失去了小团团后，夜不能寐，天天以泪洗面，又失去了月儿公主，让老奴都悲痛不已——”
封百里冷着个脸，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直接道：“派个人给我带路，我去看看这皇宫内的阵法有无问题。”
地戍道人也点了点头，“同去，同去。”
安老太监尴尬的看了看二人，不等他说话，七叶子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拜访一下李淳罡前辈，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李淳罡是李氏皇族唯一一位真神高人，也是长安城的守护者。
老太监见这几位自顾自的便把计划安排好了，强笑道：“既然各位仙家已经有了主意，那老奴自然支持。”
语罢，便叫来几个金吾卫带几人离开。
戚笼见状，暗自摇了摇头，虽然唐国在大千中央，但皇室貌似并没有什么地位啊。
继续赶路时，戚笼袖子一紧，只见钟小瞳凑了过来，兴奋道：“喂，你要不要加入诛魔会啊？”
第九章 调查（中）
按照戚笼这几日的见解，真神在大洞天称圣做祖，剑仙混迹于世俗之中，两种修行体系，也是两种生存方式；夹在中间的，便是类似诛魔会一类的组织，像是加强版的拳门棒会，小一辈不分门派，一同修行、游历、相互交流经验。
当然，这类组织的门槛有高有低，例如诛魔会，便要精通一两门炼魔剑术，以诛杀魔头为己任，杀伐气较重，更偏向剑仙一派。
钟小瞳可不傻，对方要想加入，必然要露底，便可以知道对方的深浅了，就算不加入，也可以稍微打探一下对方的来历。
谁知戚笼不按常理出牌，只是笑了笑，不做回答，让钟小瞳大失所望。
或许诛魔会背后有着更大的图谋，但在戚笼看来，哪怕正魔之争都是无聊事，又怎会跟小儿辈玩过家家。
很快，戚笼、钟小瞳、钟天孝、雪韵寒、离红灵五人就被领入甘露殿，大殿主人听说剑仙派人过来调查，亲自来迎接。
这位淑妃不愧是老皇帝的宠妃，不足三十，面相像是玉观音，皮肤晶莹剔透，只是面色苍白，两眼红肿，穿着睡衣就迎了出来，见了五人就跪了下来。
“请五位仙长救我一对儿女。”
白色内衬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肤色，一对小腿暴露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长发落地，一个可怜女人，而且是唐国最尊贵的几位女人之一屈尊降贵，多少让人动容。
不过离红灵却冷冷道：“娘娘，宫内很可能有魔门奸细，你想让我们暴露吗？”
“这、娘娘，要不我们进去再说吧。”安太监连忙做个台阶下。
“是是是，几位仙长里面请，快来人……”
戚笼对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也对于接下来的调查破案不在意，在他看来，既然阳真人都解决不了的事，一定不是简单的魔头入侵。
戚笼干脆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起来，在他的眼中，雄浑强大的风水之气充斥整座皇宫，有的演化出将星、有的化作臣子之气，从青色到朱紫之色，看的出来，唐国自上一次安禄山作乱之后，国运已然有所恢复，不出意外的话，还享有两百年国祚。
不过按照阳真人的说法，上一次唐国大乱，其实背后是有魔门中人引导，那杨玉环便是魔母宗的魔女，通过选拔入了宫，然后便是一系列斗法。
‘果然没有龙脉，可是既然没有龙脉，又哪里来的天子之气？’
戚笼望向太极殿方向，老天子李天民便在那殿中批奏折，在大殿之上，一道白色龙气扶摇直上，一直弥漫到天空之上。
‘就让我看看，你这天子之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戚笼手指一点，一道龙影如鱼归大海，深入风水之中，龙脉的力量不同于任何其它力量，可以说本身就是演化的一种，只不过这种演化不是天道演化，而是人道的运作。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整座长安城的风流，帝王将相、文争武斗、兴起、衰落、中兴，治与乱，无数英雄豪杰崛起，野心与正心，颠倒反复，各种国策，最后将王朝引向不同的岔道。
这是历史。
戚笼的龙气在历史中穿梭，然后终于裹住了那道太极宫的天子之气。
顿时，他与老皇帝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似乎只要自己想，自己便能得知对方的一切，甚至夺魂摄魄，取而代之。
戚笼对于取代一个半只脚踩在棺材板，半只脚放在权力山上的老东西不感兴趣。
而且阳真人是请自己来帮忙，不是来搞事的；不能过界，过界了自己可挡不住剑仙的剑。
不过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应该没问题。
龙气顺着天子之气向上，意念穿越层层空间，甚至穿越了大千世界，这不是戚笼的力量，而是天子之气的引导，薛白也有天子之气，但戚笼还真不知道天子之气居然这么特殊，能跨越时间空间。
再然后，意念仿佛穿越天门，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宫殿中，殿中有一道无比庞大的帝王身影，意念只是瞬间接触，便就融化了起来。
“黄泓，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个小家伙不知怎么溜了上来，看了我一眼。”
在这尊帝王面前，同样有三尊帝影，只不过身影淡薄，介乎于有无之间。
“五帝之中，我们最看好你。”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去争，”黄泓笑道：“我争了，未来只会更不好收场。”
“那你是怎么想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人遁其一，未必一定要落在天帝手上。”
……
戚笼浑身一震，脑袋居然有一种眩晕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黑帝降临，意志直接融化，好在这一次不是帝王降临，而是自己的一缕意念上去，所以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伤势。
‘李老皇帝的背后，站着的居然是五帝之一！’
戚笼想到水很深，但没想到这么深，世俗王朝的背后居然是天界至尊，怪不得不需要龙脉，至尊本身便是最强大的龙脉。
‘如此说来，大千世界的王朝鼎革，其中也交杂着五帝间的斗法？魔门刺杀李老皇帝，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那么魔门背后，也有至尊撑腰？’
戚笼眉头皱起，‘那么一个世俗间的皇位为什么这么重要？天帝四百年降世，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吗？’
“这位仙长，您的同伴请你进去。”安老太监如是道。
戚笼走了进去，发现离红灵抱着双臂，面无表情，见了戚笼过来，便把一叠纸递了过来。
这其中都是这类案件的资料，毕竟皇室无小事，尤其是涉及到皇子皇孙。
戚笼略略扫了一遍，轻咦了一声，失踪的皇子都是刚出生的婴儿，唯独这一位，却是个七岁的皇女。
资料中有着看守将士的名单，失踪的时间、换岗的路线，阵法的范围，以及之前调查的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失踪的皇子衣物都留在襁褓中，唯独这一位，连衣带人，一并消失。
第十章 李王爷
“钟小瞳用天生灵眼在查人踪，钟天孝准备闭关一日，然后施展师传的一门真神神通，雪蕴寒在召雪。”
“召雪？”
戚笼抬头望天，果然见温度肉眼可见的降落下来，然后片片雪花洒落，雪花不是六角形的，而是像一个个小八卦，落入地面、落入房顶、落入玉池花苑。
“这雪很奇妙，”戚笼看着旁边的淑妃和安老太监，没再说了，凭借龙脉的感应，这该是一种特殊的踪迹法术，除非彻底没有形体，否则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动显踪。
“你有什么手段？”
“我没有手段，”在离红灵怒气上头之前，戚笼微微一笑，道：“不过多少有点思路，对了，除了失踪的皇子外，其它的皇子皇女呢？”
“这——”安老太监迟疑了下，不敢开口。
“怎么，不信我？”
“不不不，老奴怎敢，剩下的皇子，都在李淳罡郡王的庇护下。”
“有这位李郡王庇护，那小贼恐怕难以得逞，不然按照这小贼的手段，这两天内，怕是又要有皇子失踪了。”
“你什么意思？”离红灵愣了下，道。
“其实，我们可以李代桃僵，找人假扮个皇子试试看。”
“那贼人可没那么蠢，而且皇帝没几个后代了，可舍不得做诱饵。”
离红灵道：“事实上，这似法子我们不是没用过，曾经故意放出一位皇子，并在皇子周围布下高手暗自护卫，连我干娘都被请了过来，依旧无用，午夜十分，这一位依旧被盗走了。”
戚笼并没有坚持，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的人先试试吧。”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大千世界的月亮不止一个，而是九个，正如天上有九个太阳。
“怎么，不帮人小姑娘查案，还有空在这里喝酒？”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戚笼没有回答，直接将剩下的一壶酒丢了过去，懒洋洋道：“查案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问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
一袭大红衣，头戴小乌帽，看上去即俊美又妖艳的不周立在檐角上，随着冷风，衣角烈烈作响，背后正是九颗月亮，似乎随时羽化而登仙。
脚下的雪层似乎对其一点用处也无，踏雪无痕的走到戚笼的身边，酒壶在指尖转了转，笑道：“本公子的确知道点东西，不过你算错了一点，这皇帝老子的儿子丢了，还真跟本公子无关。”
“是么？”
“不过本公子可以给你一点线索，还记得本公子说过的‘上古世界投影’，皇宫里便有一个。”
“跟夜昼国的那个一样？”戚笼立刻追问。
“当然不一样，眼前这个跟夜昼国那个相比，就像是萤火比之皓月，二者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不周往后一跃，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同时传音过来。
