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白莲仙子
大白鹅白小可敬畏的看着眼前这座云中府邸,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府邸门口盘旋的插翅怪蛇,犹豫了片刻,大白翅膀打开,在‘鹅鹅鹅’的尖叫声中,飞腾上空。
作为一只立志成家立业的仙鹅,任何生意都不能放过,尤其是这种超级贵客。
“家里来客人了?”
戚笼看着水缸粗细、红睛闪烁的六翅怪蛇,自言自语。
“老爷回来了!”
“老爷!”
“爷,今晚一定点人家的牌子啊!”
“妾身想侯爷了,到处都想~”
一开门,戚笼就被十几个不同类型的美人堵住了,燕瘦环肥、丰满合度、冷若冰清、甜美可人、淡雅清秀、妩媚妖治,眼花缭乱。
在记忆中,单是有名有号的妾室,薛保侯就有五六十位,更别提外室、陪床丫头、人妻……
‘早知道就直接回军营了,这么多女人,薛保侯还能炼到宗师,天纵奇才啊!’
好不容易用‘薛侯爷’的威势摆平了这些女人,戚笼深吸口气,女人身上的体香和胭脂味,似乎还没散去。
‘头疼,这还怎么装,一记天魔入魂貌似还搞不定。’
“那个,夫人呢,家里谁来了?”
雪瞳面无表情从房梁上倒立下来,手上还捧着‘弑神五枪’的秘籍。
“皇城司监查使,糜灵。”
“糜灵?”
戚笼愣了下,他依稀记得,赵小宛这个便宜夫人在嫁给‘自己’前,曾是皇城司左监副使,专门负责皇城司在此地的某项重要行动;而在左监副使之上的,便是皇城司监查使,每一个督护府只有一个监查使,任何跟情报有关之事,都能过问。
而且监查使直接对皇城司最高机构天变会负责,就连都督都无权过问。
“她来干什么?”
“不清楚,不过赵小宛很生气,两个白莲婊正在装腔作势,”雪瞳面无表情道。
“你这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戚笼无语。
“关内。”
做为关内人,还真是对不起您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道德,但是戚笼的确想看看,这个小宛夫人生气失态的模样。
他不是不喜欢温柔贤淑,只是哪怕装‘薛保侯’有好几个月了,他也没摸清这位夫人的真实秉性。
是野心勃勃,还是谦虚淡然,又或是心狠手辣,一点都没看出来,对方就仿佛是‘薛保侯’最舒服最漂亮的一件衣服,里面却是空的。
“瞅瞅去。”
百鬼夜行戒上黑光一闪,戚笼便进入天鬼合一状态,好似一道淡淡的黑影,穿墙而入,消失不见。
天鬼合一:一切小灵精魅之宗,无影无形,或有或无,魔精难范、鬼神难测。
在一座种植着仙花瑶草的花园之中,两个气质超群的女人对面而坐,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衫,头插木钗,气质高雅,贤淑端正。
而另一个女人,则女扮男装,一袭黑衣,极其俊美,两条大长腿在翘在对方怀里,不安分的大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二人看上去极亲密,赵小宛夫人不时捂嘴轻笑,似乎聊的火热。
‘这是在装腔作势?’
戚笼偷偷看了一会儿,没觉的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怨,目光一转,便落在守在门口两道人影身上。
宗师!
而且是金系拳术大成的宗师!
金系拳术应骨气,落在戚笼眼中,便好似两口百丈的金色巨戟,交叉在一起,戟尖直指天际。
戚笼甚至感受到二人眼中强烈的锋锐,不同于武器的锋锐,好似天地万物的锋锐尽汇于此,更可贵的是,这种锋锐,还充斥着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欲把杀人手段,捻出活人刀子。
用金系拳术演化生死之变,这是大成道武!
戚笼可以肯定,眼前这二位不仅是宗师,还是道武拳术的成就者,在这一流派的水准上,不亚于入关前的薛保侯。
戚笼有些明白了,如果专程来探友,绝不会带两个这种层次的打手过来,这是来装逼来了。
当着我面臭显摆,这就过分了。
戚笼心念一动,直接取消了天鬼变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眼见凭空冒出一大活人来,两位金系宗师心中一惊,神心意合一,下意识就动了手。
关外的拳术最重意境,法天相地,二人的动作,一个像是推泰山,一个像是倒天柱。
泰山压顶,裂人胆,天柱断裂,骇人心。
二人身影在戚笼眼中,几乎无限制扩大,几乎一瞬间,变成两尊百丈金人。
总括百骸谓之身,万象备见谓之形,状貌可测谓之体,大小有分谓之躯。
两人同时出手,身、形、体、躯具备,直似神人降世、乾坤同体。
然而戚笼与二人交错而过。
两人身子同时一僵,只见不知何时起,二人的胸口,浮现出一道深可及骨的刀痕。
“莫要误会,我只是梦中好杀人。”
戚笼笑眯眯走到二女面前,按住赵小宛的肩,轻声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糜灵眼角一抽,对方走来,她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目光扫过门口二人,只见二人身上没有一点伤势,但满头大汗,手脚似乎在轻微发抖。
她面色一变,笑容十分亲热的道:“姐夫,你回来啦。”
“恩,今天才回来,这么巧?”
