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堡（二）
洪一跟洪小四不同，如果说洪小四永远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那么洪一就是面目严肃、气质干练的年轻将军，宛如铁石般的坚韧气质十分耀眼，黑色单面皮甲，蛟皮护碗，仅剩的一口八斩刀，插在腰侧后半寸，最方便拔出来的位置上。
洪一想起了被雷劈死的那个无名老人，沉默片刻，开了口：
“活着而已，总不能去死。”
“既然二位代表叶家、洪家，愿意支持本侯的大业，那本侯就不把二位当外人了，事实上，现在就有任务交给你们。”
“请侯爷吩咐！”
戚笼招手，亲卫打开了一张大号的军事地图。
在地图上，陈国的防线像是一条长长的弧线，其中有五座重堡，像是五根尖刺，刺在武平督护府、内山海关上，‘方云堡’就是其中一根。
“这里，到这里，这两千里范围内，便是陈国的五狱防线，其中以方云堡、困龙要塞、红雨山庄、听渊阁、化水堡为战略要地，以每一个战略要地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关隘、涌道、兵堡，连成了一张大网。”
“一旦破其一点，四方皆来援兵，甚至其它战略要地也会派出人马来援助，这也是我督护府的大军迟迟打不开局面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不同，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为过，根据皇城司的线报，除了方云堡外，其它四处都受南狱侯之令，派精兵参与东荒之战，所这四处以只有防御之力，而无进兵之能，而方圆堡又被我军围困，剑徒死伤惨重，基本上只能困守孤堡。”
“洪家的夜不收，叶家的战刀队，本侯闻名已久，这两支兵马，都是以突袭、查探、夜战、刀刃战闻名，用在此处，最适合不过了。”
“侯爷的意思，是想要让我们两支兵马，替侯爷拔出所有的哨点和基地？”叶红玉问。
叶家女人比男人还凶，这是武平督护府的常识，无间四卫中的叶玲儿，就是一个比男人还爷们的女汉子，而做为叶家年轻一代深予期望的叶红玉，却是个长发飘飘的温婉女子，说话叶细声细气——如果不看她背后，一口长近两丈的冷艳锯的话，的确如此。
洪一想的更远，在戚笼将计划合盘托出后，他双目一凝：“侯爷您不是想以一军之力，攻入陈国内部吧！？”
若只是为了争功勋，在局面这么好的情况下，破方云堡，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没必要分兵。
而扫除据点关隘，从战略角度上看，必然是为了防止进军之际，后路粮道被断。
“为什么不呢？”戚笼笑道。
洪一和叶红玉浑身一震，均被‘薛保侯’胆大妄为的计划给吓到了。以万人之师，攻入敌国，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根本就是疯子计划！
“这不可能！”叶红玉断然道。
“哪里不可能？”
叶红玉被噎了一下，想了想，道：“侯爷，兵对兵，将对将，这方圆五百里的据点固然不如方云堡稳若金汤，但是其中不乏高手——”
“本侯派一位半神，还有九位宗师助你，”戚笼霸气的挥了挥手，“对了，还有魔后的四大弟子，其中两位是半神，两位是宗师，陈国的高手再多，在这区区五百里，总不可能有三位半神，十三位宗师了吧。”
“而且本侯向你保证，方圆堡中的半神和宗师，绝对不会有一位突出重围，干扰到你们的军事行动。”
叶红玉无话可说，洪一想了想，道：“侯爷，杀入陈国，敌方高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外道黑瘴，越深入，黑瘴强度便越大，便是半神也会在瘴气中神秘失踪，传闻中，只有陈国五大望族掌握着控制黑瘴之法。”
外道黑瘴，可以说是关外人的大敌，也不是现在才有的，是古国时期就存在的诡异现象，根据钟吾史书记载，古国每一代妖皇都花费重资，维持庞大数量的开拓军团，为的就是驱逐外道黑瘴，如今的七府之地，便在曾经的黑瘴范围内。
而如今鼎鼎大名的中山武皇，便是当年开拓兵团沧浪军的主帅。
“本侯会给你们准备上万鲛人皮脂熬成的火炬，”戚笼顿了顿，又道：“在你们离开之前，本侯还会给你们一个小礼物，用来对抗外道黑瘴。”
洪一吐了口气，道：“当兵吃粮，哪有绝对安全的买卖，既然侯爷已经准备了这么多，那洪一听命就是，只是若是有暇，还请侯爷再赐教刀术。”
戚笼盯盯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好，有机会的。”
他把目光落在叶红玉身上，叶红玉温润的眼神反盯向戚笼，片刻后，低首道：“叶家的女人没有说话不算话的道理，既然决定全力支持侯爷，那自然无二话，只是希望侯爷不要忘记我叶家的付出。”
“自然如此！”
二人离开后，戚笼面色渐渐变的平静起来，双目一闭，‘百鬼夜行戒’表面黑芒一闪，直接来到了戒中世界。
残肢、断体、鬼气冲天。
大小鬼巢空空荡荡的，猛鬼、艳鬼、冤死鬼，什么鬼都没有，但是戒中的鬼气似乎却更上一层楼了。
戚笼来到鬼气之源，发现云玉真正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黑发汗湿，肚皮高高拱起，下半身已经彻底融入地面，化作无数扭转腾挪的黑色枝桠，那根部的尽头，则是一颗颗女鬼人头，在尖叫、在哭嚎。
也正是感应到这股汹涌的鬼气，戚笼才进来，却看到这副模样。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要和你融为一体！”
“凭什么，凭什么，当初妖皇在的时候，受宠的是你，如今换了个主人，受宠的还是你。”
“把我孩子还给我，把我孩子还给我！”
无数美女人头在舞动着，却没一个人看到戚笼。
“蠢货，”戚笼忍不住骂道。
以他的眼光，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云玉真是想借用鬼子相互吞噬的契机，将‘百鬼夜行戒’中的所有女鬼融为一体，不仅弥补被兕怪妖君重创的伤势，而且更进一步，彻底消化鬼化彼岸花，化身鬼子母天。
云玉真艰难的睁开一条眼缝，哀求的看向戚笼。
戚笼摇了摇头，“你倒是聪明，知道我要找你办事，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不过若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你就别怪我秋后算账了。”
戚笼话音一落，便显出三头六臂之相，浑身钝金，充斥着一种地狱轰破的伟力，地藏王可不是弥勒佛，其法身是极端强势霸道，毕竟要想地狱空荡荡，理论上来说，可以走两种路线，精神上的，或者说物理上的。
“多狄他…婆离…阿婆离……娑摩婆罗…尼地奢…多祢……罗婆罗车驮祢……”
三尊地藏法身同时口念佛门真言，口吐莲花，灰色莲花罩在云玉真的头上，十二叶莲瓣每一次的转动，一道母子鬼影便会面色祥和的消失不见，而树根茎的女鬼脑袋则会变成云玉真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裂响，戒中世界忽然裂开一个大缝，所有鬼气如同长鲸汲水，一吸而空，然后一颗巨大的鬼树拔地而起，人头缀缀，千万脚掌为树根，千百手掌为枝桠，然后佛力从鬼气中诞生，树身从中心开始枯萎，最后只剩下树根和枝桠，一方模糊的小天地开始成形，一道道鬼影入驻其中，化作一个个慈眉善目的比丘尼。
戚笼六臂合一，化作一方千佛印，用力的撞在这方天地上，如同晨钟暮鼓，响彻天地。
地藏王宝座周围，六位童男女护法中，大慈天女的莲座缓缓消失不见，一股特殊的佛力同时被转移了过去。
‘原来以地藏王的业位，佛门加持只能加持六次，也不知道真正的佛陀能加封几次。’
戚笼念头一闪，一道清亮的佛声响起。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普愿尽法界，沈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一道灰衣女尼牵着一位懵懵懂懂的孩童，朝着戚笼合手躬身，女尼背后的本性光圈上，隐约浮沉着好多母子幻影，平安喜乐，母慈子孝。
“这就是你选择的宏愿？”
“愿世上所有母子、母女，皆能子不弃母，母不虐子，接替不断，生灭不息，方是轮回。”新任鬼子母天认真道。
“不算坏，”戚笼又把目光看向另一位，他选定的新鬼主。
只见这小鬼应该不足三岁大，一嘴奶牙还没长齐，粉头红脸，大拇指还塞在嘴里用力‘嘬’着，懵懂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戚笼，对视半晌后，它的另一只小肥手指着戚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爹爹！”
“……”戚笼。
“别瞎说，要叫主人，”鬼子母天嘴角似乎微微一挑，旋即一本正经道。
小鬼头低头想了半晌，抬起头，目光发亮：
“主人爹爹！”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堡（三）
又跑来一个认爹的，这是戚笼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家养的，非家养的，还有臭不要脸硬认的。
戚笼突然发现，他这个戚家独苗，莫名其妙的已经将家族壮大好多倍了。
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戚笼一点都不惊讶。
戚笼沉默片刻，眼中佛火猛然吞吐三尺，佛陀才有明王化身，而地藏王是没有明王化身的，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忿怒，事实上，地藏王在四大菩萨中，代表的是‘大愿’，与观音‘大悲’、文殊‘大智’、普贤‘大行’相比，更尖锐，更凶悍。
因为有‘大愿’，便有‘大忿’。
被戚笼明王佛火一照，这个小鬼主突然双眼一黑，黑瞳之中，是无数游动的无面人，它们伸着手臂，跳着稀奇古怪的舞蹈，在阴河中此起彼伏，像是在嬉戏玩耍，但除了它们之外，整条河水中，没有一道鬼影。
最终，忘川江上，一道鬼影都没有。
“无面，代表着可以幻化万象，无我，便意味着融入六道，代表至少掌握了一部分阴间法则，很好，很有天赋，你便是下一任鬼主了。”
戚笼手指一点，阎罗面具直接盖在对方脸上，而这小鬼主好奇的把玩着脸上的面具，似乎很新奇，不过一股浓烈的睡意传来，脑袋一歪，透明的口水从嘴角垂下，直接睡着了。
“你呢？”戚笼看向云玉真，平静道：“你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你的佛门业位，我能加持，自然也能收回来。”
云玉真心中凛然，知道自己的小算计惹的主人不快了，不敢怠慢，连忙道：“回主人，玉真要给您的，正是这戒中世界。”
吞噬万鬼之后，云玉真便是这戒内世界的唯一主人，只见她双手翻飞，好似捏蝴蝶印，佛力与鬼气交汇，居然起了奇妙的反应，灰蒙蒙的鬼道世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复杂奥妙的金色文字，堂皇霸道——还有些丑。
“这是一代妖皇所创的皇道金文，”云玉真解释道：“事实上，这百鬼夜行戒正是当初前任主人凝练鬼庭的试验品，一共有两件实验品，还有一件，便是皇道九州金座。”
“九州金座，那不是历代妖皇加持的宝物吗？”戚笼扬眉道。
“的确如此，不过前任主人为了研究皇道奥秘，曾经偷偷将它拆了，再次凝练的金座，已经不是当年的妖皇宝座了。”
‘这娘们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败家。’
戚笼无语了片刻，将手一召，一座通体金黄，外表镶嵌着九龙的巨大皇座便浮在空中。
皇道九州金座【神道兵】
重一千二百三十一斤，通体由沧澜江源头一块神石雕琢而成，历代妖皇请能工巧匠用金线、宝石、神玉雕琢，经十代而成。
神通1：九龙护体，宝座中各藏着一道龙脉分身，危急关头，能自动庇主。
神通2：神道昭昭，拥有册封国内诸神之能，若是你非一国之主的话，这种能力切勿动用，同样，你拥有剥去任何神族血脉（除王族）的能力，只要你能承受住它的消耗。
神通3：天干帝王之气，天干为十，这金座之中，拥有着钟吾古国前十尊妖皇的意念，找到它，炼化它，便有驱使十王意志，帝气附身。
神通4：九州图，这座宝座上，拥有着关于大劫更深层次的奥秘……
以戚笼如今的精神境界，想要破开明妖皇的精神封印已经不算太困难，六只手掌猛的握住金色扶手，这座巨大的皇椅猛然颤动起来，同时一道身穿紫色皇袍，头戴紫帘玉冕的女皇幻影浮出，娇笑一声，将手一召，无穷无尽的皇气汇聚，最后凝练出一座紫色琉璃罩，倒扣而下，直欲将二人镇杀当场。
戚笼认识的钟毓秀，一直是机灵古怪，好似魔女一般的小姑娘，但事实上，执掌古国近两百载，霸气天然的女妖皇，才是这个女人的主要属性。
这紫色的大罩一出，戚笼顿时感觉乾坤错位、天支地干颠倒错乱，仿佛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将这天地搅乱混淆，更奇异的是，这股力量在外展现出来的，居然是一种吞噬一切的母性。
‘怪异的感觉——’
戚笼低吼一声，精神全数发动，只见一尊巨大的地藏幻影浮出，脚踏十八层地狱，双手结奈何桥，双臂化作望川江，嘴巴化鬼门关，五脏六腑凝成鬼殿，包含着‘轰破地狱’的大愿，猛地向上撞去。
单论精神境界，如今的戚笼，与凝练鬼庭前的明妖皇，已经相差无几了。
然而佛影与紫色光罩僵持片刻，从鬼门关开始、黄泉路、枉死路、望乡台、奈何桥、枉死城、孽镜台等建筑，居然一一开始崩溃，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不对，以我如今的精神境界，就算是真神降世，阎王重生，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除非——人道之力！’
‘而且是与烧身火层次相同的上古人道之力！’
在这种诡异力量通过精神蔓延到肉身之前，戚笼果断祭出两颗罗汉金果，双掌顺着封印纹路猛的一捏，刹那间，金果炸开，恐怖的烧身火顺着金身向上，地藏菩萨瞬间化身火焰地藏，通过数以万万计的鬼影为燃料，并在下一瞬间，将烧身火的火力推往一个极限。
举火撩天，紫色光罩终于坚持不住，轰然破裂，而皇道九州金座的表面，突然浮现出紫色的、邪异的皇道金文，两两相交，突然间光明大作，戚笼的意识一下子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画面之中。
那是一个地火风水暴走，就算是真神，稍不留神也会陨落的世界，天空之上，天地规则被火焰烧的千疮百孔，而地面也被无穷无尽的大洪水淹没，宏伟到极点的大千世界，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窟窿。
戚笼忽然意识到，天空上的血火就是烧身火，而从地肺中喷出无量黄浊苦水，则与这鬼庭的力量有几分相似。
而戚笼的视线一下子被拉近亿万倍，他似乎看到一块大千世界碎片并没像其它碎片一样，被火焰烧掉，被洪水融化，而是艰难的在其中转动着。
“大和尚，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我跟你说，当年在天庭，我替主人赶车，速度能彪日赶月，天帝都没追上。”
‘不不不，女施主，还是让老衲来，老衲老车夫了，开车稳的很。’
只见古佛不知为何，忽然并指一点，那根同天柱‘咔嚓’一声，一分为十二，抵住这大千世界的十二角。
然后古佛老车夫上路，在烈火与洪水中敏捷的穿行，越来越安全，不知飞过了多久，突然三千大道具显，从天空上的漏洞中钻出一只巨袖，袖中射出一金镯，镯子一下子填满了天地，并砸在这碎片之上。
古佛大吼一声，显出万丈菩提金身，单手撑天，一下子顶住了巨啄之力，同时佛掌使出如来之力，猛的一扣，便将金镯一角抠了下来。
“阿弥陀佛，正好老衲缺了一个啄子，你居然还有功夫惦记我们，道祖在未来将会渡化二十四尊人皇上天，弥补人道空缺，到了那时，看你这位置还保不保的住！”
古佛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放过老衲，老衲倒是可以给你点一条出路，你就不想知道，如今的道祖，将会在何处出世吗？”
接下来的画面断断续续，只是依稀能看到，那‘假冒道祖’并没有放弃，啄子不断砸在碎片之上，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狠狠的一下，将这块大千世界碎片砸入黄浊苦水之中。
那‘假道祖’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三千大道散去，袖子和啄子也消失不见。
“哼，这蠢货，以为把老衲砸入地肺之中就能弄死我们了，开玩笑，老衲是什么人物，未来世界的十大古佛之首！”
只见之前开辟的十二根石柱忽然起了奇妙的变化，开始吸收那滚滚浊水，并在这大千世界的表面，裹上一层胎膜。
“大和尚，你在干什么？”
“这天柱是天干，老衲将这这天柱辟为十二分，融入地肺的变化之中，并以地火水风重炼，这样一来，便是天干地支合一，就算天庭重开，帝脉复辟，也招不到咱们，至于这人间的龙脉，更是任由驱使——”
“奇怪，地肺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进去，坏了，好似外神之力……”
恍惚间，戚笼仿佛看到一张无比巨大的嘴巴，在吞噬这方大千世界。
