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亚父
如果只是光线消失，哪怕对修为最低的虞老道来说，都没甚影响，道家善于捉鬼捉妖，而妖祟却是最喜欢晚上行动的，没有一双窥暗为明的好眼睛，可当不了好道士。
可现在不是‘晚上’，也不是光线消失，而是世上一切有灵、有法、有神性的生灵、物质，都失去了光泽。
这在修行者的眼中，才是真正的‘天黑黑’，也是大劫来临之兆。
凡此时，修行者的修为都会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衰减着，武者气血也会衰败，就像是之前戚笼在庙中撞上的那群武社人。
戚笼皱了皱眉，身上突然显出黑白二光，想了想，黑白二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龙脉之子的金光，灼灼如红日。
他回头，看皇甫天奇头顶天地二相，自成一个小小晴朗天地，神态轻松，而血麒麟面色却有些凝重，身上血光忽明忽暗，像是一团没添柴的柴火，火光虽然浓烈，却在缓缓丧失温度。
“连我的气运都能吞噬，这片黑暗好生诡异！”
三人神念外放，也只能覆盖自身光芒所在之地，再往外，同样是一片黑。
戚笼沉吟片刻，看向虞老道，结果发现修为最低的虞老道却是最轻松，头上三点黄光微明，裹住身子，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莫非是有什么千年妖魔、万年大怪出世，吞天摄地，反转乾坤，我滴乖乖，这话本里的场面居然出现在现实中了，早知道我就晚两年再回来了。”
戚笼盯着三道越发明亮的黄光? 看着黄光之中，时开时合、吞吐黑暗的三道小门? 道：“很简单，有人提前引动了大劫力量。”
“谁？”血麒麟赶紧问道。
戚笼不答? 只道：“先取龙脉? 回头告诉你，劫数之中，龙脉力量与大劫力量相互转化，我们得争取时间。”
“好吧，皇甫领路? ”血麒麟有些不甘心的道。
黑暗之中，四方难辨? 八时不明? 只有谛听的特殊能力? 才能在此时起到带路作用。
皇甫天奇闭上眼，耳朵长出了毛发? 尖尖角角? 像是狗耳朵，耳朵微微抖动，缩小千万倍的山海九道图就此开始放大。
“谛听虽然以地藏王菩萨经案下的佛兽闻名? 但其本身有独角、犬耳、龙身、虎头、狮尾、麒麟足? 集群兽之像于一身? 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对于血脉的开发，我不及皇甫兄，”戚笼感慨。
虽然他比对方早一年多成为龙脉之子，但是论起对血脉的融合和开发，却比不上对方。
当然，这也跟金翅大鹏鸟血脉的霸道、桀骜脱不开关系。
谛听之力善辨万物，而对方却融入了天地神职，使之有了别的演化，那幻化出的地图每一次放大，他就感觉到脚下地形有了变化，就像是换了个地方，这种转化乾坤、移形换位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若是二人斗法，戚笼或许能击败对方，但要想杀死对方，难度怕是要增加千倍万倍。
就这般，不过十息时间，四人似乎依旧站在原地，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戚笼周身金光却是突然上涨三尺，龙影若隐若现，嘴巴张开，涎水落在地上，腐蚀了一个个焦洞。
“头怎么有点晕，”虞老道嘀咕。
血麒麟感慨道：“我很多年没来了。”
戚笼抬头，虽然同是黑暗，但他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黑暗只是光线的黑暗，大劫力量似乎并没有蔓延到这里。
尤其是当血麒麟一个响指，前后两侧的火光接连烧起，那一座座火盆中的光芒，倒映着上方的血色钟乳石，四周积累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这里便是曾经地军的总部，万神殿。”
“原来地军总部在地下，怪不得——”
戚笼想到了在关内听闻的种种传说，喃喃自语。
血麒麟主动在前方引路，两侧壁面倒映着琉璃光泽，而上空的钟乳更是虎踞龙盘，显化出虎、狼、熊、豹等兽形。
“地军这些年的搜刮，外加当年从皇室中得到的秘宝，大部分已经转移了，不过借地窟之气孕育的血麒果、神元丹，应该还有一些，这些都是能炼化血脉的好东西。”
血麟果当初戚笼在拼龙图中见过，神元丹应该也是类似的宝物，戚笼从骨子里生出一种垂涎，不过这种垂涎却不是对这种天才地宝，而是对隐约感应到的那股庞大气息。
那是神侯留下的龙脉。
走到尽头，血麒麟口念咒语，眼前壁面缓缓蠕动，上下分开，而等出去之后，戚笼才发现这条涌道其实是一条大蛇，这出口是蛇口，蛇口不止一个，一共九个。
“九首蛇身，食于九土，这是——相柳。”
戚笼看着缓缓关闭的通道，喃喃自语。
出了蛇口，又是一条长长的悬空大道，对面隐约可见一座‘倒扣大碗’，上面的纹路古老而奇特。
“玄武？”
“万神大阵中，神神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真神入内，若不知解法，也难逃噩运。”
血麒麟顿了顿，道：“这万神大阵一分为二，外阵是龙庭传下，而内图则是神侯自己推演而出，若不是当初龙庭截断了万神大阵的神力供给，当初也未尝——”
血麒麟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戚笼有几分了然，看来当初神侯与血麒麟决裂，也未尝没有外因。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一座巨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宫殿左右两侧，各有一片果树树林，左侧树枝树叶通红若火，树身上好似流淌着鲜血，右侧水汽旺盛，从树冠到树根，水汽好似一层循环不止的瀑布。
“当初神侯踏出最后一步时，舍弃的龙脉应该就放在此间，”血麒麟迟疑了下，道：“不过神侯霸道强势，留下的龙脉哪怕无主，恐怕也不好消化。”
“我明白，”戚笼看向二人，问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皇甫天奇摇头笑道：“难得有机会到老对头的地盘，自然要参观一下，碰碰机缘。”
戚笼又看向虞老道，只见老道正对着两片树林的各种灵果流着哈喇子，无语了片刻，直接步入万神殿中。
万神殿跟欲界的忉利天有点相似，忉利天有三十三个天国，其中居住着无数神人，而万神也是极其巨大，不知是用了什么缩地的法门，一眼望不到边，一座座千丈神兽雕像拔地而起，有齿如门板者，也有满身怪眼者，更有首尾颠倒，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戚笼走入其中，就像是小人来到了大人国，看什么都是放大无数倍的。
不过这些雕像一个个死气沉沉，两眼神光黯淡，有些缝隙中挤满了死肉，看上去就像是死胎一般。
戚笼手掌摸到上面，展开一看，是一片露水，他自言自语。
“万神大阵的第一道入口是相柳，《大荒北经》记载：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赤帝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
“神庭的十二神王位上，只有祝融、共工、夔牛三位未至，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这条龙脉是五行龙脉中的蛟龙，而它对应的神兽血脉，便是上古水神共工，上古传说中，‘共工为水害，故赤帝诛之’，所以这共工应该是当年水神的后裔，我说的对吗，神侯？”
所有神兽在下一刹那间睁眼，阴森森的眼神同时看向戚笼。
一时间，戚笼感到了极其强大的威压，好似天倾地裂，这么多神兽威压的叠加，在某种程度上还要盖过真神。
戚笼身上的一股意志同样不甘示弱，一条龙影直接扒肩而出，体态嶙峋，一对金翅从肋下刺出，嘴巴张开，左右两根尖牙猛的插入一座神像上，顿时神像四分五裂，裂开的神像中，一股浓郁的乌血喷涌而出。
“原来是双首龙，倒是少见。”
只见‘神侯’从一座雕像中走出，这个‘神侯’一身玄龙甲，手执黄铜锏，看上去就像是横扫千军的大元帅一般。
不过戚笼明白，这不是波旬，最多是波旬留下的一道印记。
“我们见过面？”‘神侯’见戚笼面色有异，问道。
“第一见面，我挨了你一掌印，差点没身死当场。”
‘神侯’了然，点了点头：“依我的心性，只要动手，便是生死之局，而你却挨了一掌没死，说明我很看好你。”
戚笼沉默了片刻，反问道：“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了？”
“那倒不必，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就是世间的常理，正如你想要我这条龙脉，若能抹杀了我这点意识，我也不会怨你。”
戚笼背上的龙脉强势无比，爪牙犀利，将四周的神像一一轰碎，每座神像都蕴含着强大的神力，但在龙爪与龙嘴之下，却似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神侯’盯着那爪牙上的一抹金光，恍然，道：“原来是那只恶鸟，原来如此，你的确是有破局的希望。”
“侯爷何解？”
龙脉与神像生死搏杀，戚笼和神侯却像是神交多年的好友，谈笑风生。
‘神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饶有兴致的询问道：
“你现在是不是有环目皆敌、前途无路，随时都会死于非命之感？”
戚笼眉角一挑，没有反驳。
“山有路，只能做登山人，山无路，才能做凌云客，我当年可是没赶上你这个好机会。”
戚笼反问道：“你觉的我现在的处境很好？那你愿意跟我换一下？”
一个超脱了的真神，会羡慕一个被围杀中的棋子，这话说出去谁信！
“我若真跟你换，你愿意吗？”
戚笼毫不犹豫的摇头。
‘神侯’哈哈一笑，道：“那便是了，你是在生死处境的下风，却是在超脱自我的上风，本侯没赶上好时候，被龙庭所控，只能超脱自我，却无法超脱棋局，而你却有能够跟传说中的天帝交手的机缘，上古的如来、道祖都未必有你这番好运。”
“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若你连我这点考验都过不了，那也不用去劳烦天帝了，本侯宁愿炸掉这条龙脉，也免得让你浪费这次机缘。”
话音一落，‘神侯’伸掌一吸，所有石质神像开裂，然后在下一刹那，无数道神性光影显化而出，化作上古符文交爻在一起，然后神性一下子膨胀开来，化作汪洋大海，一下子将龙脉淹没。
“忘了跟你说上一声，金翅大鹏鸟能撕裂万物，唯独受克于上古五大真水，而恰好，我这条蛟龙与水神神性相合，能演化出其中一道。”
“环界王水！”
……
戚笼和‘神侯’交锋之际，一条巨大的蟒蛇正游走在万神大阵之中。
这条大蛇漆黑、没有鳞皮，顺着神像之间缓缓游走着，万神大阵的阵势演化还未开始，神性就消融在这黑色的雾气之中。
一种古朴的歌谣随着雾气缓缓摇荡。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幽不生烟……’
巨大蟒蛇左右眼中，各坐有一人，分别是持着黑色灯笼的老人，还有坐在白虎神王位上的平天御齐亲王后人。
等黑蛇游到万神殿附近时，老人沙哑道：“你先下去，等吞了龙脉，我再来接你。”
少女点头，一跃而下，很快，黑蛇游动的速度变快了，首衔尾、尾衔首的互相吞噬。
很快，浓浓的雾气开始蔓延，雾气之中，一座仙山幻影若隐若现。
《海内经》：“……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国，有赤胫之民。”少女抿了抿嘴，走入火麟树林中，对方去取龙脉了，她也不能白来，这火鳞果也是纯化血脉的好东西。
忽然，少女猛的转身，手中一口短刃白刀出鞘，就看到一脸贪婪，脱了外衣，正将熟的、未熟得火麟果通通打包的虞老道。
“亚父！？”少女激动道。
“亚父，谁？小丫头你是在叫我吗？”虞老道愣愣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沧澜
亚父，在虞老道猥琐的心中，这个称呼可以主动替换成另一个词——干爹。
老道我偏好半老徐娘，可从不对生嫩小姑娘下手啊。
“义父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阿缺，干戚缺啊！”
“当初在两界关分别，义父您说过，下一次见面时，就是阿缺复国之际，我一直在等着您！”
虞老道下意识的就想糊弄过去，不过对方看似娇小可爱，但手上那口玉刀上的凶光，却让他话风到了嘴边，便就转了过来。
“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老道和你从未见过啊。”
干戚缺冷静之后，仔细打量着虞老道，虽然模样有九分相似，但是气质却与记忆中的义父截然不同，当年义父手段通天，只一挥手，就把从天而降的上万叛军直接捏爆，而眼前这个道士，法力却是低微的可怜。
但是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她想到了某种可能。
“义父，莫非你的癔症又犯了？”
“你才有癔症，你全家，呸呸，等等，”虞老道摸着下巴，脑中好似有什么记忆要窜出来，虽然没有细想过，但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他老人家就会有一段记忆模糊，他一直以为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现在来看——
“你先说说，老道我当年干了什么事来……”
九幽所化的雾气越来越大，但是那座幽都山却是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雾气中，然后出现在‘环界王水’所化的海洋之上。
当初烛九幽被七夜真人为首的几大真神围攻，甚至连八劫之力的九幽也被打了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祂无法撬动九幽力量，至少就烛九幽所知，每一种大劫力量都有其源头，而九幽力量的源头，其实是来源于钟吾古地下方一处神秘空间，那处空间与地肺相连，九幽之力源源不绝。
祂花了几十年功夫，借助烛龙之力强行移山换水，分裂大地，借助当年的记忆，才重又找到了那处空间，并重新提取了九幽力量，以此为杀手锏。
正是这股人道力量? 才能让它在万神大阵中自由游走，从而找到阵眼。
‘神侯这小儿霸道自私，龙脉之中必然隐藏着强力的反制措施，那戚笼小儿好似打不死的蟑螂，也不是好相与的，两虎相争? 必有一伤? 两条龙脉，合该都落老夫之手。’
果不其然，刚一出现在这片神性海洋之上? 便是激浪滔天? 沧海横流，大海好似被激怒了一般，卷起一道又一道的漩涡? 漩涡之中? 是淡淡的淡红色光芒。
上古五大真水之中的环界王水? 是传闻中天地开辟，从最早的母胎中流出的胎水? 其中的杂质化作最早一批的上古邪魔? 而剩下来的，便是号称能堕化万物的浊水，能令一切仙佛法力沉沦；当初神侯二十二天王印未有大成，就是凭借此等手段，逼的一众真神不敢亲自出手，任其壮大。
融合了水神共工的龙脉，更是在海中掀起滚滚大浪，每一道浪头在最高端，都化作一只巨人手掌，重重的击打在漩涡中心。
“嗯？”
烛龙两眼化作日月形状，洞彻幽明，更能窥视出每一道法力的波动，让他惊讶的是，处于下风的，居然是神侯遗留的这条龙脉，龙脉被炼化的速度快到让他惊讶。
‘神侯这小儿难道真就这么舍得，这可是炼化完整，只要一步，就能成功化身龙脉之子的蛟龙龙脉，不，不对——’
海中心有一个大洞，深不见底，洞中隐隐传来一道佛光气息，这佛光很奇怪，直接散溢在水中，随水而化，使得水面荡漾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是秃驴的湿生之法，又是秃驴的手段。”
上古五大真水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有克星，秃驴们凭借大愿力孕育出的佛力，却是真水化不尽的。
对方用‘湿生’化龙脉，可以说真是找到了这环界真水的克星。
不过用‘湿生’之法演化血脉，本体却是最薄弱的。
一念及此，烛九幽身上的雾气再度扩张，龙鳞在雾气中越来越大，显出山河纹理、**水雾，乃至于刺出山峰棱角。
一时间，整片海洋上空似乎都要被其撑爆。
烛九幽的这条龙脉分身，其实并非龙脉，而是当初龙脉之王的斩掉的一截躯壳所化，所以不仅有龙脉的风水之力，还拥有龙脉不曾有的躯壳。
所以当烛龙巨爪刺入海面，一时间海水好似抹上了一层血色。
烛九幽向来以力服人，它在大千世界的真神主体，合的后天大道也是以强力著称的后天闹海大道，是传闻中上古水妖的手段。
所以猛的一出手，大海好似被活活撕裂开。
在他手下，是一只模样丑恶形小，好似罢了毛的畸形鸡，一爪便能捏爆。
金翅大鹏鸟拔了毛，说白了不就是一只没有妖神资质的劣等鸟么。
然而就在此时，来源于千万年撕杀的真神本能，却突然传来了一种强烈危机感。
这种来源于后天大道的警示，是他绝对相信的，因为就是凭借它，烛九幽才在这万年之间，不知避开了多少大小劫数。
所以哪怕肥肉在前，烛九幽还是硬生生收了爪牙，化作一尊龙首人身的巨灵神，日月二眼扫遍四周。
水面缓缓分开，一座座神兽雕像掀起滔天大浪，翻水而出，镇在水面之上，每出现一座，烛九幽就感到头顶一座大山。
一万座神像，便是一万座大山。
“本打算把你引到内阵图中，以万神殿的残余神力，说不定真能覆灭你这具真神化身，可惜就差一步。”
“姓戚的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卖命！”烛九幽磨着牙口，忿怒要透着牙缝激射出来。
当初万神大阵没彻底展开就被龙庭阻止，等于废了一半，再用这一次，等于彻底玩完。
“他和你不同。”
“本王也能证就龙脉之王，本王也不是没有勇气挑战天帝！”
神侯晒笑道：“你的那点打算，真当本侯不知道么，烛九幽，不，应该是老龙烛九阴，你贪图的无非是龙脉之王体内的那点外神神性，要想借此证就外神神位，这点野心，好似多么隐蔽似的。”
“那又如何，天地之内，便是天帝无敌，不证就外神，拿什么来抵挡天帝的威势。”
“外神的确不归天帝所管，但你连退路都想好了，却又让本侯如何信你。”
“没有粉身碎骨的打算，本侯宁愿毁了这条水龙，也不会将龙脉落在你手。”
话音一落，一座座神像抖擞着身躯，洒下表面的泥块，麒麟、梼杌、獬豸、犼、重明鸟、毕方、饕餮、腓腓、诸犍、混沌等神兽一一显出法躯，大声怒吼，一时间血气滔天。
毕竟是当年神侯意图颠覆天下龙脉的宏伟阵图，哪怕损毁大半，但全力运转之下，海面之下雷霆闪电、龙蛇翻滚，海底开了口子，喷出血一样的岩浆，黑色的蟒身若有若无，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惊涛骇浪。
戚笼站在水面上看了良久，才倒吸了口气，心道真他娘的狠，怪不得神侯能成为这三百年间，钟吾古地唯一的真神。