‘皇帝老儿的那个妃子只是庸脂俗粉，没什么好看的，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午时，长安城东门见面，我可不愿意跟剑仙打交道，这些人做的都是杀头的买卖。’
不周消失之际，离红灵忽然出现，手持一口用白布裹住的大剑，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戚笼的身上，开口道：“你有没有见到什么？”
“当然没有，”戚笼打了个酒嗝，如是道。
……
转眼便过了两日，坏消息是哪怕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更多的失踪案件。
期间戚笼见过了老李皇帝，也见到了失踪皇子皇孙的妃嫔，这些人虽然不敢当面得罪这些仙长，但女人明褒暗损起来，倒真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小辈们灰头土脸。
戚笼这个老油条倒是半点不在乎，转头就去与神剑郡王李淳罡饮酒去了。
戚笼龙脉的特殊体质相当招人喜欢，下界龙脉之王的身份，比起这位皇家郡王也不弱上多少，而李淳罡做为李家唯一的真神，虽然不是剑仙，但也是剑道强者，见多识广，面对对方这种人形龙脉也是‘啧啧’称奇，相互吸引之下，很快就交谈甚欢起来。
酒酣之时，戚笼忍不住问：“大唐的国书莫非真的这么有效力？倘若当初钟吾妖皇接受了册封，是不是真神就不敢入侵了？”
李淳罡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倘若真这么简单，那么李家皇帝的权柄可真是大上天了，只能说，一般情况下，得到国书册封的下界，真神不大敢明面上侵略，这不仅会驳了上面的面子，更是得罪了剑仙，要知道在大千世界，上界神仙的话也不一定有剑仙好使。”
戚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笑道：“其实这场皇室失踪案，你们已经肯定这与魔门无关了吧，不然也不会派小辈来历练。”
李淳罡道笑了笑：“你可莫要小看人小辈，别的不说，本王的剑术可未必比的上那位红灵小姑娘呢。”
戚笼道：“我能看出李王爷身上剑气恢弘，宛如山岳，在剑道上的修行必然不弱，只是王爷为什么不是剑仙？”
李淳罡愣了下，道：“戚兄弟大概是初来大千，大约还不知道这天地十德的说法。”
“道德、阴德、阳德、功德、圣德、法德、元德、恩德、恶德、妖德，修行之人要成仙，除了不断融合大道，便是借由大道，凝炼出任一一道十德之气，借次诞生道果，七十六等神仙业位，有大半都跟这十德有关。”
“然而剑仙之辈，却是先天就继承了先天恶德，无法转世投胎、无法修炼其它法门，修行之道，有进无退，甚至寿元都不长，四百九十年内，若不飞升，便就魂飞魄散。”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剑仙很强，非常强，甚至一些初出茅庐的晚辈，都比的一些老牌真神，跟这些天生剑客相比，我的这口剑，牵挂太多了。”
“呵呵，李王爷能以李姓身份，修仙得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戚笼若有所指道。
李淳罡眼神闪烁一下，道：“恐怕到时要请戚兄弟帮把手。”
“好说，好说。”
第十一章 变龙子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李王爷之所以跟戚笼交谈甚欢，甚至于告知他天地十德这种真神层次中的秘密，其实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做法。
唐国李家，做为唯一一类被剑仙庇护，甚至大千世界的真神都礼敬三分的皇族，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只是更高层立下的靶子，一旦改朝换代，便是全族被屠的下场。
而做为一个皇家修行者，李淳罡体内的血脉天生克制禁法，导致他修行所付出的代价要超过寻常修行者十倍、百倍，更惨的是，好不容易修炼出元神，体内血脉强度居然也随之增涨。
现在自己达到一劫元神的巅峰，却迟迟无法突破，有大半原因便是血脉相克。
而眼前这个‘人形龙脉’或许便是自己解除血脉克制的关键。
所以对于戚笼，李淳罡不仅有问必答，而且语气中隐隐约约透着讨好。
戚笼虽然不知对方的具体情况，但凭借龙脉的感应，却能看出对方天庭饱满、额有竖纹、跟扯淡的是，头顶散溢出九五至尊的天子之气。
天道归天道、人道归人道，天人交爻，那多半没什么好事。
“李郡王龙气太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戚笼决定接受对方的友情，不仅是因为对方的修为，还有身份。
或许通过他，戚笼能知道这李氏皇族的真正秘密。
李淳罡精神一振，忙问道：“戚老弟可有什么解法？”
“解之不易，但若只是暂时镇压，倒也不难——”
“这里是郡王府，区区捕头你想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吵闹声，李淳罡刚刚听到关键之处，哪里容的下别人干扰，正好挥手赶人，就听得门口传来冷哼声。
“我们费劲心力替皇族解决问题，李师叔却在和别人饮酒，真是好自在。”
只见离红云一脚踢开大门，大步而入，其它小辈也紧紧跟随，面露不虞之色。
若是其它小辈，李淳罡可不是好脾气，不说当场打杀，也要狠狠吃一番苦头，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即是真神，又是皇族，就算道行比自他还高的真神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但谁让对方是剑仙传人。
他自己便是以剑证道，自然知道剑仙的真正恐怖之处。
于是李淳罡耐着性子道：“红灵师侄儿，你这两日有什么发现吗？”
“敌人实在狡猾，我们一无所获，”钟天孝有些尴尬的道，他之前使三花五气聚合，用大代价施展出一种真神神通，本以为手到擒来，露个大脸，没想到大脸变打脸了，之前说的豪言壮志现在都变成了笑话。
“酒好喝吗？”离红灵冷冷的看着戚笼，眼中寒光闪烁，她知道干爹的朋友或许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两天，对方喝了两天的酒。
“皇宫的窖藏酒的确不错，”戚笼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道：“李郡王可得给我留下一些路上喝。”
“何需戚老弟开口，本王早就备着了，”李淳罡豪迈的大笑。
除了离红灵外，其它几位小辈都眼睛瞪的老大，这位素来以威严著称的剑道郡王此刻居然这么好说话。
“师叔觉的酒水重要，还是你的那些皇侄儿重要？”
当然是老子的修行最重要，不过这话李淳罡自然不会说出口，好在戚笼及时给他解了围。
“既然你们的法子都不管用，那不如试试我的？”戚笼看着愣了愣的离红灵，笑着解释道：“你不记得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法子。”
“你是说，让人假扮皇子，”离红灵皱眉道：“那贼人既然已经偷了十八个皇子，想必早就将皇宫内皇子的数量摸透了，突然多了一个陌生面孔，怎么会轻信。”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戚笼看向李淳罡，“还要请王爷替我请一道圣旨来。”
“当然无问题，”李淳罡随即招手，很快，一个老太监得了吩咐，匆匆往太极宫中赶去，在某些事上，李淳罡的话比老皇帝都管用。
很快，一张空白圣旨被奉了上来，戚笼看了看几人，笑道：“你们谁来试试，女人不行，得是皇子。”
看着离红灵抢先一步，戚笼立刻把对方的路给封死了。
“我来试试吧，就当是晚辈为之前的失误买单。”
钟天孝抢了名额，他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够超过自己的‘九天神算法’。
戚笼点了点头，手掌抓在圣旨之上，一瞬间，一种恐怖霸道的威压充斥全场，恍惚间，其它人仿佛看到一条无比庞大的龙影充斥着整座长安城。
“终于出手了么，还以为你要再混几天呢！”
“小阳，愣着干什么，还不搬货。”
“好嘞，谢谢牛哥给我介绍活儿。”
人间剑仙领袖阳真人一脸憨笑，对着自己的雇主拍着马屁。
而在宫中，除了李淳罡外，其它人都被镇的动弹不得，脸上满是大汗，甚至魂魄都有散溢的征兆。
虽然因为离了小千世界，实力不足之前的一半，但是这龙脉之王的威压却没有半点减少。
唯独离红灵背后的绷带大剑‘嗡嗡’作响，充斥着一股强烈的战意。
戚笼五根手指都变成了金鳞小龙，对着圣旨吞吐吸收，很快，那皇旨上的龙气，包括一丝丝天子之气都被吸出。
五条小龙落地，长成手臂粗细，在钟天孝惊恐的双眼中，钻入了对方的五官中。
然后下一瞬间，一股龙气从体内钻出，并在其头顶化作一团淡淡的金色庆云。
戚笼收了手，看了离红灵背后的怪剑一眼，笑道：“好了，你现在也是李氏皇族的皇子皇孙了。”
“这、这——”
钟天孝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体内并没有半点变化。
“试试运转法力！”李淳罡突然激动的道。
钟天孝赶紧运转法力，头顶显出三花五气，只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什么，运转的格外险涩，像是有什么透明阻碍一般。
“果然如此，你真能转移龙气！”
李淳罡一脸激动，看向钟天孝的眼神又有些幸灾乐祸，心道总算有人经历本王的痛苦了。
第十二章 夜行游女
夜色微深，天空星星点点，因为九颗月亮连成一线，所以月晕显的格外的明亮，虽然不是照黑夜如白昼，但别有一种‘明亮’，像是被黑幕包裹住的白天。
长安城的热闹仅限于皇城之外，集中于西市东坊之中，那里有着最多的酒楼妓院，只要你有能力和足够的银钱，花魁可以一晚上不停换。
但在皇城之中，安静永远都是主题，等什么时候不安静了，那多半是反贼已经杀入皇城中了，就像某位著名反贼的诗，‘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过虽然安静，但是宫殿群之间却是格外的透亮，纸灯笼点的通亮，据说这些灯笼都是梨园的存货，很值钱，一般不流传到外面。
一座偏殿之内，钟天孝安静的坐在船上，身披黄袍，等待着‘贼人’的上门，为了逼真，李淳罡亲自出手，封印了对方的修为，按照这位郡王的说法，在场之中，至少有两口剑比你的动作要快，若是我们都阻止不及，那么你出手也无半点用处。
钟天孝相当后悔。
戚笼、离红灵、李淳罡站在大殿的阴影中，藏匿身形，等待着偷婴贼的出现。