……
而在钟吾古地的某一处，天不干、地不涉，浑浑噩噩，钟毓秀忽然抬起了脑袋，自言自语，“是谁破解了我在帝座上的封印，麻烦了，这么一来，掌握鬼庭力量，除了我和那艘怪船之外，岂不是又多了一个。”
“小紫，快走，那破船又追上来了。”
紫衣人默不作声的跟在钟毓秀身后，就像是一道影子。
二人走后不久，一艘破破烂烂的黑船驶了过来，船上除了一艘小黑轿外，还多了一个石像人、一颗长满眼珠的树根。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暗中的杀机
等戚笼从‘上古片段’中醒来之后，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现实中，脑中多了一种凝练外道黑瘴的手段。
而百鬼夜行戒崩溃，藏在戒中的各种物品洒落满地，有符篆、法器、神道兵、龙骨、大箱的元金灵银。
云玉真在戚笼面前盘膝坐定，脑后隐有本性光圈闪动，而小鬼主正趴在她膝盖上呼呼大睡。
戚笼手掌轻轻一挥，所有物品被凭空摄起，然后分门别类摆好。
‘虽然没了百鬼夜行戒，但是以我目前的手段，重新炼就一个有储存功能的法器，也没有多大问题就是了。’
‘原来那十二天元柱便是通天柱所化，阴阳人道从这里入侵钟吾古地，算是正中要害了。’
‘鬼庭之力，便是天干地支合一，还要加上地肺吞吐的黄浊苦水，以及那神秘莫测的外神之力，外神——是什么鬼？’
戚笼又想到了那张吞噬世界的大嘴巴，饶是以他现在的心境，也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
那种存在实在是太让人惊悚了，肉身各处便传来一阵阵酥痒感，仿佛光是想想，肉身要崩解开来。
好在这时，波罗密多金箍突然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他的头顶，清心咒发动，好似古佛在耳边念经，那种不适感缓缓消失不见。
古佛的金箍，貌似就是从那‘假道祖’的金箍中扣下来的。
戚笼长吐了口气，心脏似乎还在不由自主、强烈的跳动着，自言自语，“跟外神相比，海外邪神的手段真是不值一提。”
看了看天空，发现天色已近微明，还有一些时间，正好用那初步凝练鬼庭的手段，炼制一些能避开外道黑瘴的小玩意。
……
数天过去，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而戚笼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中。
方云堡被戚笼大军围堵，剑徒们只守不攻，天兵巨神阵所化的巨神几乎把城墙头都削低了三寸，不过若只是防守的话，以方云堡的坚固，怕是一年半载都打不下来——除非戚笼，还有麾下宗师以上高手不计损伤、全部出动。
不过这却不是他想要的，他认为，他和公孙望圣是有默契的。
王家那位剑仙要是知道他被放出来，说什么也要杀死他，甚至就连公孙家都未必容的下他这个老祖宗。
所以王家剑徒必须全死在这里！
……
公孙裕德正盯着剑池若有所思，一个王家长老匆匆赶来，急道：“公孙先生，大事不好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薛保侯分兵，攻打附近的据点和关口。”
“先生怎么知道的？”
“我要是薛保侯，我就这么做，现在担心的甚至不是这个，”公孙裕德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道：“我更担心的是，薛保侯会不会狼子野心，杀入我们陈国腹地！”
“这，不可能吧，”想到这种可能，王家长老也忍不住悚然一惊。
“敢于攻入各大关口，说明他对于外道黑瘴，已经有了一定的防御之法，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搏个大的呢，反正方云堡已是败军之师，不足为虑。”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王家长老急道。
“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必须镇之以静，”公孙裕德瞥了眼对方，“必须保住方云堡这个大本营，不能给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
“可是剑池——”
“这两天我不断翻查古籍，终于找到了一种修补剑池的血祭手段，不过此法有些邪道，具体用与不用，还要合诸位商议，毕竟剑池乃王家与我公孙家共有之物。”
王家长老精神一振，心道倒霉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连忙道：“既然有方法修补剑池，先生何不早说！实在是太好了！”
……
‘轰’的一声，又是一处兵堡被炸开，叶红玉首持冷艳锯当先而入，双臂一搓，巨大的砍刀嗡嗡作响，刀光连闪，所过之处，无论是人还是厚重的钢铁，都被一刀两断，那钢铁的裂口处，还散发着浓烈的铁锈气息。
叶家家传女雄八刀，是罕见的半神级别刀术，炼到了极点，能兼具女丹功、斩赤龙、虎骨豹力、内壮十锦等十几种女版壮力功夫，哪怕只是小成，活撕虎豹都是轻而易举。
所有女雄八刀又称寡妇刀，练此刀的叶家女人，生活中一不留神，尤其是在行房时，会把自家丈夫给活撕了。
这处兵堡藏兵一百多名，只有一个仆从小将，在叶家女兵的扫荡下，很快就清理了干净。
然而在下一刻，前方一声重响，只见一道人影直接轰碎了最前方的七八位兵卒，拳劲好似狂风烈雨，瓢泼而下。
叶红玉手中冷艳锯直接放出了雷光，弓身拖刀向前，两条大长腿弯成大弓，女雄八式中，最强悍的‘巾帼天下’使出，刀光扯裂空气，并在身前绕下一圈又一圈的云匝，刀锋之间，汹涌出霸道无双的气场。
刀与拳交，交锋之处，一道狭长的裂缝突然显出，然后气浪大作，叶红玉长发激扬，原本温顺纯良的眼神被恐怖战意替代。
僵持片刻后，一声爆响，敌人倒飞而去，凌空跃步，三下两下便就消失不见。
“一个宗师，”叶红玉摆了摆手，示意叶家女人不要追击，淡淡道：“有人会处理他的。”
果然，不过片刻，外道黑瘴之中，就走出两道人影，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那个宗师的人头。
“叶小姐，交给你了。”其中一位憨厚笑道。
“麻烦二位了，”叶红玉不敢怠慢，连忙客气道。
何家兄弟，顶级宗师，虽然单论战斗力，在戚笼招揽的十大宗师中只能排名倒数，但特殊的是，何家兄弟却是一对双胞胎，武意相连，心意相通。
这也导致他们突破火烧身，要享受两倍的快感。
本来二人在宗师中，天赋就不算太高，勉勉强强磨蹭到了宗师巅峰，结果单是火烧身便是九死一生，结果火烧身还带联动的，双倍的快乐，直接绝望了。
所以二人在听闻‘薛保侯’能够吸收烧身火，并且亲眼见证之后心头火焰立刻燃了起来，没有半点犹豫便投靠了过去，并且在战场上积极进取，就是想让‘薛保侯’看在眼里，由双倍的快乐变成三倍的快乐。
“叶小姐，这几日的扫荡，我们的进度应该算是数一数二吧，”何大笑道。
叶红玉迟疑了下，道：“并非如此，其实攻略最快的，是洪一，还有魔狼血砚池。”
而此时，在一座小号的剑庄之中，血砚池面无表情的将一只手从剑徒的手中拔出。
在他周围，是黑衣黑甲，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不收。
在黑暗之中，夜不收落步无声，好似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
夜不收军团，单论战斗力，在武平督护府中不算太强，但是在夜色下的行动力，绝对是第一位。
洪一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的站在檐角上，手上的刀柄冰凉而刺骨，天空没有月色，只有阴沉沉的黑。
“你们在这里打扫，我去四周看一看。”洪一吩咐了声，身影一退，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高手的眼中，再险恶的地形都能如履平地，但外道黑瘴不一样，可能你前脚踩的是实地，后脚就是万丈深渊，又或者走着走着，发现肉身消失不见了。
所以就算是半神，除非必要，也不会进入外道黑瘴。
从目前来看，唯一能不受黑暗影响的，便是用鲛人皮脂熬出的灯油火把。
至于为什么鲛人皮脂能破外道黑瘴，很多道人都想找出其中的秘密，而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一支鲛人是从海底深处迁徙过来。
而海底的秘密，似乎就是鲛人的秘密。
可惜经过每年的捕杀，鲛人的数量越来越少，想要追根溯源，几乎不可能。
洪一缓缓在黑暗中行走着，手中火光微明，正是有这火光照耀，黑暗中的怪异才无法探出爪牙。
不同于洪小四，洪一在刀术上的天赋是极强的，毕竟当年也是能跟戚魁首拼刀的狠人，虽然之后被劈闭气了，过了好几年才缓过来，但是重新拾起刀的洪一，感觉刀术隐约有突破的迹象。
他自然能感觉到，洪小四留在刀中的一道天刀意境，不过他另有想法。
‘五大传奇刀境也是前人所辟，别人能做到，我亦能做到，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真正的刀客，要做到前人未做到之事。’
至少就洪一所知，就有一个人做到了这一步，‘斩天刀寇’，难以想象的刀术！
洪一突然停下了脚步，黑暗之中，没有脚步声，但背后的八斩刀却在轻轻的吟动着。
洪一面无表情，向前走了五步，又向左边走了十来步，顿了顿，好似在听声辩位，事实上，这是在感应刀意。
他相信另一个人也是这么做的。
一对陌生的对手在黑暗中互相寻找杀机。
终于，洪一双目一眯，猛然拔刀，两口白炼炸裂黑暗，重重的撞在一起。
这是两口一模一样的八斩刀。
“是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灯笼照
眼前之人，一身黑衣，连脑袋都裹了个严实，不过那一对青烟朦胧般的双眼，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
尤难玉
无想天难！
自己的未婚妻，后来变成了老四的婆娘，不过老四死了，理论上，她便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洪小四是为了她死的，这是家族的共识。
不过后来才知道，自己的这未婚妻之所以假死，似乎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被亲弟弟带绿帽也就算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发现自己头上的帽子居然还不只一顶。
这就很难忍了！
不过与洪小四纯粹的爱慕不同，洪一的喜欢，还夹杂着功利，二者都是家族最出色的晚辈，洪家与尤家的结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所以骤然重逢，怀疑的情绪倒是占了上风。
洪一稳住了心神，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想天难看了对方一眼，手持灯笼，缓缓退入黑暗之中。
“想走？你跟我们洪家的帐，还没算清楚呢！”
洪一双目电光一闪，八斩刀反握，腕口使劲，猛的一拔，四周空气好似凝结成刀鞘，然后一道凄厉的刀气轰出，斩杀出去，毫不留情。
然而不知何时起，前方冰壁层层叠叠，刀气直接轰破二十多层冰壁，而无想天难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空气只残留着一道轻轻的叹息声。
“既已非夫妻，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
“哼！”
洪一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我弟弟的刀，可还在你手上呢。
不过片刻过后，洪一惊讶的发现，他竟有些追不上对方了，对方手上的纸灯笼，比起他的火把更好使，能避散外道黑瘴，而火把随着深入黑瘴，火光越来越黯，四周黑暗越发浓郁。
无想天难似乎也是想借助瘴气把洪一逼退，所以除了凝结冰墙之外，并没有施展别的手段。
而洪一在一开始的恼怒之后，也恢复平静，并思索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根据家族的资料，这女人在假死之后，加入了一个名叫‘八难’的组织，而这组织的幕后黑手，似乎是魔王波旬。
尔后八难齐聚，组织解散，这女人行踪就更加诡秘了。
如今督护府此起彼伏的乱党，打着平天御齐亲王的名号，其背后，除了烛九幽之外，似乎也有波旬的手脚。
洪一不打算放过对方！
“抓到你了！”
火光越来越暗，就在熄灭的前一刹那，八斩刀‘嗡嗡’作响，似是感受到了活人的踪迹，洪一虚拔，八斩刀在其挥出一半之时，才突然从鞘中弹出，落入他的虎口之中。
这是他当年自创的一种拔刀术，叫做半月刀，取‘掩月无声’之意，是阴冷凶险的一种拔刀手段，洪一在夜不收军团服役三年，在黑夜中斩了上百颗人头，才练出了这一招，刀光人为搅乱视线，破坏阻挡时间。
刀光一闪，对方双眼因惊恐而睁大，手中宝剑才拔出一半。
‘不是她！’
同样的衣着，同样的纸灯笼，却是不一样的人。
就在对方即将丧命的关口，手中纸灯笼突然光芒大亮，洪一顿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是那股力量！
与当初劈死无名老人性质相似的力量。
刀光在百忙之中一偏，最终划在了对方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而层层叠叠的寒冰在黑暗中凝结，阻住了洪一的刀路走向。
无想天难扶起了这一位，缓缓道：“你如果还不离开这里，就要被外道之力吞噬了。”
“不见得吧。”
洪一冷笑一声，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大放灰光，这种灰光与灯笼中的光芒有些相似，同样将外道黑瘴之气驱逐开来，甚至于照在两个黑衣人身上，与纸灯笼中的烛光相互对抗。
虽然被黑衣裹身，但是通过前凸后翘的身材，很轻易的便可以看出，二人都是女人。
无想天难看着对方脖子上的玉佩，声音冰冷了下来，道：“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
女人？难道薛侯爷给自己的玉佩，是一个女人的？
洪一心思电转，还没等他再套出什么话来，无想天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个女人是我们组织的仇人，你若是不怕死的，尽管过来好了。”
洪一感觉不对，刀光一闪，两颗人头飞去，却只是两颗栩栩如生的冰雕人头。
做为曾经洪家最年轻，也是最强的夜不收，哪怕在这黑暗世界中，他依旧能潜行。
‘一万三千八百四十二步，十六个方向转动，这个地方是——恶鬼涧！’
事实上，五狱防线的军事地图，也是无数代夜不收以生命换来的，但除了陈国兵马各大小据点之外，大部分区域都被黑暗覆盖，因为外道黑瘴实在是太恐怖了，没有方位，消化一切物质，哪怕用人命也探不出深浅来。
不过‘恶鬼涧’却有些不同，因为在这片区域，过往的夜不收能听到‘恶鬼’的哀嚎声，并以此为名。
‘恶鬼’的尖叫声响起的同时，护身灰光突然颤抖起来，嚎叫声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来自心中。
‘正好试试新刀术。’
洪一深吸一口气，一生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回荡。
年少时的勇猛精进。
青年时的撕杀场。
心境被破的颓丧、迷茫。
‘亡妻’‘亡弟’后的沉默。
以及，最后那一声呐喊，‘这天地，不该如此！’
不，应该是本该如此，因为不该如此的，都死了。
死刀——天罚！
刀光好似神秘消失了，天边乌云笼罩，压抑、积累、疯狂、癫狂，然后随着一声裂响，大地崩碎！
若是戚笼在此，必然会惊讶的发现，这一刀中，居然有四分完全模拟了‘斩天刀寇’。
万鬼无声。
洪一收刀之后，转过刀身，只见到刀锋上是一丝绿色的血液，虎口的血水也同样染红了刀柄。
‘啪嗒’一声，他脖子上的玉佩碎裂了一半，淡淡的灰粉消失在空气之中。
‘是时候回去了，’洪一心想。
……
“无想天难，还有纸灯笼？”戚笼表情有些怪异。
“是，那灯笼中的烛光，似乎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力量。”
“灯笼，是不是这一款——”
戚笼将手一召，从杂物堆中，便飞出一盏纸灯笼。
洪一惊讶的道，“正是此物。”
戚笼嘴角抽了抽，这盏灯笼，正是照灯笼的祖传的灯笼样式。
想不到你小子发展下线还挺快，居然连波旬的下属都招揽了过去。
“无想天难，是你，不，是洪小四的‘亡妻’？”
“是。”洪一嘴角一抽。
“你还伤了其中一个？”
“肩胛骨上，一尺半长，半寸深的刀伤。”
“恶鬼涧、照灯笼，”戚笼敲了敲帝座的扶手，看似悠闲的坐在这皇道九州金座之上，显的霸道无双。
“本侯知道了，等破了这方云堡后，本侯会和你一起去探查一番。”
洪一想了想，并没有退下，只是双目盯着戚笼，轻轻道：“侯爷，最近军中有一个传言——”
“说我是假的薛保侯？”戚笼洒笑一声：“无稽之谈。”
“洪小四生前是本侯的亲信属下，本侯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属下明白了。”