用湿生之法做诱饵，这是戚笼的补充，但设计用万神大阵对付烛九幽的，还是神侯，确切的说，是神侯留在此地的一点意识。
戚笼不知说些什么好，沉默的看着阵法的演化，直到一切风平浪静。
神侯从水中走出，身影淡了许多，一手持锏，另一手拿着一只断臂。
“烛九幽逃了？”
“嗯，最后关头，给他逃到幽都中，那是九幽力量的源头，很神秘的一处空间。”
“可惜了。”
“谈不上可惜，毕竟这处阵法的威力，本身就十不存一，除非你打算彻底不要这条龙脉。”
“也是。”
“龙脉、还有共工神性都留给你，但你要明白，共工最重要的那点主神格在神庭之中，在邪龙皇手上，没有得到那点神性，你便只能拥有这条龙脉的力量，而无法同化龙脉之子，当年我本侯不证就龙脉之子，即是本身不愿，也是形势所逼。”
戚笼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神庭要招揽当年的王族后人、地军大公，真神掌握了所有的龙脉之子，而龙庭则反其道行之，收集所有王族血脉。
“这是当初龙庭给我的镇神锏，号称上打龙脉、下打神臣，是封神之物。”
戚笼接过这根铜锏，只感到手一沉，差点没握住。
“还有这只手——”
戚笼打量着这只死人手，龙鳞在其中隐现，不过龙爪却圆秃秃的，像是被修甲的好好磨了一遍。
“要破局，必先寻得九幽，这只手，你或许有用。”
戚笼扬眉，没有接手，反问道：“对我这么好，你也像血麒麟一样，喜欢结交兄弟？”
神侯嘴角抽搐了片刻，才道：“我成了真神，等于堵了你们的位置，不过我成了仞利天之主，波旬也等于堵了我的去路，不搬开他，我这个真神出不了这局。”
戚笼这才接过手掌，突然兴致勃勃道：“你是本土真神，那口刀不会动你，但你没有挑战过它吗？”
神侯面色难得变的阴郁，道：“我和它过了九招。”
“不分胜败？”
“第十招，我会死。”
戚笼咂咂嘴，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神侯不打算再跟对方叽歪下去，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通体水色纹路的大龙，水汽在其体内化作血液疯狂流动着，猛的张嘴，一把把戚笼吞入。
再然后，戚笼便感觉到无尽的水系龙元在向自己体内涌入。
……
另一边，皇甫天奇似有所感，笑道：“看来戚兄是炼龙有成了。”
血麒麟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神侯到底是神侯，的确大气。”
皇甫天奇看向血麒麟，又道：“如此一来，戚兄是又远超我一步了，你打算什么办？”
血麒麟挠头，道：“我虽然还知道几条零散的龙脉，但是就算合起来，也比不上神侯这一条——”
“我当然知道，而且这是戚兄助我的交换，我没有二话，只是独木不成林，万花齐放才是春，要想抵抗真神，一个龙脉之子可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
“当初神侯炼成二十二神王印，除了白泽，还有你的帮助吧，血麒麟化杀伐为祥瑞的手段，我也想试试。”
血麒麟皱了皱眉头，最后点头道：“好。”
“还有，我需要神兽的二十二印法变化图。”
“没问题。”
……
不知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刹那，等戚笼睁开双眼，就见万神殿中，所有的雕像都化作糜粉。
戚笼将手一指，顿时一条水汽飞出，化做一条大浪，将这些粉末通通卷入其中，然后凝成一座巨碑。
天地间有无数的水汽在游荡，而此时此刻，戚笼却感觉自己与水汽合二为一。
植物的汁水、动物的血水、人的血液，似乎只要想要，随时都能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炼化了金翅大鹏鸟血脉，戚笼多了一对撕神爪、金翅。
而炼化了共工血脉，他同样多了三种水系大神通。
环界王水
水元法身
共工灵
戚笼没有在此试验的想法，因为殿里殿外‘轰轰’直响，眼看着就要倒塌的架势。
戚笼走出此间，找到了虞老道，还有老道士身边的那个少女。
“你是——白虎神王？”
戚笼在神庭中见过这个平天御齐亲王后人一面，他是和烛九幽一伙儿得，怎么会跟虞老道扯上关系？
“亚父，他是你的手下？”
虞老道干咳一声，拼命打着眼色，戚笼沉默了片刻，道：“汇合血麒麟，先出去再说。”
……
而此时，至暗的空间中，一条残破的龙影正在其中缓缓游走着，每走一步，都有大量的龙血滴落。
“神侯这小儿…坏我龙躯…此仇必报……”
龙体上的伤势还可以回归神庭养好，但是断裂的那只手，却是再也无法拼好了。
万神大阵最强的一点，就是对于真神意志制造出类似小千世界毁灭的杀伤。
烛九幽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过只要赶回神庭，以分身回应主体，这种意识上的伤势也会弥补完全。
“嘻嘻，对付一个区区下界中人，伤成这样，老龙你真是狼狈啊！”
“是谁！七夜！？”
在这片至暗空间中，只有掌握九幽之力的人，才能进出。
除了自己，应该只有七夜才对。
不过这道声音好似女声。
“咯咯，你不是一直再找我吗？怎么，我到了你面前，你却是认不出来了？”
烛九幽瞳孔猛然睁大。
“你是沧澜！”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补天阙
如果有某位大能从大千世界下看这片钟吾之地，便会发现，上古碎片从表面开始，渐渐腐朽沙化，这块存在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碎片，随着天地再一次演化，也终于完成了历史的宿命，到了崩溃的边缘。
五道庞大的神影居高临下，眼中神光穿过层层空间，打量着即将崩溃的世界。
五道神影分别是七夜真人、地祖、天令主、凶虎、监仙君。
“终于到这一步了。”
虽然真神寿元悠长，法力强盛，哪怕在大千世界中，都是一方霸主，但是修行这种事，本身就是不进则退，而合大道，证道果后，自身已成大千天地的一部分，内在的修行几乎无用，只有不断探入各个小千世界，收集气运，演化劫数，才能一点点将自身道果磨出神仙业位，飞升上界，不生不灭，永享自在。
古国崩溃三百年，加上古国末期的三百年，在一个小千世界花了六百年时间，就算是真神，也实在太久了。
暗杀两代妖皇、镇压亡国七灾、打退龙庭势力、逼退其它觊觎真神，这么多的精力耗在其中，这五位其实也是硬着头皮走下去的。
虽然主要目标没得手，但这几百年零零碎碎的收获，也算是收支平衡，甚至略有盈余。
毕竟真神可以分出数尊分神，投入到数个小千世界中，钟吾古地，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终于到最后关头了，”地祖感慨，这么多年下来，饶是他这个上古就存在的老怪物，也多少有点心力交瘁之感。
一般而言，除非真神之间的道果争锋，单纯的下界夺气运，最多也只是损耗一道分身? 但是每一代真神级别的妖皇? 都由不得祂们不小心。
更别提那口能斩杀到真神本源的凶刀。
七夜真人手上拿着一口龙形金环，首尾互吞，像是和尚念珠一样缓缓拨动着? 每转动一次? 七府上空的宏大气运都会产生一丝强烈波动。
钳龙局? 钳龙环。
这是集这方世界之力? 打造的世界宝物? 能力只有一个——改天换地。
而随着钳龙环的缓缓转动? 大劫的力量从外到内? 缓缓渗入? 终于? 一股股让真神也垂涎的宏大气运从上古碎片中露出棱角? 其纯粹至极、却又滔滔若江河般的风水之气，让这几位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七夜真人对着其它四位道：“此界十道大气运，除了皇城司三位女仙带走的三道? 先天不足的一道? 当年被老和尚不知弄到哪里去一道外? 正好还剩五道? 正菜虽还未上桌? 总算能喝口汤了。”
“不枉我等耗费精力? 一个小千世界的大气运，最多也就只有两三道，这还要加上未成形的；五道大气运，我等每人一道，公平公正，再好不过了。”
一道巨大的白火神影哈哈一笑，直接化作一道虹光，往其中一道充斥着锻火、天兵、宫殿等幻象的大气运飞射而去。
“皇天有监，造物无私，本仙君就先去一步。”
“跟当年天宫造物殿有关的气运，就算是整个大千世界，也没有多少道了，监仙君的先天道果差不多有千年没有再进一步，这次是他的好机会，”七夜真人感慨道。
很快，地祖、天令主也主动出手，大气运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就摄取，很快就会与介质相融，沦为俗物，固然会形成天地之宝，但却不是真神能看上的东西。
“凶虎，你等一下。”
七夜真人叫住了这位曾经的白虎神王，凶虎把目光从东南方向、皇庭神墓中转过来，祂惦记的那道大气运是乾坤兽性，在上古之时，往往是只有一整个神兽族群才能孕育的风水气运。
当初上古大破灭，待在此地的上古神兽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了？”
七夜真人看着凶虎，五位真神之中，关系也各有亲疏，凶虎虽然是这方世界曾经的神王，但却是最后一个入伙的。
而在挖掘这方世界的气运前，二神也只是在其它小世界有过照面和合作；到了祂们这一步，距离成仙成神仅有一步之遥，更不可能把自家底细透露出来。
“七夜，什么事？”凶虎再问，声音好似万兽嘶吼，这与祂合的大道有关，也是祂的心性产生的变化有关。
“我听说，你把你的白虎神格交给了一位下界小姑娘。”
“是又如何？”
七夜真人表情平静，沉默不语。
“我跟你说过了，这份神格我老早就卖了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落到那个小丫头的手上，你怀疑我！？”凶虎暴躁道。
“时局紧张，不得不慎重。”
凶虎虎目之中，闪过一丝凶恶，真神合的后天大道，某种意义代表了祂的潜力。
而在真神间也有一种共识，那就是越往上古靠，潜力便越大。
凶虎所合的，乃是仿上古妖神演化的后天虎噬大道，与烛九幽的后天镇海大道类似，威力极大，能与道真合，形成妖神化身，凶虎哪怕虽然没有借此大道凝成先天道果，但是单论实力，却也能力压一般凝结道果的真神。
不过饶是强如凶虎，面对气质深沉好似黑夜的七夜真人，最终也选择了退让，收了气场，犹豫了片刻，开了口。
“十二王族中，我不是最强的，十皇族中的任意一位，在当年实力都远超真神，历代妖皇每一位都拥有杀神的手段，此处的力量，甚至不亚于恐怖的外域。”
“但就算如此，我却是第一个出界的真神，也是所有神族中，唯一一位活下来的真神，初代王族、初代皇族、历代妖皇，没有一位落得好下场。”
“哦？”七夜真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倒是稀奇，据我所知，十几代妖皇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寿元极短，难道这不是真的？”
“哼！若只是因为寿元，像我等真神，哪一个不知道十几种增补寿元的手段，当年干戚煌月从上古天庭偷了那么多秘籍宝物，她知道的难道不比我们多！”
凶虎难得露出一丝畏惧之色：“传说中，是因为当年干戚煌月踏凌霄后，受了天谴，导致所有参与者，包括其后人都受到诅咒，寿元萎缩，下场凄惨。”
“无稽之谈。”
七夜真人淡淡道，自从天人二界分离后，上界再强大的大佬，也无法把力量落在大千世界中，这是永生不死的必然，也可以称之为代价。
而能在天人二界随意出入的，天地之间，唯有天帝，而天帝需要诅咒别人？
“不，这钟吾诅咒是真的，我曾亲眼见证过，有好几位神王，便就是无缘无故的突然暴毙，而死因却是怎么也查不出来，上古神兽的寿元动辄数万载，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七夜真人脸色一动，道：“这或许与钟吾古地迟迟无法立下六道轮回有关？”
凶虎不再回答，脚步一踏，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所以你放心，这钟吾的劫数，我是一点都不想沾上。”
七夜真人站在虚空中，看向渐渐沙化的上古碎片，表情阴幽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玩味。
‘这诅咒若是真的，你以为你就能躲过了吗，初代白虎？’
……
“此界若是个核桃，那么现今的局势，便是真神们终于把核桃砸开了几个口子，便迫不及待的去啃食果肉去了，这也是必然，几个食腐客，因利合，自然也因利分，没好处的事可不会去干。”
神庭中央，邪龙皇睁开双眼，对着神庭的一众神王、大将、朝臣笑道。
“龙皇，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了！”句芒激动道。
“自然是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邪龙皇哈哈一笑：“且去破他的钳龙锁！”
……
天地具黑，一切有灵之物都被大劫吞噬。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是，这种黑暗并非在所有地方同时爆发，而是由外到内，在关外，是陈国、中山国最先开始，在关内，则是沿海的那一圈。
这是皇甫天奇用谛听的耳力听出来的天地变化。
不过哪怕是这样，大劫力量依旧开始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至少就戚笼这几日去的地方，没有见到一个活物，最多三两根干枯不焦的树木。
这还是在龙脉附近，受龙脉灵气滋养，才能保留下的几根独苗，若是在其它地界，更是片草不生，烂个干净。
一座本该鱼水旺盛的大湖之中，戚笼立于水上，默默感应着脚下的水汽。
凭借着本能，他能感应到水系龙脉中，蕴含着一颗占地几十里方圆的水卵。
这湖中最著名的景观便叫作水龙洞，在阳春三月，有人能在雨雾之中见到龙影。
手掌微微张开，顿时间，一道涟漪从湖面上缓缓荡出，不一会儿功夫，一条条小鱼跃出水面，腮帮不断鼓起，很快湖面上便是飞鲤不断，生机勃勃。
戚笼可以清晰的感到这每一条鱼身上的生机、活力，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这些鱼群的走向。
‘鱼虾蟹蚌之精，龟贝鼍鳄之灵，所有水系生灵，自己都能控制，，若是有什么厉害的水系妖物，更是可以收入己身，以它们的妖力滋养水系龙脉。’
戚笼念头一动，身子便直接化于水中，而在水下三千丈，一道巨大的龙影若隐若现。
水下的鱼群更加千奇百怪，有鸟翅鱼身的蠃鱼鱼群、也有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的冉遗鱼鱼群，更有牛身、鸟翅、蛇尾的鯥鱼鱼群，这些在血脉记忆中，本该是生存在上古的鱼群，如今却在水龙洞中激烈的游动着。
戚笼方一现出身形，一群数量上百的蠃鱼鱼群立刻化作白色飞刀，在水中激射出一道道白线，直接扎向他。
‘这种扑杀的速度和力量，都接近宗师的水准了，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戚笼张嘴，嘴巴迅速扩大，化作近百丈的龙嘴，一口将这群鱼吞了下去。
顿时一股暖流从小腹中生出，就像是大冷天喝了口热酒，酒熏之气传遍四肢百骸。
‘共工灵和水元法身是相互配合而存在的，共工灵养育所有水精水怪，而水元法身则是吸纳水怪的血脉力量，化身水神。’
‘不，这些水中精怪必须要有上古血脉才有用，普通的水中妖怪，道行再深也不行。’
龙脉的力量是要开发的，正如金翅大鹏鸟的撕神爪和风雷翅，而戚笼在不断尝试中，也渐渐摸清了这‘共工’的力量。
相对于金翅大鹏鸟来说，‘共工’更相当于一个水池，水池中养的鱼儿越多，水力便会越旺盛。
很快，戚笼吞了三群上古鱼种之后，忽然浑身一抖，再度化作龙形，只不过原本的水色纹路，长出了一份肉膜，力量也大了一分。
这龙脉的一分便是十万斤之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翅大鹏鸟与双首龙的默契程度，并不如共工与蛟龙龙脉。
就在这时，水龙洞一声爆响，汹涌的水流往里灌入，汹涌澎湃，强大数十万斤的水力之中，两道人影踏水而出，逆势而行，血麒麟没有任何变化，皇甫天奇倒是身上裹了一圈水汽，似成龙形。
“运道不错，是条半化龙的大鱼。”
血麒麟知晓关内数处龙脉所在，在离开万神殿后，便开始四处搜刮。
戚笼龙脉之气早已到达了一个巅峰，多一点龙脉不多，少一点也不缺，反倒是皇甫天奇初成龙脉之子，急需底蕴积累。
这数日的功夫，单论好处，反倒是这一位占了七八。
戚笼也不在意，大劫演化到这个地步，早已不是一两件宝物，一两条龙脉可以改变的了。
血麒麟反倒是有些惋惜，“来得迟了些，昨日去的那处，那条老龙龙脉若是还在，皇甫的龙脉便能彻底圆满了。”
戚笼看向皇甫天奇，问道：“感应到了吗？”
皇甫天奇叹道：“天人逆德，天地反覆。”
戚笼沉默了片刻，道：“差不多了，得去关外了。”
“去做什么？”
“上面那群人不在乎把这方天地糟蹋成什么样，我们不一样，龙脉之子，是天命所归，自然要庇护这方天地周全。”
皇甫天奇悠然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补天阙。”
等几人离开后，下一刹那，所有水中鱼类迅速化作枯骨，成为这大劫力量的养料。
第二百二十三章 道门大佬
天上风雷电闪，亮白色的雷光像是雷公凿子，白色的漏斗劈暗而出，倾泻出光亮，亿万银色亮点洒落而下，光亮之中，一尊手持铜戈的女武神秀发激扬，在漫天飞虹之中轻舞，手中的铜戈每一次舞动，都像是天光破晓、撕裂黑暗。
然而黑暗越发强大，十二道黑柱在乌云中若隐若现，每一次出现，黑暗就更加浓郁几分，当黑色浓到了极限，女武神、乌云、雷光一起消失，好似离开此界，片刻后，一道人影从高空中重重坠落，砸在地上。
一个银甲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闭月羞花、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其美貌，不过女人面色惨白，身上的银甲更是破破烂烂，被四根黄箭锁住四肢，钉在地面上，天空上，更多千丈巨弓拉了起来，弦是龙筋，银色的长弧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领头人摆了摆手，很快，一尊尊‘雷公’消失在了黑暗中。
“长公主殿下，您可真是让我们好找，这又是何必呢，以您末代皇族的身份，若是投靠我们龙庭，这龙椅也不是不能给您坐一坐。”
白泽公子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笑。
重明儿英姿飒爽的一笑，紫色的眸子纯粹无暇，没有半分被俘虏的颓丧。
“你是这一代的白泽？本宫还以为这一代白泽血脉断绝了。”
白泽眼神眯成月牙状，扇子挑起对方的下巴，啧啧道：“好一个美人儿，就是可惜了，龙庭要破钳龙锁，正需一位皇族杀之断龙? 而您便是最后一位皇族。”
一个手掌把扇子拍开，紫衣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