前十八个都是在襁褓中的婴儿，唯独第十九个，却是个少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周说过，这一次事件的根本原因是‘上古世界投影’，所以敌人未必有‘人智’，所以往往最简单的计划，最容易惹人上钩。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在场四人保持一动不动，而外面巡逻的皇甲禁卫也像是寻常一般。
戚笼站在靠窗的一角，窗户开了一半，不敢放出神识，所以只能用肉眼去观察皇宫风水，他的肉眼不是普通人的肉眼，而是龙脉之王的肉眼。
在其眼中，皇宫的风水就像是一个水势不算太慢的小池塘，天子之气便是水眼。
突然间，天子之气短了一截。
戚笼猛的转头，床帘后的人影依旧没有变化，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对！
淡色雾气突然从戚笼掌间溢出，然后化作一只龙爪，一瞬间抓在了钟天孝的脚上。
不用戚笼招呼，剩下二人同时拔剑，李淳罡炼的是天王剑罡，罡气如流星坠落，单是‘流星’的余晖就已经撕裂虚空，甚至撕裂整个大殿。
这股剑罡已然入了剑道的范畴，威力比起一般真神神通都大，而且发起速度快上十倍。
然而戚笼却在认真的看着离红灵的那口剑，那口剑没有那么大的声势，甚至可以说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剑光闪过，一道黑线一闪而逝。
这一道黑线，甚至让他想到了全盛期的大劫之力，还有一种斩神灭佛的剑意，让龙脉身上的龙鳞都吓的张了开来——接近照灯笼的剑术层次，而且更有潜力。
两道剑光一闪，意外性的斩了个空。
破裂的床帐碎片之间，戚笼看到了龙床上的钟天孝，只剩一个脚掌还在钳龙锁的控制下，除此之外，其它的身体部位全部消失了。
明明在场三人都能感受到钟天孝的气息，但诡异的是，却看不到大活人。
“感觉怎么样？”离红灵提着剑靠前，紧张的问。
“四五百斤的拉力，倒是还能拉住，只是，你们有办法吗？”
戚笼把钳龙手的感应说了出来，老实说，他这个下界人对这个场面也有点迷茫。
这感觉有点像是‘大福’，但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淳罡黑发激扬，踏罡布斗，真神之力全开，一瞬间，整座皇宫，至少有上百座大阵被打开，阵法之力彼此融合，演化出一道道‘超级道符’，种种降魔镇妖的法力覆盖整座宫殿，宫殿范围内的所有物质一触即溃，烟消云散，除了那只脚。
“貌似也没什么用。”
戚笼看着这威力巨大的一座座大阵，沉吟片刻，实话实说。
李淳罡也无语了下，没想到一劫阵势‘斩捉敕神阵’一点效果都无。
“要不，我去请我干娘来！”离红灵咬牙道。
“倒不是怀疑剑仙的手段，只是天色不早了，对方又都是晚上行动，要是白日消失了怎么办？”
“而且我想，这也是阳真人对你的试炼吧。”
离红灵顿时无语。
戚笼想用力把对方拉出来，结果差点没把钟天孝的骨节给扯出来，似乎除了钳龙锁抓住的那个脚掌，其它的部位已经进入另一个‘空间’，这就不是力气大小的事。
戚笼觉的自己还是提点一下二人，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二位听说过‘上古世界投影’吗？我觉的皇子失窃案或许跟这个投影有关。”
“本王听同道讲过，‘上古世界投影’需要有上古物品，或者与上古血脉有关联的存在才能投影，”李淳罡顿了顿，肯定道：“皇宫内肯定没有上古物品。”
这一点上，戚笼相信对方的判断，毕竟离红灵这两天都快要挖地三尺了，说没有，那就真是没有。
戚笼也有些无奈了，钳龙锁毕竟脱胎于上古神器钳龙锁，用的还挺消耗神识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夜色依旧明亮，跟前几天一样。
‘本公子的确知道点东西，不过你算错了一点，这皇帝老子的儿子丢了，还真跟本公子无关。’
这是不周的原话。
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戚笼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忙道：“李郡王，那位消失的月公主，是连人带衣一起消失的对不对，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其它的贴身衣物？”
“有！这是那位公主最喜欢的一件！”
离红灵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个粉红色大氅，戚笼接过，然后往床上一抛。
一个少女模样的轮廓显出，而钟天孝的身影也显露出来，痛的龇牙咧嘴，戚笼都快把他的脚掰断了。
而且一种特殊的粘稠感封印了他的浑身法力。
“离师妹，前辈，救命啊！！！”
少女人氅合一，突然浑身一抖，翎羽皆张，变成一只九头怪鸟，拉扯着钟天孝往天空上飞去。
离红灵心急之下，拔剑欲斩，却被戚笼按住。
“你不想知道其它皇子的去向了？”
而李淳罡往体面吹上一口气，三团青云便驾着三人紧跟而去。
第十三章 天帝少女
姑获鸟昼飞夜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飞鸟，脱衣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今时小儿之衣不欲夜露者，为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故世人名为鬼鸟——《古小说钩沉》
钟吾古地中，有很多神兽神鸟的传说故事，戚笼之所以没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没想到在长安城中，也会有这种怪异。
而离红灵也在路上告知戚笼，她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譬如月公主性格孤僻、怪异、冷漠，不善于人打交道。
但谁也没想到，月公主会是最后的幕后黑手。
或许并不是她，看着前方的九头怪鸟，戚笼若有所思，或许这一位只是无意接触了‘上古世界投影’。
‘姑获鸟’也完全不在乎被人追踪，一直飞到了太极宫上，突然消失不见。
“恩？”
李淳罡愣了一下，到底是李家郡王，想到了什么，问道：“莫非这怪鸟跟天子之气有关？”
“的确如此。”
戚笼手指伸出，很快化做一条金鳞长蛇，对着那道天子之气吞吐，很快，皇气依附凝聚，渐渐勾勒出一座小门。
“居然是天子之气所化的临时空间。”
李淳罡先是讶然，继而恍然，天子之气汇聚之所，也只有李家老皇帝了，而能够查出天子之气异像的，也只有戚笼这个人形龙脉。
三人钻入其中，发现此处并不大，普通房屋大小，到处都是乱爬的裸身娃娃。
姑获鸟正把钟天孝放在一边，双翅包裹着一个哭泣的小皇子，鸟脸之中，露出拟人般的慈爱。
“你没事吧？”戚笼突然问。
钟天孝凑到了三人身边，有些心有余悸，不过依旧摇了摇头：“除了法力被封印，对方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十八个皇子，全部在这里，没有死上任何一个，”戚笼扫了一圈，又看向姑获鸟，道：“那它怎么处理？”
似乎是感应到戚笼在谈论它，姑获鸟猛然转过头，一双尖锐的鸟眼恶狠狠的瞪着三人，背上鸟羽刺开，情绪似乎紧绷到了顶点。
“杀，”离红灵淡漠的道。
戚笼敏锐发现她的声线不同了，冰冷的好似浸泡在冰水里，手中的大剑更是散发出一种黑暗剑气，这让戚笼想到了入魔的照灯笼。
“杀不得，”李淳罡叹了口气，“那么多皇子，终究要给陛下，给世人一个交代的。”
姑获鸟突然脖子一缩，看着戚笼，眼神闪过一丝迷茫，试探性的凑了上来，表情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孺慕之色。
三人都愣住了，戚笼更是想到了什么，心道：‘昼飞夜藏，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天帝少女——’
姑获鸟的九颗鸟头围着戚笼打转，有的蹭了过来，有点迷惑不解，更有的生出被骗的感觉，对着其它鸟首大声的尖叫。
然后，所有的鸟首鸟毛开始褪去，鸟身渐渐变成人身，变成了一个**的少女，昏迷在地上。
同时虚空开始晃荡，李淳罡目光一闪，剑指一引，十八个婴儿像是御剑一样悬浮在半空，而离红灵也放下剑柄，拿出一个外套批在少女身上。
“上古世界投影自有因果，因果了，投影自然便会消失，”李淳罡意味深长的道。
……
第三天一大早，长安城就像是恢复了活力的少女，百行齐开，街道上人流如织，在一伙儿脚夫的蹲点处，两个大汉一边嚼着胡饼，脚前面还摆着两碗羊杂汤。
阳真人将剩余的胡饼掰成碎片泡在羊杂汤中，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吞咽，最后一口下去，痛快的打了个饱嗝。
“爽！”
戚笼斜了对方一眼，没有开口。
“这可是地道的长安城美食，比皇帝老儿的宴席美味多了，你可要多吃点，以后到西边再想吃就难了，”阳真人作势就要给戚笼再叫一碗，不过一摸口袋，讪讪一笑：“这儿碗大，一碗足够。”
戚笼咽下最后一块烧饼，慢条斯理道：“姑获鸟怎么处理？”
“不处理，皇城中有妖邪捉婴，辛亏李郡王一剑斩妖，解救一众皇子，从皇城中流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是这样么，”戚笼若有所思，“老皇帝比我想象的要大度啊。”
阳真人又插嘴道：“听说你帮助李淳罡炼化了龙气？”
“没有彻底解决，只是暂时封印而已。”
除非李淳罡不姓李，不然龙气还是会死灰复燃的，不过短时间内，这位剑道郡王应该不用为这个烦恼，听说已经在兴致勃勃的准备破劫了。
从一劫真神突破到二劫真神。
“坏了，捕役来了！”
“快跑，二狗子又来砸场子了！”
“喂喂喂，老板，我还没给钱呢！”
“哪里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允许随意摆摊，抓到罚款！”
一群捕快之中，一道娇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离红灵一边怒骂，一边揪着一个老货郎就不撒手。
“剑仙维护正道哈？”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而已，”阳真人讪讪一笑，道。
“走了，”戚笼喝完最后一碗汤，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往西门走去。
阳真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的背影，直到背影彻底消失。
“他走了？”
离红灵扫了一圈摊贩后，转头道。
“恩，走了。”
“你这个朋友不错，有些门道。”
“哈哈，那当然了，你干爹我认识的都是什么人，乖女儿好好当差，干爹也干活去了。”