“对了，我传了洪小四天刀，你天赋远超于他，有空切磋一下，只是别像是上次一样，输一次就颓废丧气，你这样的心境，可破不了‘斩天刀寇’。”
洪一目光一缩，沉吟片刻，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恩，夜不收先撤回来吧，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天内，本侯会亲自出手，彻底轰破方云堡。”
“是。”
……
炮声、弩声、爆炸声、雷声，各式各样的箭雨，几乎响个不停。
城墙上负责防御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一日的攻击强度远朝前几日，戚笼将手一召，四方城城墙外围，十几股宗师的气息猛然爆出，并且不顾各种防御机关，凶猛的冲了上去。
戚笼手中佛棒突然落在万虫之王的脑袋上，这胖子浑身一僵，然后哈哈大笑，“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然是你入地狱！”
万虫之王怪啸一声，城墙底下突然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土包，然后一条条水缸粗的妖虫咬碎墙根，顺着城墙向上攀爬。
而戚笼又一招手，娑竭罗龙王从虚空中钻出，还有那两具半神级的荒神卫，同时显化百丈躯壳，‘轰隆隆’的杀向城墙，巨刃往下一斩，便破开数丈长的巨大裂口。
又加上四尊半神级别的战力，就算方云堡是百年要塞，机关重重，高手众多，一时间也有些顶不住，四面漏敌。
不少士卒已经顺着城墙攀爬上来，在墙头上展开近身搏杀。
更关键的是，方云堡中的剑徒们，迟迟没有出动，这在这个险要关口，是非常不正常的。
“为什么剑徒们还不出手，公孙先生呢？”一位宗师级的陈国将军浑身浴血，大吼道。
“他们恐怕来不了了。”
戚笼悬空出现在城门之上，黑色甲衣映衬之下，黑发激扬，好似魔王降临，三头六臂的法身显出，一座巨大的灰色光圈罩住了整座城门，地狱轰破级的无间杀道使出。
无声无息，连宗师带城门，烟消云散。
方云堡轰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邪剑仙（三更）
戚笼方一出手，便就轰碎了一座城门，这般强悍的威势，顿时在敌我双方之中，起到了截然不同的作用，敌方士气越发消沉，而己方则是越强。
“轰他！”
“杀死他！”
关外的要塞本来就是对付半神用的，戚笼做为主帅一露头，顿时间，城墙上的大型防御器械便调转枪口，直轰而来。
方云堡上，镇妖大炮反倒是不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命剑弩，此弩与火炮差不多大小，弩身像是剑鞘，铁皮小车拖动，鞘口约有三指粗，二尺来长，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口两丈长的巨大剑鞘，剑鞘表面有着十几口弹弩，卡在弹簧口上，平常由剑徒轮流灌输剑气，攻击范围约有两千丈，一千丈内，威力比镇妖火炮还大。
只见戚笼刚一轰破城门，上百道数丈长的剑影便就撕裂空气，斩杀而来，每一口剑影都有近乎半神的攻击力，密密麻麻，四面八方皆有。
戚笼提前算定了剑气最少的一个方向，但饶是如此，依旧有十几道剑气避无可避。
“虚空藏金界，金刚不坏佛！”
戚笼双手一捏法印，身形猛然膨胀一半，筋肉虬结，金身一层叠上一层，一共叠了十八层。
这一套金刚不坏之身便是以防御为长，取的是金身无量之义，佛有三十二相，理论上来说，能把这三十二种佛相全部化作金身之相。
也就是如来真身。
不过这套半神级佛功的极限便是二十层，而十八层已经快接近极限了。
以戚笼的肉身厚度，十八层的金身，可说是强悍到难以想象了，剑气轰在上面，好似响锤砸重鼓，金铁相撞之声一声高过一声，气浪层层爆发，然而在城墙上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一道人影猛然从剑气中扑来，表面没有一丝伤势。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一点伤势，除了气血有些波动紊乱，但是这种紊乱转瞬间就被抹平。
而在下一瞬间，戚笼虚抓，虚空好似被他拧出一黑色大泡出来，猛的一握！
阎浮大千毁灭掌！！
做为死神僧的最强攻击性绝学，戚笼在其中加入了杀戮武道的毁灭性拳意，尤其是‘亲眼’见证大千世界毁灭，这种感悟更深一筹，所以一掌隔空拍出，三千道白痕汹涌滂湃，好似白茫茫的雾气，又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浪头，城墙上很多兵卒身子在倾斜，明明地面没有晃动，一个个却像是滚地葫芦一般，翻滚不断。
而一掌过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盯着墙面，只见至少有五丈厚的城墙上，一张几十丈大的掌印将城墙打穿，可以清晰的看到方云堡中的各种建筑。
戚笼身影一闪，便就钻入其中。
片刻后，防守东面城墙的守将才后知后觉的大吼道：“补上缺口！快点！”
可是败局已定，铁甲大军黑压压的侵入其中，却又哪里是人力能够挽回的。
戚笼刚杀入其中，天空忽然一暗，只见一只千年老龟的巨大龟首，像是万年老岩石一般，在风水之气的包裹下，‘轰隆隆’的从天空中落下。
“金丹级别的法术！”
到了这个层次，法术已经可以彻底以假乱真，扭曲物理规则，搬山便是般山，填海便是填海，这一颗至少十万斤重的巨头像是陨石一般砸落，与空气摩擦出火焰，甚至形成了一座小号的火山。
戚笼深吸一口气，喉咙口处甚至发出拉扯风箱传出的呼啸声，六条金臂猛然大上一倍，比常人大腿都粗，上面各有十二道粗筋虬结，各捏不动法印，拍打上去。
又是一声爆响，六条巨臂居然硬生生的顶住了龟首冲击，戚笼低吼一声，后背高鼓，吸纳这股冲撞之力，劲力借此卸掉，一层金身炸成金粉，又是一层，连炸三层，龟首被挡了下来。
“苍老道，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投降，总好过封神榜上走一遭！”
“山河破碎，众生流离，千难万苦，贫道保国不保家！”
“有志气！”
戚笼咧嘴一笑，眼中佛意更重，地藏王特有的阴沉佛意排山倒海一般涌出，背后的本姓光圈就越大越亮，最后阴沉如皎月。
佛陀、菩萨、罗汉背后的光圈是显示佛门业位的，一般没什么用处，不过在如来总纲之中，有一种特殊佛门武道‘恒河流沙星辰轮’，便是将这圆光练成一种特殊的武器，只要斩在对方身上，就能让对方享受佛意同等层次的‘恒河流沙演化’。
正所谓‘彼佛圆光如百亿三千大千世界，于圆光中有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化佛。’
背后光圈凝成一轮圆月般的光轮，灰色月光一闪而过，在巨龟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咔嚓’一声，脖子被一分为二，那断裂的两侧，好似腐朽了千年万年一般。
巨龟首级轰然炸裂，这座庇护方云堡的防御阵法，宣告被破。
同一时间，巨龟幻影消散，苍老道吐血倒飞而出。
还没等戚笼下杀手，一道苍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无需侯爷动手，老道自把他擒拿归来，压到侯爷身前下跪认错！”
一道玉如意光芒紧追对方而去。
“到底是同道中人，”戚笼冷哼一声，方向一转，直奔剑池而去。
剑池周围有一座巨大的遮掩阵势，似乎是新建不久，被其地狱如来的巨力连轰三下，便就轰出一个大缺口。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以剑池为中心，四周密密麻麻的，坐着全是剑徒，不过这些剑徒此时一个个肉身干枯，气息几无，而在他们中心，一座血池取代了剑池，正‘咕嘟’‘咕嘟’的冒着血泡。
戚笼飞到血池边缘，只见那被烧身火炸开的大洞之中，血水正源源不断注入其中。
一股极其邪异的锋锐之气从洞中溢出。
戚笼正是感应到剑池出了问题，才发动此次总攻，现在看来，这种问题的强度，还要超乎自己的猜想。
这邪异的血水像是有灵性一般，不断往戚笼肉身中钻，不过戚笼早已金身不漏，这种邪水自然入侵不了肉身。
脚掌一跺，一声重响，地面像是蜘蛛网一般布满了裂纹。
然后下一瞬间，剑池轰然碎裂，而戚笼也下沉到了剑池下方的封印之地。
只见一座血色的祭坛上，公孙裕德双手背在后面，鲜红的血火在身前汹汹燃烧着。
火盆中央，插着一口骨质大剑，剑身似有人高，剑柄像是两条弯曲的脊椎骨，尽头是两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剑先生、王天德。
这两个有极大可能突破半神的少年天才，变成了铸剑的燃料，眼眶空洞洞的，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血色的纹路顺着墙壁一直蔓延到戚笼身边，然后被雄厚的佛意化了个干净。
“都是天才啊，倒还真是天妒英才，”戚笼轻轻一叹，问道，“现在应该称你为公孙裕德，还是公孙望圣？”
“你说呢？”
‘公孙裕德’转过身子，露出这口骨剑的真面目，只见公孙望圣的脑袋插在剑柄末端，说话的，正是这颗脑袋。
戚笼吸了口气，扬眉道：“炼剑的见过不少，但是把自己炼成剑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俗称剑人？”
脑袋冷笑一声：“既然王三缺设计害我，用我元神铸剑，那我的肉身，为何不能再尸解，铸成一口最强之剑。”
话音一落，恐怖的邪气从剑身上爆出，其气势之强，好似真神意志降临，以剑身为中心，一道道怨气化作风暴旋转。
这口用数千剑徒，近十位大剑师的性命，外加一位元神高人的肉身铸成的邪剑，方一出世，就让戚笼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胁。
“我还以为我们是有所默契的。”
“当然有所默契，助你攻破方云堡，便是我给你的好处，现在，你得帮我一把。”
“我这口剑，还缺一口剑鞘，你的金身，佛中带魔，我很喜欢。”一人一剑同时开口道。
“你是想插死我吗？公孙望圣，我发现你不仅人变剑了，心也变贱了——”
“我不是公孙望圣！”‘公孙裕德’用力拔出骨剑，滚滚血光往剑身汇聚，其本人气势也在飞速上涨，他大吼道：“我也不是公孙裕德，我现在的名字——”
“邪剑仙！！”
剑光拔出，化作一道百丈剑影，恶狠狠劈向戚笼！
……
‘轰’的一声，方云堡的四面城门同时炸开，大军涌入，这座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被武平督护府攻破，从此之后，陈国便可以长驱直入，再无天险可守！
“成功了！”翡翠先生看着这一幕，居然还有些不敢置信。
事实上，没人会想到这一幕，或者，没想到这一幕来到会这么早。
方云堡作为军事要塞，这数百年间，死在它脚下的半神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若是按照常理来算，这种级别的仙堡，要想打破它，除非用十倍的兵力连续不断围攻好几个月，期间甚至要殒落至少四尊以上的半神，才能破开剑池。
五狱防线中，方云堡号称是最不可能被打破的堡垒。
然而它就真的被破了！！
翡翠先生激动的想要找戚笼报喜，不远处‘轰隆’一声，一道人影被砸飞出地面。
那人正是戚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邪剑VS魔佛
戚笼像炮弹一样被轰了出来，连穿了十面墙壁，三头六臂镶嵌在一座箭楼之中，建筑物爆开的雾气化作一条浓厚的白炼，随即铺散成巨大的粉尘，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在场的半神反应最快，几乎在下一瞬间，黑夜叉、白修罗、生覆老、万妖之王便就出现在爆炸核心，四股恐怖的半神气场轰然落下，然后一道邪异至极的剑气冲天而起，两两相撞，空气中被挤压出了一道道虚色裂痕，像是透明的礼花。
“有意思！”
白修罗眼中兴奋之意一闪而过，大吼一声，满头白发化作了手臂粗的白皮大蟒，同时整个身子迅速化作一尊五六丈的外魔，更奇妙的是，这外魔躯壳居然有点像是明王。
赤炼魔府乃是红莲僧所创，他走的是由佛入魔之道，借助佛门明王法推陈出新，创出一尊吸摄域外魔头意念的邪忿尊，这样做的好处是，无须沟通佛陀，也无需发下大宏愿，理论上来说，这种邪忿尊的威能是可以无限上涨的。
但坏处便是，这种法门极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外魔夺体。
不过在魔道之中，越是危险，威力便就越大，白修罗化身白忿尊后，浑身魔气滚荡，居然化作大大小小的白色魔头幻影，一拳轰出，凝练出一道白虹，在虚空度量衡的探测下，这一击差不多达到两万的虚空点数。
然而一道骨色大剑硬顶着魔光斩了上来，在白修罗惊讶的眼神中，剑光一闪，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做为半神，脖子掉了也不致命，最多重伤，但从这口邪剑之中，白修罗却感受到一种吞噬一切、邪异超过魔道的气息。
一旦被其斩上，自己会死！！！
好在危机关口，黑夜叉突然出现在白修罗身侧，那双美丽到极点的白色手掌轻轻按到剑刃之上。
掌与剑交，虚空中突然传来两股巨大的消化声，仿佛两尊无形的庞然大物比谁更能吃。
片刻过后，黑夜叉闷哼一声，面具下的双眼中，魔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然后面具之上，一道夜叉王幻影猛然咆哮而出，化作滚滚乌云扑向对方，二人趁机疾退。
“师兄！”
虽然白修罗表面不服管教，但是对于这个师兄，他还是敬服的，尤其是他知道这双手的由来。
黑叉没有解释，只是张开手掌，只见白皙光洁的掌心上，一道黑痕乍现，深可及骨，而且还在蠕动扩大。
“不可能，这可是魔神之手，这——”白修罗一脸惊愕。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口怪剑，吞噬神性…还有魔性……”
果不其然，那恐怖的夜叉幻影与剑影交锋没几下，巨大的夜叉幻影惨叫一声，便就被吸入了剑中。
这夜叉王可不是普通的幻影，而是真正的八部天龙中，夜叉众中的一尊夜叉王，实力堪比一般的半神，然而在这邪剑之下，无半点还手之力。
半神之所以强大，便是因为烧身关后，人体自然被神性改造，成为一种半融于天地的怪物。
倘若这口邪剑真的能吸收神性，那岂不是说，它是所有半神的克星？！
骨质大剑吸收了夜叉王幻影后，邪意的气场再度暴涨，一举把四尊半神的气势镇压下来，同时邪气弥漫整个方云堡，一口口断剑悬浮在虚空之中，剑身表面裹上了一层黑芒，吞吐好似黑蛇。
一时间，数十万口剑刃挂在天空上，明煌煌像是钢铁丛云下的垂天之刃。
“好了，都退下吧。”
墙壁一声轰响，一尊两丈长的金人翻身而起，戚笼扭了扭脖子，六条金臂转动着，在活动筋骨。
原本的左右脸颊上，又有两张面孔从中浮出，三道本姓光圈融为一道，烙印在背上，并显化出六道幻影，其中地狱和饿鬼两道最为清晰，甚至在其它人眼中，好似有无数层地狱和无数条张牙舞爪的饿鬼，在戚笼背后此起彼伏。
‘佛国！’
邪剑仙看到这一幕，双眼眯了一眯。
戚笼路过翡翠先生，头也不回道：“这里就交由你处理了，本侯去去就回。”
翡翠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了口了，仿佛眼前泰山压顶，让他呼吸艰难，连体内的阴神都有崩散的架势。
‘无量伟力！’玉微老道也被这股力量压的金丹归位，老眼瞪的要跳出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事实上，道家也有类似的神通，唤作‘袖里乾坤’，一般是元神高人才有的本事。
戚笼脚踩虚空，每一步落在空中，都有一道巨大的金光向外滚荡，天空之上，好似一尊巨佛在窥视人间。
“要打架？换个地方打！”
“好！”
被邪气笼罩的邪剑仙罕见的恢复了理智，两道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麻烦，麻烦大了啊，”玉微老道一手提着苍老道，一手摸着下巴，愁眉苦脸：“两个老秃驴死后，居然又冒出一尊佛尊来，秃驴一脉怎么跟蟑螂似的死不完啊！”
钟吾古地从古至今，佛尊级别的高手，一只手就能数出来，曾经受过如来加持的古佛三弟子，还有便是没寂灭前的东、西佛尊。
如今居然又多了一个。
“先天元胎才是封神榜之主，虽然侯爷极得先天元胎的信任——莫非我道门也要走美男路线？”
……
外道黑瘴一向是生灵禁区，如今却有两道庞然大物悍然闯入其中，戚笼刚一落地，浑身佛光便就大亮，蕴含着国运的梵文撑开，一下子便将方圆十里的外道黑瘴挤压了出去。
而在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剑器便化作四条金属巨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扎向戚笼。
“无量狱！”
戚笼周身金光凝为实质，化作一颗灰色大球，一层又一层地狱不断演化重叠，造成比混沌态还混乱，比虚无态还空荡的存在，非要说的话，在方圆三尺，开辟出了一座临时的地狱小千世界。
三尊法身的加持，已经让戚笼的佛门伟力强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毕竟地藏王菩萨的‘地狱轰破佛力’，便是在佛门之中，也是能排名前十的力量。