看到对方，重明儿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横田? 恭喜你了? 除了一代妖皇外，你是唯一一位能把所有皇家武学融于一体的? 就连我父皇都比不上你。”
紫衣人张了张嘴? 最后选择沉默。
白泽看了看重明儿? 又看了看紫衣人，表情玩味。
“大总管，你可不要顾及旧情? 把人给放了，这位长公主不死，明妖皇就无法断掉此界因果? 并从大劫之中超脱，还是说? 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明妖皇、重明儿? 这两个女人? 本公子很想知道? 你到底最爱哪一个？”
紫衣人不答，只是上前，一指点在重明儿的脑门上，重明儿背后，那尊手持铜戈的女武神幻影再度浮现，一脸戾色，上古神纹从额两侧迅速蔓延到全身，顿时恐怖的气息爆发而出，似要挣脱金箭的封印。
‘上古女武神，东荒的神性化身！’
白泽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紫衣人毫不留情，另一只手掌捏印，穿越虚空，落在武神的额头之上。
跟‘拼龙图’时期相比，紫衣人借助龙庭神性，已经彻底恢复当年大内第一人的实力，本身就是武神之位，更何况还有神出鬼没的领域‘无’。
大内第一人，同样也是钟吾武道第一人。
掌印点在额头上，温柔如水的拳意在虚空之中游走，隔空拳意是宗师高手的手段，而到了紫衣人这一档次，每一道拳意，都是另一个‘自己’，拥有着完整的神识力量，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是一代妖皇的拿手把戏，唤作身外化身，心上有八万四千杂念毛羽，根根能变，应物随心。
很快，东荒分身的反扑之力便暗淡下来，每一道上古神纹从中心开裂。
紫衣人这才收了手，眼神冷冷的看着白泽。
白泽咂舌，复又笑道：“是我多心了，没想到总管如此狠心，直接废了老情人的一身本领，除非转世重修，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如今的道行，本公子佩服。”
“不过这具东荒化身，不知总管能否割爱？本公子可以用其它宝物跟你交换。”
紫衣人似乎不屑回应，收了东荒化身，身影直接消失在黑暗之中。
“真是个怪人。”
‘轰隆——’
天上雷鸣声再次响起，雨水瓢泼而下，一道道粗大的锁链从云中垂下，将重明儿捆了个结实，并往上收。
重明儿依旧面带笑容，仿佛不是去上法场挨上一刀，而是去参加某场盛筵一般。
“白泽公子，本公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白泽公子抬头，纸扇‘唰’的一下打开，在雨水中摇着纸扇。
“长公主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一代白泽奉帝命，做天下鬼神图鉴一千五百二十种，可哪一种是白泽的本相？”
白泽摇头笑道，“既是本相，又何须作画。”
“一代白泽可不是这般说的。”
“哦？”
“她说，简在帝心。”
白泽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
“长公主此去一路不归，”一座宏伟大山上，杀佛口念超度梵音。
“小僧随后便至。”
……
此时，虞老道也抬起了头，看着黑暗的天际，沉默不语。
“亚父，龙庭传召，让所有神王赶赴两界关，去破钳龙锁。”
“不用去，”虞老道的声音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气质却微微有变。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干戚缺点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五道光芒从黑暗中飞出，除了戚笼、皇甫天奇、血麒麟三人外，还多了两道人影。
一个腰挂葫芦的大胖道人，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司马正道、老祖宗。
老祖宗见到虞老道，眼中顿时露出了璀璨的光芒。
“阿爹？”
不过老祖宗凑到对方身上嗅了嗅，又摇了摇头，道：“你不是阿爹。”
然后老祖宗贴在戚笼身上闻了闻，又眉开眼笑。
“乖孙才是真的。”
戚笼看向司马正道，眼中金光一闪，道：“封神事中，司马都督看起来收获不小。”
司马正道不谦虚的道：“的确有所收获。”
在其它几人眼中，司马正道身上套着一圈又一圈神性光环，有风雨雷电、也有三山五岳，足足二三十道。
每一道神性光环中，都暗含着一尊神祇之力。
戚笼转头，目光盯着老祖宗纯粹漆黑的眸子，突然笑道：“玉池夫人不下来聊一聊吗？”
良久没得到回应。
戚笼叹了口气，道：“看来夫人得到封神榜中的那道天帝金光便满足了，可惜了，大劫演化，或许会有更多的天地宝物诞生。”
“那也得有命才能拿，”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也对，”戚笼看向司马正道，“我不在这两年间，关外发生了多少事？”
“若是大事，自然是有的，譬如东荒开裂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大沟壑，下不知底，又譬如，炼铁手这厮附身他家小子，又莫名其妙的复活了，或是九幽军团出动，真神已近完全控制七府兵力，不过跟这场劫数相比，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司马都督语气中颇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曾经他也是野心勃勃的想要仿照道门先贤做封神事，成一番大业，不过劫数的变化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薛，不，戚将军，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关外的活人，大概已经成为半神最大的威胁。”
司马正道苦笑一声，道出了这两年的变化，封神事、三国大战、包括佛、道、魔之争，这些在真正的威胁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黑暗之前，是纯粹的白昼，当时的关外没有一处不被光芒笼罩，不管你是藏在密闭的房中，还是蒙在被单里，又或是躲在海底山下，通通没有用处。
关外无处不在的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光。
大劫将至，异像纷呈，这本并不算什么，直到一个半神，死于光下。
所谓的劫难，这边开始了。
“……有人检验了尸身，没有任何伤势，又做祭施法，请真神意志下窥，也没窥出什么来，魔、道、佛、武四家的高手扫了一遍，也没有找出死因。”
“或许是寿元将近，神性枯萎而亡，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直到第二具半神尸体出现，然后是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七府中，一个副都督的死亡——”
“整整二十具半神尸体，一场惨烈的国战，双方的死伤也无非如此，这么多高手，就这般死了，而且没有伤势、查不出死因，就算是我们，也夜不能安、昼不能寝，哦，那时候已经只昼不夜了。”
说到这里，司马正道这个金丹巅峰的道门高人，居然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来。
“有人在暗中推动大劫力量，”戚笼肯定道，只有大劫的演化，才能杀半神如屠狗。
“是，没错，”司马正道苦笑一声，道：“猜到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有些背景通天的，甚至请来了真神化身出手，全无用处。”
“真神又不是万能的，祂们若真是什么都能做到，那我们干脆引颈受戮好了，还做什么挣扎，夺什么龙。”血麒麟冷哼一声，道。
“但问题还是解决了，”皇甫天奇插口。
倘若问题没解决，七府的半神应该死绝了，司马正道这种金丹巅峰也绝不例外。
“的确如此，”司马正道叹了口气，道：“穹苍暴雨宗的门徒帮我们找到了原因，是一种妙到巅峰的剑术。”
“这种剑术从人体各大毛孔中刺入，直接杀入泥丸宫，将三魂七魄中的元识点没，死在这种剑术下的半神，肉身无伤、魂魄无伤，神性也没有一点破损，自然查不出死因。”
“穹苍暴雨宗。”
戚笼低声道，柳芙蓉、人道圣剑、照敦煌传人，这么多消息，足够他拼出一个大概出来了。
七府是关外的统治机构，但在表面或者内部，其实都隐隐有一个宗门组织。
问刀楼、赤炼府、古佛一脉、苍甲军、穹苍暴雨宗、恶道宗、护国神教
这七派有的是庞然大物，有的只有一两传人，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七派都与这方天地，或是与背后的真神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在大劫之中，这些势力的选择，便很值得玩味了。
这般念头在戚笼脑中一闪而过，开口道：
“是人道的力量，确切的说，是当年照敦煌的人皇剑吧。”
“没错，的确是人皇剑术，更可怕的是，这种剑术不仅威力恐怖，更像是瘟疫一般能人传人，谁也不知道，刺出这种剑术的，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或是一个孩童。”
“照灯笼的剑术，果然已经大成了。”戚笼叹道，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对方，“半神视人为蝼蚁，那么被蝼蚁威胁的滋味恐怕不好受吧，尤其是你们反掌就能杀死这些蝼蚁，这天色变黑，恐怕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吧。”
屠杀、囚禁、断手断脚，一尊半神如果毫无顾忌，在普通人的是世界中，可以引起滔天杀戮。
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更何况是神。
人死的越多，天光就越暗，终于，天黑了。
‘恐怕也是照灯笼想要的，借助撕杀、怨气、怒意，重炼人道剑，当年为小民撑腰的照小侠客，如今也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徒了么。’
变成我这种人可没什么意思啊，照老弟。
戚笼知道司马正道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二人的合作关系在封神榜和先天元胎合一后，就宣告结束了，要想再度合作，他必须拿出足够的态度。
“真神们不愿意看到这一幕，龙庭也不愿意在这个关口看到变数；而化解大劫力量，不让大劫力量彻底破坏这方天地，也只有我们这类龙脉之子能做到，我会对上照灯笼，龙脉之子的力量也不惧他的剑术，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得解决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跟你们道门有关。”
戚笼顿了顿，“恶道宗掌门玄诚子要开三途、五苦之门，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三途！五苦！
司马正道闻之色变，做为道门中人，他深切明白这种力量的恐怖，其危险程度不亚于仙家的四九天劫、佛门的天人五衰。
如果说照灯笼的力量，对付的是所有半神。
那么三途五苦一开，最早遭殃的，便是关外得所有道门中人。
司马正道急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开源图》是不能暴露的，戚笼把目光转向虞老道。
“解释一下吧，老道士，或者说，上界的哪一位道门大佬。”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仇之合
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虞老道，老道呆愣了下，干笑道：“说什么大实话，虽然老道我隐藏深沉，但没想到还是给你们看出来了，不装了，你们说的就是我。” “不是你，”戚笼毫不客气道：“是你背后的那一位。” “老道背后？老道又不是兔儿爷，背后哪有什么人啊。” “……“ 戚笼沉默片刻，司马正道主动申请，“不如我试一试？” “也好。” 司马正道躬了躬身子，胖脸上闪过一丝肃然：“前辈，失礼了。” “呃、别客气、嗨……” 虞老道浑身不自在的动了动，他挺有自知之明的，眼前这位，可是本界道家最顶尖的几位大佬之一，他这个烧火老童子可担不起对方一礼。 谁知司马正道躬身之后，嘴巴一张，一道黄色光环吐出，穿越空间，直接落在虞老道头上，顿时一座土山的重量倾泻下来。 老道眼一凸，背一躬，一瞬间有被压成肉泥之感。 干戚缺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不过心中一动，并没有插手。 “地得其真，育养万物，深根固蒂。” 司马正道连连张嘴，有近乎十道光圈落到老道的头顶，相互缠绕，化作老树盘根之态，死死压住虞老道。 这十道光圈每一道都是一座山神化身，十神合一，差不多有百万斤的重量，老道被这一压，两眼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受生死刺激，一团黄气突然从其脑后升起，化作三座巴掌大的光门，光门一开，像是在江底凿了一个口子，顿时神性力量源源不断被吸入其中。 司马正道眉头一皱，“三途之力！” 正如八难逆转佛理，克制所有佛门变化；道门修行，是从三个丹田开始，最终也回归三丹田，而三途之力，上尸道、中尸道、下尸道，却是专门针对泥丸宫、绛宫、气海三处。 司马正道面色微变，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三途之力他是久仰大名了，但没想到连封神榜的神力都能克制。 他双目紧闭，大肚皮直接瘪了下来，浑身生气尽没，一瞬间瘦骨如柴，同时张嘴一吐，一道虹光带着十几道光圈飞入，直接与神祇化身融为一体，隐约可见一小人模样，落坐虞老道头顶。 “天之神，地之富，圣之所以为圣，物之所以为物，一言而尽其道者，生化而已。” 小人口阐大道，顿时，三途之门吸摄的速度慢了十倍。 血麒麟惊异道：“生化之道，这位距离元神只差半步了。” 生化之道、还有天演变化，是金丹入元神的最后两步，虽然司马正道借的是封神榜之力，但也能侧面证明这位道门都督的隐藏实力以及……野心。 道门证就元神，并超离此界的，貌似还没有。 用生化之道融合神祇力量，虞老道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老脸憋的通红，一道道血口子从身上冒出，满脸狰狞，牙口猛的一咬，一道血线从眼皮子下刺了出来。 戚笼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叫司马正道住手。 拥有上界业位的仙佛神圣不能下界，但让一部分记忆元灵转世投胎倒是可以的，就像是白泽那般。 上界那位道门大佬又是取先天元胎，又是暗助平天御齐亲王后人，必然有自己的谋划，虞老道这具肉身必定十分重要。 戚笼等人这般做，为的是把对方逼出来，而不是杀死虞老道。 难道猜测是错的，虞老道不是上界大佬转世，还是他死也不出来？ “此道非彼道，几位又何必强求。” “天道清虚，所以能长。地道宁静，所以能久。人能悟理，达其妙道，致虚极，守靜笃，恬惔寂然，不为万物之所累，清净无为，可以与天地为一者哉。” 老祖宗手腕上的玉佩突然冒出白光，一道苍老恬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恍惚中，众人感觉魂魄与天地融为一体，游青冥、上九霄，好不自在。 而虞老道的肉身伤势迅速恢复。 同时黄光一闪，小人消失，司马正道被打回原形，双眼睁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居然友人能破封神榜的神化力量。 戚笼眉头一皱，金翅大鹏鸟的幻影立刻充斥精神世界中，戾气的双眼一扫，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双翅猛的一扫，便撕开了这般幻象。 “是你！” 戚笼盯着玉佩所化的老人，顿时露出戒备的表情。 当年他化身薛保侯，刚出关时，烛九幽和一位道门的真神就一同降下意志，摆了自己一道——便是眼前这一位。 可是还有一位比他更快，只见老祖宗猛的跳了起来，一脚把这位踹翻在地，然后用白嫩嫩的脚丫子使劲的踩着。 “让你随便出来，让你欺负我乖孙，让你欺负我乖孙！” “别打别打，哎呦，老道我的老腰，再踹就要开裂了。” 这位道门高人化身力量微弱，很快就被先天元胎踹的身形不稳，几欲散架。 “等等，你是谁。” 戚笼拦住了老祖宗，反问道。 隔着无数虚空，能一句话就破了司马正道的生化之道，这位道门高人在道门的修行上，的确是深不可测。 “咳咳，本座名为青山子，在下界又有白马元君、卜算子天不测、真龙妙道护法、二十道军师之号。” 随着话语，青山子面目由模糊变清晰，道貌昂然、云烟缠身、白发青簪、两眼慈悲，总之比起虞老道，形象要好上百倍。 如果不是偷摸揉着腰的话，这份形象或许更好。 老祖宗还不满意，大概是气他吓到自己乖孙了，脚丫子还偷摸踹这老头的屁股。 虽然在座的都是此界一流高手，但是一位道门真神的化身突然出现，也是吓了他们一大跳，尤其是在敌友难辨的情况下。 戚笼把老祖宗安抚好，才缓缓道：“仙长是敌是友？” 青山子笑道：“即非敌，亦非友，只是看到良材美玉，难免动心，再就是喝水不忘挖井人，报恩而已。” 戚笼在虞老道和青山子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你的意思是，我们做的不对？” “半对半不对，可对可不对，若是这位虞道友真如你们猜测的一般，是上界大能转世，这般逼法，的确能把他逼出来，但巧就巧在，这位前辈的本体未必就在上界，若是本体在人间，以那位前辈的本事，化身千万也是弹指间，你便是逼死了也是无用。” 司马正道反驳道：“这怎么可能，道人一次尸解去肉身，二次仙解脱凡壳，受上界天力所召——” “我没说祂没上去，本座的意思，或是是祂上去了，本我意识又被人打下来了，”青山子没有故作玄虚，笑道：“你们应该知道，这天地之中，有一位能做到这一点。” “天帝！” 戚笼心念一动：“这么说来，虞老道幕后这一位，就是上界假道祖的死敌？而玄诚子开三途五苦的背后指使者，就是那位假道祖？” 青山子轻咦一声，道：“小兄弟知道的倒是不少，莫非背后也有人？” 戚笼摇头，继续道：“道门中的辛密，您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插手？我不相信只是为了我这位老祖宗。” 