“想走？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离红灵冷笑一声：“你前几日偷运绸缎的事事发了，跟我去衙门蹲几天吧。”
……
不周站在城门口，见到戚笼，忽然暧昧的一笑，道：“有人等候你多时了。”
戚笼望去，只见一个精致的小轿子停放到边上，周围有好几个带刀侍卫，见了戚笼来，连忙通知轿中人。
一个娇俏的少女从中走出，瓷娃娃般的脸蛋十分冰冷，看见戚笼，目光一亮，提着裙子，小步跑了过来。
“月公主？”
月公主点了点头，拿出一根血色的羽毛，一脸期待的递了过来。
第十四章 天皇神胄
“怕是魂儿都掉了，”路上，不周暧昧的道。
戚笼把玩着这根血色羽毛，没有搭理对方，这羽毛似乎某种神鸟遗蜕，质地坚硬，堪比刀兵。
那位月儿公主把这个鸟羽给自己后，很是期待的看着他，结果没等到回应后，便就失望的离开了。
“上古世界投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传闻，便是上古那场大劫并没有结束，所以上古因果才会不断诞生，所以天帝才会在四百年后降临。”
“夜昼国人很奇异，虽然力量不强，但根据本公子的观察，他们每一个都拥有上古人族血脉，所以牵扯的因果很大，就算你有龙脉，也不要想着能够轻易镇压一国，真要那么轻易的话，本公子就不会让你顶缸了。”
“好在本公子在夜昼国当了那么多年国师也不是白当的，朝中有些援手，到时你可以利用他们，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等等，你是国师，不是皇帝？”
“废话，本公子要真是当了夜昼国国主，现在还能脱身吗？”不周翻了个白眼，“国主之位，只有傻子才愿意去当。”
戚笼沉默了下，感觉受到了冒犯。
不周自知失言，又嘻嘻一笑，道：“但是你不一样，小麻匪，你有龙脉在身，是唯一有可能破劫的。”
“对了，你以前说过，这夜昼国国主之位，你替一个朋友守着的，你那个朋友，是夜昼国开国之主吗？”
不周眼神恍惚，轻轻道：“或许吧，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
一路无言，夜昼国距离唐国西域府足有一万五千一百二十五里，三日三夜后，二人才飞离了唐国边界，放眼望去，一片黄沙，尘雾漫天。
“别被这种景象给欺骗了，再过五千里，便是连绵的大雪山，雪山中还有一个二劫元神创立的剑派，你在长安城应该见过他的弟子。”
戚笼想到了仅有数面之缘的雪蕴寒、封百里，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一劫、二劫，这劫数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闯过的？”
不周解释道：“劫数分两种，一种便是大千世界的天劫，是后天大道修炼到一定程度，气机牵引之下，引发天雷降临，一般这种劫数威力极其恐怖，远超修为层次，天威之下，十有九亡，剩下的一个也会道行大损，要修养多年才好，更麻烦的是，你的对头若是背景很深的话，上头神仙恐怕会借机动手，这才是最麻烦的。”
戚笼皱眉：“绝地天通，三界开辟，这漏洞貌似不少啊。”
“你怎么知道这漏洞不是上面人故意留下的，”不周撇了撇嘴，道：“还有一个做法，便是主动入劫，无论是小千世界、还是界外域，只要掀起劫数，都能借天地演化而炼身，这类小千世界没有上界神仙操纵，却是相对安全的，至少比天劫要安全。”
“怪不得那么多真神先要入侵钟吾，只不过我怎么没有遇到过主动演化造化的，哦，应该是都被打死了。”
前有妖皇，后有天刀，戚笼真为在钟吾搞事的真神捏一把汗。
“在这方面，元神比起真神更有优势，不过同等层次下，真神的法力要高过元神之辈。”
戚笼‘唔’了一声，他还记得，五劫真神、六劫元神，是最有可能结成道果的阶段。
“对了，都快到夜昼国了，人国合一的法门，你总该传给我了吧。”
不周轻笑一声，道：“本公子还以为你能忍的住呢，这套功法算是在真神时期，最适合你的功法了，你若能炼成，恐怕实力能跟一般的二劫高手相媲美。”
语罢，不周便甩过一道玉简，戚笼神识探入，便得知这套功法的名字《天皇神胄》。
“传说中天地人三皇是比五帝更古老的天地至尊，不过也只是传说了，这套功法重点不在前面的天皇二字，而是在于‘神胄’，炼到眼神，能披山川河岳为甲，以众生演化为衣，我传给许天功的只是前半部，现在传给你的，才是后半部。”
戚笼略一参悟，发现这套功法很奇异，并没有境界划分，只有一个大境界，虽然也是炼天地气运为己身，却与龙脉并没有多大关联，非要说的话，反而像是修行版的‘封神榜’，炼到极点，一国之人运、天运与己身融合，威力十分强大。
好果子不是白吃的，戚笼又重复问道：“你说过，夜昼国国内有上古世界投影？讲详细些。”
“你知道上古年代，每一位人皇都能带领人族掀起时代的浪潮吗？”
“当然，我手上可还有一口人皇剑。”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为什么要掀起时代浪潮？这些人皇的下场可大多不怎么好，而做为人皇的跟随者，上古人族曾经无数次的遭到镇压，那么重的怨气，一直蔓延到现在，你猜会怎样？”
不周顿了顿，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下定决心后，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性子，干脆说出了真相：“本公子怀疑夜昼国不是国内有‘上古世界投影’，而是夜昼国本身，包括国内的所有人，便是一个巨大的‘上古世界投影’。”
戚笼愣了下，“投影不是类似于幻象般的存在么？”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当这类怨气能够扭曲现实规则，那么它们便是真实的，而反过来说，进入夜昼国的你，便是虚假的。”
戚笼诡异的看了不周一眼，问道：“所以说，你也是假的？”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怎知此不周，是彼不周呢，”不周嘻嘻一笑，如是道。
“我只听说过，不周似乎是上古天柱之一。”
二人都没了谈性，戚笼研究《天皇神胄》的法门变化，而不周则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晃三日过去，沙漠也变成了冰天雪地，大雪山连绵起伏，漫天风雪，甚至有时还能看到雪崩时万物奔腾的场面，一些白猿、灵鸟、山魈仓皇逃窜的场面，巍巍壮观。
“恩？”不周忽然挪开遮目的小黑帽，饶有兴致道：“前方好像有乐子可以看。”
“乐子，”戚笼略一感应，只感到天地规则被严重扭曲，甚至一股闷沉沉的雷声在远处蒸腾，惊讶道：
“居然有人在度雷劫！”
第十五章 天令
按照不周的说法，这天劫本就是真神最危险的劫数，没有之一，不到万不得已，不，就算到了万不得已，元神高人也是转世避劫，而不是硬杠，因为这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不周也纳闷，这大雪山虽然占地极广，但元神之辈只有雪山派掌教雪魄真人，这老小儿发什么疯，不想活了？
等二人接近大劫边缘，便看到天上如银河倾泻，水色的云层表面是银蛇一般的雷光，同时下方数座雪山上，雪层已化作水瀑，‘轰轰隆隆’，水汽弥漫在天地之间，雷网顺着水汽铺天盖地，一刻也不停歇。
而在这场水劫之中，一团雪光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水汽凝结，元气凝结，虚空凝结，一道又一道匹练般的雪光吞吐，每一次吞吐，附近一座雪山的寒气就被吸摄而来，同时一道剑光刺天而出，每当如水缸粗的雷光落下，剑光便闪烁跳动，每一次跳动，便有一团雷光被斩灭。
“雪魄老道的雪魂珠和天光剑，老把戏了，”不周不屑道：“他如果就这点手段，我们就可以给他收尸了。”
事实上，在戚笼眼中，这雪魄老道的道行极其强悍，雪魄珠这个真神法宝能吸摄天地寒气，可以说在这连绵大雪山中便立于不败之地，而对方的剑术虽然没达到剑道九重天的境界，但他也能感受到剑光之中的寒性大道之威，剑光像是一条冷蛇，虽然貌不起眼，但一旦被其咬到，任何生气都会被冰住，哪怕是爆裂的雷光。
不周面露兴奋之色，突然悄悄传音道：‘一旦这老东西顶不住，你改变地势，我杀入天劫之中，取他狗命。’
戚笼眼露讶然之色，倒不是惊讶不周抢人头的风格，事实上她现在要是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让自己惊讶，只是一个二劫元神，不周说抢人头便抢人头，眼前这位的法力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高的多啊。
尽管这雪魄老道还在勉力周旋，但天劫的威能越来越大，而且是以倍数提升，戚笼观看的这一小会儿，天劫威力提升了十倍，一时间万雷齐发、天地间的水汽勾连在一起，形成上百万里水雷大网，同时地上雪山开始爆走，雪崩滚滚，寒气刺骨，化作各种冰系怪物，铺天盖地。
天劫从来不只是天上的雷光，从来不是！
面对这种威力全开的天劫，雪魄老道也是使出了看家本事，元神遁出，与雪魂珠合一，然后下一瞬间，一尊万丈冰雪将军撑天而出，这将军身体表面全是后天寒冰大道的演化，集聚出无边怪力，冰封天空，双手扒拉水雷大网，怒吼一声，猛的一撕，一张百万里的大网竟被活生生的撕裂出一个口子。
‘准备出手！’
戚笼可不是良善之辈，脚尖轻轻一跺，一瞬间，地脉波动，十几座雪山山头突然出现了轻轻的移位，可能只是一寸，但在这严密的天地气机封锁之下，却因此出现了一道裂缝，对于天地契机的掌控，戚笼绝对能排在真神前列。
而不周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冰雪将军的身后，手中突然多了一座小山幻影，狡黠一笑，轻轻一丢，冰雪将军感觉不对，猛然回头，就看到一座高出云端的宏伟山峰直直向自己撞来，这一撞好似天倾地覆，地火风水齐涌，这一击的威力甚至能达到四劫道术的巅峰，而且这份手段——
“妖女不周！”
“不客气。”
一声惊天骇地的重响，冰雪将军直接被撞炸开，雪块铺天盖地落下，有的大如山岳，有的沸雪激流，而冰雪将军的本源，后天寒冰大道也猛的巨震，雪魄真人的幻影显出，一脸怨毒之色，不周这一撞，至少将他的十年苦工都震没了。
雪魂珠和仙剑同时攻向不周，然而不周却在此时摆了摆手，身影如梦幻泡影，直接消失不见。
时不等人，天劫也不等人，天上的无边冰系雷网，地上的无数雪怪冰妖，还有被水劫淹没的虚空，一齐袭来，一时间雪魂道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只能用这一招了。’
雪魂真人忽然摸出一张符令，符令与符篆不同，令是比篆更高级的敕咒，而且非神仙不得书写，所以符令又有一个说法，仙令。