剑器射入其中，无论是青史留名的古剑，还是身心合一的宝剑，纷纷在地狱交替之中化作寸寸废铁。
两股几近人间巅峰的力量交锋，居然使得外道黑瘴都开始翻滚鼓胀，不少怪异存在都缓缓探出了意识，想要颠覆、污染、宣泄。
然而在感应到双方的实力层次后，又以快上十倍的速度收了回来。
邪剑仙却不打算放过对方，剑指一引，那口白骨邪剑便射入外道黑障，三颗脑袋同时张大了嘴巴，外道黑障竟被吸入其中，同时剑身表面也裹入了这瘴气的黑色——暗无光芒的黑！
邪剑仙反手握剑，瞬间手掌就被剑柄吸成白骨，同时身影一闪，便悄然出现在戚笼的背后，双手弓步推剑，剑光无声无息的刺向戚笼后脑勺。
然而戚笼未卜先知，六支金臂直接架住剑身，金掌之上，散发着一圈灰光，抵挡住了外道魔瘴的侵蚀。
“第十八层地狱，无我无间？”
“很惊讶吗？”戚笼扬眉。
“你猜！”邪剑仙的双眼之中，闪烁着诡异而阴森的光芒，手腕一压，白骨大剑的一分为三，后撤步弓剑，又猛的一刺，钉在戚笼的三条小臂上，在下一瞬间，金身枯竭，手臂迅速被吸干，只剩三条骨臂。
戚笼眼中痛楚一闪，面无表情，上半身前倾，虚空踏步，白马跃涧，膝盖恶狠狠的钉在了邪剑仙的腹部，同时骨化的手掌斩空气如水，上善若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目标却直指三大要害。
邪剑仙先是‘哇’的一声，一口血水吐出，然而手中剑光却忽然又增加了十几口，每一口都是实实在在，却又阴森诡谲的邪剑，划着虚空波动的剑影，只攻不守，剑刃摩擦过金身，斩出一道道金痕。
戚笼的掌刀划过对方身躯，几乎把对方斩成三截，脑袋只有一丝皮肉，挂在这脖颈之上。
然而对方的剑招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叮叮当当’戳在金身之上，而身上裂口处邪光一闪，却是在飞速复原，几乎一息之间，肉身便与之前一般无二。
‘肉身不是本体，剑才是本体？’
戚笼心念一动，三条只剩骨头的手臂闪电般抓向对方脑门，邪剑仙向后一个跟斗，横剑在前，‘嘎吱’‘嘎吱’的声音中，骨掌的骨缝卡在在剑刃之上，戚笼咧嘴一笑，说不出的血腥。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三条手臂猛地变的漆黑，来自魔种的召唤，使得被吸收的佛力直接转化为魔力，并从剑身上疯狂析出，转入手臂之上。
三只魔神之臂幻化而出，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同时六条手臂捏阿鼻印打出，顿时间，无间地狱轰出，无数道掌印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一下子就把邪剑仙打的不成人形。
然而在下一瞬，邪剑仙又恢复人形。
“我吸不了你的金身，你也毁不了我的肉身，看来这场有的打了。”
“那可未必，”戚笼咧嘴，露出一嘴金牙，“我刚刚就在想，你为什么需要一口剑鞘？”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二尊祖灵
邪剑仙一句话不说，忽然弃了手中剑，骨质邪剑在半空飞快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然后突然化作一道黑色的匹练，光芒一闪，‘嘎吱’一声，一条金臂冲天而起。
戚笼金身六臂，居然被斩断了一支。
戚笼却不以为意，反而大笑起来，“要铸此剑，非用凡金凡铁。盖因此神剑内斩三尸，外诛凶恶。愚者以此剑杀身，圣人以此剑飞神。旌阳使五仙童女戏剑，诛斩妖蛟。洞宾以三清宝剑，精怪灭迹。在佛亦云金刚宝剑，实成仙佛之器耳。”
“别忘了，你的《天河剑解》，我可是也看过的，剑乃承道之器，亦是斩道之器，你身中无道，所以只能入邪道，我说的对否？”
受到戚笼感召，云玉真的幻影突然出现天边，轻轻一笑，手中彼岸花轻轻一洒，四口剑光如流星坠落，正是春夏秋冬四解剑。
戚笼双目一凝，四条金臂的手腕忽然开裂，金色汁水喷涌在剑身表面。
“三佛守护，八部天龙。共铸吾剑，勿放邪侵。吾剑之中，灭除精怪，立诛讎人。”
伴随着龙脉之气的注入，王三缺镇压剑池的四口剑突然间‘嗡嗡’作响，然后化作四道佛意金光，直斩向那口白骨邪剑。
说也奇怪，本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邪剑，面对比他弱上不只一筹的四口飞剑，却舍了肉身，在半空中躲闪连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硬碰硬。
“主人，这是为何？”云玉真飞到戚笼身边，好奇道。
“很简单，这口邪剑，你要说它强，它便是极强，诛神灭佛不在话下，近乎不灭，能吸收一切生灵力量壮大己身，就算我全力以赴，纠缠个十几日，说不定还真被他磨穿了金身，当作剑鞘插进去呢。”
“但你要说它弱，它也是极弱，这邪剑即非灭道之器，又非斩道之器，所以剑身虽成，但时时刻刻处于崩解状态，只能靠吸食生灵血气弥补剑身，还有一点便是，这邪剑剑意不稳，一旦碰上同等层次的宝剑，就会直接被克。”
“照我推演，当年王三缺以剑斩道，破裂了这公孙望圣的元神，在其心境上留下了一个大的创口，所以以剑斗剑的话，便会将这心灵上的破绽无限扩大。”
“原来如此，”云玉真恍然，“所以这是一口被剑所克的邪剑。”
“哈哈，正是如此。”
戚笼收了金身，背着双手，看向天空。
他本人不会用剑，所以只是以佛血和龙脉唤醒了这四剑的灵性和降魔之念，按理来说，这四剑应该没甚威力才对。
然而在斗这白骨邪剑的过程中，这四剑剑术之玄妙，变化之繁复，让戚笼恍惚看到了一位耿着双眼御剑的剑仙。
面对公孙望圣，这四解剑似乎激起了剑中的剑仙残识，越战越勇。
“正好，试试我新学的佛门封印术。”
斩出两具法身之后，戚笼修炼如来总纲的速度一日千里，很多佛门拳术，哪怕半神拳术也是一看便会。
更重要的是，地藏王的这两具法身业力深重，完全可以替代明王化身，所以两位佛尊的根本功法，《外道问圣大乘无我义经》《佛说大乘流转诸有经》，便直接突破，达到明王境巅峰。
两经达到明王境后，便分别领悟出一门极其厉害的佛门大神通，其中，《外道问圣大乘无我义经》晋升明王级，自动领悟一种封印术，用明王忿怒念穿破层层虚空，引来佛陀威压进行镇压，唤作‘婆娑五指山’。
随着千佛印施展开来，在五剑争锋的天空之上，忽然梵音大作，金光大亮，只见整个天空都化作了一座巨佛，佛掌往下一落，便化作五根巨大指撑天立地，龙臂受到刺激，突然间大放光芒，五指化作五根金龙张牙舞爪，堵的邪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上下合起来，猛的一搅，‘嘎吱’一声，戚笼右手之上，便多了一口白骨大剑。
‘饶命，饶命，我愿意认您为主，老夫一生所学，可尽数交给阁下！’
剑身‘嗡嗡’作响，一道哀求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长的不美，想的倒是挺美。”
戚笼冷哼一声，龙臂忽然长出五节骨爪，然后猛的一捏，在下一瞬间，焚神戾焰汹涌而出，很快就将剑中意识淹没。
剑身上忽然浮出一道幻影，是王天德那个小胖子，朝着戚笼连连拜首，道：“小人愿意成为剑中主灵，替主人镇压这老阴货！”
“原来是你。”
戚笼沉吟不语，二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对于对方在剑道上的天赋，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见有门路，王天德连忙道：‘小人现在就有一个重要信息要告诉主人，陈国正在培育第二尊真神级祖灵。’
‘王天德，你居然背叛朝廷！’剑先生愤怒传音。
‘命都没了，还要朝廷有个蛋用，’王天德不以为然，继续泄密：“前任陈国皇帝，也就是第一代祖灵被炼铁手击杀之后，皇位便轮流在五大望族之中转着，直到皇叔上位，收拢各族权柄，准备打造第二尊陈国第二尊真神。”
“为什么你一个王家子弟，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嘿嘿，实不相瞒，王三缺有一个女弟子，是南狱侯的侄女，也是我的相好，正是通过她，我才知道这消息的。”
“什么，你居然对小巧师妹——”剑先生更怒了。
王天德撇了撇嘴，道：“这年头还装什么冷酷帅，早就不吃香了，能虚寒问暖才是王道。”
“事实上，此事王师也清楚，不过他装糊涂而已，大劫降临，五大望族若还像过去那般勾心斗角，迟早也是被人各个击破。”
王天德转过头来，躬着身，十分的狗腿：“还不如早点投靠主人，不然迟早封神榜上走一遭！”
戚笼莞尔，这也是个妙人。
“让本侯不炼化你们也很简单，向本侯发下心魔大誓便可。”
戚笼张嘴一吐，一颗虚幻的魔种便落入邪剑剑身，生枝发芽，长出一根根藤蔓，缠绕在剑身之上。
“公孙望圣，你不是想要剑鞘吗，本侯给你一口便是。”
……
等戚笼回归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手上，在他的手上，是一口青藤木为鞘的白骨大剑。
戚笼没有解释的打算，坐在主座之上，道：“核算的差不多了吧。”
翡翠先生躬身，比以往还要尊敬道：“侯爷，战利品已然清点出来了。”
戚笼接过清单。
绝命剑弩一千三百二十一口、镇妖大炮一百二十六口、剑类神道兵十五口、上等仙剑三百二十一口、天火灵晶二十吨、水月石十九吨、天尸战甲十三套、上品灵丹三百一十瓶、顶级仙丹十九颗……
物资之丰富，戚笼连续翻了整整三页，才算是翻完。
翡翠先生振奋道，“还不仅如此，根据堡内俘虏的说法，这座要塞中，至少有四座矿脉，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在下已经连夜安排人修缮，等初步修理完成后，这座要塞，便是我们攻入陈国的桥头堡！”
到了如今，戚笼以一军之力，攻入陈国的疯狂言论，已经被所有人信服，毕竟这位侯爷真是说到做到！
“对了，我军伤亡如何？”
“回侯爷，先锋卫三大营，一共伤亡近一千五百人，其中，重伤三百五十人，基本上被剑气创体，筋骨俱碎，药石难救，至于轻伤者……”
戚笼认真听着，听完之后，才一脸郑重道：“不管它伤势深浅，能救的，不需任何代价，一定救治！”
“在下遵命。”
戚笼又看向另一边，生覆老是个武痴，这个场合基本上不会说话，白云居士主动上前一步，道：“侯爷，酒鬼死了，武天敌断了一只脚。”
酒鬼是他招揽的十大宗师之一，他的拳术很奇异，与酒水相关，酒水喝的越多，便越容易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其大武行体系，醉拳九转威力便越大。
至于武天敌，则是东荒大草原一归附护督府的小国王子，一身所学也是极强，大武行体系是一套特殊的王族拳术，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半神都有可能陨落，更别提宗师了。
其中，酒鬼是饮酒过多，在战场上太兴奋，一不留神，被一颗炮弹正中，肉身四分五裂，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至于武天敌，则是在巷战时，被一位陈国将军用刀砍断了一只脚。
宗师心志如铁，不需要任何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
戚笼想了想，道：“这一段时间，你们什么事都不要管，专心闭关，谁有突破的迹象，直接来找本侯，还有，一人选一口神道兵，当作本侯的礼物。”
白云居士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忙躬身道谢，这意味着他又可以尝试突破半神了。
等众人离开，四下无人后，戚笼才长长吐了口气，这一段时间，他的精神也时刻紧绷着，未来佛念时刻运转推演，生怕出现什么因外因素，影响了战局。
‘不过，消息传出去后，就该有些人紧张了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震动
钟吾古地，大黑天。
天高八百里，这是钦神监道人的共识。
然而根据古书记载，大千世界中，从地面到两界交界处，一共九百里。
而少了的这一百里，便是钟吾古地的大黑天，穿过无边云层，浩荡大气，虚空世界，便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这片虚空中，陨石很奇异的在虚空中晃荡着，星光璀璨，绕周天而转，司马正道踩着一块数里长的陨石，若有所思。
‘八百里之高，除非元神之辈，不然便是金丹，穿越层层虚空幻界，也要功力耗尽、外魔入体而亡。’
司马正道二人，是先用武平督护府最古老的传送阵，传到五百里的上空，再然后，十大金丹高手金丹附身，这才花了极大功夫闯过了这最危险的三百里。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人迹呢？”
司马正道看着散落在八方四极的陨石，可以清晰的察觉到，这里有人为摆动的痕迹。
他脑中自动勾勒出一座极其复杂的阵图，其阵眼处，至少也需要十几位金丹高人镇压。
“恶道宗，恶道宗，玄诚子，原来如此，看来你也不甘心做真神的走狗，呵呵，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当初司马正道集结了大半关外真人，准备跟恶道宗火并，以谋夺封神榜。
结果出乎意料，一向霸道强势的玄诚子，居然选择主动避让，甚至主动交出了封神榜。
此事过后，恶道宗门人一向深居简出，大有封山自保的架势。
不过司马正道戒备之心不减，明暗打探，加上这一次的见闻，终于确认了自己所想。
‘恶道宗，还真是恶道——’
“三刑、四杀、七伤、八难、九幽、地狱、三途、五苦，大劫演化出的八种力量，就算是真神，一不留神沾上，也会陨落。”
“而八种力量出世的时间越晚，其力量强度就越大，上一场大劫的排序中，三途、五苦，便是排在最后，哪怕不完全出世，都陨落了两尊真神。”
“道家凝练元神，需要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最后尽归玄关一窍，化身出元神——”
“玄诚子，你是打算集结整座宗门之力，以三途凝三花，五苦化五气，直接掌握这八种力量的最后两种吗？”
司马正道面色越发严肃。
事实上，每一种力量，都是一种必须知行合一的手段，譬如三刑之力，便是要掀起覆盖整个钟吾古地的大战狂潮，这样才能引来贪狼、七煞、破军三星入体，刑罚众生，使得大破灭之力达到极限。
但凡忤逆这种力量原则的，便是三凶星本人，都要遭受到这股力量的反噬。
“三途、五苦，极恶道啊，”司马正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三徒者，第一**门，上尸道天徒界。第二爱欲门，中尸道人徒界。第三贪欲门，下尸道地徒界。此名三恶，遏人学仙之路。
五苦者，曰泰山地狱苦道；日风刀苦道；曰提石负山苦道；曰填海作河苦道；曰吞火食炭鑊汤苦道。
三途五苦，合称道八难，事实上，波旬用魔种创造的佛八难，模拟正是这‘三途五苦’，不过‘道八难’的道不是道门的道，而是天道的道。
如果恶道宗真的选择吸纳‘三途五苦’，这便意味着，他们要断掉这方世界，所有人、包括真神的道途，一旦有人从这方世界中脱身，便意味着他们的失败。
让众生沉沦，大道逆转，便是他们的目标。
‘让封神榜出世，吸引真神们的视线，好让你们偷偷行动么，不过封神榜是让天地合理运转的唯一法器，三百六十五尊真神归位，未必不能破你的‘三途五苦’。’
‘嘎嘎嘎——’
最近开始健身的鸭子突然尖叫起来，只见大黑天中，一团巨大的神光开始疯狂涨缩，每一次涨动，都伴随着一尊尊神祇的浮出。
封神榜是道门之中，唯一可以替代元神的存在，册封的神祇越多，力量便越强，也只有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先天元胎，才能完美融合这么多神性变化。
“好了，总算开始了，等完美融合之后，封神榜便等于半个元神了。”
司马正道拍了拍鸭子，一人一鸭扑腾下去，做为战时都督，司马正道位高权重的同时，工作量也巨大，封神榜融合需要大量时间，自然不可能一直陪伴下去。
好在封神榜融合的过程中，受到周天庇佑，大黑天又极隐蔽，不会受到外人干扰。
而等司马正道花了大半天功夫下界，方一从传送阵中露面，便有紧急军报送来。
“哦？铁手府又有什么消息了？”
“不是铁手府，是天外域，”一个长吏激动道，“方云堡破了！”
“什么！？”
司马正道一把抓来战报，扫了一遍，才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这个薛保侯，还真是能干大事！”
武平督护府兵分三路，一路自然是东荒之地的主力，集结其它几路督护府的兵马，与敌方大军作战。
另一路则呈守势，堵住五狱防线。
还有一路则是预备役，准备随时支援双方。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五狱防线最先被破开，而是还是五狱防线中，最强的方云堡。
“太好了，方云堡被打破，意味着陈国必然收缩兵力，不然我们大军就能长驱直入，直击陈国内腹！”
司马正道也笑吟吟，封神榜的三百六十五尊神祇，是整个钟吾古地的封神数量，这其中自然包含着陈国和中山国。
必须破开国运，才能将两国领土内的山神河伯进行册封，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封神榜出世，都要进行国战。
这种突破，必然会加速封神榜的强化进程。
“这可是大好事啊，都督！”一位道人激动道。