青山子诡异莫测的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混个从龙之功呢。” “假道祖和虞老道背后那位互为敌人，天帝又把虞老道背后那位打了下来，很大可能天帝和假道祖是一伙儿的，既然如此，又哪来的从龙之功？”戚笼思索道。 “不不，小兄弟，您说的天帝，是今上；而我说的天帝，是四百九十年后的今上，”青山子顿了顿，看向虞老道，“而这一位背后辅佐的，是上一位今上。” 旧天帝、天帝、未来天帝。 除了戚笼之外，其它人都听的迷迷糊糊的，不过大概能听出来，这位道家真神没什么敌意。 戚笼仍然不放心，问道：“你跟烛九幽什么关系？” “呵呵，那位幽冥老龙算的上是本座的朋友，本座在另一个世界和祂合作过，哦，在那一个世界，老龙可是顺利的窃取了龙脉。” “若是青山仙人参与，那么妾身也会出手。” 月中玉池夫人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戚笼皱了皱眉，他扫了一眼，发现除自己之外，其它几人对于两位真神的插手都没有反感，乃至于乐见其成。 也对，镇压大劫力量，哪怕对于龙脉之子来说，都是很危险的事，有真神助力，再好也不过。 “三途、五苦之力，仙长有破解之法？” 青山子笑道：“这两道劫数，破之其实不难，当然，这得在大千世界中，倘若让劫数之力与这个小世界的演化合一，那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好在并没有到那个关头。” “道分阴阳，三途，或者说三尸道其实是道家的‘阴’的那一部分，只要有三位道门中人以尸解之法坐镇，再加上本座传下的一道口诀，定住不难。” “难就难在如何破那五苦，生老病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需要五位坚毅果决的非道门人士，从三途道入内，寻那玄诚子的五苦化身，再一一毁去，而失去五苦之力，便可关三途门。” 青云子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据本座猜想，那位玄诚子必是先炼五苦化身，再开三途门，若是倒转顺序，这位恶道宗掌门早被三途之力淹没，而那五道化身，想必也被玄诚子炼出了法身，非一般手段能破。” 血麒麟目露思索之色，“我们这里，只有司马道兄、还有这位姑娘是道门中人，皇甫道兄也算是半个。” 谁知皇甫天奇摇头，果断道：“我乃武人，镇压三途门需要尸解法，无异于自坏根基。” 戚笼眼观鼻、鼻观心。 炼尸解法说是自坏根基有点夸张，但的确是会永久损失一部分气血。 青云子也道：“定住三途门需要十拿十稳，差一点点都不行，一旦一座门定不住，门内五人必死无疑，最好还是纯粹的道门修行者。” “而且对付五苦的人数也不够。” 半元神、还是掌握一定的大劫力量，就算是本界顶级高手，也不敢说一定能对付的了。 定三途门，有司马正道、老祖宗、缺一位。 破五苦化身，戚笼、血麒麟、皇甫天奇，尚缺两位。 戚笼扫了一眼虞老道，定三途门，这老家伙不行，破五苦，这老家伙更不行。 其它人也是眼神复杂。 虞老道一脸无辜，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让我出马，你们想找死吗？ 血麒麟微笑的看向干戚缺，邀请道： “白虎神王可要参与其中？” 干戚缺看向虞老道，老道士不顾戚笼打的眼色，厚颜道：“有好处吗？” 看什么看，虽然老道跟你很熟，但道爷我可是人家亚父，亚父是什么，俗称干爹！ 戚笼嘴角抽了抽，没法子了。 干戚缺想了想，指着司马正道道：“帮你可以，但你这一派的金丹高人还有册封神祇，日后要助我复国。” 司马正道还没开口，老祖宗就大怒道：“我戚家的江山还没打下来，你就想要谋朝篡位，你想搞什么，你以为你姓戚吗！” “我是妖皇一脉最后的血裔，哪来你戚家的王朝，明明是我干戚氏的江山！”干戚缺也怒了。 “放屁，我戚家三代人呕心沥血打拼，起于草莽，谋图天下，天帝都能换，妖皇就不能轮到我家坐吗？你家王朝早没了。” “胡说八道……” 戚笼无语的看着二女的争吵，转头看向青山子。 “就算如此，还差二人，一位定住三途门，一位破开五苦化身，尤其是定住三途门那位，需要雄厚的道门修为。” 司马正道突然嘿嘿一笑，道：“这般人选，我倒还真有两个。” “谁？”戚笼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那位便宜义父，侯孝天，道家修为仅在我之下，还有炼铁手，关外第一武神。” 戚笼嘴角抽搐，好半晌才道：“这人选，怕是外战没开始，内斗就要开打了。” 侯孝天与自己、炼铁手与干戚缺、呃，还有干戚缺与老祖宗，基本上都是不撕不休的血仇。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司马正道反问。 戚笼顿时无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同源
戚笼抱臂从山海关上俯视，天是黑的，却是闷雷不断，地是黑的，却依旧有大江滔滔之声。 “人道之力的演化神仙难测，虽做八数，但其中的隐秘变化，却是无穷无尽，一旦深入其中，真神都有可能殒落。”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与。”戚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黑暗，问向旁边娇俏可爱的白衣少女。 天黑不见月色，但看月中玉池夫人的体态变化，今日应该是残月。 月中玉池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若把这天地间的劫数当成一场烹熬，大劫如火，大气运便是头汤，真神下界，是一定是要喝这口汤的，但火中取栗的却少之又少，祂们另有法子。” “这法子便是让我们本界土著替祂们做事？” “没错，每一个小千世界，都有其气运之子，这些人或是能推动，或是能抚平劫数，我们一般把他们称作烧火人，譬如你，譬如那个小丫头，都有烧火人的资格。” 戚笼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七八岁大的月中玉池夫人换了几颗牙，门牙空荡荡，说起话来漏风。 “但是奇怪的是，现在的局面是，龙庭也好，那五位也罢，包括陈国、中山国背后的真神们，却都有亲身下场的趋势，妾身经历过的十几个小千世界，可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局面。” 戚笼心中一动，想了想，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祂们每一个人想要什么，但是其中几位想要什么，我倒是清楚。” “哦？”月中玉池萝莉扯了扯戚笼衣角，大眼睛闪闪发光道：“说说看。” “东荒神的遗产，旧天帝遗臣、龙庭各头领的名单。” “原来如此，怪不得青山子这老道也会插手，他在大千世界，可是标准的天帝派！”萝莉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 “天帝派？” “真神再往上，除了到各个小千世界收集气运、凝练道果，还要积累各种功德，而没有一种功德，可以比的上辅佐天帝降世。” 萝莉想了想，粉嫩的手掌伸出，拍了拍戚笼的腰，道：“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对妾身很有用，那么做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先蹲下来。” 戚笼转头、低头，再蹲下来，终于与这小萝莉平齐了。 小萝莉凑到戚笼耳边，一股奶香味直窜戚笼鼻间。 “我告诉你啊，皇城司的那三位姐姐，有一位其实并没有离开此界，而是表面上离开，其实悄悄的留了下来。” 戚笼身子一抖，嘴巴微张，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月中小萝莉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打了个哈切道：“我累了，要回月宫中睡觉了，等你们进入三途门后，到时我会再次降临。” “等等，”戚笼下意识的伸手，结果抓了个空。 月中小萝莉在黑暗中，身子莹白而虚幻，好似精灵。 “咯咯咯，你不会以为，我会用力量降临吧，天上的那口刀在看着呢。” “既然真神不会火中取栗，那为什么你要参加这场劫数，青山子参加，所以你参加？你也想做天帝前驱？” 戚笼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月中小萝莉的身影渐渐消失。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的真神法号就一个，而有的真神的法号那么多，真神每多一个法号，便代表着祂在一个小千世界中，起到引领劫数的作用，像这种法号，青山子有四个，其中一个称作真龙妙道护法。” “真龙妙道护法——”戚笼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站立良久，吐了口气。 “真龙，这能说明什么？” …… 两界关本来是古时的重镇，不过随着时间演化，其作用渐渐被关中的承天堡所取代，最终只剩下荒芜的古城遗址。 一番商议之后，由司马正道和血麒麟赴关外，邀请侯孝天和炼铁手，其它人在此静待天时。 天色灰蒙蒙的，勾不起人交流的**，大战降临，每一个人都在调整身心，为破劫做准备。 戚笼用手段凝出一座石堡，自身呆在此间，龙脉之力注入开源图，缓缓推演大劫变化。 三刑、四杀、七伤、八难、九幽、地狱、三途、五苦。 其中，三途五苦的力量即将圆满，画面中，虚幻的钟吾古地上，三座大门已经打开一角，黄色的怪风已经开始吹拂大地。 除此之外，最接近圆满的，便是四杀、八难、九幽三种劫数力量。 四杀是被吕傲侯融入了刀道之中，锋芒越来越敛，也只有在开源图中，只能看到一丝丝刀锋戾气。 戚笼知道，等这点锋芒戾气消失，四杀之力便会彻底与吕傲侯合一，就连《开源图》都找不到其踪迹。 除此之外，八种力量中，属‘八难’最为神秘莫测，在图中时而化作佛陀、菩萨，又摇身一变，佛陀身中，长出忿怒相、淫恶态，千变万化，不知其形。 从自己身上重新夺回了魔种，还有未来佛，波旬短时间内必然实力大增。 不过短时间内，戚笼倒不担心对方会搞事，无心如来融合了大鸠府百万佛子之力，波旬想要把对方炼成身外化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还有便是九幽，九幽力量掌握在七夜真人手上，这是七夜真人从烛九幽手上夺来的大劫之力，按照开源图上的演化，九幽力量被分散开，并没有凝聚的征兆。 至于七伤未出世、三刑之力先天残缺、地狱力量分成两股，互成犄角之态，反倒是可以慢慢谋划。 然而戚笼忽然面色一变，只见开源图上，演化着九幽力量的上古符文突然崩解开来，化作无数肉眼难见的符文种子，开源图表面明暗不休，卷轴‘嗡嗡’作响，手心猛的一烫，卷轴‘唰’的一下直接闭合。 戚笼猛的起身，眼前猛的一黑，同时背后两条龙影显出，蛟龙龙脉化作水神共工相，肌肉虬结的巨人仰天大吼，而双首龙的鳞片下则是喷出烈火，一对金翅疯狂的闪动着，直接刮起滚滚狂风。 不过这种反抗没有半点用处，虚空中忽然落下两道血色电光，劈在龙角上，‘咔嚓’两声，两条龙脉的龙角被劈的粉碎，同时戚笼‘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面色发白，精神重创。 九幽之力，圆满了！ 等戚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捏造的石堡早已粉碎，方圆十几里也被爆发的力量毁于一旦，而在几十里外，另一座遗迹上，皇甫天奇的身影也显露出来，姿态狼狈，伤势比他还严重。 二人碰面，皇甫天奇面如金纸、声音沙哑。 “谛听一直在暴动，好似听到了什么大恐怖，我只是一听，龙脉生机一下子就少了九分之一！” 戚笼没有隐瞒对方的打算，惨声道：“九幽圆满了。” 皇甫天奇面色也很是难看，同为龙脉之子，尤其还是以聆听天地闻名的谛听血脉，他的感觉是极敏锐的，对于戚笼口中，大劫力量和龙脉力量的此涨彼消，其实并不意外。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祸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大劫力量对龙脉之子的伤害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而且是永久不可逆的。 “龙庭破钳龙锁失败了，”皇甫天奇认真道，“我听到了众神被屠杀的声音。” 戚笼抽了抽嘴角，“这是第二个坏消息。” 皇甫天奇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用法力重新凝出一座‘阎王府’，步入其中。 “龙脉震伤，我需要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疗伤，除非动手，莫要叫我。” ‘至少不用担心这位皇甫兄三心二意了。’ 戚笼苦中作乐，目光一转，看到了被这番动静影响，探出头来的干戚缺，朝她点了点头，脚步一踏，一座石制凤巢拔地而起，覆盖了他的身形。 干戚缺眼神闪烁，缓缓收回了目光。 …… 黑暗的天空几乎被劈成两半，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神影撞在一起，每一道神影好似高达百丈、又或是须弥纳介子般渺小。 在龙庭几乎无止尽的神力供给下，神庭足足造了数十万计的天神兵，跟这般数量的天兵天将相比，天兵司的人造天兵计划根本上不了台面。 虽然没有真神指挥，但是七府底蕴也展现了恐怖的一角，九幽的半神组成了毁灭军团，数以百计的半神加持三刑、七伤、九幽之力，每一尊的战力都接近于武神，所到之处，无神能挡住。 只有天空上黑船能够与之硬碰硬。 船头之上，当年的亡国七灾纷纷出手，道真天师、假王爷、木叉公、玄冥氏，有这四位接近真神级别的天灾力量插手，才勉强挡住了九幽的毁灭。 “好大的气魄，七夜真人居然硬生生舍了自己的真神法身，化身七层夜境，并在每一层夜境之中，埋藏了一种七伤力量，食伤、忧伤、饮伤、房室伤、饥伤、劳伤、经络营卫气伤，七伤之力杀人不行，困人天下第一，要想破境，只有拿人命来填，而且不是一般的人命，得是神王之命！” “也不知道此战过后，十二神王的传承，到底还能存在几道。” 假王爷笑着对木叉公道： “当年我们借助大劫之力跟真神们周旋，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真神玩弄大劫的手段，比起我们还要高明。” 木叉公化身千杈万眼的巨树，每一次出手，就是万道邪异佛光射出，就算是九幽出动的那几个龙脉之子，也不敢被这怪异佛光沾染，这座菩提邪树，牢牢守住了战场的一角。 而与之相比，假王爷划水过于夸张，基本上没有出手过。 “你是笃定神庭赢不了了？”树身表面，木叉公阴森森的面孔看了对方一眼，道。 假王爷嘻嘻一笑，身影一转，直接从天空上落了下来，同时两眼变成金瞳，浑身龙气爆发而出，天空之上，一时出现百亩金云，千道光虹，无数龙影在其中探牙伸爪。 这份龙气之强，比起戚笼和皇甫天奇加起来都强。 就算是四条龙脉在身的中山武皇许天功，似乎也比不上其雄厚。 不过假王爷却没有插入战场，金瞳扫遍战场，所有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气运的碰撞、消亡、诞生。 假王爷面色微微肃然，眼中金光暴涨，居然穿过七层夜境，看到了那以七府为依托，锁住整个钟吾天地的巨大铜链。 也只有五位真神都不在场的千载难逢之际，才有机会一窥这钳龙锁的真容。 “你在看什么？” 一道苍老沙哑，好似老夜枭的声音响起。 假王爷收回目光，看向对面整个鸠面乌杖的老人，虚伪一笑：“原来是国师大人。” 不等威德正法国师开口，假王爷又道：“本王有注意到，国师的属下，小钟吾府神官们也在战场之中收集气运，不知所为何事？” 七府之中，只有小钟吾府是旗帜鲜明的背叛了真神，站在了神庭这一方，不过也是划水的很。 从目前来看，这位前任古国国师也是别有图谋。 威德正法国师手掌张开，一颗人头显出，披头散发，是重明儿的脑袋。 “老夫想要得到的，已经到手了，自然不需再替别人卖命。” 假王爷饶有兴致的盯着重明儿的脑袋，笑道： “国师对于我家王朝真是忠心耿耿，这是打算借此复国吗？” 威德正法国师沉声道：“老夫相信王爷也是这般打算，重明儿一心求死，但妖皇一脉不可断绝，至于复国之后，到底是谁坐在皇座之上，老夫并不在意。” 假王爷眯了眯眼，一贯的假笑敛了敛，突然道：“国师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 此时，七层夜境中的最后一层中，邪龙皇漫步在黄泉河水边，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座黑亭显出，亭中坐有一人。 “果然如此，还留有一点元灵么，这倒是在那口刀的承受范围内。” 邪龙皇坐入亭中，朝着七夜真人笑道：“我带来了天尊的口谕，想要请真人背后的那一位参考一下。” “毕竟，那二位身出同源不是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五苦（上）