仙令一出，淡淡的仙气绕令而转，令上只有三个用天府真文写下的三个字，劫、召、回。
“回去！”
雪魂真人须发皆扬，手中仙令猛的极向天空，下一瞬间，天倾地泻，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倒转的巨大漩涡，所有雷云劫光被其吸摄，疯狂召回，一时间天空成了个倒立的漏斗，天光倒转，天劫的力量尽然随着这一吸之下，全数转回。
“这个妖女！”
雪魂真人环顾四周，哪还有不周的身影，忽然咳嗽了数声，吐出一大块黑血，面色一白，不等天令完全吸收劫气，便就向自家山门奔去，不过与不周这笔帐是记上了。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时，一小部分劫云不甘自己被仙令收回，与水汽融合，在天地合拢之前，猛然打下一道水雷，砸入雪山山头。
雷光之中，隐约有一道人影，可惜被雪层一裹，便就消失不见。
……
“还是快点溜比较好，这雪魂老鬼虽然实力一般般，但门人弟子一大堆，麻烦的紧，哎~早知道这老鬼手上有仙令，我就不动手了，凭白惹了麻烦。”
元神高人极难杀死，因为哪怕肉身被毁，自身意念也会寄托于大道，所以这次天劫可以说是一次极好的机会，有天劫镇压大道，再由自己毁灭肉身……
不周又冷笑几声：“上面的人越发胡搞了，连仙令都敢传入下界，也不知道是哪个神仙想要借雪山派搞事，你们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戚笼默然，连天劫都能靠‘关系’收回，这的确让他大开眼界，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四百年后天帝降临，清洗三界，貌似也不算是坏事。
“咦，我们到了。”
戚笼放眼望去，只见前方百里，在天空极光笼罩之下，一座国度的轮廓隐约显出。
第十六章 夜昼国
夜昼国处于黄昏子午线与北极磁场交织之地，地形特异，放眼望去，就像是被一个黄色大罩倒扣住的所在，而且明明是临近黄昏，一旦进入其间，感觉就像是凌晨一般，天光乍亮，露水初生，一片朝气勃勃的景象。
昼为夜，夜为昼么。
二人都是在半空中飞行，路过城郭、乡村、大城、水港、庄园，哪怕戚笼已经有心理准备，依旧张大了嘴巴。
这夜昼国的居民，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一路飞来，他看到了一目之人、一足之人、一臀之人、三头之民、三身之民、大耳人、身高数丈的小巨人、无首民、无腹民、无髀民、毛人、长臂人、羽人、犬戎人、穿胸人、鸭人、裸人、深目人、黑齿人、鱼头人……
上百类千奇百怪的人种，却奇异的生活在一起，一路行来，戚笼的嘴巴就没有合过。
“看吧，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呢。”
二人遁光飞快，不足半个时辰，便穿越三千里之距，来到了夜昼国的国都夜都，二人方一落将下来，四门大开，无数身高一丈来许，装备精良，青面獠牙的守军迎了过来，同时跪倒。
“见过三界**师。”
“好了，都起来吧，百官都到齐了吧，通知百官，这厚宗的血裔本国师找回来了。”
“厚宗血裔？”
“你不是以为平白无故的就能让你当皇帝吧，当然是找个由头啊，这夜昼国传承了三代，真宗、元宗、厚宗，其中厚宗年轻时曾经游历唐国，本公子、不，本国师做为顾命大臣，自然要阻止王族血脉断绝，便主动去长安城寻找可能存在的夜族皇室后人，对了，这夜昼国的官制，本国师还没跟你说过吧……”
夜昼国的皇宫是用一种特殊的黑石铸造而成，虽然没有长安城宏大，但却平添了一分神秘，刚到皇宫大门，一个嘴角长着两根鱼须的老太监便迎了过来。
“国师大人，百官已经在夜明殿等候了。”
“恩，这是厚宗的血脉，名叫戚笼，这个我管他叫老鱼，是无根总管，相当于唐国的大内总管，对了，他是无根族人，无根你应该明白，天生太监。”不周大大咧咧道。
老鱼诧异的看了戚笼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恭敬一礼，而不周走过之处，所有奴婢、侍卫、官员看见她都主动退避叩首，一脸敬畏。
“你这国师的权势也太大了吧，”戚笼忍不住吐槽，调动禁卫，召集百官，随意出入皇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位才是夜昼国国主呢。
“吾非相，乃摄也。”
不周虽然依旧笑嘻嘻，但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感觉。
“见过三界**师！”
入了夜明殿，百官见了不周，依旧叩首，不是所有官员，只有最前方的五个黑衣官员微微躬身。
“我坐这里，你坐这里。”
不周指了指右手第一排的椅子，又指了指最前面的皇座，突然变的面无表情。
五位黑衣老人，有四位听到这话，变的相当激动，其中一位老官更是须发皆张：“国师这是何意，莫非要造反吗？”
不周摸出一根银针，翘着二郎腿挑着牙，没搭理对方。
戚笼摄阶而上，迎着众人震惊、愤怒、恶意的眼神步步向上，最后面无表情的，一屁股坐在了夜昼国的皇椅之上。
“他是厚宗的儿子，以后他就是夜昼国的下一任国主了。”
不周理所当然的道，而戚笼更是一脸平静。
朝会，或者说见面会不欢而散，可以看的出来，不周在夜昼国的‘淫威’深重，就算是这么不靠谱的行为，也没有人当面反驳，当然，更没有人对戚笼表示欢迎。
夜昼国的官制是一阁五寺、山海二官、百司科官。
其中一阁是内务阁，由两丞相与六大夜阁大学士共同做主，负责国内所有政务，就是之前站在百官前的那五个老官，之所以是五个而不是八个，因为有三个已经被不周杀了，包括一位左丞相。
至于五寺则是狱寺（监狱）、黑兵寺（兵马）、三禄寺（俸禄）、六部夜官、山海二官（沿海海关、靠山山官），而百司科官则是地方官，不过这地方官不同于唐国的地方官镇守一地，而是为牧一族，也就是说，每一司科对应的是一类‘人族’，这类‘人族’迁徙到哪里，官员便负责哪个地方。
还有，夜昼国的皇族是夜族，而百官多多少少具有夜族血脉，所以模样与寻常人族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肤色格外白皙，不像是夜昼国民那般千奇百怪、歪瓜裂枣。
入夜，灯火阑珊，不周接见了她真正的亲信，太狱寺主、黑兵寺主，太狱寺主是一个相貌和蔼的老头，慈眉善目的，就是头发稀疏，看上去没几根了，但根据不周的介绍，这一位其实是域外魔头八天魔鬼，实力有一劫元神的层次，这些年不知为不周做了多少脏事。
“禀告国师，您不在的这几年中，右丞相无都经常与官员暗自勾连，与禁军的几位夜游神将军走的也很近，这是名单。”
八天魔鬼笑吟吟的把名单呈上去，出乎意料的，给的不是不周，而是戚笼。
戚笼扬眉接过，扫了一圈后，便把它传给了不周。
不周打了个哈切，看也没看，把它丢给黑兵寺主，“将右丞相下狱，名单上的官员警告一次，冥顽不灵者，杀。”
“明白。”
如果说八天魔鬼是和蔼老头，那么这位黑兵寺主就完全是另一种形象，身形粗大，青面獠牙，背有蝠翼，形似夜叉。
这位执掌夜昼国全国兵马的黑兵寺主，本体正是一尊千年夜叉大将，虽然没有真神实力，但凭借种族天赋，炼就一身夜叉魔躯，相当于武神巅峰。
更有趣的是，这位夜叉大将不是一开始便效忠不周，而是不周在一次赌斗后，从一位敌人手中赢来的。
不周笑吟吟的扫过二人，道：“等本国师闭关后，你们便效忠这一位，见他便如同见本国师。”
“属下领命！”“是！”
不管二人内心怎么想，表面上都是忠心耿耿。
“还有，七日后，这一位举办登基大典，记得给十洞天主人发请帖，让他们按时参加。”
第十七章 十福地（上）
同一时间，在夜皇宫的深处，夜皇太后所居的小庵前，一群官员正跪倒在地，涕泗横流，一副死爹死娘的样子，哭着喊着要见太后娘娘，有些脑袋都磕红了，血水印在黑石板上，直接渗了进去。
戚笼要是在这里，肯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些官员正是名单中的官员，也是试图串联搞突袭的那群人。
而这些人已经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一旦那个女魔头回来，第一批清算的便是他们，而整个夜昼国中，唯一能保下他们的，也只有夜皇太后朱痕，谁都知道，只要太后娘娘开口，国师一定会放人。
这些官员足足哭嚎了一个时辰，才有一个侍女揉着眼睛从小庵中走出，不满道：“叫什么叫！娘娘念完经，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们这一叫，又把她老人家给叫醒了！”
内务阁的一位夜阁大学士连忙道：“这么说，太后娘娘愿意见我们了？”
“娘娘说了，她今晚不会见你们，不过娘娘也留了两句话给你们，说是听与不听，全在你们。”
“第一句，新皇即位，国师不会大开杀戒，最多也只是警告一番，你们与其求她，不如去求新皇。”
“第二句，国师回来了，以前的小动作就不要做了，若是再做，她也不会管了。”
小侍女又打了哈切，看见众人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就你们这种胆子，还想闹事？回家洗洗睡吧。”
小侍女离开后，这些官员面面相觑，最后无奈之下渐渐散去。
夜昼国夜为昼，昼为夜，所以便造成了很奇特的现象，一些人白天睡觉，一些人晚上睡觉。
而做为皇族的夜族，却是晚上，也就是‘白天’睡觉，这些人来不久，夜皇太后就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此刻正坐在床上，翻看着一卷佛经。
夜昼国是西方小国，佛经从唐国运来，要走十几万里的路程，再加上唐国皇帝姓李，崇尚道祖，这佛经便显的越发珍贵，同等重量的佛经等于同等数量的黄金。
加上太后仁慈，不愿劳民伤财，单是这一本佛经，都不知翻了多少遍。
“这些人真讨厌，明知道太后身体不好，还来烦人，”小侍女嘟着嘴，一脸不满。
“不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而是他们背后那一位知道只有我开口，国师才会给上三分薄面。”
太后头也不抬，一边看着经书，一边道：“你辛苦一点，再去外面等一会儿，今晚应该还有人过来。”
小侍女嘟着嘴去了，没过多久，外面就有人传告：“金顶观金顶真人来访！”
“臣弟见过姐姐！”一个身穿金衣的中年道人合手作揖。
“你啊你，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事直说吧，”太后合起佛经，有些溺爱的笑道。