“好事？对我们来说是，对某些人来说，可就未必喽。”司马正道意味深长道。
“都督、都督，第二封加急军报！”报令兵飞快奔来，“铁手府来信！”
司马正道顿时感到一丝不妙，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缪缪几行字。
小炼都督与南狱侯互拼重伤，兵锋受挫，后退三百里。
一座神秘的宫殿中——
“烛九幽为什么会出现？”侯副都督脸上青筋抽搐，怒道：“是你们承诺，在大战期间看好这条恶龙，如果不是这条恶龙搅局，天十卫计划绝对是会成功的。”
“注意你的口气，侯孝天，别忘了，是谁把你捧到这个位置上的。”
在侯孝天身前，五道巨大的阴影镇压于天地之间，说话的是地祖。
“烛九幽跟我们已经不是一心了，他另攀上了高枝，上古道门的功果道人，多少还是有些手段的。”
侯副都督阴沉着脸道：“又是道人，那一位跟恶道宗，又或是司马正道那批人，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伙的，”七夜真人的声音响起：“封神榜、恶道宗，这两股势力其实已经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负了，他们的计划能否完成，那才是最重要的。”
“就跟你们一样？”侯副都督冷笑道。
“侯孝天，这不像你的性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七夜真人道：“是谁把你逼急了？”
庞大的阴影中，一尊兽形真神开了口，道：“放心，这场战争是不会败的，到最后关口，我们会出动九幽，力挽狂澜。”
侯副都督意念消失后，七夜真人才轻轻一笑：“你说，他会信吗？”
地祖深沉的声音响起：“他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烛九幽愿意让出一半龙脉之王的权柄，那让祂闹一闹，也不是什么大事。”
“关键是这位烛龙什么时候改性子了，”七夜真人沉吟片刻，道：天令主，你去打听打听，他背后的那一位，是不是真的有道门某一位的谋划。”
天令主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
“怎么，你要走了吗？”七夜真人看向起身的地祖。
“恩，答应烛九幽去办一件小事。”
“早去早归，三刑、七伤、九幽，我们的力量，镇压大局已经有些勉强了。”
“我知道。”
……
侯副都督睁开双眼，从意识深海中苏醒过来，迎面便看到一双担忧的眸子。
侯孝天摇了摇头，目光扫向铜镜，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两鬓斑白了。
“放心，我还死不了。”
“义父，”红烟绕面色发白，道：“那几位——”
“局面还没到那么糟，七府对那几位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侯孝天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道：“但是，祂们的确已经不大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负了，新的棋局，新的规则，需要新的棋子，而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
“义父！”
“我和司马正道都明白，我们都不是抗衡真神的好人选，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炼铁手’，司马正道把希望赌在了封神榜上，甚至赌在了‘薛保侯’身上，看来我们也要下注了。”
“我记得你义母以前最喜欢你了，是吧，”侯孝天摸了摸红烟绕光滑的下巴：“帮义父偷一件东西。”
第一百四十章 恶鬼涧
方云堡最严密的剑狱之中，脚步声缓缓响起。
剑狱是跟剑池齐名的方云堡重地，不过与剑池的重大作用不同，事实上，除了关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剑狱还有什么用。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剑狱中的囚犯，肉身并不囚禁在此处，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也就是说，能被困在此间的，最低级别也是半神。
因为只有半神，精神才能脱离肉身长期存在。
苍老道便被困于一座剑山之上，除了盘坐之地，山上插满了宝剑，每一口剑身表面，都倒映着苍老道的身影，稍有变化，群剑立诛之。
做为曾经的方云堡二号人物，苍老道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三道脚步声响起，苍老道抬起头，只见三个人正缓缓走来，随着三人走动，宝剑丛林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只见中间一人黑色大氅，鹰视狼顾，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左边一人单手握刀，气息几无，右边则是一个半人高的金属造物，一双金属眼珠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
“看来你们已经掌握了堡内的中枢大阵，”苍老道看着没有一点杀伤力的宝剑丛林，叹了口气。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硬骨头的，事实上，在我看来，任何修士的家国情怀都不多，修行路上，除生死外无大事。”
苍老道垂着眼，没有开口。
“放心，我不是来说服你的，你的那么多同道都劝不了你，本侯不认为自己例外。”
戚笼看向小天器佬，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奇怪，有意思，这里的布置，居然连器老爷都没看懂，”小天器佬脖子三百六十度到处乱转，眼中红光闪烁。
“不过在器老爷零碎的记忆中，倒是记得，上古天庭有五狱，分别是东荒、西极、南离、北海，还有中央大帝池，镇压的都是能颠覆世界的魔神，这五狱防线如果仿造的是当初天庭监狱，那器老爷还真是看不透，毕竟器老爷锻器是强项，别的嘛，就马马虎虎，普通神仙的水准。”
“等会儿直接问便是了。”
戚笼伸出两指，指头化作枝蔓，长出一朵白色花苞，这花极美丽，仿佛极天地的璀璨于一身，而苍老道坚定不屈的双眼看到这一幕，却一瞬间惊恐起来。
“这、这，魔王波旬的本体！？”
戚笼屈指一弹，一瓣花瓣落了下来，化作一颗虚实相间的魔种，光芒一闪，便就落入了苍老道的眼中。
苍老道惨叫一声，直接化作一颗圆灼灼、光灿灿的影像，清净无垢，道气盎然，然而琉璃色魔气就像是附骨之疽，不断往上涌入，片刻过后，身影彻底被黑气淹没，重又化作苍老道的身影，微微躬身，忠诚道：
“主人。”
在玩弄人心方面，波旬若是能排第一，那么戚笼绝对能稳进前三。
“你帮小天器佬找出剑狱的真相，然后继续呆在这里，等道门中人不断劝说你之后，你才动摇心智，投降于我，明白吗？”
小天器佬目光一亮，“这个器老爷知道，这叫做无间道！”
“我明白了，”苍老道低头道。
“恩，洪一，我们走吧。”
戚笼转身，他这次来，倒不全是为了这家伙来的。
洪一跟在戚笼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毕竟玩弄人心，甚至于轻描淡写间，就改变了一个金丹高人的神智，这种力量的确匪夷所思。
“放心，我没那么多恶趣味，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直接轰杀对方的，”戚笼头也不回道。
“属下明白。”
“你不明白，事实上，半神以下的所有人念头，我基本上都能看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再加上佛门手段的相助，哪怕他未来的念头，我都能推演出来，只是我不喜欢干这种事而已。”
洪一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四弟他，是不是就是被侯爷用这种手段控制的？”
“那倒不是，反而恰恰相反，是我帮他解除了烛九幽的封印，不然你四弟现在应该已经加入叛党了。”
戚笼顿了顿，又道：“而且被人为控制的心灵，斩不出酣畅淋漓的刀术，这一点上，你应该最清楚。”
“的确如此，”洪一微微松了下精神。
“顺带一提，你的死刀三式，的确是非常有意思，可以说是在五大传奇刀境之外，又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尤其是第三式，我非常喜欢。”
洪一嘴角一抽，他的死刀，目前只推演出了一招，哪来的第三式，能推演未来就真的这么为所欲为吗？
他也是个爱刀之人，不然也不会将刀术修炼到开宗立派的境界。
就像是一个非常棒的故事，被无良人士剧透了一半，他现在非常想知道结局，却又不想被剧透一脸。
这死刀三式是我在未来创出的，所以哪怕我向对方请教，这刀术应该还是我发明的？
不，不能这样，我若是请教对方，这刀术便不是我的了，以他人为师，可走不出自己的道路来。
不过如果这刀术是未来的我所创，那么以自己为师，倒也能说的过去。
可恶，到底应该怎样！
戚笼瞥了一眼对方，嘴角一扬，有的时候，做一做波旬，还是挺有意思的。
……
虽然剑狱很大，但是剑狱中的囚犯却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一些武平督护府的俘虏，也被陆续送往了陈国国内，毕竟赶尸道人对高级武人的尸体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有一个特殊的囚犯，却是戚笼这次来的主要目标。
“到了！”
戚笼来到了另一座剑山监狱，山顶之处有一道黑影，哪怕再强的光线也照不清楚。
不用戚笼提示，洪一腰间的八斩刀便‘嗡嗡’作响，被天刀之意开锋之后，这口不算是多么特别的杀人刀已经有了强烈的灵性，堪比大多数神道兵，而且与洪一心意相通，是难得的好刀。
洪一速度之快，好似一道闪电，刀光更快，还要超过闪电，只见光芒一闪，人形的黑影，脑袋部位便一分为二，然而在下一瞬间，又重新合了上来。
“是这种感觉，这就是我在恶鬼涧中撞上的怪物。”
“果然如此，是外道黑障的气息。”
监狱名单中，关于这一位的描述是，无法预知、难以斩杀，非此界生灵。
戚笼一瞬间就想到了恶鬼涧的‘嚎叫’。
还有更重要的是，根据云玉真的描述，当初明妖皇凝练神庭的地方，是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恶鬼涧！
戚笼一拍腰际，一口白骨邪剑‘噌’的一声出鞘，剑气化丝，比洪一的刀术还要强上三分，而且这口邪剑本身极其强大，又能吸收外道黑瘴，不过片刻，就将这黑影体表的瘴气吸收了个精光。
“咦？”
两声轻咦声同时响起。
洪一感到奇异的，是对方的长相，那是很奇怪的模样，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人形的大号蝙蝠，两条大粗腿，灰黄色的鳞甲反方向生长，最后加厚加粗的贴在了脸上，化作一张锯齿大嘴。
没有手臂，取而代之的是四条章鱼般的触手，每一次蠕动，便有淡淡的黑气散溢出来，甲缝之间还有粘稠的绿汁落地。
这种长相，基本上就是腐烂版的妖魔了，其恶心程度直追万妖之王。
至于戚笼之所以惊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精神魔念深入对方时，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
没有七情六欲，乃至没有一般野兽的吞食**、交配**。
混沌，一片混沌。
不过当戚笼二人走进之时，这个失去外道瘴气的蝙蝠怪，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混沌的脑袋中，终于多了一丝情绪波动，那是畏惧——还有一种强烈的不适应。
就像是鱼儿离了水，又或是鸟儿断了翅膀，它的生物性在告诉戚笼，它不属于这里。
戚笼拦住了想要斩杀对方的洪一，想了想，将手一张，顿时上百道黑丝射出，将对方裹了个结结实实。
这叫做‘鬼帝帘’，是编织鬼庭的基础，是用特殊手法，从外道黑瘴中凝练出来的材料。
然而奇妙的是，这种鬼帝帘融入对方身体之后，这蝙蝠怪居然与戚笼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而蝙蝠怪似乎也把戚笼当作了同类。
它的嘴巴猛的张开，往戚笼脑袋上包裹去。
在它从混沌意识诞生的朴素情绪中，对于同类，应该‘同化’。
然后它就被一拳锤翻在地。
“好了，我们去恶鬼涧的领路人有了。”
……
黑暗无尽的天空上，一条三千丈的虬龙遨游在雷电之中，虬无爪、有角，恐怖的雷电刺入龙眼之中，映衬着苍老而霸道的人眼。
“好久没看到你动用这具龙躯了，烛九幽。”
“若非万不得已，本王也不愿这般做。”
“在你脑中，也有万不得已一词？”一道帝王的幻影在雷电之中，若隐若现。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勉强忍受一下——”
虬龙转身，身形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
“毕竟，这是那条龙脉之王唯一成功诞生的子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庭的真相（上）
外道黑障是很危险的存在，无论你的实力多强，都不确定它哪一刻就会吞噬了你，虽然你还活着，但你的意识寄托在什么生命之上，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四道身影出现在恶鬼涧的边缘。
戚笼、洪一、云玉真，还有那个带路的蝙蝠怪。
蝙蝠怪来到外道黑障之中，重又精神起来，被重重的瘴气包裹，若非与戚笼有着特殊的联系，在场所有人都感应不到它，哪怕触碰到它，也像是触碰在空气之中。
“此处叫恶鬼涧，并非是有人见到恶鬼，而是此处的怪异叫声之中，有着一种特殊的响声，好似是地下恶鬼发出，”洪一解释道。
戚笼之所以带上洪一，除了因为二者相对特殊的关系外，主要是对方有足够的潜力可以挖掘。
半神很强，但要指挥千军万马，半神却未必一定够格，事实上，半神在督护府扮演的角色，更多是一种高级打手，真正指挥大兵团做战的天策上将、兵马大元帅，却大多不是半神，二者所需要的天赋并不相同。
能两头并进的，在武平督护府少之又少，前任十大府将之首的小炼都督，便是其中一位。
戚笼在洪一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宗师级别的刀客，已经能斩伤半神，而做为夜不收的前任统帅，领军作战的能力也不容质疑，在未来佛的推演中，一旦炼成死刀三式，这一位便会突破半神，而且是以攻击力见长的刀道半神。
戚笼不可能永远坐镇军中，除了自己之外，他还需要第二号统帅，无间四卫还未长成，十大宗师又是外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更适合。
而且这一次，似乎还有他的一些机缘。
至于带上云玉真，那原因就更简单了，当初明妖皇炼鬼庭，这一位就在旁边伺候着。
“主人，当初妖皇炼鬼庭时，是一个很可怕的情况，当时虚空扭曲而缩小，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洞，还有一种极恐怖的‘心跳声’，就连妖皇都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在三次跳动之前凝成鬼庭，不然大家都会死！”
未有凝练鬼庭的明妖皇，至少也是半神巅峰，也就是与戚笼相似的境界，这种境界都扛不住三息，那得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恩？”
戚笼看向一个方向，很疑惑的叫了一声：“大福？”
大福是他给这蝙蝠怪取的名字，虽然形体已经彻底化入外道黑障之中，但是二者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消散，但进入恶鬼渊之后，戚笼却突然发现，与大福的联系一下子分裂成了上百道，每一道在精神感应中，似乎都是真的。
与此同时，一道轻微的，但却怨气深重的嘶吼声响了起来，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能听出来，这声音离的极远，似乎是在地下。
这也怪不得以往的夜不收探测这里，会取名‘恶鬼涧’，声音之尖锐刺耳，的确像是恶鬼。
不过三人绕了一大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那种类似于深渊的地方。
戚笼念头一动，‘鬼帝帘’显形，无数黑线拽在了手中，黑线的另一端伸向四面八方，而通过黑线，大福也传来了一种类似于‘疑惑’的情绪。
“难道这怪物被黑暗中的某些存在斩成数百份了？”洪一脱口道。
“主人，我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应该就是在这附近——那是前任主人炼宝所在，”云玉真有些激动道。
恶鬼涧、鬼庭、深渊、上百份的大福……
‘未来佛’飞快推演着，要从无数错误的未来中，找出一道正确的路线。