戚笼在这里等了二十天，没有司马正道和血麒麟的消息。 “你说，炼铁手和侯孝天会不会不来了？”干戚缺抱着手臂，把平平无奇的胸挤压的更加平平无奇。 “侯孝天未必会来，但炼铁手一定会来。” 戚笼瞥了对方一眼，道：“你是在担心与他们见面？” “我担心？我看是他们担心见我吧！” 炼铁手、侯孝天做为当年平天御齐亲王的亲信，结果与真神勾结，反手就出卖了亲王，灭了督护府的传承，这份血仇，几乎浓到不可能化解。 不过更让戚笼感到好奇的是，老祖宗和这位在那一夜不知嘀嘀咕咕了什么，居然和好如初，这位白虎神王竟同意出手。 可惜老祖宗依旧在闭关之中，不然倒是可以好好问问。 “对了，小丫头，重明儿应该是你大姑吧，你们关系好不？”戚笼突然问道。 “我不是小姑娘，还有，我与那个女人从没见过，妖皇一脉传承到如今，只有我这一个继承人！” 说到这里，干戚缺竟有几分咬牙切齿，还有一分怨气。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才出生家族就被人背叛，亲族具亡，然后就是跟烛九幽、邪龙皇这种老怪物周旋，论初始难度，凄惨程度还要超过戚笼。 戚笼顿了顿，又好奇道：“那你身上的白虎传承是谁给你的？” “关你屁事！” 戚笼讨了个没趣后，也没在意，忽然双眼一眯，开口道：“有人来了！” 只见灰暗的天空之下，一尊金色血肉的战神幻影突然出现，手持旗枪，五官硬朗，脚踏龙云，速度如疾风闪电，好似是在追逐什么。 而他肩上，侯孝天和司马正道并肩而立，只是不知为何，少了血麒麟的踪影。 在他们前方，一道黄气如疾风走马，所过之处，黑暗自动一分为二，同时形态越发壮大，仅十来息时间，便由十几丈长化作近百丈，其中有无数愤恨、狰狞的人脸从中探了出来。 “快困住它，这是怨憎会苦的一道分身！” 戚笼眉头一挑，刚要出手，结果一道人影比他还要快，只见一尊白虎咆哮而出，嘴巴大张，西方庚金之气演化出无数兵器，化作一整片金属潮流，直接将那道黄气淹没。 战神大笑一声，摇身一变，显出炼铜旗的身影，不过狂傲、粗犷的气质，却与戚笼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数年不见，郡主也长大了不少，做叔叔的看在眼里，真是有些欣慰。” 干戚缺眼中一寒，胯下白虎又是一声咆哮，无数兵器倒卷而上，淹没对方三人，寒光冷冽，竟是半点不留情。 一点血光从兵器潮流中突然亮起，紧接着是一杆大旗，所有兵器扎在上面，纷纷炸裂开来，一时间金雾四起。 干戚缺胯下白虎化作流光依附在她的手脸之上，形成一种独特的神兽纹路，野性毕露，而兵器潮流更是源源不断、越发凶狠。 白虎是天之四灵、又是上古星辰、在古国被封为监兵神君，掌握战争与毁灭。 炼铁手也面色微凝，掌心握住血色大枪枪尾，缓缓抖动，每一次抖动，血光就将一部分兵器血化，调转枪口，去破这白虎万兵大阵。 二人纠缠之际，被白虎之力封印的‘怨憎会苦’猛然挣脱而出，化做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就要从这里逃出。 侯孝天见状，眼角皱纹微微一抖，大量的白雾便升腾而出，雾气之中，一张披鳞巨掌抓向那张面具，而另一只手掌抢在他的前头，五指一收，便将这张面具抓牢。 无数细小的鬼脸顺着指尖往上依附，然后被黑光一卷，便就彻底毁灭。 “好久不见了，‘义父’。” 戚笼居高临下的看着侯孝天，数年不见，这一位面色更加苍老，皱纹之下隐约可见老人斑，身形更像是缩了水，变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任谁都不会把这个老眼昏花的小老头，和武平督护府鼎鼎大名的阴都督相提并论。 但戚笼知道，对方更加恐怖了，体内气血如涛涛江海，绵延不绝，好似一尊血肉怪兽藏在人皮中，更别提他本身还有仅次于司马正道的道门修为。 如今的侯孝天，比起当初在天外天时，实力何止强大十倍。 侯孝天好似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保侯啊，你也来了。” 戚笼皱了皱眉，感觉如今的侯孝天意识似乎有些问题，而下方，司马正道也终于劝住了炼铁手和干戚缺二人，飞身上来，开口道： “我们去恶道宗的山门驻地，因此耽搁了一部分时间，好在有所收获，抓到这个的踪迹。” “这是五罪种子，恶道宗把它们分布在钟吾古地所有山川江河之中，吸收天地间的怨气、怒意生长，这颗怨憎会苦的种子已经长出化身，等时候一到，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化身将会通过三途门注入五苦之中，到时天人合一，首先倒霉的，便是我们道门中人，三途门开，三丹田关，所有金丹高人炼就的金丹都会被吸入其中，成为五苦燃料。” 司马正道看了侯孝天一眼，提醒道：“所以这一次，我们几人要摒弃个人立场，共阻劫数。” “司马老弟说的极是，”侯孝天声音沙哑道。 “等我用青山子仙长所传秘法，便能借助这怨憎会苦的分身定住三途门所在。” 戚笼开口问道：“既然此事针对此界所有道门中人，那么其它顶级道门高手会不会插手？” “你说的是威德正法国师和道真天师？”司马正道摇了摇头。 “威德正法国师虽然号称古国道门第一人，但其实早在三百年前，便就转修神道，而道真天师做为亡国七灾之一，虽是道门中人，却是域外道门，而且走的是邪道证神的路线，这二人对于三途五苦的变化，恐怕是乐见其成。” “原来如此。” 未过多时，血麒麟也赶了过来，却没有解释他去向何处，而在众人围观之中，司马正道掌心的三味真火显示出了玄奥的变化，分成三条锁链，从这张怨憎会苦的双眼、嘴巴钻入，像是在拉扯什么一般。 司马正道用力到了极点，脸上青筋冒出，背后二十多尊山神虚空扯拽，空气中发出白气‘嘶拉’的声音，一时间，一股莫名的压力出现在在场众人心头。 头顶一丝风光吹拂，戚笼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只见三座黄铜大门从虚空中显出身形，每一座大门占据了天空的三分之一，黄气如烟海，门上无数倒转的莲花在方格间不断移动着，每转动一次，都有血水从缝隙中滑落出来。 最终方格定形，门上出现了三张诡异大脸，两张是古朴方正的玄诚子，中间一张，却是出乎意料的一个人。 见所有人目光望了过来，虞老道无辜道：“望老道我做什么，老道这张脸很遭人喜欢，被人用一用也很正常。” 脸上黑洞洞的眼神下窥，黄铜嘴巴缓缓张开，一条长蛇一般的黄雾吐息而出，雾气在图中一分为三，化作三首大蛇，纵身吐芯。 一种大混乱、大恐怖、大腐朽的气息蔓延而出。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在场八人几乎同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炼铁手的血卷赤旗、干戚缺的监兵神君、戚笼的道魔之念、侯孝天的浓郁白雾、老祖宗的封神榜、血麒麟的麒麟刀、皇甫天奇的天地二手、司马正道的移山翻岳。 然而除了血卷赤旗、道魔之念和封神榜外，所有在此界之中可称强横的力量，几乎一触即溃。 而血炼赤旗这口天子神兵，还有老祖宗的封神榜，先后被被冲出了裂痕。 同样，一股特殊的力量从道魔之念的转化中渗透进来，从泥丸宫开始，这股力量每过一处，便有一处丹田自动封闭，并且精神层面的感应、拳意变化的感悟、还有神兽血脉上的联系，全部消失不见。 耽著幻妄，迷昧昏蒙，日月不得光，星辰不得明，乾坤不得立，世界不得宁，幽魂不得度，枯骨不得生。 道魔之念做为模拟未来天帝出手的神通，在这种昏沉迷荡之下，也终于失控了，恍惚间，一尊又一尊至高无上的天帝从上界降临，在道魔之念中相互厮杀，而道魔之念被‘天帝意念’所控，直接倒卷而来，将他的肉身、精神统统冲垮粉碎。 “痴儿，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朦胧之间，一点青光种子从虚空中升起，随即开花结果，照遍虚空世界，戚笼的精神在青光之中迅速重塑，两眼一睁，只见青山子幻影不知何时出现，大袖翻飞，三途门上的人脸消失不见。 环顾左右，在场的八人每一个都是大汗淋漓、一脸心悸。 近乎圆满的大劫力量居然这么可怕，让众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速速用尸解法定住大门，老夫的道果在此界力量有限，支撑不了多久，”青山子的语气也变的严肃起来。 侯孝天、老祖宗、司马正道三人见状，同时运转这道门真神所传授的特殊尸解法，三道莲花光柱射出，冲入大门，同时大门虚化，化作三道扭曲的人影，人影的背后，好似有一根巨大的血管扎在背上，不断注入黄色血液。 而司马正道、老祖宗、侯孝天的身影同样消失，取而代之的三朵莲花，神光天韵莲、先天玉莲、大叶母莲。 青山子目光扫过大叶母莲，白眉微微一皱，心道那个老怪物怎么也参与此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朵莲花落在三道人影脚下，任由那三道扭曲人影如何变化，都无法冲出莲花的覆盖范围。 同时五道光芒一闪，地上五人消失不见，而胖胖的月中玉池夫人再度现身。 今夜是满月。 “一般的手段，可破不了五苦法身。” “五苦之中，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最是难缠，到时还要请夫人相助一把，就算镇压不了三途五苦，也要把这股力量打的崩溃，不让其坏了天地。” 月中玉池夫人看着漫天的青光，奇异的一笑：“居然动用四劫道果这等大道根基，真龙妙道护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真神之间，有一些人极为特殊，他们在每一个小千世界中搜寻龙脉、引动龙脉、演化龙脉，这种真神，被称作真龙妙道护法。 对于这类人有很多种说法，而其中靠谱的一种，便是这类真神收了上界某位大佬的指示，所作所为，皆是为天帝铺路。 青山子笑道：“你若是想做，便和本座一起，事成之后，自然有你想要的好处，月神。” 胖胖的月中玉池夫人扭着臃肿的腰肢，手持一口残月弯刀，弯刀之上，有着一道明显的裂口，那是被天上那口刀劈出来的。 …… 黄光一闪，戚笼出现在了虚空之中，脚下无物，肩胛骨上金纹一亮，一对金翅直刺而出，几个扑扇，便出现在了黄雾之上。 环顾四周，只见淡淡的黄雾充斥在虚空之中，雾气像是血管一样在四周缓缓鼓起、收缩，虚空之中，一只又一只眼珠在偷偷的窥视着他，眼珠后面，似乎是黑暗星空、星辰幻象。 ‘这种感觉，怎么有点像是在外域。’ 戚笼当初在问刀楼，去往外域世界镇压吞噬之母，便是这种感觉。 单手一抓，顿时无数大道之线被抓了出来，随着黄雾一卷，便又立刻消失无踪。 不过在刚刚的短时间内，戚笼已经发现，这大道丝线最多的方向，便往此处飞去。 同时，黄色雾气越来越多。 《大涅盘经-第十二》云：“求不得苦，复有二种：一者所希望处，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报。 比起戚笼的处境，炼铁手一开始就在直奔主题，在他面前，玄诚子盘膝坐定，皮肉内外，爬满了蛆虫。 “你是哪一苦？”炼铁手大大咧咧道。 玄诚子目光一抬，一刹那间，一道尸影从‘炼铜旗’肉身中倒射而出，矮壮身材，虬龙样貌，正是炼铁手的一缕残魂。 “死则死矣，何必生怪。” 随即一招手，残魂便被吸入嘴中。 生老病死，事与愿违——《仁王经·无常偈》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五苦（中）
血麒麟停在一座大山前。 山门高大十丈，上有阴文鬼画，山上有血，血流百丈，披头散发，形如女鬼。 天上乌云笼罩，不见光线，却能睹物。 “由是幽冥之界，无复光明。当昼景之时，犹如重雾；及昏暝之后，更甚阴霾。长夜冥冥，无由开晓，致有沉沦北府，受报酆都，不睹光明，重经亿劫。” “居然是五阴炽盛！” 血麒麟站在山门门口，却是不打算再进去了。 他挺有自知之明的，五人之中，属他最弱，哪怕年龄最小的干戚阙，其实力都远在他之上。 而且根据戚笼的说法，此行并非要杀死玄诚子，而是破其三途、五苦，让大劫之力晚上十几年再圆满，毕竟与大劫力量合一，只要在此界之中，玄诚子便是不死之身。 血麒麟盯着前方乌云滚滚的鬼山，感觉头皮都在发麻，心道阴神炼到这个地步，简直匪夷所思，在他眼中，整座山中，有无边业火，火中更有无尽鬼物，若是再往上，阴阳神合一，彻底掌握轮回，就能凭法身演化丰都鬼城，证就元神了。 “阴神用五阴炽盛炼化，那么阳神便在爱别离、求不得两处——” 血麒麟自言自语，突然面色微变，只见山前鬼火高涨，火光之中，一尊高大的黑血麒麟探出首来，鲜红的血浆顺着缝隙流淌而下，一对碧绿色的眸子冷漠的盯着他。 “血麟老祖！” 血麒麟面色阴晴不定，“玄诚子，当年你们恶道宗的初代绝恶道人，到底与我家老祖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们血麒麟一脉的血麟烙印，怎么会落在你手上。” 绝恶道人是上古道门的成员之一，此界的道门中人，都多少少受到他的恩惠，这也是为什么恶道宗能成为此界的道门圣地。 而血麟烙印则是血麒麟一脉的核心，里面隐藏着关于上古的一个大秘密，历代血麒麟都想找到它，却没想到会在这里。 “也好，得到了血麟烙印，我便能知道，此界的真正明主是谁了。” 血麒麟划开手掌，下一刹那，一口血刃顺着掌心化出，一步踏入门中，色、受、想、行、识，五火齐发，下一刹那，就将血麒麟的肉身化去。 …… 干戚缺站在当年的亲王府门口，门内有威严的父亲，有温柔的母亲，还有姐姐、弟弟、妹妹。 可惜随着那场叛乱，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 “女儿，还不进来，父王考一考你的武道进度，”平天御齐王开口道。 干戚缺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入。 何谓爱别离苦？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父东子西，母南女北，非唯一处，为人奴婢，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五王经》 …… 虚幻而模糊的世界中，数百道大道丝线不断编织着，将这世界编织的越发清晰，一座大山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戚笼记忆中的赤血山。 当初在问刀楼中，除了刀匠的手艺外，戚笼还偷学了其它几位道者的手段，眼下在这片虚幻小世界创造形质，便隐约可见揉道和孕道的手法。 这是刀帅和刀母的看家本事。 眼见缩小百倍的赤血山随着演化终于形成，戚笼也松了一大口气，飞身在山上，同时手指一点，四周白雾倒映出现实的景象。 只见滚滚黄雾已经彻底覆盖了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让人无立锥之地，这种黄雾蕴含了三途、五苦两种力量，就算是戚笼，在其中也撑不了一时半刻。 ‘麻烦，连玄诚子的法身都找不到，还怎么破开，求不得，莫非真是求不得？’ 戚笼盘膝坐定，心道除了自己之外，其它人要是撞上这求不得苦，怕是早就在这雾气中消蚀了形体，死的不能再死了。 ‘月中玉池夫人说是帮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 面对着几近圆满的大劫力量，就算是戚笼，也生出了无力之感，他不是没尝试过其它手段，无论是金翅大鹏鸟的撕神爪，还是共工的水神之力，都只能勉强打散雾气，而这雾气却好似无止尽一般，最后耗下去死的只能是自己。 ‘三途门定住，或许也只有五苦也定住，才能找出藏在五苦中的玄诚子法身。’ 戚笼苦思破局之法，忽然人皮口袋跳动起来，念头一动，一颗灰卵落入手上，表面有规律的颤动着。 此卵正是当初轰碎吞噬之母，得到的三件邪道法宝之一。 ‘此宝莫非要诞生？’ 戚笼心念一动，摸出一块吞噬结晶来，手指一点，结晶化作水液裹在灰卵表面，迅速被其吸收。 连用了五块脑袋大的吞噬结晶，才堪堪将之喂饱，这种外道宝物的消耗让戚笼眼角直抽抽。 不过灰卵虽然跳动速度更快，但不知差了些什么，迟迟无法破壳。 “莫非是需要血液？” 戚笼联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取出一铜盆，那同样是当初所得的三件邪道宝物之一，有化水为血的起效。 将灰卵放入其中，以水神之法吸来水汽，落入水中，水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血红，一股特殊带着香味的腥气缓缓溢出。 灰卵表面顿时放出光芒，开始迅速吸收着血水，一斤、两斤、十斤、百斤……戚笼背后，一尊巨大的水神幻影浮现，一道道恐怖的神力化作龙形，绕身而转。 戚笼尝试过，借神力演化水汽，最终能得一江之水量，能淹没十座大山，当然，这是耗尽整条龙脉才能达到的效果；而此时，共工也露出吃力的表情，随着灰卵上的邪气越发深重，更是连连咆哮，若不是戚笼压制祂的本能，水力怕是早就化作水神大戟，轰碎眼前这至邪之物了。 不过戚笼另有打算。 ‘大劫之力，一半是这方天地破灭前的演化，还有一半，则是人为，譬如破军、贪狼、七杀，传说这三刑之力，就是七夜真人轰杀天外两尊星神，并将其神格投入大劫中，演化出的力量，八难也是波旬为了窃大劫成果，逆转佛力，演化出的诡异。’ 既然真神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戚笼觉的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 终于，在充足的‘人血’供给下，这灰卵终于开始生长，一条条细小的‘章鱼触手’探了出来，吸盘是人嘴，而一个小拇指大的娇小人脸探了出来，一前一后两颗眼珠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戚笼伸出手指去触摸她，一种粘稠、死人皮般的感觉。 大概是‘人血’都是戚笼提供的，小吞噬之母对他很是亲切，生出触手，去握住一根手指，然后下一刹那，戚笼的半个手掌直接消失了。 戚笼眼中煞气一闪，恐怖至极的煞气吓的小吞噬之母浑身一抖，两眼惊恐。 龙气迅速往手掌上堆积，白骨丛生、筋络生成，很快便重新长出了轮廓，一抹血色深入白骨之中，像是附骨之蛆，不断吞噬着生气。 最后戚笼以危险的眼神看向小吞噬之母，这个小怪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那道血光，小脸鼓鼓的。 透过她的眼神，戚笼很容易就看出了她的想法。 我是看你顺眼，才想和你合为一体的。 纯粹的邪恶，永不满足的吞噬**，还有连龙脉之气都无法消除的吞噬之力。 现在对于放出这个怪物到底是好是坏，戚笼也无法肯定了。 ‘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或许能以恶制恶。’ 戚笼念头一动，虚幻世界中便就开出一道细小的口子来，淡淡的黄烟从中溢出，而小吞噬之母目光一亮，触手往黄烟中一探，脸上便冒出一道红晕来。 ‘连大劫之力都能吞噬！’戚笼目光一亮，心道不愧是吞噬了一个小千世界的邪道怪物，果然恐怖。 放开了小吞噬之母进行吞噬，很快，哪怕不用维持虚幻天地，戚笼周身三丈便形成了一个真空空间，趁此机会，戚笼再次入了黄尘世界。 ‘原来如此，这五苦之力并不是从无至有的，而是借助五罪种子，从人间源源不断吸摄来。’ 戚笼盯着在半空中随意飘荡，像是水晶水母一般的奇异生命，自言自语。 有了充足的时间，他也终于找到了这处天地的窍门。 手指一点，一道碧绿水流激射而出，在环界王水的控制下，这五罪化身顿时被腐蚀了个干净，而方圆百丈的黄雾顿时被清理一空。 渐渐的，戚笼感应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所在。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五苦（下）