姐姐信佛，弟弟修道，这位金顶真人正是太后朱痕的一母胞弟，自小就被上一任金顶观主带上山，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金顶真人挥手斥散了其它人，上前两步，急道：“姐姐，不周妖女简直肆无忌惮，随便找来一人，就说是厚宗子嗣，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又怎知这是假的呢，我的儿子我清楚，花心好色是出了名的，唐国美人若是不尝上两口，岂会甘心，说不定就留了一个儿子呢。”
金顶真人道：“姐姐，先不提那个私生子是真是假，不周妖女本就权柄滔天，再让她扶持新王上位，那么这国内还有谁能制住她？”
太后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既然本就去权势滔天了，那么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她若真想坐这个皇位，那我反倒是省心了。”
“姐姐说的是什么胡话！这夜昼国可是我们朱家的！”
太后面色一肃，语气变的严厉起来，“没有你口中的不周妖女镇压，我们夜昼国能得这几十年安稳吗？卸磨杀驴，你磨还没卸呢，就准备杀驴了吗？没了国师，单凭你，能稳住这国内局势吗？给我滚出去！”
太后一向以仁慈和蔼著称，如今一发怒，就连金灯真人也不敢反驳，嘴巴张合数下，深深叹了口气，拱手告辞。
……
“内忧外患，内忧便是笼罩整个夜昼国的‘上古世界投影’，至于外患，恐怕便是这十大福地了。”
戚笼不是来当傀儡的，自然要搞清楚这夜昼国内外的敌情。
夜昼国国土接近西极之地，是很特殊很罕见的修行环境，是故国内有十大福地，都是不听调也不听宣的修仙势力，那些弱鸡似的夜昼国官员别说不周，戚笼一只手都能捏死，这十大福地才是真正的麻烦。
一处屈居人下的福地，还是掌控朝堂的幕后势力，一国资源予取予夺，谁都知道怎么选。
螺蛳崖、金顶观、小桃源、媚仙坊、海皇岛、青华山、天磁洞、水蛊谷、九**。
人国合一，讲究的是与国土彻底合为一体，这其中就包括这些福地。
这些修仙者，肯定是不愿意挪窝的。
所谓洞天福地，其实福地也是洞天的一种，确切的说，是没有真神的大洞天，这些门派的开派老祖、或者某一代前辈超凡脱俗，证就元神，下一代若是没有元神高人主持，便会下降为福地。
而这些福地的主人虽然不能完全掌握福地的力量，但也远超普通金丹之辈，在修行界中称之为散人。
这几十年间，倒不是没有散人尝试着突破元神之境，只不过一位被不周打的境界倒退，一位被不周暗算，突破失败，甚至连座下大将都被诳骗来了，可以说是血海深仇。
他登基后，不周便会闭关寻求突破，这是一个危险期，对于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是。
除此之外，夜昼国附近，还有三大洞天，这三洞天虽然与夜昼国没什么瓜葛，但当戚笼翻查资料后，却发现跟自己倒是有一些瓜葛。
当初入侵钟吾的一位元神高人，就是被他一拳锤破界的那位，貌似就叫做西极道人，正住在这西极元磁洞天之中，只能说是真真无巧不成书。
第十八章 十福地（下）
三洞天、十福地其实都不算是比较迫切的麻烦，毕竟只要眼前这位不周妖女还在蹦跶，无论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事，都要担心这一位的报复。
反倒是自己登基之后，不周长时间不露面，这才会让人怀疑、乃至试探。
趁着七日的空档期，戚笼准备再闭关一次。
由于还没登基，戚笼并没有住在皇宫，而是选择住在国师府上。
国师府在夜都是仅次于夜皇宫的建筑，占地极大，但与外界的传闻不同，并没有多么奢靡，不周的爱好很奇异，并不喜欢金银珠宝，对于仙家宝物也没那么感兴趣，反而喜欢‘大’的东西，比如，奇形怪状的巨大石雕、大号的房梁、大号的水池、乃至于花园里种植的奇花异草，最矮小的都比戚笼要高。
在国师府中，最让戚笼感兴趣的，便是一张大号的夜昼国地图，平铺在地上，所有山川河流，城池军防，一览入眼。
“青华山占据了贯通夜昼国最大的一条主灵脉。”
“海皇岛在入海口，正正好钳住了水势，这是卡住了夜昼国的三寸血脉之地。”
“天磁洞背靠西极之地，与西极真人有特殊的关系？”
“九**是夜叉族聚集之地，同时九阴山是夜昼国最高的一处山峰。”
戚笼自言自语，十大福地之中，有的与地势息息相关，有的则并没有那么大的关联，前者是他必须铲除的对象，后者则未必不能拉拢，譬如十大福地中的水蛊谷，谷内没有任何灵气，也不是什么好的风水之地，只不过靠海，所以方便培养海怪海虫。
这类‘福地’，让谷主水产君换一个地界，完全不成问题，而且这位谷主也一向是唯不周马首是瞻。
“妖皇陛下，还没登基，就想着对十大福地的主人动手了？”
看着戚笼的模样，不周脸上笑意更盛，她找对方来，不就是干这事的么，对方闹的动静越大，闹的越成功，自己脱身的把握就越大。
“动手不至于，但是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可要搞清楚，”戚笼肃然道。
“那或许你还需要这个。”
不周丢来一张‘卷轴’，戚笼接过，打开一看，愣了下，发现这也是一张地图。
不过这张‘夜昼国地图’像是被红色墨水洒过似的，星星点点，有些地方血红的像是染血，有的地方则是稍黑一点。
淡黑色、黑色、红色、血红色。
这是这张图的四种颜色，大约覆盖了一大半的夜昼国版图。
“这是，夜昼国的上古投影强度？”
不周难得严肃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能在淡黑色的领域活动，黑色领域就会对你造成生命危险了，后两者就算你恢复巅峰龙脉之王的力量，本公子也不建议你踏足。”
“这些投影会出现什么？”
“难以形容，无法描述，哪怕你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遭遇的上古世界投影也不一样，记住，等你登基之后，睡觉时也要睁开一只眼。”
睡觉时也要睁开一只眼？
戚笼看向地图，只见在夜皇宫，标记的是深沉的黑色。
“可惜你那个分身不在，不然或许能起到奇效。”
戚笼知道对方说的是戚大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用‘托天圣灵碑’召唤，却始终无法召出对方，对方好似介乎于死活之间。
他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不周。
“日后你可以去东华山，那里有上古传承，每次交易都有神魔功法流出，许天功的《托天圣灵碑》便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
戚笼记住了东华山这个地点，沉默片刻，道：“为我护法。”
“好。”
戚笼便盘膝坐定，体内龙脉之气顺着《天皇神胄》的法门运转，不过片刻，便有一道道龙影化作气运消失不见，每消失一道气运，戚笼身上的力量便少上几分，而地上的夜昼国地图则多了一分鲜活。
……
“恩？”
螺蛳崖上，一位抚琴老道忽然止住琴声，双手按住琴弦，一刹那间，音爆声在云层中炸开，声振百里，似有剑鸣。
“掌教师尊，出了何事？”一童子问。
“天地气机似乎出现一丝极微妙的变化，你去唤夜天雪过来。”
“呃，师尊您忘记了么，天雪师姐正在闭关，参悟那天外天剑术，不是您嘱咐的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打扰师姐。”
“也对，”天罗道人愣了下，道：“那你去把你大师兄叫来。”
没过一会儿，螺蛳崖这一代大弟子陈情便被叫来，恭敬道：
“师尊有何吩咐？”
“七日后，新皇登基，你替为师去一趟。”
“好的，师尊。”
“这新皇，你替为师重点打量一下。”
“是，只是为何？”
“不知为什么，刚刚为师抚琴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心绪不宁，似有大事要发生。”
陈情面色一变，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师尊。”
……
青华山上，一个白如玉的大胖子正坐在好似沙漠一般的灵石地上，一手抓灵石，一手持倒钩大鞭，对着开采灵石的一众奴隶狞笑连连。
而从山顶到山***隶象是黑点一样密布上下各处，放眼望去，怕是不下十万，不仅有千奇百怪的夜昼国民，甚至还有不小部分是未开化的野人。
“快点挖，快点挖，挖了你们才能吃饱饭，挖了你们才能活命！”
一个小胖子飞身过来，道：“师尊，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比的上老子挖矿赚钱？”
“是不周，不周国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新夜皇。”
“什么，新皇登基大典？”碧玉道人抢过朝庭文书，打量了两眼，随手一丢，不屑道：“我管那个不周小娘们要干什么，我青华山掌管夜昼国六成的灵矿玉石，别说换一个皇帝，换十个皇帝也无所谓。”
“那我就这么说了，师傅。”
“蠢货，回来！”碧玉道人面色阴晴不定，突然道：“老子亲自去一趟，给我准备一笔灵石，这一次，老子要用钱砸死这个新皇帝！”
第十九章 来宾
“师兄，师尊为什么要用冰心令把我们召回？”
“好似是师尊渡劫过程中被两妖人阻止，坏了本源。”
“什么，师尊渡天劫了！？”雪蕴寒愣了愣，突然激动道。
封百里看了雪蕴寒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心道此时不渡，日后再渡便就难了，越是往后，天上规矩只会收的越紧，现在还能在小千世界破劫，但现在小千世界越来越少，日后恐怕只能去更加危险的界外域了，这也是师尊要强度天劫的原因。
不过这些阴诡算计就不适合对师妹说了，封百里便开口道：“可惜造了贼人算计，功亏一篑。”
“真是可恶的贼人，一定是魔教魔头，等师尊养好伤后，我们一定要汇聚诛魔会成员，再次下山涤荡天下魔邪！”
“师妹好志气！”
封百里笑了笑，突然轻咦一声，而雪蕴寒好似也发现了什么，惊奇道：“刚刚经过的山顶，好似有一个活人？”
这大雪山冰天冻地，活人难寻，也只有雪山派庇护的村落还有人烟，于情于理，看到有人被困在山头，都不能坐视不理。
二人遁光压下，很快落在山头上，封百里捏了个御风诀，一股冷风拔地而起，将地面飞雪一起吹飞，露出一个藏在雪中的大活人。
说是大活人，是因为在冰天雪地中，此人胸膛微微起伏，还有生机，只见其赤身**躺在雪地上，额有竖纹、眉头紧皱，没有头发，哪怕昏睡中，方正的脸上也显出一丝丝威严。
“这人，啊！”雪韵寒看到对方下半身，顿时俏脸绯红，捂住双眼，好大！
封百里眉头一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毯子盖在对方身上，然后道：“总不能置之不理，先把他带回去再说吧。”
雪韵寒点了点头，用一件飞行法器裹住对方，突然法力倾泻，这一位比想象中的要沉的多啊。
……
“陛下，您的御服还有夜冠。”
老鱼挥手，几个皮肤白皙透明的夜族少女便捧衣而上，替戚笼穿戴。