“原来如此，”戚笼目光一亮，道：“一个破碎的、混沌的小千世界就藏在此处，你们精神出窍，我带你们进去。”
云玉真毫不迟疑，直接化作一道菩萨幻影，投入戚笼的眉心，而洪一迟疑了下，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双眼一闭，手心捏住刀柄，刀锋之中，忽然闪过一道透明的刀影，这便是他精神意志融合的产物。
随即这道刀影就被一团浓厚的佛光包裹，分裂出上百份，朝着黑线方向遁了过去，瞬间消失不见。
人的肉身无论多么强大，但若是被斩成上百份，那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是精神不一样，事实上，不要说是分裂成上百份，要想达到半神，精神必须化成神性，而神性的一半，是要彻底化尽，融入这方天地的。
只不过分裂成上百份，大多数半神都做不到，更别说帮别人做到了。
洪一有些明白了，如果说把恶鬼涧的入口当作一道大门，那么现在这道大门是被分成了上百份小门，只有精神从这上百道小门中同时进入，才能进入侯爷口中，那个‘破碎的小千世界’。
黑暗中一道波动闪过，洪一重又出现，周围依旧是黑暗，好似与之前没有半点改变。
不够当洪一感受自己时，发现自己五官模糊，身影在刀影和人影之间不断转化。
而当看向旁边的云玉真，发现对方也是这样，面孔一分为二，一半青面獠牙、狰狞诡异，另一半貌美如仙，慈眉善目，同时肚皮高高拱起，并在缓缓蠕动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爬出来似的。
“肉身无法进入小千世界，能进入其中的，都是你们心性神意合一的存在，道家叫识神，佛门叫法相，尝试镇守本心，习惯便好。”
洪一看向戚笼，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变化，无论面孔，还是气质。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精神境界已经强到可以‘欺骗’整个小千世界的地步。
毕竟薛保侯不是‘薛保侯’啊！
洪一听到了强大的水声，还有更加猛烈的风声，然而却没有任何感触的痕迹。
“明白了吧，”戚笼道：“恶鬼涧的吼声，本质上来说，便是这两种声音穿过小千世界，闹出的动静，形似恶鬼，其本质跟‘山风似龙吼’差不多。”
大福重又出现在三人眼前，大大的嘴巴缓缓张开，一只又一只‘大福’钻出，最后足有数百数量。
“这是大福的原形？”
云玉真很好奇，她见过更加丑恶的厉鬼，但是这种分身术却很少见，尤其是气息、模样，都一模一样，大多数鬼类都做不到。
“别拿我们的标准来衡量它们，它们的存在方式与我们完全不同。”
戚笼眉头凝出‘川’字，精神似乎有些紧张，双手连抓，一簇又一簇的黑丝洒了出去，钻入每一个的眉心嘴巴之中，直到把最后一把‘鬼帝帘’洒了个干净，才微微松了口气。
“主人，‘鬼帝帘’用完了？”云玉珍不解道，她还以为对方这次来，是打算凝结鬼庭的。
“要想凝结鬼庭，必须先活命，刚刚要是它们动手，我们必死无疑。”
另外二人这才惊动，狐疑的打量着这些‘大福’，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大福’跟第一只大福没什么区别。
戚笼也不解释，直接向前方飘去，那些大福也默不做声的跟在后面，阴森森的像是尸兵。
随着方向越近，湍急的水声就越重，洪一和云玉真哪怕有戚笼的精神庇佑，都能感受到一种无言的压力，就像是一方天地持续不断的向他们压来。
“带我去明妖皇凝练鬼庭的所在。”
“哦，是，”云玉真如梦初醒，连忙按照记忆的方向在前方带路。
小千世界并非是一个精神层面的城池，或者府道，非要计较的话，它更接近于人脑中所想的世界，所以它的形态是千奇百怪的。
不过再怎么形态变化，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它有自己的‘核心意识’，这种‘核心意识’的强弱，便代表着小千世界的强弱，而这‘核心意识’彻底稳定下来后，便会形成‘小千世界核心’，又称‘真神之源’，是人性彻底转化神性的关键。
而在戚笼的精神感应中，这个破碎小千世界的形态，是一条连天通地，无止尽垂落的黑色天河。
在其它二人没有感应到的地方，是戚笼用‘三地藏’的无量伟力，抗住了这恐怖的天河冲刷的压力。
‘这应该就是当初天河落下，无止尽的冲刷大千世界，天然创出的一座小千世界，分散和统一，这是河水的变化，而这下面的大洞——地肺之口？’
在戚笼的眼中，滚滚河水并没有落入地面，或者说，剥离黑暗，没有地面，只剩一张深渊大嘴。
戚笼瞬间回想起，明妖皇记忆的‘上古片段’中，最后那一张，吞噬大千世界的大嘴巴。
‘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明妖皇搞的鬼！’
“主人，到了！”
云玉真手中捏了一串复杂的法印，鬼气佛印猛的击出，这一次，汹涌的光芒将三人同时召了进去。
大到好似巨人之门的城门、辉煌的建筑、被龙影缠绕的皇庭，十二根通天大柱。
“这是——火都！”洪一惊道。
“确切的说，是熄灭的火都。”
戚笼看着城墙上、天空中的焦烟，补充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鬼庭的真相（中）
史书记载，钟吾国的国都火都，日夜被无止尽的大火环绕，这火焰是众神之火，是天地之焰，只要火焰存在一日，古国就不会陷落。
不过讽刺的是，最后的火都，是被叛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而在这个‘火都’中，火焰却是熄灭的，只有缕缕青烟，不断从那十二根大柱上溢出。
‘十二天元柱，通天柱一分为十二的宝物，可惜只是幻象。’
云玉真带着二人飞过皇宫前的护城河，那本是一条岩浆河，如今却只剩下无数表面褶皱的火山岩。
皇城中的无数禁军、神卫似乎压根没见到三人似的，依旧自顾自的巡逻，这些高大的身影充斥着庞大的气势，每一尊巡逻队伍的头领，似乎都是一尊半神。
“恩？”
洪一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面孔，白发虬结、容貌古朴方正，身披黑甲，腰上插着一口黑色刀鞘的八斩刀。
他在祖祠中见过这一位，洪家老祖宗，洪龙骧。
“你死刀三式的机缘便应在这儿了，能不能到手，还要看你自己，”戚笼头也不回道。
“多谢侯爷！”
洪一眼神激动之色一闪，便直向这一位扑了过去。
戚笼和云玉真直奔钦神监下辖天工司，那是在十二根天元柱的交汇处，一座占地数百亩的铸造机关，二人进入其中，各种各样的上古铸造器械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一座高达百丈的金属巨人很是引人注目。
‘小天器佬的原型，这家伙原来这么高大？’
“侯爷，当初妖皇陛下便是从这里下进入——”
云玉真走到一座石椅面前，转动右扶手，下一刻，一座大洞缓缓打开，一股龙气扑面而来。
戚笼体内的人工龙脉突然发出一种‘游子归乡’的长吟声，似乎这条龙脉便是诞生自这里。
二人下去，很快，便有一尊浑身冒火的巨大神像挡在二人身前，只不过它一动不动，胸口裂开了一口大洞，岩浆也似的血液从中流出，裂纹以大洞为核心，开始向外扩张，漫溢全身。
“主人，这——”云玉真有些慌神，这里应该只有她和前任主人知道才对，但若是钟毓秀来过此地，这神像绝对不会攻击她的。
戚笼看着对方一头红色虬发，喃喃自语：“祝融氏。”
“下去看看。”
果不其然，随着深入，一尊又一尊雕像碎片洒落满地，狻猊、白泽、瘟神、穷奇、句芒，除了十二王族外，还有一些看上去很古老的龙种神祇，囚牛、睚眦、嘲风、蒲牢……
这些神像机关被人以暴力轰开，所以到最后，看到空荡荡的祭坛，戚笼也有所预料。
“鬼庭图、通地祭坛、十二分流火、五狱图，不可能啊，怎么都不见了。”
云玉真是有些惊慌失措，她的前后两任主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若是这里没有戚笼想要的，对方暴怒之下，很可能会收了自己的护法业位。
“不用找了，”戚笼很平静，道：“答案很简单，你的前主人，把此地的方位告诉了另一个人，而且那人应该就是中山武皇。”
一路上，戚笼就看出来了，类似祝融、穷奇这类王族神祇的雕像，一般都是被两三拳轰炸开，而囚牛、睚眦这类龙属神祇，却是一击致命，按理来说，这里是人工龙脉诞生所在，有龙气柱加持，这类龙属神祇雕像只会更强才对，至少对付一般的半神不成问题。
唯一的可能，便是更加强大的龙气，在一瞬间压制住了对方，并且强势轰杀。
比龙九子还强大的龙气，至少就戚笼所知，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四条龙脉，不，应该说是现在三条龙脉（被吕傲侯斩了一条）的中山武皇许天功。
云玉真胆战心惊的飞了过来，低头闭目，浑身发抖，像是被阉了的鹌鹑。
“呵呵，”戚笼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炼化了鬼庭，中山武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未可知，也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来这凝聚鬼庭的法子，钟毓秀可不是做亏本买卖的人。”
“主人——”
“不过问题是，以钟毓秀的性子，真的会把压箱底的手段传给对方吗？”
“主人您的意思？”云玉真目光一亮。
“要么，就是这鬼庭之法有问题，要么，就是钟毓秀有了更强横，比鬼庭还要强大，甚至反过来克制鬼庭的手段。”
“既然这里是她当初凝练鬼庭的地点，那么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先别急着抱歉，还没到一无所获之时呢。”
……
洪一紧紧跟着他这位老祖宗，亲眼看着他走入一座宫殿中，然后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洪一眉头一皱，闪身其中，却没看到老祖宗的身影。
“野神殿。”
洪一家学渊博，自然知道这座大殿的名目，传闻中，第一代妖皇册封钟吾神仙佛陀，但有一些精怪不入五行，难等大雅之堂，按照当时很多重臣的说法，直接赶走，或者说，斩杀殆尽。
不过妖皇慈悲，直接建了这座野神殿，用来供奉这些实力不强的野外妖仙、山间精灵，而事实上，洪家老祖在建立‘夜卫’，探查各地敌情时，也多亏了这些野外灵长之物相助，洪家紧靠着祖祠的，便是一座类似的宫殿。
不过它不叫‘野神殿’，而叫做‘夜神殿’。
洪一踏步无声，所过之处，一尊尊奇形怪状，似狐媚之属，又像是鬼魅之流的山间小怪雕像在身边一一闪过，而当他走过之后，这些神力弱到近乎没有的神灵，这才悄悄收回了目光，各式各样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担忧。
“你是谁？”一道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同时洪一的脖子表面冷气流转，一口比八斩刀要大上一号的黑刀架在上面。
“应该问，你是谁，”洪一面无表情道：“你披着我家老祖宗的人皮，到底想要干什么？”
洪龙骧威武冷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微微低头，只见一口八斩刀抵在他的胸口。
“你认为我是假的？”
“这里这么多禁军对我们视而不见，为什么就你感应到了我们，这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初老祖宗做为野神殿守将，深得殿中妖灵喜爱，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只有惧，而没有喜？”
“说，你到底是谁！”
洪龙骧嘴巴缓缓裂开，裂出蝙蝠怪的形状，道：“我是谁，这个问题问的好，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你们这些脆弱的、敏感的，存在于物质性的生灵，完全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
“域外魔头？”
“我都说了，我不属于你们这方世界，自然也别拿你们的低俗标准来衡量我。”
洪一瞬间就感应到了强烈的死亡威胁，刀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死刀、天罚轰出，好似天雷降世，狂暴的雷音过后，地面上多了一道七八丈长的口子，而洪龙骧就站在其中，表面上的伤势浮现、消失，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
“不可能！”洪一脱口道，他这一刀，便是半神挨了，也不可能一点伤势都没有。
“我都说了，不要拿你们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衡量我，你们世界中有生死的概念，而我们没有，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
洪龙骧古怪的笑了笑，手持洪家族谱记载中，最强的神道兵夜王刀扑来，只攻不守，刹那间，无数刀影将洪一包裹住，夜战八方、禁军神刀、洪家苦战刀、九宫演化刀……
刀光汹涌，刀意变化不断，毫不停歇的刀意将洪一包裹。
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来说，这个阶段的洪龙骧，实力远没有达到全盛，更没奉命组织禁卫中的情报机构夜卫，饶是如此，连绵刀意的轰撞之下，洪一数次险象环生。
虽然他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精神意念，但是意念被轰碎，毫无疑问也是死亡的下场。
洪一一个丑陋的驴打滚，挣得了一丝刀道间隙，然后毫不犹豫的捏紧了刀柄。
普通的刀是无法随着精神意念传入过来的，但是这口刀例外，这口刀蕴含着洪小四的一道天刀意念。
‘老弟，在刀道上，你从小就不如我，不过这一次，轮到你当我的老师了。’
洪一毫不犹豫的融合了这道天刀意念，然后在下一瞬间，刀光反转，天刀出鞘！
……
‘唔，洪一跟这个域外生灵附身的老祖宗斗刀，危急关头，一众野神附体，从天刀中领悟出死刀第二式，夜刀，彻底将这个域外生灵驱逐出这方小千世界，这便是他的机缘了。’
戚笼自然感应到洪一的战斗，也没有插手的念头，莫说突破的可能性较大，就算是只有一成的可能战胜敌人，对于一个刀客来说，已经是足够丰沃了。
云玉真还未归来，不过戚笼已经推演出了契机，身影一闪，便出现在后宫之中，一个编着羊角鞭，小小年纪就魅惑天生的小姑娘，正在一群宫女的追逐下，‘咯咯’的笑着跑着。
“追我丫，你们追我丫，追到我就不让父皇打死你们。”
小丫头顾尾不顾头，一下子撞在了戚笼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庭的真相（下）
精巧纯粹的小姑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奶声奶气道：“你是谁啊，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入的吗？”
戚笼看着对方，沉吟片刻，忽然张嘴，恐怖的明王佛火从双眼、口鼻之中喷出，瞬间淹没了小姑娘和一众宫女。
只不过这群宫女瞬间就被佛火烧化开来，而小姑娘则俏生生的立于火中，如同一朵在火焰中缓缓绽放的白莲花。
“喂，问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小姑娘用小指头戳着戚笼的肚皮，很是不满道。
“原来是真的不灭，”戚笼自言自语。
‘不死不灭’对于到了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已经不是难以想象的境界了，事实上，佛门之中，明王就是不灭的，做为佛陀的忿怒念化身，除非让佛陀本体寂灭，不然明王便是不死之身。
心魔也是不灭的，动念即有，无论斩去多少次，只要七情六欲仍在跳动，那么自然便会从冥冥中复活而出。
真神也是不死的，除非你杀入祂的小千世界中，毁灭祂的本体，或者他真身下界，入大千世界，然后被斩杀。
不过不死和不灭之间，多少还是有点微妙的差距，不死更多是指生命寿元，而不灭却多半跟天地规则有关。
天地生而我同生，天地灭而我具灭。
如果对方不是这方大千世界的生灵，那么一切就解释通了；戚笼记忆中，当初古佛‘疯狂飙车’，假道祖一镯子把钟吾古地拍入地肺之中，貌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中钻出来了。
戚笼盯着这个幼年的长公主，轻轻道：“钟毓秀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给她办事。”
“你不是宫里的人，我要去叫父皇了！”小姑娘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后退道。
“如果我能帮你解开钟毓秀的封印，你是不是能把她的秘密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毕竟这个隐蔽的小千世界可不是普通人能找到的，而且像我这种实力的，更是少之又少，单以佛门修为来看，说我是钟吾第一人也不为过，你错过了我，可能要等到这方小千世界彻底毁灭，才有机会脱困了。”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对方，小姑娘面色变了变，道：“你说的可当真？”