有这小吞噬之母吸收这无边无际的黄雾，戚笼很快就找到了五罪种子，并通过环界王水一一消化，很快就清理出大片的空间出来。 没了黄雾，‘求不得苦’终于曝露出来，一个接近于虚无的玄诚子，雾气、虚空、白烟在其身流走，似有还无。 “终于找到你了。” ‘玄诚子’开口道：“既是求不得，眼前之我，你又怎知真是我。” ‘玄诚子’变成两个、五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然后一同消失。 “戚某人行事，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戚笼双手一合，无穷洪水从其背后涌出，淹没十山之水，终于开始疯狂激荡虚空。 每一个龙脉之子都有抗衡大劫力量的手段，金翅大鹏鸟有，共工也有，而共工的手段，便是在江河之中，化身为神，只要有一滴水在，便是杀之不死、斩之不绝。 若是龙庭那点主神性回归，那便更是水神归位，钟吾古地的任何一条水脉都为他所用，而且只要天地水汽不绝，那么共工神力不断。 当初正是因为‘共工’这难缠的特性，龙庭最终才会克扣了这最后一点神性，以为牵制，谁能想到神侯以大毅力舍弃了龙脉之子的身份，另起炉灶，最后证就真神。 戚笼一双眸子变成了金色，尤其是瞳孔的中心，一点纯粹金光更是亮的不可直视。 当初烛龙来袭，被神侯和他联手阴了一把，不过参悟‘湿生’之法却是真的，虽然中途被打断了，不过戚笼还是琢磨出了点东西。 “来之前，青山子跟我们说，佛门有法身、道门也有法身，不过佛门法身是法义所聚、信念所凝，是一种特殊的金身法门，而道门的法身其实应该叫做法神，法是天地规则，神是元气祖宗，简单来说，就是魂魄的皮和肉。” 巨浪滔天，吞天噬地，共工在仰天怒吼，宣告着水神归位。 “不过有一点，他也告诉我们了，道门的法身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其中必藏一魂一魄，只要找到这一魂一魄，杀之可破。” 四周空间再次长出了无数颗眼珠，只是这一次戚笼看清楚了，这些眼珠都是连通在各地的五罪化身，无数恩爱、恩怨、是非的幻象每一次显出，都被戚笼钢刀般的意志剐开、切碎。 “青山子又说了，道门素来讲究顺天而行，以前奉天帝而行天下，上古道门才不像是上古佛门一般，被天庭剿灭，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四百九十年后登基，你们恶道宗一脉难道要行将逆天吗？” 戚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好似重锤落地，一锤一声响。 “黄口小儿懂什么，今日的天地，亦非真正之天地，逆天方是顺天。” 戚笼突然咧嘴一笑，“你看，这不求得了吗。” 戚笼本身突然吐出金光万道，遮天蔽日，每一道金光都是一只金翅大鹏鸟，万鸟齐飞，一声声裂帛之响，彻底撕开了这片天地。 “今日不让钟吾古地受三途、五苦之厄，日后之大千世界，便有无道之灾！” “无道之灾，我只听说过无道昏君。” 戚笼环顾四周，场景与之前大不相同，残破的道院、破旧的水府、满是灰尘的牌匾，元气消散、灵光不在，这似乎是一片废弃的洞天福地。 弯下腰，捡起牌匾，随口一吹，灰尘散去，三个腐烂的大字隐约可见——厄道宗。 “恶道宗，厄道宗？是名字错了，还是恶道宗本来就叫这名？” 戚笼放眼望去，隐约可见三途门的踪影，顺着方向没走多久，很快就被一座巨大的石质门户挡住，这石质门户上也有四个大字。 ‘扼道门户’ 戚笼入了门户，发现四周有着不少山窟、丹房、静室，其中一部分内部仙光闪烁，似乎有着不少天才地宝。 ‘这里很可能是恶道宗的后山，那么这宗门的千年积累在此，有些宝物也不稀奇，不如分化一魂一魄入金翅大鹏鸟，前去搜刮一番，至于真身则是去帮助其它人。’ 一念计定，戚笼便取出一块虾仁玉，手握宝玉，很快淡淡的阴阳光芒便从掌心冒出，而金翅大鹏鸟也从后背扒肩而出，将这块藏有一魂一魄的邪道宝玉一叼，便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小吞噬之母落在戚笼的肩膀上，漆黑的眸子中，是对一切的贪婪、还有食欲。 门外世界 三途门所化三道人影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朵青花，三花倒转，一道道青气重重击打在下方莲花上，打的莲叶纷纷洒落、花瓣枯萎、莲子散着恶臭。 “三花异种复异粧，三花同韵更同香。诗人喜渠伴幽独，不道被渠教断肠。” 虞老道摇头晃脑，念着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诗，人在岸边立，独赏风波与疾浪，这份心态两字能形容——看客。 三途门中，龙脉之子与三途、五苦两种力量生死搏杀，毫不客气的说，此间的胜负能影响此界的大局，不过这都与他虞老道何干，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只要苟的起，他虞老道的心态一向稳的很。 青山子的幻影瞧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反而笑道：“道兄出生何处？” 虞老道咧嘴一笑：“老家十里坡。” “可有师门？” “自学成才，没有师门。” 青山子沉吟片刻，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了。 做为真龙妙道护法，他知道很多内幕消息，譬如，不是每一个小千世界都能诞生龙脉的，而在这四百九十年内，所有诞生的龙脉，都跟天帝有关。 有的小千世界的龙脉，蕴含着天帝的一节身躯，还有的龙脉，则是天帝的武器、华服，而钟吾古地这个小千世界有些特殊，沧澜龙脉是外神躯壳，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此界之中，蕴含着三千大道碎片，这才是重点。 天帝的力量便是天道的力量，天道不完整，天帝力量便就有破绽，按照真龙会的规矩，应该有最强的几位真龙护法入界，替天帝铺路。 然而并没有，或者说，若非机缘巧合，就连他也不会涉足其中，因为天帝会亲自出手，他们这些天之鹰犬自然不会怀疑天帝的力量。 只是—— 有些人怕是不愿意了，上面的，外面的，譬如，上界最接近帝位的那五位天界帝王。 天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在天帝殒落而未诞生的这数万年间，的确是如此的。 上古道门也是这般，他不清楚恶道宗背后的是哪一位，也不清楚虞老道的主体，又是哪一位古道人。 古佛门被灭，道门兴盛，但盛极而衰，如今的道门，太多的势力参与其中，早已庞大到不得不分裂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青山子幽幽一叹，天地革而四时成，顺乎天而应乎人，他所求的，无非是应乎人的那个‘人’字，他相信，别人也是这般。 “那个，道兄，这门似乎出了点问题。” 青山子连忙将目光望过去，虞老道脖子一缩，只见三途门不知为何，颤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万倍，地狱、鬼趣、旁生，三种力量疯狂溢出，三门相合，一时间竟在虚空中演化出六道轮盘，上有佛纹、道篆、鬼箓，三种力量结合在一起，超渡一切佛、道、鬼类。 饶是青山子这颗四劫道果，被其一吸，也免不了浑浑噩噩，好似身心飘飘而不知何去。 “有上界道门大佬插手！” 青山子用极法力，双目圆瞪，但轮盘上的那颗道字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受此影响，六道轮盘转动一圈，定在一莲上，司马正道所化的神光天韵莲枯萎、然后凋落，司马正道跌落在地，化作人形，白发枯萎、皱纹满脸、嘴巴张开，直接喷出一节脊椎骨，长达三尺，同时身子软趴趴的滑落在地。 这个此界的顶尖金丹高手，策划了封神的道门都督，当场死于非命，宛如一颗被人捏死的蚂蚁。 轮盘又转一圈，老祖宗砸落在地，化作一颗先天玉石，表面满是裂纹，清香四溢的白色液体从裂缝中流出，落在地面，无数瑶花奇草因此诞生，就在流尽之前，一抹金光堵住了所有裂缝。 ‘天帝金光果然是在先天玉胎中，封神榜里的那一道，怕只是钥匙。’ 青山子目光一缩，再无顾忌，化做原型，一颗黑皮白心的种子显于虚空，种子像是飞梭，恶狠狠往轮盘上撞去，没有半点阻碍，轮盘饿鬼道的那一片直接崩解，而随着那道模糊的道字光芒一闪，便再一次恢复，数次如此，数百次也是如此。 种子见状，往地面一扎，下一瞬间，一座高达三百六十五丈的镇神台便就拔地而起，上有宝剑、葫芦、青玉、扁担等道门法器，中有一香炉，烟香袅袅，笔直上天。 “上界不插手下界事，这是铁律，上圣非要斩仙台上挨一刀，还是想尝一尝这人间的飞剑味道？” 似是受到言语影响，又或是这烟香笔直向上数十万丈，已经到达此界顶端，随时遁入大千世界，传入上界，这道字终究隐去，只剩下佛、鬼二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五苦（完）
不过对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没了这两股尸解力量，三途门中的两门迅速关闭，只剩下尸道贪欲门被一道金光龙气死死钳住，这道龙气极其古老，龙鳞是暗黑色的，盘踞在大叶母莲之上。 青山子透过层层空间，可以看到这道龙气的源头，那是一尊无比巨大的老妪，腹部鼓起，高达天际，耳上、腰上、腿上、胸口、背部，爬满了龙脉，每一条龙脉长达万丈，睁眼为日，闭眼为月，涛涛若大江大河。 这般景象一闪而逝，一时间，青山子的四劫道果竟有腐烂之感。 “小道士，看够了没有，你不忙着救人，却忙着偷窥老母，就不担心老母我一时兴起，一只手把你捏去了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至少轰碎了上百道世界屏壁，传了过来。 青山子面色严肃，四劫种子表面化出一圈圈青光，定住这股音浪。 “按照九皇天律第十条，似您这种先天大神，不得参与任何天人二界的演化，您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造成大千世界不可知的走向，我相信您很清楚这一点。” “好了，小道士，别拿这些条条框框来压老母我，这方天地诞生前老母就在了，老母知道的东西不比你道听途说的多，这人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老母我可就放手了。” 青山子面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三途门中，有三位龙脉之子，一旦彻底失去这三条龙脉，恐怕这方天地的龙脉演化便会不全，但是让这尊古神插手，恐怕局面更会不可知。 古神这一群体，一向是天人二界所有修行士的排斥对象。 “那个——” 虞老道畏畏缩缩，一脸的纠结与惶急，还有一种尿憋不住的感觉。 “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方便一下，老道感觉再不进去，就要憋死了。 ” 青山子目光一亮，果断道：“这就不劳龙母费心了，还是说，您想贫道用天香法将您私自行动的消息传给上界？我相信天庭很愿意回收一具古神躯壳。” 龙母冷哼一声，光芒渐渐暗淡，同时四劫种子上青光大作，将虞老道一裹，便就投入贪欲门中。 “道兄前往何处？” 四劫道果在人间几乎无有克制之物，这五苦的力量能分解万物，却依旧无法伤害道果。 “往那里走！” 虞老道指了个方向，同时心里要骂娘，他怎么就失了智的参与这种事，而且这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强烈感觉是怎么回事。 青山子放弃了龙母，便等于把赌注落在‘虞老道’的身上，而随着三途门的两门被关，大劫力量已经无限接近于暴走，无数五苦化身分裂而出，从三途门中喷涌而出，随风而荡，落地便长，所过之处，一切镜像都扭曲起来。 道门、封神山。 封神山本来叫做逐鹿山，是关外最大的一座灵山，自从恶道宗覆灭，这里聚集的天师、道子、金丹高人就越来越多，都是被司马正道封神计划拉拢过来的。 山上一座座封神台此起彼伏，水火瘟斗、风雨雷电的神祇幻影随处可见，白真人、黄真人、鸿真人这类道门金丹正在观测天象。 “天地界劫，不可避免，道门中人，何去何从？” 眼见天象明灭晦涩，充斥着毁灭与恐怖，看不出一点生机，一位道人凄声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们道门一脉？” “莫要灰心，”黄道人劝道：“天地反复，此乃大劫定数，但是天在人前，地也在人前，天塌自有高个子顶，这方天地的自我意志会庇护着此界众生。” 道门中人，体天心、悟三参，自然明白天地演化之中，会诞生自己的意识，也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逆天者天不容也，哪怕真神也是一样。 “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我们要做的，便是体悟天机，迟早会寻出此方天地的解法。” 一众道人正要回归封神台，忽然间，护山阵法发出最高警戒，只见山门之外，五颜六色的神光亮起，光芒之中，一尊透明的人影立在虚空之中，身影好似玄诚子，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黄道人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速速叫道：“快快开启大阵，是贪欲分身！” 三途门的三途又称三恶，分别是爱欲、**、贪欲，前两门被上界道门大佬关闭，只有贪欲门力量泄出，同类相吸，很快就寻到了这封神山。 数以百计的护山力士，还有数十计的风水神祇一一显身，朝着这道贪欲分身杀去，气势汹汹，哪怕在关外，这般力量都能抵住数万人的大军。 然而贪欲分身只伸出手来，一朵青花召唤而出，反掌倒扣，一下子便将这些神祇、力士、护法吸了个干净，同时将指头一点，眼前二十个金丹高人法力顿时消失九成，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 “我的法力怎么消失了。” “是丹田被封印了，金丹吞吐不出。” 人体三个丹田，在两眉间者为上丹田，在心下者为中丹田，在脐下者为下丹田。 而道门修行，便是从下往上，在下丹田炼精化气，演化出道门神性，阴神、鬼仙、识神之类的，一身法力全镇在肚脐后面的气海穴中；金丹炼就，圆满通透，金丹的核心，是人体的中轴，也就是绛宫金阙，再往上，便是开天关、出天门，元神遨游五湖四海。 也只有从天门出游的元神，才能不惧天风、不惧地火，法力一日千里。 不过在座道人都远远没达到这一步，下中两丹田被封，法力如铜炉下开个口子，火力顿时泻了个精光。 贪欲化身一一扑上，每一个金丹高人的肉身不是像是中了邪道手段一般干枯，反而精气神足，一个个气势更甚一筹，身上也没有一丝邪气。 黄道人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 “黄道兄，我们现在感觉无比的好，这方天地的道理，我们现在终于悟了，我也希望你能参悟。”一位师门至交开口笑道。 “这方世界的道理？” “这方天地从无到有，是沧澜龙脉与上古碎片拼接而成，最早的先民是上古人族和妖族，又是弃天之国，善恶伦常、是非道理本就该与大千世界相反，蒙昧、疯狂、混乱、吞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也是唯一的超脱之道。” 另一个道人补充道： “天地混淆、难分，这本就是这方世界的底色，是古佛镇压的百万宇外生灵的本性，顺天而为，只会让这方世界越来越混乱，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取而代之，我们来做这方天地的老天爷。” 黄道人目光一缩：“你们被贪欲附身了！” “不是贪欲，而是这方世界的本性，道友，既是同道之友，不如与我们一道，彻底封神如何？” “什么是彻底封神——” 黄道人话音一落，一股冰凉的东西便从脑后流入，然后流便整个丹田，一时间，他的意识不断下沉，最后接触到了这方世界的底色…… “原来如此。” 黄道人起身，额头一拍，阴神出壳、阳神出壳，在脑后形成阴阳二色，最后混淆一体，化成云状，生生不息，偶有雷电闪烁，生气从云层中溢出，居然在这一瞬间，踏入生化之道。 “一起走吧。” 黄道人在前领路，很快，一众金丹高人便就飞离天际，在天空中化作一小黑点。 片刻后，一座山石轰然炸开，火光之中，厉天仞喘着粗气从中走出，做为神族后人，从血脉中提前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意志降临，所以提前规避了起来。 …… “扼道门户！” 青山子看着这山门的名头，从四劫道种之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虞老道也一改往日猥琐的姿态，大踏步上前，步履如飞，很快便出现在五山环抱之处，环目四顾，山壁上倒映着五处景象，白虎的记忆、炼铁手的大战、皇甫天奇的斗法，只不过不见戚笼和血麒麟两处。 “求不得和五阴炽盛破开了？”青山子惊喜道。 “求不得如此，五阴炽盛怕是未必如此，”虞老道沉吟片刻，开口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三途门中的**和爱欲二门关闭，势必导致五苦力量融合，大劫演化力量会数以十倍增，到了那时，就算有你这颗四劫种子镇压，也镇不住了，这方世界的大劫力量有外神之力、天帝之力、更有天规法则、宇宙力量，种种杂糅，演化的很是奇妙，被玄诚子所用倒还好些，一旦彻底融合，怕是玄诚子背后那位会借此直接出手。” “你是说上界道门大能？” “倒也未必是他。” 虞老道摸了摸下巴，再次道：“那玄诚子已经将三途之二凝成道花，正要一鼓作气，炼化五气，现今唯一之法，便是以五苦反克三途，借助五苦的本能抵挡之力，以劫破劫。” 青山子精神一振，之前模模糊糊的感觉立刻清晰了，心道不愧是道门大能，连忙向其请教如何行动。
第二百三十章 三花五气