御服是玄黑色的帝王袍，上面缀了夜色星空，而帝冠上则点缀着三颗黑色宝石，带上它，脑袋一片清灵。
“这夜冠似乎是一件法器？”
老鱼恭维道：“陛下好眼光，这夜冠是夜昼国祖传的宝物，能让人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永无精神匮乏之忧。”
“是吗？带上他就不用睡觉了？”戚笼扬眉，这倒是个躲避上古投影的不错法子，看来历代夜皇也不是不知道上古投影的危害。
“陛下，是时候拜见夜皇太后了。”
“我的…祖母？”
戚笼表情微微怪异，然后便平静下来，“带路。”
路上，戚笼问：“十大福地的人来了吗？”
“来了，都来了，陛下是夜王朝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人怎敢不来，”老鱼拍马，顿了顿，又迟疑道：“不过一宗之主，答应前来的，一共只有五位，分别是金顶道人、媚仙坊主、青华山君、水蛊谷主、天磁洞主，前四位已经到了。”
“这些人现在在哪里？”
“都在会客房闲聊呢。”
“怕是在捉摸着，怎么从我这个新皇帝身上刮一刀呢，”戚笼浅笑，眼中光芒闪烁。
他这几天也不是白做功课的，至少夜昼国的历史、各个时期的国策、以及各地行情，也基本上有了一个了解，知道每一个夜皇上任，都有权力分封国内灵脉。
这十大福地，有的是在真宗时期册封的，有的则是在元宗时期，本意是让这些修炼门派庇护夜昼国藩篱，免的外邪入侵，但现在越来越有尾大不掉之势，最简单的一个数据，便是夜昼国八成的灵脉仙山，都在十大福地的范围内。
戚笼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另一边，那边有一个精致到像是瓷娃娃般的小姑娘，正在快乐的挖泥，泥沙沾在脸上，格外的显眼。
“这是谁？”
“她是您的妹妹，厚宗的二皇女夜小雪。”老鱼总管小声道。
“我的妹妹？”戚笼看向旁边想要劝阻却又不敢劝阻的侍女们，有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老鱼。
老鱼犹豫了下，附耳小声道：“小雪公主脑子有些问题，言行举止，像是三岁小儿。”
看着夜小雪一蹦一跳，洒泥如洒雪，眼神中似乎闪烁着小星星，戚笼莞尔一笑。
“我看你脑子才有问题。”
夜小雪转头，看向戚笼等人消失的背影，奶声奶气的道：“那个人是谁啊？”
“公主殿下，那人是您的哥哥，未来的夜国陛下。”
“哥哥，我有哥哥吗？”夜小雪大眼珠眨了眨，突然惊喜的大叫一声，“我有哥哥咯！我有哥哥啦！！哥哥来保护我咯！！！”
……
“呦，这不是骚娘们嘛，咱们这都多少年不见了，”碧华真人大大咧咧的坐在长椅之上，看上去像一团软玉色的大号肉团。
“是啊，以前真人还经常到人家的媚仙坊做客，这已经多少年没往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烟视媚行、打扮裸露的女人，高挑的身段前凸后翘，每走一步，胸前像是有两个大兔子在顽皮的跳动着，红唇上叼着一杆烟枪，头发用复杂的头饰定住，看上去像是个绝色花魁，此人却是十大福地之一，媚仙坊坊主小媚仙。
碧华真人贪婪的盯着对方胸口看了好几眼，才哈哈笑道：“你赚你的精元，我赚我的灵石，咱们还是别打交道的好，对吧，水老儿。”
水产君讨好的笑道：“小老儿老了，可不敢参与这个话题，毕竟小媚仙的腰间剑，可是比剑仙的宝剑还要锋利呢。”
几人同时大笑，小媚仙看到对方身后一个模样俏丽的姑娘，目光一亮，“这姑娘谁家的，根骨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本坊主修行？”
“这是我家孙女，就不劳坊主关心了。”
水产君挡在孙女身前，身子弓着，却坚定的道。
小媚仙也没纠缠，轻笑一声，道：“天磁洞主来不了我能理解，这老货精神分裂，走到一半换了个主意也有可能，金顶真人呢，他去哪儿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自然是先打听行情去了。”
第二十章 登基
“夜后娘娘，陛下来了。”
空空荡荡的禅室中，朱痕太后素衣而坐，背后站着的是金顶真人。
一个不算年轻，但也谈不上苍老的夜皇走了进来，见了朱痕，迟疑了下，微微躬身，“祖母。”
“不用行礼，你我是第一次见面吧，天宗，”朱痕太后轻笑道。
真宗、元宗、厚宗，戚笼得到的皇号便是天宗，取自夜族‘真元厚天、广大慈仁’这八个字。
“是第一次见。”
“这是你舅公，目前在金顶观修行。”
这一次，戚笼只是微微点头，不再行礼，连称呼也不再称了。
金顶真人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傲慢，而是之前他观人气，看出对方极有气势，如初升大日，料定是个有道行的，现在看来，只有一个普通人。
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他自然会担忧，而对方若是实力太弱，恐怕又镇压不住朝野内外。
这便是金顶真人的矛盾心理。
朱痕太后先是让人上了座，然后闲聊了几句长安城风貌，戚笼一一回答，虽然谈不上气氛多好，但也没有剑拔弩张。
“你这个长安人，千里迢迢的跑到我们夜昼国坐国主，怕是有些委屈了啊。”
金顶真人突然插嘴，语气颇有几分不善。
戚笼看了对方一眼，平静道：“不委屈，做皇帝有什么委屈的。”
“天宗你是中土人，对于佛法可有研究？”朱痕太后笑着接过话题。
“多少有一点吧。”
“吾本以无摄摄化众生，众生未悟，故说摄耳。众生若悟，亦无摄因，此话何解？”
戚笼想了想，道：“众生妄想顛倒，皆从心起，强生分別，击念我身，触景生迷，举心皆妄。当须定志，智慧观身，彼我是非，憎爱取舍，色嗜香味，嫉妒吝贪，杀盗邪淫，凡诸作业，泯尔皆除，内外清虚，自会真佛。”
朱痕太后目光一亮，又问了一些佛理，戚笼对答如流，二人一问一答，气氛倒是越来越好起来。
金顶真人越听越不对劲，你们两个怎么在我一个道士面前谈论佛法，这不合适吧，而且还是在登基这么一个重要关口。
等了许久，金顶真人才憋不住道：“姐姐，陛下还要登基，这佛法，是不是等一会儿再议？”
朱痕太后这才依依不舍的住了嘴，道：“天宗先去忙吧，你我日后再聊。”
戚笼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这种佛法水平跟古佛亲传弟子还有一些差距，但是糊弄这个漂亮的‘祖母’却是不成问题。
金顶真人心道我这次特意过来，可不是来听你们说这个的，连忙问道：“陛下继位之后，打算如何治国？”
戚笼头也不回。
“当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
“诸人族领袖上前觐见，行礼，祝夜皇陛下与天同寿，与夜同辉。”
“百司科官上前觐见，行礼，祝夜皇陛下昼夜同明、昭昭天地。”
“五寺君上前觐见，行礼，祝……”
登基大典很豪华，很有排场，眼前官员、夜国权贵络绎不绝。
然而戚笼除了偶尔与不周交换一个眼色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如泥雕木塑，既不开口，也无动作，让不少有心人大失所望。
“夜阁大学士天同上前觐见，行礼，愿陛下斩歼除恶、大清天下。”
眼前这老头此话一说，热闹的氛围为之一僵，戚笼眼皮子搭了一下，看来不周三番两次清洗朝堂，仍有顽固分子么。
两个丞相都被抓了头还这么铁。
不周笑容不变，只是扇子扇动的频率快了那么一丝丝。
“本皇知道了，”戚笼第一次开了口。
天同大学士一喜，然而绝大多数朝臣面色大变，不周扇子一合，面无表情，掉头便走。
下一瞬间，大多数朝臣看了看新上任的‘夜天宗’，再看了看离去的不周国师，咬了咬牙，一个个躬身告退，没过多久，热闹的场面顿时清净了下来。
“陛下，您不该这么说的啊，就算有什么事要做，也该跟不周国师商量好才对啊。”
老鱼总管急的汗水都要流下来了，没想到新上任的夜皇这么的不上道。
你可是国师扶持上来的，没有国师，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本皇自有想法，”戚笼起身，毫无顾忌的伸了个懒腰，朝着一脸激动的大学士露出一个笑脸，然后道：“明日是去见十大福地的人对吧，正好早点睡觉。”
不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消失无踪，她需要一个理由，君臣闹翻，便是最好的一个理由。
……
“什么，新上任的小皇帝跟不周闹翻了！？”
听到这个消息，碧玉真人差点没把桌子掀翻，“这小子脑子不好使？他不想想是谁扶他上位的，还是夜家人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小媚仙、水产君也都表情怪异，他们是知道不周的厉害的，更是亲身尝过这一位的手段，如若不然，怎么一个小小凡人皇帝登基，他们这些修仙散人会亲自过来凑热闹，无非不就是看对方的面子么。
“那老子的钱还送不送？”碧玉真人面色阴晴不定，突然哈哈大笑：“哈哈，管他呢，没有不周，小皇帝更好忽悠，这夜昼国剩下的两成灵脉，我碧玉也要定了！”
十大福地主人之间，实力也有上下之分，碧玉真人因其福地特性，绝对能排在前三。
……
“陛下，入寝了。”
一个掌灯侍女如是道。
戚笼点了点头，在对方离开后，眼神闪过一丝疲惫。
《天皇神胄》这种人国合一的法门很奇异，欲练功法，必先散尽自身修持，当然，这‘修为’也不是真的就消散掉，而是与这方天地气运融为一体。
此时，戚笼这条‘人形龙脉’已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山川河泊、夜昼国民，应该成为其力量的源头。
然而他从这其中吸取到的力量少到可怜。
“位子坐的不稳啊，我这个夜天宗，”戚笼喃喃自语。
盯着烛光看了许久，戚笼突然做了个决定，下一刻，他把夜王冠摘了下来。
“陛下，入寝了。”
一个掌灯侍女如是道。
第二十一章 舌头
戚笼沉默了下，他可以肯定，现在这个说话的，跟之前离开的，不是同一个侍女。
虽然这两个侍女模样一模一样，都是皮肤白皙、模样秀丽，但这个侍女在灯光的照耀下，长发披肩，两眼瞪大，形如戾鬼。
“你想要造反吗？”戚笼不动声色的道。
“陛下，该入寝了。”
侍女只是重复之前的话，但不知何故，周围的光线好似黑暗了许多，灯下的影子向自己长牙舞爪，一股浓郁的深沉从戚笼心头溢出。
戚笼不再说话，手中忽然多了一座小山，山有九窍，神光明灭，下一瞬间，从九窍之中，密密麻麻的戍土精英从中喷出，每一颗沙砾大的‘沙粒’其实都不亚于一块巨石的重量，铺天盖地，一下子淹没了整座宫殿，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
随着最后一点沙粒被吸入山中，入眼所见，便是一片残骸，只剩下戚笼一身单衣，落座在龙床之上。
戚笼额头微微沁出汗珠，自身实力因为《天皇神胄》剧烈下降，现在哪怕动用真神法宝，都是一个剧烈的消耗。