“就算我说的是假话，损失的又不是你。”
小姑娘面色变了变，咬牙道：“你跟我来。”
“我以为像你们这种生灵，应该没多少追求自由的念头。”
路上，戚笼随口道。
类似于大福、‘洪龙骧’这类怪物，没有七情六欲，就算是生物本能也几近于无，这种状态，饶是戚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倒没想到会轻易说服对方。
“哼，别把我和那些连人道火焰都没点燃的蠢货合为一谈，虽然那个女人骗我镇守此地五百载，但她点燃了我的人性，从此之后，我和你们没什么区别，不，应该是我比你们更高级才对。”
“人道火焰，人性，这么说，你们那个世界，没有人道之力？”戚笼很好奇。
“当然没有，你以为人道之力很好诞生吗？事实上，这多年来，我就见过你们这一个拥有完整人道变化的世界……”
按照对方的说法，大千世界中，有无数小千世界生灭，而宇宙星空之中，同样也有着无数大千世界在诞生与毁灭。
不过这些大千世界大多都是死寂的、混沌的，诞生生灵的都万不存一，更别提能够孕育人道、演化众生了，而人道演化，是这方世界的生灵生有灵智的唯一可能。
大概因为戚笼是这数百年来，乃至这数千年间，唯一能够跟她聊天的生灵，这幼年版的长公主滔滔不绝，颇有些碎嘴萝莉的感觉。
二人走入妖皇宫大殿，只见一尊巨大的老龙帝王坐在皇道九州金座上，胸口被一口匕首插入，奄奄一息，那睁开的一条眼缝，却闪烁着无尽的冷酷。
“这是——弃妖皇？”戚笼喃喃自语。
关于这位镇压八王之乱、逆炼人工龙脉的末代妖皇，死因一向是众说纷呈，而从现在看，这妖皇居然是死在长公主的手中。
“你想要知道的秘密，便在这后面了，”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嘴。
戚笼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既然你有了人性，那你的想法，我便知道了。”
小姑娘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虽然我对时间没多少概念，但是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当然。”
戚笼顺着匕首上留下的血迹往里走，绕过巨大的九龙屏风，却发现这血迹自动凝成了一行行字，并且字迹还在不断变化中。
他听说过，皇家有一种封印术，乃是将人的记忆封印在血脉之中，这样就能避免一些干天忌的秘密外泄，钟毓秀留在这里的，应该便是这类秘密。
‘地肺第十八次推演，这一次一定要解决地火水风与后天五行的融合变化……’
‘地肺第三十二次推演，这一次，本皇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恐怖的跳动声，她在向我传来一种精神上的联系，本皇决定不再用‘地肺’之名，万一对方有一些心魔的手段，呼名便至，那本皇可就有大麻烦了。’
‘本皇决定将这模拟地肺之法取名为——鬼庭！’
戚笼眉头一扬，原来这鬼庭竟是模拟地肺的产物，而且这传说中的地肺，居然还是活的！
接下来，一篇又一篇凝练鬼庭的功法刷出来，有些很粗糙，但越来越精细，越高深莫测，甚至充斥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戚笼精神渐渐深入其中，或是皱眉，或是明悟，感悟极大。
源于钟毓秀，或者说，明妖皇的记忆又刷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字迹有一些古怪的扭曲。
‘这一次，本皇又通过鬼庭之法联系上了地肺，或者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告诉本皇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她是当初开天辟地的伟岸神祇一部分，只不过，天界的一众神圣们背叛了她，联手把她分裂并封印，她的一部分甚至还封印在中央大帝池中，可是这明显不对，因为本皇从一代妖皇的记忆中得知，大千世界的演化早在上古年代前就完成了才对，创世神祇，灭世魔头才对吧。’
戚笼回想到那被无量量苦水、烈火烧穿的大千世界，赞同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血色的文字又开始刷动，只不过这一次，是种种古怪的文字变化，像是皇道金文，又像是其它神文，孕育着种种霸道功法的感悟。
‘这不是凝练鬼庭的感悟，而是皇族功法的感悟，某种意义上，这比鬼庭功法本身还要珍贵！’
人工龙脉咆哮一声，忽然从戚笼身上飞出，起云、生雾、眼冒金光，大口大口吞噬着这些感悟，光秃秃的脑门之上，一根尖锐无比的突刺物从额骨中刺出。
幼龙生爪，老龙长角！
还有什么，能比一代妖皇的经验感悟，更能增强龙脉的成熟程度。
第六次龙脉蜕变——龙角开元！
戚笼分心二用，一边参与加深龙脉演化，一边继续深化阅读明妖皇的记忆。
‘那女人大约是看出来了，本皇是不可能帮她从地肺中解封的，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本皇了，不过本皇也从对方的口中，打听到了足够多的隐秘信息。’
‘这方世界的小因果，牵扯着上古世界重塑的大因果，所以必须毁灭一次，除非证就真神，不然谁也无法脱身，然而生灵要想化神，与这方天地的气运、规则息息相关，无法逃离，无法摆脱，尤其是本皇这种皇族，虽然这方世界有着十道大气运，这些气运甚至能增涨仙佛的业位，但本皇若想脱身而出，只有一条路线，便是龙脉之王，融合九条龙脉，以这方天地为爪牙手足，化身龙神。’
‘可是这方天地注定毁灭，所以这是一条绝路，前方便是悬崖，然而本皇无法摆脱生为皇族的宿命，体内的乾坤开世皇气已经深入骨髓了，一生一世都摆脱不了，不，本皇一定要想到法子，本皇不能死，不，本皇必须死！’
“这就是你转世投胎的原因吗？”戚笼喃喃自语。
‘不，不可能，不可能！乾坤开世皇气已经红莲那女人被抽出，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本皇转世了两次，加上妖皇那一世，便是三次；本皇又通过鬼庭，以体内两魂粉碎为带价，完成五世即斩，应该彻底将这血脉从我身上摘出去才对，这什么皇族血脉，分明是被诅咒的血脉！’
接下来的字迹潦草而混乱，似乎显示了这一位精神层面的强烈波动。
‘哈哈，我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将本体一分为二，让另外一个‘我’替我完成皇族的宿命，我就可以悄悄离开这个世界了。’
搞了半天，原来明妖皇转世出了差错，不是巧合，是她故意为之，所以说，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戚笼咂嘴，原来你也是戏精啊，我这个波旬三弟居然都没看出来你是演的，有前途。
血色的文字又有了变化，似乎是新烙印上去的。
‘在众神窥视之下，要想证就真神难之又难，除非把水搅浑，但是这方世界出身的真神，哪怕不是龙神，也必然会上天庭名单，前途堪忧，除非——’
‘地肺中的女人又联系上我了，她提出了一笔交易，当初两个大千世界相联，有不少属于另一个大千世界的东西落入钟吾古地中，凭借那些宝物，自己未必非要证得此方世界的神祇，可以走外神神位——’
‘而且她也提出，不需要自己救出她，只需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四章 腐烂的黑船
戚笼专心致志看着文字，突然间，所有血色文字都消失了，而他的脸上、皮肤上、血液中、骨头中，之前看到的所有血色文字，全部浮现出来，此起彼伏，鼓动着精神层面的波浪，凝出一座座血色鬼庭。
“咯咯咯~你猜这个人是谁呢，说不定就是你呢！”
地火水风逆转、五行五相倒转，鬼庭吞噬一切的力量开始疯狂钻入体内，鬼庭的原型，地肺既然能吐出无量量物质，自然也能吸收无量量物质，几乎一眨眼功夫，戚笼整个身子，就只剩下一只眼珠还悬浮在空中，眼珠眨了两下，在第三下时，彻底消失不见。
而此时，外面两人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女人还真是诡诈，居然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外人，她想必跟你说过，要是碰上不可力敌的外人，便想办法把他引入此间，学会鬼庭之法的同时，存于文字间的鬼庭之力也会同时暴走，直接反噬敌人，对不对。”
幼年版明妖皇点了点头，道：“她让我发下了誓言，不许把此事泄露出去。”
戚笼淡淡一笑，明妖皇‘分离’出一个自我，让她去承担皇族的因果，然而他也是这么想的，以他的修为，彻底分离出一个精神分身，也并不困难，最多只是损失一部分精神力量。
“走吧，我带你出去，”戚笼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向小姑娘：“地肺中的那个女人，不会是你吧？她跟我们一样，也分出了一个分身出来？”
小姑娘天真无邪道：“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好，”戚笼意味深长道：“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对了，你有名字吗？”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小姑娘精神一振：“我叫钟灵，钟灵毓秀的钟灵！”
戚笼召来了一无所获的云玉真，又等了半晌，忽然间，野神殿炸开，一道深墨如月的刀光一闪而逝，所有的存在，都在月色照耀下烟消云散。
死刀第二式——无月。
‘等三式阴阳创出后，洪一便是在半神之中，也能站稳脚跟了。’
洪一飞身过来，身体表面是各种山精鬼怪的纹路，气势也更强一筹，达到宗师巅峰。
“谢侯爷传刀！”
“不需要问我第三式的名字了吧，”戚笼笑道。
“不需要，已经有名目了。”
第一刀和第二刀合一，便是最终的第三式！
洪一扫了一眼钟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难道这又是侯爷的某个孩子？不过他机智的选择了闭嘴。
戚笼嘴角抽了抽，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精神境界太强就是这点不好，有的时候你想不知道什么都难。
“很好，本侯这就用**力，将你们送回去。”
“主人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云玉真忙问。
“不了，”戚笼轻轻一笑，“你可别忘了，本侯此行的目标，鬼庭还未凝成呢？”
“可是——”云玉真还以为对方是在安慰自己，没有明妖皇这些年搜刮的各种重宝，要想凝结鬼庭，几乎不可能。
“放心，我要凝练的，可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鬼庭。”
……
等将三者同时送回去后，戚笼也瞬间脱离虚幻的‘火都’，重又来到这片天河小千世界中。
恐怖的压力再一次倾泻而出，三头六臂的法身展开，一瞬间，三地藏的无量佛力撑住了这种威压。
明妖皇选择在此地凝练小千世界，看中的，恐怕也是这片无边无际的外道黑瘴吧。
当初沧澜江倒灌入人间，天然形成了一座不稳定的小千世界，这种力量，还真是强大到难以想象。
假如没有佛力中蕴含的国运之力支撑，就算是半神巅峰，在这里也最多坚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外道之力给吞骨噬肉，消化个干净。
如今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外道黑瘴，就是通过地肺相连的，另一个大千世界的演化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半神也好、真神也罢，屁都不是。
戚笼手捏鬼庭印法，一下子就扎入了江水之中。
半个月后
汹涌而不稳定的江水之中，一座巨大的黑色光球上下浮沉。
大约这小千世界是天河倒灌而成，所以虚空碎片化作流水，无时无刻不在冲刷。
黑球之中，三头六臂的法身上，金漆已经掉了好几遍，好在地狱佛力化作无数恶鬼，瞠目撕咬，将金身上的裂缝弥补了一遍又一遍。
而在精神世界之中，八热地狱对面，隔着一座东杀神州，八寒地狱渐渐成型。
一冷一热，一阴一阳，搅的无边盐海浪头翻滚、汹涌滂湃，先是大量的炽浆火雹从地底火山喷涌而出，在冲出海面的过程中，不断被冰霜恶鬼抓住、吞噬，火焰被强大的寒气凝成冰雹，进而在水面上凝出厚重的冰层。
这些寒冰恶鬼有的背生寒疮，有的满是冰冻的裂痕，有的口吐寒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阿啾啾地狱、呼呼地狱、裂如青莲花地狱、裂如红莲花地狱、裂如大莲花地狱。
八寒地狱的恶鬼们，在海面断层中不断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横为八寒，竖为八热。
地狱火山似是受到刺激，猛然喷涌出数量恐怖的野火恶鬼，这些恶鬼们相互撕杀在一起，有的死于最下层，落入无间地狱中，有的则吞噬足够多的恶鬼，壮大己身，成为鬼王，扒拉出海面，往须弥山山脚爬去，随即便与沙弥、比丘、罗汉、金刚战成一团。
这般混乱的场面，似乎下一刻就是佛消魔涨、或者是众佛灭魔，却给这方天地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生气，虽然远远达不到无量浊水毁大地，又或是无边火焰烧穿天际的地步，但却比以前死板的精神幻象要强上百倍。
罗汉比丘施展的，是如来总纲中的佛门拳术。
而地狱恶鬼则施展两套诡异的印法，从一开始的一触即溃，到现在的勉强势均力敌。
弥勒佛安居兜率天，眼中魔光闪烁，他相助的，居然是这些地狱饿鬼，而推演出的，正是这些佛门拳术中的破绽变化。
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地狱恶鬼，每一尊沙弥、比丘、菩萨，其实都是戚笼一丝杂念所化。
正是通过这无数佛魔间的交战，戚笼的武道进境才会那么快。
高居第七天上，坐于魔座之上的戚笼，正随着无数地狱恶鬼的交战经验，推演出了两种半神级别的魔道印法。
八热地狱印，八寒地狱印。
前者与烧身火息息相关，后者则是从外道黑瘴中演化而出。
“烧身火，外道黑瘴。”
戚笼喃喃自语，左右手上，各有一道火焰和黑气，而当这两种力量相互融合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不是火焰消失，就是黑气消失，若是两种力量相差不多，那么便会一同消失不见。
这两股力量似乎是在相互吞噬，然而就算一方成功吞噬一方，其力量本身也不会增涨多少。
人道力量的变化，远不像是天地规则那般有迹可循。
‘通过鬼庭之法，吸收外道黑瘴，凝练八寒地狱，不管怎么说，都是极大的收获。’
不过当戚笼居高临下俯视混乱的大海时，却发现‘手掌妖怪’正小心翼翼的在一只又一只恶鬼之间穿梭着，一旦撞上凶神恶煞的鬼类，浑身便会下意识的颤抖。
手掌妖怪虽然看上去很害怕，但依旧锲而不舍的在地狱中到处乱钻，东瞅瞅、西看看，似乎是在找什么。
‘难道这家伙以为，我演化出的八热八寒地狱，便是神侯被封印的地方？’
戚笼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家伙忙里忙外，念头一闪，便就回归了肉身。
此行收获已是不小，不仅完善了大武行体系，推演出两门半神级武道，还将龙脉推演到了第六重，已经很接近圆满了。
‘是时候找机会突破半神了。’
戚笼正打算回到这个小千世界的入口，忽然间，黑暗的天河之中，一座巨大的漩涡缓缓成形，上百丈的‘浪花’轰然炸裂，水面大开，万马具鸣。
在喧嚣的外道黑障之中，一座怪物级别的黑船分海而出，单是诡杆便足有数千丈，刺天一般，灰色的旗帜烈烈作响，旗面上滚滚的乌云之中，是一张吞噬万物的巨口。
所过之处，外道黑障居然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这种力量，有点眼熟啊，是它！！！’
戚笼目光一缩，他在船头的甲板上，看到了一顶黑色小轿子。
当初拼龙图最后的赢家，海妖皇，不，应该是所有龙脉之子预备役融合成的一种怪物，居然就坐落在这甲板上。
除此之外，甲板上还有三四件，散发着真神波动的物件。
‘什么鬼玩意！？’
‘未来佛’忽然传来了警觉，戚笼二话不说，身影瞬间消失在河底。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真神波动扫了过来。
而落入河底的戚笼，这才看到，在这黑船船底，是无数拉纤的人影。
草一般的人影！
戚笼心思电转，瞬间想到了笼中图的一幕，还有圣山中的低语。
这是——阴人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木叉公（上）
当年阳人道毁了古国国运，戚笼却没想到，会在此时撞上阴人道。
这怪物居然出现在这方小千世界中，它打算干什么？
‘神州几番离合，山河耗尽民血，天变神藏鬼路，欲使草民还似草，唯我笼中图！’
想及笼中图上的箴言，戚笼念头一转，便就追了过去。