虞老道又道：“何为三花，元精、元气、元魂；何为五气，神火、净水、魂木、魄金、意土，三花聚鼎，鼎是什么？是承道之器，五气朝元，元又是什么？是守一，元鼎相合，才证元神，这合的一步才是最关键的。” “三途是什么，天途、地途、人途，三途关二门，便绝天途、绝地途，但并没有绝人途，这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只要抢在玄诚子之前，守一复元，便能制造三途与五苦的相互杀伐，不死不休。” “三花五气之法，是道门凝练元神之法，本就极其危险，而玄诚子受人指点，以元神法演化大劫力量，若是让他成功，炼就三五天灾元神，此界之中，便是真神都不是其对手，天地规则更是任其揉捏，哪怕未来天帝收拢三千天规，也能在天规天律中渗入沙子，这便是玄诚子背后那位道祖的盘算。” 青山子越发明了此界劫数，接口道： “所以要以龙脉之力，从人途门进入，分别在五苦之中烙印下神火、净水、魂木、魄金、意土，便算是破了劫数了。” 虞老道点头，伸出老手于虚空中勾画，如走龙蛇，很快便凝出五道光符，符中有着千丝万缕的仙文，随其大袖一挥，便落在五座大山之上。 刹那间，五座大山晃动不休，随时有坍塌的架势。 “接下来如何？” “接下来就看谁能率先领悟此法，破劫而出了，不掀翻五座大山，又怎能反转乾坤。” 虞老道此话说完，忽然一愣，摸了摸脑袋，又恢复了以往猥琐的气质，自言自语。 “老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尿完了？” 话音一落，一道金光一闪而逝，金光之中，显化出金翅大鹏鸟的影像，只是身上好似多了十几道宝光，鸟嘴飞到其中一座大山前，吐出一玉，砸在符上，顿时一道水色流光溢出，大山晃动之势更盛，山缝、山隙、山角、山洞，汩汩山泉从中流出，好似白龙飞舞、喷珠吐玉，最后一声轰响，大山又内而外塌陷，所有山泉合成一道巨龙，昂首飞出，一双龙眼垂下，看向二人。 “我明白了，五符合一，便是逆转五苦，对否？” 水系蛟龙口吐人言，简而言之。 “五气符是前辈用自身道行绘制而成，每一张都蕴含着道门一部分元神之道，只要深入其中，用魂魄之力灌入，便能内外合一，炼化五苦；只不过以人途门强行闯入五苦，甚是危险，你要小心。” “我了解。” “可先去生老病死，月中夫人已救了炼铁手，现在正与炼铁手一道，在助干戚缺。” 水龙点头，昂首怒吼，无数水汽直接蒸腾雾状，铺展开来，云从龙，风从虎，共工法相生出，张嘴一吐，滚滚雾气凝成云状，便涌入唯一打开的人途门中。 三途门能分别封印人的三个丹田，所以要挑选非道门之士破之。 而五苦同样危险，三途之力被关闭了两门，三途之力与五苦之力不再联系紧密，所以再次进入五苦更加危险，五苦演化出五条大道，分别是泰山地狱苦道、风刀苦道、提石负山苦道、填海作河苦道、吞火食炭镬汤苦道。 对应爱别离苦的，便是风刀苦道。 戚笼方一入内，滚滚罡风便扑面而来，狂风如刀，每一刀都斩在龙雾之上，雾气之中，龙影在忿怒的咆哮，一丝丝血雾从中溢出。 ‘传说证就武神之后，人体穴道会与周天星辰有所感应，一举一动，有天罡之气加持，谓之罡气，能破邪、镇神、除祟、裂魔，这风刀苦道中的刀芒居然也有同效，而且威力更强，数量更多。’ 水龙不断咆哮，但雾气消减之势依旧在蔓延，雾气之中，龙脉的力量在衰减，陷入一种不支之感。 ‘龙脉应此界风水而生，源源不绝，几乎无有被压制的可能，号称此界最强，但现在居然有种撑不住的感觉。’ ‘这才是大劫真正的力量，与龙脉互为表里，龙脉强势，它便弱势，反之亦然。’ 就在不见东西南北，力量持续损耗的关口，一点血光忽然在风暴之中闪了闪，像是启明星一样，给了戚笼一个讯号。 ‘这是血炼赤旗，是炼铁手在传讯！’ 戚笼精神一振，连忙飞往那个方向，果不其然，血光越来越浓烈，只见一杆百丈血旗‘猎猎’作响，在血光之中，风刀纷纷化去。 ‘真神领域？’ 戚笼微微惊讶，没想到炼铁手这件天子神兵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功用，当初在炼铜旗手上，可没见施展过。 不过眼下这血色领域时暗时明，随时有崩解的架势。 而他的对手，是一位身穿黄袍的中年人，气质若渊海，手指微微一抬，便有成百上千道龙影飞出，凝成真龙气劲，撞在血光之上，凶猛无匹。 见戚笼过来，炼铁手目光一亮，“快助我一臂之力，他是平天御齐亲王！” “白虎和月中夫人呢？” 炼铁手语气古怪道：“她们在影子督护府，对抗另一位平天御齐亲王。” “那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戚笼双目一闭，感应着风刀苦道的波动，撞上炼铁手后，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果然，借助‘净水’之力，他在虚空中找到了一个坐标，双目一睁，身影便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影子督护府中，月中玉池夫人手持月刀，刀光每次划过，都有一位龙首战将被斩碎，但从四面宫殿飞身而出的龙首战将源源不绝，杀不胜杀，更因为某些原因，这位真神分身束手束脚，似有顾忌。 光芒一闪，戚笼现身而出，将指一点，顿时一股意念传入月中玉池夫人脑中，胖胖的夫人先是皱眉，继而恍然，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助你炼化生老病死苦。” 刀光越转越快，最后直接化作一团皎皎明月，明月之中，一团黑气左冲右突，却始终离不开月光范围。 戚笼知道这就是‘生老病死苦’的本体，连忙将指一点，一点符光落在上面，迅速就将之炼化。
第二百三十一章 爱别离
雄厚的金光注入其中，自从成为龙脉之子后，他的魂魄也多多少少受点影响，强大的同时，也越来越没有人气，取而代之的一种神兽威压。 随着真神威压的不断压缩，黑气渐渐内敛，最终化作一团黑烟，落入戚笼的掌中。 戚笼定睛一看，黑烟的实质其实是无数黑色小虫，而这些黑色小虫便是生老病死苦的分身，没看片刻，就给人一种浑身发麻的感觉。 继求不得苦之后，戚笼又炼化了生老病死苦。 “速去，炼化爱别离苦，白虎是关键。” 随着月中夫人的声音，戚笼迅速杀入影子督护府，前后左右四座门忽然大开，高大的天神兵杀了过来。 戚笼脑袋一歪，一口大枪刺了个空，在空气中发出响亮的炸响，他的脸上，血痕一闪而逝。 戚笼右脚突然化成一滩水色，水光在腰前凝聚，化作一口‘环界王水’凝成的大鞭，鞭影猛的一甩，正好击打在这天神兵的腰间，这位天神兵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上半身与下半身直接分裂，下半身还定在地上，上半身则被直接融化。 四条布满的皇家符文的铜链突然射出，锁住了戚笼的四肢，锁链上的纹路节节发亮，最后居然显化出了龙脉的幻影，龙身被节节锁链缠绕，龙首痛苦呻吟，锁链的尽头是五条五色神马的幻影。 ‘镇龙脉的手段？’ 戚笼四肢被锁，开山搬江的气力直接消失了九成，同时身子直接被扯到半空，四肢关节处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声。 一尊巨大的戚笼幻影从上空浮现，大声咆哮，但是神光却是越来越黯淡。 ‘该死，这绝不是钟吾古地的武道，应该是源于天庭的手段。’ 钟吾古地内外家、关外法武道武，可都没有能封印龙脉力量的拳术。 而且上古传说中，这种五马分尸，是对付一尊魔神的手段。 眼瞅着四肢被废，戚笼双眼一眯，四肢突然迅速缩小，同时两只金翅从肩胛骨中钻出，并且腋下两只金爪破皮而出，闪电般抓住两位天神兵的咽喉，用力一捏，喉骨这类软骨直接被扯断，同时往外一拖，上百道神气丝线被扯了出来，同时两位天神兵的肉身直接灰化，变成一片黑雾。 但更多气势若山岳的天神兵围了过来。 ‘宗师的实力，外加皇家针对龙脉的手段，以及阵势配合，这就是古国天神兵的实力么，若是有所针对，武神都有可能栽倒，当年炼铁手这几个大将恐怕就是这么对付那位亲王的。’ 金翅大鹏鸟撕开黏在身上的人皮，张嘴一吐，顿时滚滚金风凭空而生，金风轧人，落在人身上像是被钢刀砍了一记，而且尤为针对眼耳口鼻等要害。 迷人眼的狂风之中，忽然有水汽顺着风浪而来，并在半空中凝成戚笼的身影，虚空拧步出拳，恐怖的气血如响锤重鼓，一拳轰出，虚空往内塌陷，配合着金风，几乎一下子就轰碎了七八个天神兵，把阵势轰出一个口子来。 半炷香后，风光彻底消失，戚笼的身影也消失不见，黑暗中的天神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无息的退入黑暗中，像是巨人一般窥视着督护府的敌人们。 影子督护府的建造风格类似于妖皇宫，高大的宫殿群，古老的骨质雕像，还有借助煞云漂浮在半空的天宫。 一座天宫门口光影一闪，戚笼的身影再度显出，面色微微苍白，显然刚刚的战斗让他损耗了一部分精力。 ‘白虎必然被困于督护府的某处，只是督护府跟皇宫差不多大，白虎一点却一点气息没有，这该怎么找？’ 天上的月光朦朦胧胧，戚笼知道，这是月中玉池夫人在帮助自己削弱大劫力量，没有这位真神镇压，这‘爱别离苦’的力量只会更强。 除了‘天神兵’外，影子督护府还有其它几种危险，虽然被月光镇压，但戚笼隐隐能感觉到它们的恐怖。 ‘看来只能用五苦破五苦。’ 戚笼念头一动，双手掌心各自蒸腾出‘求不得苦’和‘生老病死苦’两种力量。 前者是一只黄色水母，触手在掌心缓缓舒展着，只不过由于戚笼的镇压，迟迟伸不出掌沿，而后者则是面对四个方向的四张人脸，脸上各自有着不同的表情，开心、难过、痛苦、空洞。 面对这二苦力量，戚笼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而且脸色万分凝重。 虽然借助‘虞老道’的手段，他炼化了这二苦之力，但是刚一得手，他便感觉到不对，这两股力量像是有自己的灵智一般疯狂游动着，并且与龙脉产生强烈的对抗性，若非有自己镇压，随时都有可能在自己体内暴走。 更重要的是，这两股力量开始对自己进行诱导，恍惚间，他似乎一下子变成了长生不死的神仙，端坐于云端之上，漠视众生，又或者变成了强力无比的神祇，掌握众生的生、老、病、死。 似乎只要戚笼想，便能瞬间与之合一。 ‘这是诱惑么，龙脉力量需要千方百计降伏，而五苦之力却是伸手可得，但与劫数合一，便要一条路走到黑，而且是真的黑，龙脉之子好歹有点希望，但是化身此界劫数能得到什么，成为下一个玄诚子么。’ 戚笼额上青筋鼓起，很显然，这种诱惑哪怕以他的意志，抵抗的都很艰难。 这不是生死之考，而是生死之上的考验。 怪不得炼铁手这厮，在破了‘生老病死苦’之后，选择让月中玉池夫人封印，而不是自己融合。 躺在戚笼肩膀上的小吞噬之母打了个哈切，从昏睡中苏醒，左望右看，突然看到戚笼掌心，目光一亮，嘴巴一张，触手便探了出来。 ‘求不得苦’也好，‘生老病死苦’也罢，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不再纠缠戚笼的神智，猛的飞身而出，前者化一为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最后分身出成千上万的‘水母’，很快，之前戚笼感受到的黄雾便再度浮出，毫无止境的向四周蔓延而去。 而‘生老病死苦’所化的那四张鬼脸此刻也有了动作，所过之处，人也好、物也好，都开始衰老、腐烂、然后凋亡，而随着最后一张面具飞过，却又开始奇异的新生。 但戚笼有一种的很微妙的感应，这种‘新生’不是复活，反而是一种更恐怖的刑罚。 ‘如果自己不主动制止，这两股力量恐怕会无限制的蔓延开来吧。’ 戚笼明白，大劫力量最强大的一点不是它无可抵挡，而是它永不衰竭，只要钟吾古地不毁，这股力量就会一直泛滥下去。 简直跟‘天灾’一般。 果然，五苦中的两苦出手，戚笼立刻感应到了白虎的气息，脚步一踏，便出现在了一座大堂中。 出乎戚笼预料，白虎并没有被困，也没有重伤待死，此刻这个少女正盘膝坐定，而‘平天御齐亲王’正单指点向她的额头，一股恐怖的威压正从其掌心传来，戚笼仿佛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龙形变化，人化龙、龙化神、神化万物，煞气、凶气、恶气、霸气，唯独没有杀气。 ‘这是——’ 戚笼下意识的就要阻止，不过脚步一动，却又止住了。 因为这不像是在同化，反而像是传功，尤其是眼前这个‘平天御齐亲王’，给他的感觉好似真人一般。 ‘平天御齐亲王’突然转过头，打量着戚笼： “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在你的头上。” “我的头上，什么意思？” ‘平天御齐亲王’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日后等到了那个关口，你自然就明白了。” “关口，什么关口？” “现在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其它的东西也会知道。” “你说的是真神？” 戚笼皱眉，真神的意志应该降临不到此间才对。 “不，不是祂们，是它们。” ‘平天御齐亲王’眼神闪烁了下，道： “在那个关口，站在我们一方，不见得是坏事，我们会给你足够的回报。” 戚笼听出了对方的潜在意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到了那个关口，你们会影响夺龙局。” ‘平天御齐亲王’笑了笑，张了张嘴，没有发声，只有嘴型。 下一刻，这位亲王的身影便就消失不见，而干戚缺也缓缓睁开了眼，望着戚笼： “他对你说了什么？” 戚笼摇了摇头，道：“同时拥有龙脉之力和大劫力量，这不一定是好事。” “要你管！” 干戚缺骄傲的哼了一声，掉头便走，不过戚笼能看到对方眼角上的一抹湿润。 “爱别离苦居然是平天御齐亲王，这亲王到底是真是假？” 戚笼自言自语，而随着干戚缺炼化这五苦之一，影子督护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很快，月华就将二人裹住，戚笼与干戚缺眼一花，便就出现在了一轮明月之上。 炼铁手看向干戚缺，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目光一凝，惊疑不定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二人都知道，‘他’指着的是谁。 不过月中玉池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对方。 “五苦得其三，是时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今日之敌
虚空之中，八个玄诚子正在悬空盘坐，八人之上，是一尊巨大的道祖幻影。
八人同时念经：
“道之体也，至靜而无为。道之用也，通生而赴感。始乎无始，先乎无先。起于妙无，而生妙有。至真之教，由玆而立焉。我先天道尊，启重玄，经五太，握元化，运真精，总括妙门以为法印，付于大道君……”
那道祖幻影随着缓缓吸入大劫力量，变的越发厚重、凝实，表相也越发雄厚、威严，气质混茫而通透，就像是‘道’的本身。
不过剩下八个玄诚子却陷入了争吵之中。
‘敌人已经攻入五苦界中，现在不断尾求生，怕是会被牵连，导致大事功亏一篑。’‘五阴炽盛’喋喋怪笑，五官喷火，“不如让我一一吞噬，免的便宜了敌人。”
‘呵，五苦失其三，还谈什么大局，你不就是想要吞噬我们，好彻底融合五苦力量，化阴为神，证就五气元神，’‘求不得’冷冷道。
“是又如何？我是玄诚子阴神，三魂七魄中本就占了大头，我吞了你们，玄诚子还是玄诚子，但你们被敌人所破，玄诚子就不是玄诚子了，我说的对否，怨憎会？”
‘五阴炽盛’看向另一头，那是玄诚子阳神所在，‘怨憎会’。
其它三位玄诚子立马反驳。
“当务之急，是要同心协力，一同驱除敌人。”
“外患不处理却开始内斗，你是被敌人惑住了！”
“再这般说法，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炼化了这厮！”
玄诚子阴神与‘五阴炽盛’融合，阳神与‘怨憎会’融合，只要踏出最后一步，阴阳合一，便能合三途五苦而成元神，不过现在火候未到，天时也未到，加上又撞上了敌人入侵，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融合，可以说是非常危险。
更重要的是，正常的元神，是三元合一，所有魂魄提炼升华，踏出最后一步，所有元灵合为一体，但强行融合，除了阴神阳神之外，其它的魂魄残余都要舍弃。
所以‘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注定反抗。
但只要阴阳二神得到共识，这种反抗都可以镇压下来，而来犯的敌人也会随着这点意识残余的抹灭而抹灭。
‘怨憎会’陷入了沉思，五张面孔，不同的气质，忿怒、奸诈、漠然，不一而足。
而被另外三位‘玄诚子’围攻的‘五阴炽盛’半点不慌，他是五苦的主导，别人斗不过他。
‘怨憎会’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这三位‘玄诚子’一脸漠然，三途之力分别代表着‘贪’‘嗔’‘痴’，但要完全融合这股力量，必须完全断绝‘贪嗔痴’，这比断绝七情六欲还要困难。
好在有道祖传下来的《大道残篇》，虽然只领悟了一小部分，但是已足够自己凝练三花，演化出道祖分身了。
只不过完全断绝‘贪’‘嗔’‘痴’，也意味着对于外界的感应彻底消失了，主意还得自己拿。
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四位‘玄诚子’，‘怨憎会’灵光一闪，沉声道：“你们之中，其实已经有人被炼化了，对否？”
四位玄诚子同时安静下来，表情变的很奇异，好半晌，‘五阴炽盛’才怪笑一声。
“真的假的，你们这么不顶用？”
‘怨憎会’掐动法指，浑身顿时像小太阳一样大冒金光，一道道光流扫过，虚空塌陷、五行倒转，近乎元神的力量宣泄而出；阴尽阳纯，始能打破天门而出，这一位全力发动，刹那间，整座虚空仿佛在层层坍塌，而小太阳则是在不断上涨，金乌流火倾泻而下。
受此影响，‘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身体表面迅速融化开来，露出了戚笼、月中玉池夫人、干戚缺三张面孔。
“果然是你们！”
‘怨憎会’大怒，漆黑的眼中倒映着几乎无穷的忿怒，光芒之中，三位玄诚子直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祖幻影’头顶上的三朵道花，正在缓缓开张。
“不能让对方强行合一！”
月中夫人话音一落，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清冷的月华从天空洒下，每一道月华都是一道浓烈的真神意志，与日光在虚空中疯狂的搅动着。
日月争辉！
同时青山子也出手，三花之上，一颗四劫种子定住盛开的花瓣。
戚笼面色凝重，他能感受到虚空闭目的那位道祖的强大，比起问刀阁的道者还要超过一个档次的那种‘道气’，仿佛本身就是天地大道的化身一般。
不能让其睁眼！
双眼一凝，眼前周遭幻象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勾勒各种轮廓的五色丝线，五色光芒开始融化、分裂，入眼所见，一切的一切都将崩解，一直到尽头处的那轮阳神大日。
顿时，十几道五色裂痕出现在了大日表面，五色光芒反复变化，牢牢压制住了阳神的愈合。
大日像是被天狗咬了一口。
同时戚笼左右再度浮现了水母和四方面具，滚滚黄雾和生老病死的力量开始裹向阳神。
干戚缺也挡住了‘五阴炽盛’，她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居然将大劫力量演化成气血力量，拳脚之力，真龙白虎齐出，将化身阴火的‘五阴炽盛’牢牢锁在一角。
不同于有形无质的阴神，阳神的力量全部在大日本体上，一旦本体毁灭，阳神也就完蛋了。
而在小千世界中，几乎没有什么手段能够直接攻击到阳神——除了戚笼五行改良版的‘道魔之念’。
大日之上，一张苍老的面孔突然浮现，那张面孔似乎充斥着世界的崩解与重塑、时光的倒流与顺流、先后天的翻覆、物种的演化……
“不能盯着祂看，这是道祖假面，是至少四劫道果的仙术！”
随着一道声音传入，戚笼豁然惊醒，只见‘道魔之念’所演化出的虚妄界已经尽数崩解，取而代之的成百上千的火焰金乌正从虚妄界的缺口钻入，火力之强，便是神道兵在此，也抗不过数息。
戚笼连忙施展手段，金色羽毛层层叠叠俯身，最后化作一身神王袍，袍子表面发出金光，挡住热力，同时张嘴猛吸，无数道丝线转化为五行中的火色，被其吸入其中，使得肚皮鼓起，像是怀胎孕妇。
而在下一刻，戚笼眼中金光一闪，肚皮猛然开裂，一道龙影咆哮而出，火光滚滚，火色虽然透明，但却包含了焚神戾焰、三味真火、龙火等各种神焰变化，一举冲破了金乌大阵，杀入日光之中。