他还没想好如何跟其它人交代，要不就说，这房子质量不好？随随便便就塌了？
“陛下，该入寝了。”耳边忽然响起轻轻的呼唤声。
一股冷意从脊椎骨往上窜。
戚笼眼角一抽，头也不回，手臂闪电般的回抽，指间更是闪烁着黑白二光。
一颗大号人头飞天而起！
戚笼起身，快步向前走，他不用回头便知道，对方死不掉。
果不其然，刚走到回廊处，一个同样样貌的侍女便从黑暗中走来，面无表情，“陛下，该入寝了。”
同时这一位直接伸手去抓戚笼，掌心像是一个漩涡，单凭直觉，戚笼就知道不能被她抓住。
蛇形错步，身影一阵扭曲，下一刻直接钻入对方中门，扬手一击冲天炮，以戚笼现在的肉身强度，这一记炮捶与真正炮弹已没多少区别。
对方的脑袋直接炸开了花，然而身躯晃了晃，转过身来，无头尸体冷漠的看着戚笼疾走的背影。
无人、无人，每一座宫殿，每一个走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无论戚笼到哪里，都没有看见一个活人。
他不是没有尝试着离开皇宫，可是不论他施展什么方法，都似乎没有半点用处。
走不出去！
‘上古世界投影讲究因果，有因必有果，反过来也是这样，有果必有因，我继承了夜天宗之位，便是最大的因，因不了，果也不可能结束。’
戚笼忽然转身，同时手臂反抓，一道细长的剑身从黑暗中弹出，正好被其抓在手心，反脚一踹，不等侍女说出‘入寝’，就被再度踹入黑暗中。
手掌微微一痛，张开一看，一道淡蓝色的剑痕分肉而出，痕迹极为明显。
一个个侍女从黑暗中走出，嘴巴一张一合，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那宽厚的双层舌头在嘴中卷动。
话还是那句话，只是让人听的越发烦躁。
“入寝？”
戚笼忽然愣了一下，假如自己真的入寝会怎样？
按照不周的说法，不同于血色区域的‘因果不解必死’，淡黑色的区域是指有一定危险程度，但不会致命，而黑色区域是指相对危险，有相当可能致命。
所以自己要是只是普通的入睡，必然会被割下人头，但若是不一般的‘入睡’呢？
戚笼手腕一转，手中多了一口黑色的长箫。
这个曾经七夜真人的法宝，作用便是创造一层‘夜境’，并在夜境之中，自己的心魔、杂念、妄想都会被勾出；当然，做为法宝主人，戚笼可以压制法宝的攻击性。
‘夜王冠是让自己不入睡，这样便可以避开上古世界投影，而自己摘下王冠的那一刻，必然已经陷入梦境了，既然如此，用夜境覆盖梦境，或许便是最好的脱身法子。’
不知何时起，黑暗已然覆盖了他的下半身，下半身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戚笼没有决断的人，夜箫对着嘴巴，下一瞬间，一种淡淡的、像是夜光一般的箫声悠扬响起。
另一股淡淡的黑色将戚笼覆盖，恍惚间，戚笼睡意大增，而在意识消失之前，夜境的黑色已然将同样的黑色覆盖。
似乎是属性相克，黑色缓缓褪去。
……
“哥哥，哥哥，醒醒，醒醒。”
戚笼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见一对漂亮的大眼睛与自己只有不到半寸之距。
恍惚间，戚笼听到‘陛下醒啦！’‘太好了，刺客没有得手！’‘快去请御医！’
“怎么回事？”戚笼声音有些沙哑，低头一看，只见左手正源源不断渗透着黑血，地上已经流出一大摊了，怪不得身体一阵虚弱，不仅是流血，原来是中毒了。
很快，御医来了，一番用药用诊之后，松了一大口气，“陛下好悬，幸好不是见血封喉的药物，是普通的狼毒药，一般猪牛羊在山上误食后，隔一个时辰便会中毒致死，陛下体内生机难以形象的雄厚，只要细细调理，便无大碍。”
“到底是怎么回事？”戚笼再一次重复。
鱼总管擦了擦汗，连忙道：“陛下真的不记得了？今早本该是拜见夜皇太后，老奴便去寝宫叫您，谁知看见那该死的贱婢手持宝剑，剑上还有血迹，而其尸体早已僵硬，却不见您的踪影，老奴连忙派人四处搜寻，终于在这处花苑找到了您，发现您手上有伤，而且还陷入昏迷中——”
“谁第一个发现我的？”
“是小雪公主。”
戚笼转头，只见像是个瓷娃娃般的公主正好奇的摆弄着夜箫，试着去吹，却憋足了气也没吹出声响。
戚笼挤出一丝笑容，伸出手，道：“还给我，好不好，以后皇帝哥哥给你更好的。”
小公主瘪起了嘴，好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将它还给了戚笼，复仇似的捏了捏戚笼鼻子，然后又一蹦一跳的走了，旁边的侍女连忙追了上去。
“小雪公主居然能听话？”鱼总管摸着两根鱼须，一脸惊愕。
“带我去见那具尸体！”
“陛下——”
“快点！”
很快，戚笼就见到了侍女的尸体，面色铁青，已经隐约透着尸臭味了。
戚笼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捏开了尸体的嘴巴，一条普普通通、泛青色的舌头。
第二十二章 思索
在夜昼国，白天是明亮的‘黑暗’，而夜晚则是昏沉的‘白天’，明明是白天，却一点光线都无，反之亦然；所以这就导致了初入夜昼国的普通人，会生出一种名为‘颠倒病’的特殊病症，往往会伴随着头晕、呕吐、心跳加快、难以入睡等症状。
好在戚笼没有，或者说，当戚笼这条龙脉融入夜昼国时，便自动适应了这种情况。
不过他依旧感到头晕、恶心，这种病症既不是‘颠倒病’，也不是‘狼毒药’，而是一种人道的伤势，一如当年照灯笼的剑伤、戚大寇的刀伤。
新皇登基第二日就被刺杀，甚至差一点点就被毒杀的事情，经过有心人的传播，震惊了朝野。
不是有人说过么，世上只有两个地方消息传的最快，一个是皇宫，一个是妓院。
有人担忧、有人畏惧、有人暗喜、有人愤怒。
但是大多数人都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刺客一定是‘不周’派来的，只有她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胆量去行刺一国之君。
登基时被打脸，报仇直接不过夜，这很有‘不周’的风范。
然而在漩涡中心的夜天宗，却很平静，平静到找来一大堆典籍，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反舌国在其东，其国人反舌。’
‘一说南方有反舌国，舌本在前，末倒向喉，故曰反舌。’
‘西方有因霄之国，人皆善啸，丈夫啸闻百里，妇人啸闻五十里，如笙竽之音，秋冬则声滑亮，春夏则声沉下。人舌尖处倒向喉内，亦曰两舌重沓，以爪徐爪之，则箫声越远。’
‘……’
戚笼合上古籍，夜昼国拥有大量上古人族血脉，不论民间也好，还是官方也好，自然有关于这方面的大量记载。
而在各种典籍中，都有一个上古人国‘反舌国’，而其国民特征便是舌头反转，舌根在前，舌头在后。
正如昨夜，戚笼在侍女嘴中看到的一样。
而那股人道力量，也是从其嘴中传出来的。
‘所以说，因为上古血脉的原因，夜昼国的上古世界投影，其实是‘上古人国投影’。’
戚笼陷入沉思，不同于其它的修行者，哪怕是真神对于人道力量都很无知，他是一步又一步，在那个人道之力沸腾的小千世界中厮杀出来的。
他可以肯定，那股黑暗力量就是从对方嘴中，确切的说，是舌头中发起的。
而且不同于‘斩天刀寇’的暴虐，又或者是‘照家魔剑’的愤戾，那股力量给自己的感觉，是一股极深沉的怨气！
属于人道的怨气！
戚笼不仅没有担忧，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惊喜。
‘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前身，一定是和人道力量有某种瓜葛的，不然也不会孕育人道的刀术，只不过有‘戒刀誓’，加上自己斩出戚大寇继承这种力量，已经完全断绝了这层因果。’
‘从我的经历而看，这种的断绝绝对是好处大于坏处的，至少前世的敌人短时间内找不上自己。’
‘不过本能告诉我，人道的力量非常重要，以前的我既然能孕育出‘斩天刀寇’，现在的我未必不能化这股力量为己用。’
‘关键就在于龙脉，前生的沧澜江能演化出八种圆满级的大劫之力，除了是自身的力量外，与深入融合钟吾界也有关系，我必须进一步融入夜昼国，才能触碰到人道力量的源头，然后接触它、收容它，做到不周都没做到的事。’
‘所以《天皇神胄》必须进一步提升，十大福地是关键！’
这十大福地，几乎覆盖了夜昼国绝大部分的灵脉、风水要害、天命之地。
“陛下，四位散人已经到了偏殿。”
鱼总管小心翼翼道，自从戚笼被刺杀后，很多人对他的态度都变的奇怪了起来。
敬而远之。
“四位？”
“恩，天磁洞主是准备前来，而且是第一个同意的，不过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此人忽善忽恶，有时性如暖玉，有时性如烈火，很可能是过程之中，忽然性格大变，改变主意不来了。”
“是吗，这还真是奇异，”戚笼愣了下，如是道。
“殿下，夜皇太后和金观真人就在门口。”
“天宗，听说你昨夜被刺杀了？”进门之后，朱太后第一句便是如此。
“没错，太狱寺主已经把尸体接走，想必已经开始调查了。”
“鱼总管，夜昼国新皇即位，就被刺杀，这事怎么办？”
朱太后虽然语气平淡，但鱼总管已然浑身大汗，‘啪嗒’一声，跪了下来。
“老奴该死！”
“死之前，希望你给本宫一个交代，七日之内，解决不了，那就换一个总管。”
“是、是！”
“天宗今日去见十大福地的散人是吧，本宫和你同去，”朱太后看向戚笼，露出一个微笑。
‘朱太后不知道‘上古世界投影’？是假装，还是这投影只招夜家人，不找朱家人？’
不过戚笼敏锐的感觉到，朱太后也好，金观真人也罢，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一个微妙的改变。
‘是因为自己不周决裂，又被刺客刺杀，让她们认为自己有拉拢的价值？’
进入偏殿，十来个修行者早已等候多时，气息强弱不等，最强大的三股如狼烟赤柱，哪怕夜皇宫的风水也无法遮掩，更危险的是，他们的气息之中，蕴含着一丝属于元神高人的大道韵律。
媚仙坊主小媚仙、青华山碧玉道人、水蛊谷水产君。
按照不周的说法，福地主人虽然比不上元神，但也绝非金丹层次能比，短时间内，甚至能借助福地的大道之力。
散仙是七十六等仙家业位中最弱的仙家，散人也可以称作最弱的元神，但哪怕最弱，也是元神一档。
而且三人的态度也很有意思，看见自己，只是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见了金观真人，表情微微肃然，除了碧玉道人还大大咧咧的坐着，另外二人都站起来见礼，而等朱太后走进来后，就连碧玉真人也站了起来，态度居然也恭谨了一二分。
“您居然也来了。”
“静急思动，出来走走，没事，你们聊你们的，就当本宫这个方外之人不在。”朱太后娴静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