这艘巨大的黑船以外道黑障为水面，似缓实快，船底无数的人影让船身无风自动，没有一丁点声音，黑暗驾驭了这艘船，或者说，这艘船本就是黑暗的主人。
戚笼见识过阳人道，也就是照灯笼的力量，那是一种昂扬向上、众志成城的力量，但是这阴人道却恰恰相反，在这艘黑船上，戚笼只能感受到一种俘虏一切、践踏一切的窒息感。
人就是杂草，是路边随时可以践踏的存在。
于照灯笼，戚笼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对于这个怪物黑船，戚笼打心底感到一种厌恶。
黑船不断向上，很快就突破到了五千丈的高空。
到了这里，虚空碎片不再是碎如雨滴，而是大片大片的，像是漫天的流星雨，破坏力陡增。
黑船船身被碎片打出一个又一个大洞，然而船的主人似乎半点不在意，而破裂的大洞中，一股股浓腥、泛臭的血水溢出，而在船底之下，一道道人影裂开、崩解。
戚笼也感到金身有崩解的征兆，破碎的小千世界，依旧是小千世界，是跟钟吾古地类似的存在。
‘这样下去，恐怕还没跟到最后，我就要扛不住了。’
戚笼心中一动，八热地狱印和八寒地狱印交替使出，身体表面顿时浮现出一座冷热太极，说也奇怪，原本强到能将法身破碎的力量，一下子就被削弱了九成。
越往上，虚空碎片就越大，最后也不落下，反而凝成大大小小的空间褶皱，在空中缓缓蠕动着，像是蛇皮，而河水也越来越浓郁，最后嗅觉敏感的戚笼，居然在水中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大概上升到八千丈左右时，突然间，海面猛地一翻，原本下降的‘天河河水’，一下子变成了平缓面，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戚笼就看到了震撼而诡异的一幕。
高空上并不昏暗，甚至有些五彩缤纷的明亮，只见一颗颗星辰幻影悬挂在四周虚空，它们似乎极遥远，有的是一颗巨大的苍白火球，有的没有实体，只是皎洁光球，还有是则是一片极璀璨、又极巨大的一片星云，河水在这之间流转着。
这些星空天体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射来，落在这天河之上，戚笼这才惊觉，原来这条‘沧澜江’，居然是一条悬空而转的水蛇，上半截身子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空间就像蛇皮一样包裹在蛇身之上，扯出大片的裂纹和褶皱。
这条‘沧澜蛇’难以想象的大，一片鳞片就有方圆千丈，下面‘簌簌’的流着黑血，人与这片鳞片相比，便是蚂蚁与大象之别，更别提在这条天河之蛇身上，足有十万片这类鳞片。
‘抱歉，抱歉，贫僧来晚了，降伏这条沧澜魔河，可真是花费了贫僧不小的功夫，这魔河出身宇宙星空，差一点点就功行圆满，化身外神，收服起来可颇费工夫。’
东荒山上，古佛的话瞬间被想起。
对啊，怎么能忘了，按照古佛的说法，这条天河可是魔河。
不过这艘黑船来到这条魔河之上，又是为了什么？
船头之上，四股真神级别的气场瞬间爆出，包裹住戚笼目力所及之处，那根像是牙签一般的小黑针。
戚笼耐心的等着，一等就是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一到，四股真神气场突然合一，同一时间，黑船船底的百万‘草民纤夫’消失不见，那艘数千丈长的黑船表面，黑色的杂草突然填满了整座船身上下。
一股恐怖至极的人道力量爆出，无尽杂草之中，一尊又一尊邪神影像从草堆中扒拉出来，形态各异，在粘稠的血水中，身影缓缓晃荡之中。
戚笼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目光一缩，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身体表面也被黑色的杂草覆盖，这种杂草繁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数息之间，除了人体三丹田外，身体其它部位已全是人影黑草。
一时间，仿佛有千千万万人在他的耳边哭号、惨叫，意识一瞬间被同化了九成九。
好在在人道变化的方面，戚笼并非是一窍不通，烧身火猛的从骨子里爆发，满溢全身，火光所过之处，黑色杂草被一扫而空。
然而在下一刻，残存的草根迅速在体内爆发，黑色杂草再一次覆盖了全身，而且比之前更旺盛。
代表着生命力的下丹田一下子沦陷。
外道黑障随即从八寒地狱中涌出，像是无数恶鬼生出了爪牙，捏住了草根，停滞了对方的生长。
然而只拖延片刻，草尖变得粗大，反向长出无数尖刺，从另一方向刺入肉身，代表着精气神的中丹田沦陷，黑草的生长速度一下子扩张了百倍。
就连须弥金山的表面，也被杂草覆盖。
弥勒佛由躺着变成站着，肥嘟嘟的脸上满是严肃，然后在下一瞬间，跳到了未来。
一下子撞到了杂草丛生的世界。
‘干！！！’
东杀神州猛然浮出一尊杀神，手持斩天大刀，所过之处，一切黑草具被斩裂。
然而片刻之后，刀身表面就被汹涌的杂草覆盖。
‘用那一招！’
最后剩下的两尊地藏对视一眼，同时做佛门狮子吼，无数恶鬼从身上洒落，万丈火焰和万丈冷气，八热地狱和八寒地狱同时从体表浮现，然后相互一撞。
正是这势均力敌的一撞，让八热地狱中的烧身火力，还有八寒地狱中的外道黑障，合二为一。
戚笼猛然从意识深处醒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更没有一根黑草，仿佛刚刚的画面，只是一种错觉。
然而戚笼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烧身火和外道黑障，同等量碰撞造成的消失异象，刚刚他恐怕就被阴人道给同化了。
不愧是能殒落真神的力量，连半神巅峰的自己，也几乎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他相信，如果这里是东、西佛尊的任何一个，下场只会比自己还惨。
等他浮出水面之后，却发现天河源头的所在，似乎破出了一个大洞，一边是小千世界，另一边是现实世界。
裂口上，齿痕此起彼伏，看上去不是一张嘴，而是十二张嘴巴同时啃出来的。
等到戚笼飞进之后，裂口已经尽数复原，而在天河源头之上，一根石柱插入其中，石柱长有百丈，表面被一尊头上长满海蛇的黑影所覆盖，黑影绕一圈，柱身上的金光就暗淡一圈，似乎不需多久，这石柱就被彻底吞没。
‘这模样是，天元柱，也就是支撑钟吾古地的十二地支，用海底邪神之力污染地支，我岂能让你如愿！’
戚笼手捏千佛印，猛的向柱身上一拍，浓郁的佛力与邪神之力相撞，不仅不输，而且还微微占据上风。
“千佛叠加，佛法无边！”
一印之下，好似有千佛现身，融为一体，按在天元柱上，‘咣’的一声重响。
连续九声，那尊海底邪神被震的头晕眼花，再也忍不住，猛然从柱身上跳出，无数海蛇脑袋张开，想要吞噬戚笼。
恍惚间，戚笼仿佛置身于无边海面之中，海水碧蓝、安静，突然，一排将海平面一分为二的巨大牙齿咬合上来。
十二邪神合一，外加几尊真神气场加持的阴人道，戚笼还真不是对手，但是只是一尊邪神，戚笼表示对方只是个儿子。
不过心念一动，戚笼却没有动手，同时一尊身影挡在了戚笼身前，是‘大福’。
或者说，大福族群！
大福一下子化身数百，微笑的嘴巴微微张开，同化，瞬间开始！
没有任何激烈的战斗，有的只是邪神的幻影越来越淡薄，像是被抽了一份又一份，最终彻底消失。
大福的唯一能力是‘同化’，这么多大福一起同化，便是戚笼也只能掉头就跑，好在这种域外生灵有着一种奇特的共生性，只要与一只大福产生关联，所有的大福都会视如己出。
‘十二根天元柱之一，地支。’
戚笼心念一动，一声长啸，金翅大鹏鸟化作一道金光，直接投入其中，并在天元柱表面，显出一副迦楼罗捕龙的画面，重达万斤的天元柱节节缩小，最后只有碗口粗细，像一根金木棍，被戚笼猛的用力，一把拔出。
感应着手中力量的强大，戚笼自言自语。
“这地支的力量好生浩瀚，从某种方面来说，还要超过龙脉。”
佛力汹涌钻入其中，佛力中的国运与之相容，水乳交融，使之更加得心应手。
“我们花了不小代价才找到的这根地支，可不是为了给你占便宜的。”
“阁下怎么称呼？”戚笼把玩着天元柱，头也不回道。
“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叔。”黄脸道人如是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木叉公（下）
“师叔，你哪位？”
戚笼转头，看向这个身高丈六，黄面木髻的道人，眉头扬起。
“你是燃灯的哪一代弟子？还是他教化的五百揭谛，怎么连我都不认识？”
戚笼这才认真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除了拥有鬼船的气息外，还有一股浓郁的木气。
手中天元柱拍了拍掌心，念头一闪，道：“你是当年古佛头顶的那颗菩提树！”
道人笑了，指了指对方：“师叔我化形之后，有了一个名号，唤作木叉公，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本体，你需还给我。”
戚笼也笑了：“师叔你莫要框我，天元柱的原型是通天柱，菩提木只是古佛用来骗人的玩意，我要是信了，可就真是傻子了。”
“而且古佛一脉，与妖皇一脉息息相通，怎么师叔宁愿勾结外人，坏这方土地的气运。”
木叉公讶然，道：“你知道的还不少，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但众生平等，你们钟吾遗民，跟你口中的外人，在师叔看来，无甚区别。”
“欲救世，先灭世，让我们得手，钟吾古地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真正的天庭大军杀至，这个特殊的小千世界，可就真的完了。”
“师叔说的好有道理，师侄儿得认真考虑一下。”
戚笼话是这般说，眼中佛光微微闪动，燃灯念从弥勒佛眉心跳出，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燃灯念是古佛三念之一，蕴含着佛陀的功行、执念、还有一部分记忆。
在记忆中，古佛扛着半截通天柱，在燃烧着的天空上，到处乱窜。
天倾地覆，无数大千世界外的恐怖存在落下了视线，落在这断裂的通天柱上。
天河之畔，古佛念经传法，‘菩提树’吸收佛门精义，渐渐有了特殊的佛性。
佛魔大战，打的欲界崩溃，古佛金身破裂，波旬的魔血，还有古佛的佛血，都浇灌在了菩提树上……
魔佛，魔佛。
原来你才是魔佛！
“你在看什么？”一颗大眼珠从戚笼背后冷森森的看着他。
“师叔来的不是本体，而是一道分身吧。”
“你以为我一道分身收拾不了你？”
“当年的你可以，才被解开封印的你，怕是不行了，亡国七灾，木叉公！”
戚笼拧腰转身，五指并如印，指缝之中，流溢出鲜红色的火光。
八热地狱印——大嚎叫地狱！
大眼珠上，一道腥黄的光芒电射而出。
惨烈的嚎叫声瞬间传遍虚空。
两两相撞，声音波动化作石质，悬挂于半空之中。
戚笼凛然，左手虎口一压，天元柱向前一顶，木叉公做如来掌下压，谁知戚笼像是预知到这一幕似的，右步向前一跨，肩头一窝，枪身变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直接捣在肩头之上。
一种沉闷闷的木革崩烈声，木叉公肩头裂开一个大洞，同时无数木芽包裹向天元柱。
“想的美！”
戚笼右手龙臂高高扬起，五指瞬间变成龙爪，龙影绕臂而转，反向一抽，刹那间，龙脉之力好似数座大山压下，木叉公直接被轰了下去。
“把地支留下！”
一颗撑天大木拔地而起，树身表面，一颗颗怪眼睁开，每一颗眼珠都截然不同，那种酥酥麻麻的扭曲感又从身上冒出。
‘被这么多外神之力附体，换谁谁都得疯啊！’
戚笼看着外道黑瘴之中，暴涨的菩提树，突然咧嘴一笑，“师叔，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可不兴单挑。”
“恩？”
木叉公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只见不知何时起，‘沧澜江’这条魔蛇苏醒过来，遮天蔽日的双目冷森森的盯着二人，天河河道缓缓转动，在数百里范围外，就把二人层层包裹，刹那间，惊涛骇浪如血，淹向二人。
戚笼面色一肃，右手龙臂忽然化作原型，猛的一握天元柱，迦楼罗降龙图中，两道金翅张开，裹住天元柱本身，翅尖绕着棍子上下两头，形成两个金箍，汹涌的龙力输入其中，猛地一抛，棍身迎风见长，化作一根百来丈的石柱，猛的插入水中，顿时天河血水炸裂开来，侵入不了柱身。
同时戚笼显出三头六臂的法相，单手一抓，猿王枪落入手中，冷冷的盯着惊涛骇浪中的菩提树本身，杀气腾腾。
他是看出来了，船头上那好几股真神气息的物件，除了小黑轿子外，应该都是当年封印的强者，甚至于‘亡国七灾’的本体。
阴人道背后是龙庭，那么这些本体，应该就是龙庭钳制这些上一代强者的手段。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颗魔菩提的本体应该已经是真神之境，而且它走的路线跟普通神祇不同，应该是将各种外神意念与自身业位融为一体，那每一颗眼珠，都代表着一种外神力量，哪怕只有一道，也足够难缠。
然而在这暴走的小千世界中，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没了天元柱的镇压，这片小千世界之力即将疯狂暴走，没有相克之物，真神都扛不住，更别提一道分身。
五形之中木克水，然而水非凡水，而是即将证就外神的天河之水，好似硫酸一般，从菩提木根部开始向上腐蚀。
虽然菩提木表面上佛光汹涌滂湃，有力挽狂澜之势，但这木叉公到底不是古佛，没把佛光修炼到万劫不磨的地步，表面木身不断腐烂，只有一颗颗眼珠射出的光芒轰碎浪头，逼退天河河水，但也技止于此。
‘老和尚的徒弟就是奸诈，用魔蛇来克我，看来只有先离开这里再说。’
所有眼珠子口开始融合，变成一颗满是瞳孔的果实，果实正要破碎虚空，忽然虚空一震，水面被轰然破开，天元柱化作上百丈的石柱，轰然砸来。
‘龙象伟力！’
菩提树表面，忽然浮现九龙九象的佛图，十几根枝桠纠缠，猛地化做一张大树掌，一把抓住石柱。
‘得手了？’
木叉公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果实之上，无数瞳孔到处乱转。
一只大福突然出现在树身对面，憨憨的一咧嘴，同化开始！
顿时树身表面开始虚化，无数怪异的血管从赎树身内部浮出，其中尤以‘果实’为甚。
只见它表面猛然膨胀一圈，血丝鼓胀，瞳孔与瞳孔之间产生裂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数诡异的存在，眼珠子连着眼珠子，相互挤压，在窥视这个小天地。
‘原来是浮屠大世界的不灭蝠——’不知哪一位如是道。
“都给我回去！”
木叉公冷冷一喝，刹那间，如来级别的菩提佛光内压，特殊的掌中佛国包裹住果实内部，切断了一个个通道，将外神的目光通通挡了回去。
然后大福的笑容不仅没有收回，而且越发扩大，一道人影从其嘴巴中钻出。
噬神五枪、五枪合一，大噬神！
光芒淹没了木叉公。
……
光芒再次一闪，戚笼出现在了现实的黑暗中，目光往天空上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白线出现在十万丈高空之上。
没有天元柱镇压，这个混乱的小千世界也开始暴走了，至于暴走到哪里，戚笼也不知道。
大福，或者说，大福一族就跟在戚笼背后，大福嘴巴咀嚼着，一颗颗眼珠被咬碎、爆汁、咽下，然后眼巴巴的看向戚笼。
居然罕见露出一丝渴望的情绪。
大概是由于出身于地肺的原因，通过模拟地肺的鬼庭，让戚笼跟它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非要说的话，它把戚笼当成了老妈子。
戚笼想了想，随手一丢，将那七八颗眼白、眼瞳丢了过去，这些来自于外神的残骸，他也不敢瞎炼，不如给它当零食好了。
‘黑船——’
戚笼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黑船降临，跟关外的大战脱不开关系。
……
“好家伙，你居然又弄来了好材料！通天柱啊，当初器老爷跟上面不知申请了多少次，一次都没过关。”
假如小天器佬有口水的话，现在应该‘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它捧着这跟天元柱，感觉跟见了亲娘似的，假如它有亲娘的话。
“我能感应到这宝物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是如何把它使出来，这是个问题，”戚笼抱肩道。
“这还不简单，要想激发这通天柱残骸的力量，把它炼成一口天子神兵就行了，配合着你那块天妖石、那点蛟龙神***老爷至少也有三成的把握。”
“才三成？”
“你以为你炼的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天子神兵啊，真神之宝，仙器一档，夺天地造化而生……”小天器佬魔怔一般讲了半天，才惊道：“对了，你怎么感应到这天元柱的力量的。”
戚笼把金翅大鹏鸟附体，龙脉加持一事说了一遍，小天器佬如梦初醒！
“对了，原来如此，天干地支合一，这根通天柱与此方天地的龙脉、气运相融，金翅大鹏鸟是王族血脉，器老爷完全可以顺道而为、顺道而为……”
戚笼没有打扰对方，天子神兵，是除了封神榜外，唯一可以伤到真神躯壳的存在。
他的确需要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