玄诚子目光一凝，心道这小儿的手段，怎么有点像是上古神魔变化。
火龙浴火而出，不断撕咬阳神，吞噬血肉，同时尾巴上也长出一颗龙首，龙首拔高，却是水龙演化，虚空分裂，环界王水喷涌而出，直接将大日周围的火焰浇灭了一小半。
无数道人、护法、护教神兽从太阳中飞出，又被从龙身上演化出来的佛兵佛将打了回去。
在不用大劫力量的前提下，单纯以神通斗神通，以法身对法身，玄诚子惊愕的发现，他居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没有其它法子了——’
玄诚子心念一动，大日光芒顿时暴涨十倍，同时‘大日表面’寸寸开裂，流出血色岩浆来，这是道家类似尸解的方式自残，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到了这个关口，他也不在乎一身道行，成则通天大道，败则永不超生，光芒之中，一只金乌巨爪探出，大若星辰，一把抓住了龙身，猛的一甩，便把它砸入虚空，又是一爪，将干戚缺砸的吐血倒飞。
‘五阴炽盛’见状，喋喋怪笑，浑身五阴之火大冒，直接缠绕在了巨爪之上，阴阳合一，大劫力量无限制的融入其中，就要强行突破月光阻碍，与道祖合一。
戚笼和干戚缺面色一变，几乎同时出手，就要阻止对方突破元神。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阴神阳神合一，玄诚子的身影再度浮现，不过面色闪烁不定，狰狞的道：“‘五阴炽盛’，你、你——”
一道裂痕突然从其脸上裂开，血水喷涌而出。
紧随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仿佛体内的血水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种手段——
戚笼目光闪烁，仿佛想到了什么。
玄诚子变了气质，那是‘五阴炽盛’的诡异、阴邪，他开口道：
“你怀疑其它五苦，怎么不怀疑自己的阴神？还是说，你以为阴神有形而无质，就不会被人侵占了？”
“不可能，小千世界中，没有人能破道祖的道法——”
“麒麟染血，其罪天咎。”
两股力量疯狂交锋，玄诚子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猛然爆炸开来，同一时间，五苦中的两股力量冲破大劫封印，直接落入那道祖幻影的脚下，形成一团黑白蒲团，道祖没有睁眼，身影往后一退，便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不用追了，五气不聚鼎，三花难朝元，这就够了，毕竟是道祖的棋子，再斗下去，未必是好事。”青山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倒是愿意放过他，就不知道日后他愿不愿意放过我了，”戚笼幽幽道。
“今日之敌，未必不是他日之友，别忘了，道祖眼中的敌人只有天帝。”
第二百三十三章 河岸（上）
天空黑乌乌的，偶有一道雷电打出，雷声像是无数生灵在呜咽，雷光闪过，倒映出无数张痛苦的面孔。
‘轰隆’一声，雨水瓢泼而下，整个世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烂。
“这不是结束，只是九龙劫的开始而已。”
戚笼抬头看着天空，目光落在手掌上，那是一块几乎透明的玉石，石身表面满是裂痕。
而在不远处，皇甫天奇手上也有一物，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沉睡不醒的血麒麟。
仅此一战，司马正道亡、血麒麟、老祖宗重伤待死，这一界的顶级高手失其三。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天上无月，但是地上的胖女人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在祂手上，多了一卷金卷玉轴，侯孝天却躬着身子在其身后，像是奴仆，戚笼心一沉。
戚笼不知道司马正道是怎么说动侯孝天的，但现在看来，关键就在于这封神榜上，这宝物可不会随便就认主的。
但谁也没想到司马正道会死在这里，更没想到侯孝天转手就把它送给了月中玉池夫人。
“封神榜是引子，真正的天帝金光其实是在这先天玉胎身上，对否？”月中玉池夫人眼露贪婪之色。
玉石表面裂纹密布，但裂缝中偶尔露出的一缕金光，却是护住了先天玉胎中的唯一生机，如果没了这道金光，老祖宗必定跟司马正道一个下场。
“你想违背誓言？”
“按照当初的说法，本宫答应你三件事，你便用‘无间之隙’让本宫降临，本宫如今改主意了，只要交出天帝金光，本宫可不必亲身降临。”
“交出天帝金光，先天玉胎必死无疑，月中夫人，您不是一向支持封神榜计划吗？”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天意高难测，天帝怎么想的无人知晓，但是天帝金光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此宝在手，夫人法力能更胜一层楼，在此大乱的时节，没什么比增强自身实力更重要，”侯孝天阴阴的道。
戚笼反手收起先天元胎，不退反进，眼神微微眯起，缓缓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替天封神不如替天行盗？”
“是由如何？”胖夫人笑吟吟的道，手中刀光如银月，勾勒出让人心寒的光华。
“夫人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可是发下真神誓言的，你想要背誓？”
巨大的龙影一分为二，在戚笼身后咆哮，猩红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向二人。
侯孝天本身实力就很强，现在看来，可能还要超过司马正道，毕竟三途之力反扑，死的是司马正道而不是他。
而月中玉池夫人不知怎么，意志降临的同时，居然还能保留一部分实力。
二人在刚刚一战中，都没有多少消耗，反倒是自己消耗了很大一部分龙力。
戚笼暗暗评估这二位的实力，同时目光扫了一圈。
皇甫天奇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打算，手上的血麒麟还在沉睡之中。
干戚缺冷眼看着这一幕，似乎也没有插手的想法。
虞老道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就像是过去一般，‘附体’状态总会消耗他大量的精力，让他陷入长时间的沉睡状态。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月中夫人只是意志降临，怎么打也不可能打死，先断其一指，杀了侯孝天再说其它。’
‘道魔之念’蓄势待发，眼前诸般景物时而虚化、时而重组，做为他目前最强大的杀伐手段，这种力量不是没有限制的，哪怕以他的实力，最多也只能施展三次，再多次数，这种力量就不受控制了。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招之内，他必须要杀死自己这位‘义父’。
而侯孝天自然也感觉到了这可说是毁灭万物的威胁，哪怕以他的实力，本能上都生出阵阵恐慌。
他下意识的向那一位祈告，回应远比想象的要快，很快，他体内上百条筋络开始‘活性化’，像是一条条毒龙一般在体内游走着，在各处穴道之中钻进钻出，形成特殊的肉身反应，鼓胀、填充。
很快，一股又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溢出，侯孝天感觉自己成了无所不能的神祇，力能搬山，甚至能手撕龙脉。
演化神魔之力的神通在上古天庭崩溃之后，已经没多少传承了，但在大千世界中，龙母的《诸界龙神》依旧是神魔功法中最完整的一种。
戚笼突然发现，气场纠缠之际，自己体内的两条龙脉居然微微不受控制，‘道魔之念’受此影响，眼前景物一阵紊乱。
“都冷静一下吧，你们不想现在就打一场吧？别忘了，我们不是敌人，没必要把局面闹的这么僵，现在还未到那个你死我活的关口。”
一杆血红大旗直直插入地面，血色光芒缓缓扩大，出乎预料的，发声阻止的，居然炼铁手这厮。
这个昂壮大汉扭了扭粗大的脖子，脸上却露出一种小商人般、很狡诈的笑容。
“我觉的，我们能在某方面取得共识。”
月中夫人目光闪烁：“天帝金光我志在必得。”
“这不可能！”戚笼哈哈一笑：“欺师灭祖的事我可不打算干，戚某人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子孙。”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
“各退一步如何？一年，一年之后，戚老弟要么让出天帝金光，要么让夫人您真身降临？这个安排如何？”
戚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心中却想，对方怎么会知道‘无界之隙’的？
侯孝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炼铁手会在这时插口。
月中夫人倒是依旧笑吟吟的道：“若是如此，本宫倒是可以接受，就是不知道他愿意答应吗？可愿意发下心魔大誓？”
戚笼顿时扬眉，心魔誓言和真神誓言具有同样的效力，但不同的是，真神誓言只要不违反，就不会遭受到任何反噬；而心魔大誓则恰恰相反，立誓之后，心魔无时无刻不再骚扰誓言双方的心神，挑拨、诱导、勾引，一旦有一丝逆反的念头，心魔就会疯狂攻击自己心神。
在大千世界中，这种誓言又被称作‘心灵枷锁’，一般是真神用来收服敌方属下、或者是被暴力降伏的神兽。
那么反过来说，这位女性真神为什么要签下这种誓言？
戚笼刚想拒绝，耳边却传来青山子的传音，刀锋一般的眉角先是一落，然后缓缓提了上来。
“好，可以。”
……
誓言立下之后，月中玉池夫人和侯孝天一并离开，而戚笼耳边则响起若有若无的魔头幻音，这是心魔大誓的后遗症。
出乎意料的是，炼铁手却没离开。
“戚老弟接下来的行动，加我一个如何？”炼铁手不见外的道。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天下大势，无非是正反、阴阳、上下，中立阵营永远都是最先被蚕食的对象，七府真神新胜，九幽兵锋正盛，而神庭的神王们或封或杀，你们的选择目标不多，中山国主，对否？”
炼铁手捏着粗大的指节，眼放奇光：“四条龙脉，偏生不敢走出最后一步，的确让人眼馋。”
“你也想成为龙脉之子？”皇甫天奇听出了话中意。
“为什么不呢？”炼铁手笑道：“有我的人脉，你们找许天功至少要省去三成功夫，这也是血麒麟的意思。”
戚笼望向沉睡中的血麒麟，晒笑道：“死人可不会说话。”
皇甫天奇也点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真神的棋子？”
炼铁手哈哈大笑：“杀人放火受招安，老子就算投靠真神，也总要有点被招安的本钱。”
“而且我加入你们，也不是一点礼物都没带的——”
‘我可以助你成为武神。’
这是炼铁手对戚笼的传音，至于他与皇甫天奇的交易内容是什么，戚笼就不知道了。
……
凭借几人的实力，就算在黑暗中也能自保，不至于沦落成某种特殊的怪物。
不过戚笼在回到关外之前，还有一个地方想去，而且他也需要一个短时间内闭关的场所。
山北道、赤血山
戚笼的脚跨过山顶议事大堂的门槛，目光扫过，眉头微微皱起。
“这里的确是一处不错的地方，有兵气、有人气，能遮风挡雨。”
炼铁手环顾四周，啧啧有声，在这座山上，外界的黑暗至少要减少十倍。
“这里曾是一处避难所，至少有上百万人在这里躲避黑暗，”戚笼顿了顿，道：“但是现在人不见了。”
皇甫天奇的耳朵长出了白色绒毛，他闭目倾听了一会儿，肯定道：“我听到了很多人声，他们还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几人各找了一处静室，闭关修养，对抗掌握‘三途’‘五苦’两种力量的玄诚子，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损伤。
以龙脉的恢复能力，这种伤势只需要不过数个时辰的疗养。
面对空无一人的静室，戚笼忽然开口，“现在前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答应月中夫人的要求？”
光芒一闪，青山子的幻影显现，依旧是人畜无害的老道士影像，长抚白须，笑道：
“没必要跟即将离开的女人斗气，不是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河岸（下）
“即将离开？什么意思，月中夫人不打算再参与此界之事了？”戚笼皱眉问道。
“是的，夫人已有退意。”
“为什么？”
“因为天帝，也因为龙母，”青山子笑吟吟道：“对于曾经的上古天官来说，天帝在，她并不担心，龙母这种古神在，她也不放在心上，但二者同在，这会让她想到上古那场惨痛的教训。”
“什么意思？”
“无需知道详情，你只要知道，上古天帝曾经对天庭进行过一场大清洗，而辅佐天帝的，便是当年的古神，她这种出身的人，很担心当年之事会重演。”
戚笼不清楚对方话语的真假，沉吟片刻，又道：“你之前传音与我，说是有办法救下老祖宗，到底是什么法子？”
青山子看着那块先天玉胎，叹了口气，道：“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拥有五条龙脉，就能驱使天帝金光与先天元胎合一，这块宝玉的伤势自然就能愈合。”
戚笼一脸不满，一年之内，这岂不是说，自己只能让这位月神真身降临了？
青山子见状，补充道：“你也不用觉的这是件坏事，这位上古月官既不会成为七府真神之一，也不会帮助龙庭，你可以把她当作一根搅屎棍，到了某些关口，搅屎棍或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戚笼道：“你是天帝派，自然巴不得神庭和七府打的你死我活，但我发下心魔大誓，就等于失去跟真神谈条件的最大筹码，这么来看，我算是吃亏不少。”
青山子笑道：“我那乖徒儿的复活大事还落在你的手上，我怎么会让你吃亏。”
话音一落，青山子曲指一点，一点神光落入戚笼眉心，下一刹那，无穷的大道演化注入他的脑中，一时间，戚笼的脑袋像是被刀斧劈开了般，下意识的发出一声闷哼。
过了片刻，戚笼才睁开双眼，语气有些沙哑道：“《大道残篇》？”
“道门凝练元神的法子你用不上，但是道祖传下来的，提升天地感悟的功法却是个好东西，你用它参悟龙脉的演化，或许能够提前领悟出第三条、第四条龙脉的变化——”
青山子话音一转，又笑道：“这般好处，用来交易虞道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
“虞老道，你要他干什么？”
“实不相瞒，这虞道人与我道门一位大贤有关，事关我道门辛秘，请容老道我不能透露，不过我想这一位也想弄明白自己的出身。”
戚笼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时光飞逝，黑暗无昼，但等戚笼出关，身体的时间钟便告诉他，这次闭关，已经过了三个月。
戚笼低头，手掌上忽然冒出一缕黑火，火光缓缓荡漾，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水色。
龙脉之力水火相济，这是他三个月的成果。
看似普通，但是这一般是融合三条龙脉、甚至四条龙脉，才能达到的一种成就，这意味着不同龙脉的龙力可以相互替换，神通变化、杀伤力、续航能力，都可以说得到了质的增加。
他现在有些明白，玄诚子这厮为什么能召唤出道祖分身了，当初那一场，若是让道祖分身出手，或许结局会截然不同。
黑暗中，戚笼缓缓的走着，很奇怪的是，明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却觉的四周全是人，而且都是自己的老兄弟、老战友。
‘父亲，你终于来了。’
黑暗之中，扣儿转过头，微笑道。
她的双眼空洞洞的，脸上爬满了蛆虫。
戚笼双目一缩，身影瞬间出现在对方身边，伸手一捞，可惜捞了个空。
“人呢，人到底在哪里？”戚笼喃喃自语，走遍全山，明明感受到无数熟悉的气息，一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
难道黑暗把他们全部吞噬了？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动昏王室……”
戚笼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正在灯下舞剑，龙蛇妖娆，腰肢轻扭，剑起吞吐寒芒，好似月中嫦娥用剑杀人。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戚笼从中看出了一套剑术，人皇的剑术。
黑暗之中，剑光一闪，整个大殿亮如白昼，破落的虎皮大椅、翻倒的武器架子、灰尘满满的桌面，还有桌面下面，隐约能看见‘天王’二字的黑色大旗，上下两字活生生撕裂开。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随着这最后一句老声腔调，干戚缺收剑入鞘，脸上微红，胸脯缓缓起伏。
“很厉害的剑术，”戚笼抚掌赞道。
“剑器行十三句，只有这最后一句，是一个老人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戚笼重复了句，感受到了其中的忧愁、苦闷、迷茫。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干戚缺又重复了句，“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戚笼眉头拧成井字，他盯向对方，发现对方同样也深深的盯向自己，表情很是古怪，有不甘、有恍然、还有几分愤恨。
所以这最后一句，到底是她想对自己说的，还是别人借她的口，交给自己的。
“平天御齐亲王到底交给你什么，与重明儿是否有关系？”
干戚缺怔怔的看着自己，忽然诡异一笑，手指比在嘴边。
“小声点，它们会听到。”
她一步一跳的钻入黑暗中，古怪的歌谣声响了起来。
“我在河岸上，河水中的人在向我呼救。”
“我在河水中，河岸上的人影朦朦胧胧。”
“河底的黑暗在拖扯着我，佛救起了我，把我拉向了光明。”
“我佛慈悲，杀尽众生，我魔慈悲，普渡众生。”
戚笼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步入黑暗中，眉头越发皱起。
他大概听明白了一件事——
古佛三大弟子、皇室中人，杀僧、重明儿、平天御齐亲王等人，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而这番谋划，跟人皇有关，跟照灯笼有关，当年的明妖皇倒未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