面对戚笼冷漠的笑容,糜灵表情微微一僵,但依旧强行保持笑意,道:“没办法,谁让姐姐是我最关心的人呢。”
“时候不早了,留下来用饭?”
“不了,”糜灵起身,看着已经面无表情的赵小宛,一丝狰狞之意一闪而过,然后轻轻一笑:“姐姐保重身体,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姐夫也是,日后我会常来拜访你的。”
糜灵出了薛府,才感觉那种只视人心的眼神消失不见,心中一松,峨眉倒颦,冷冷道:“怎么回事?”
“好浓厚的杀意!”宗师像是大病一场,语气有气无力:“一瞬间破了我们的精气之化、生死之变。”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宗师声音沙哑:“于梦中杀人。”
……
“我和她是同一批被选入皇城司的暗蝶,当时皇城司需要对上层的耳目……”
房中,小宛夫人秀发垂肩,身上只穿了亵裤和鹅黄色的喜鹊登梅肚兜,露出雪白的香肩和光滑的背部。
“只不过后来,我们成了对手,我以为哪怕在组织内部,无论利益还是友情,我们都应该是一伙的,所以在她给我推荐,探查影子督护府这项有大功劳的任务后,我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但没想到她的妒忌心这么重……”
戚笼漫不经心的听着,还有一个月,他要么死,要么给人当狗,哪还有闲心听别人老婆讲故事。
突然,戚笼腰间一软,一向温顺娴熟的小婉夫人,居然跨坐在他的腰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特殊的色彩。
“你不是真正的侯爷,对吧!”
戚笼瞳孔微缩,继而面无表情道:“你胡说些什么?”
“虽然很像,真的很像,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差别,侯爷夺龙之后心性大变,妾身相信,但侯爷像您这般,妾身不信。”
外患没解决,后院倒是先起火了,这是戚笼唯一的念头。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也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啊!满打满算,二人接触也没几次!
杀人灭口,绑架囚禁,不治身亡,一瞬间,戚笼脑中冒出好几个念头。
还没等戚笼说些什么,小宛夫人的手掌就摸上了他的脸,眼神迷蒙。
“你也可以是侯爷,妾身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侯爷,可以让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成为侯爷。”
赵小婉口吐热气,凑到戚笼耳边:“只要你答应妾身,完成侯爷答应妾身的事,你就是妾身的侯爷。”
这女人疯了吧!她识破自己,自然也该明白,薛保侯十有**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然而精神魔念的感应却在告诉他,对方说的,居然都是大实话!
“你想要什么?”既然被识破了,戚笼也就干脆不伪装了,开门见山道。
赵小宛‘噬’了下戚笼耳垂,道:“妾身要成为天变会的成员。”
“哦,这倒是与我的目标不矛盾。”
月中玉池夫人本来就是天变会的幕后巨头之一,如果一切顺利,他能勾搭上那一位,的确有这个能力这么做,也需要这么做。
在上层有眼线,对他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那你就是答应了?”赵小宛目光一亮,道,“侯爷?”
无论是从武人的直觉,还是从女人的直觉上,对方都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一瞬间攻破两位宗师高手的心防,便是真侯爷,不,是过去的侯爷,都不可能做到吧。
“我答应了,”戚笼无奈道:“那你还不起身。”
刚刚被一群莺莺燕燕擦擦挨挨,又被美妇人骑在腰上,真以为他是吃素的啊。
“侯爷!”小宛夫人一脸激动与爱慕,居然眼含泪花的趴在她的胸口,温婉容颜上,满是纯粹的感动。
戚笼再也忍不住,翻身一滚,就把对方压在身下……
在两人都处于极度愉悦之际,戚笼脑中突然闪过雪瞳的话。
不好意思,我这个关内人没文化,还是你们关外人套路深,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白莲仙子。
第五十八章 鸭都督
戚笼发现自己认识的女人都非常有个性,不是真性情到骨子里,就是装到了骨子里,看着黑发披散、海棠春睡的小宛夫人,戚笼轻轻下了床。
小宛夫人朦胧的睁开眼,嘴角微微勾起,满足的闭上了眼。
侯爷变的更强了,真好。
一间禁室之中,戚笼身前漂浮着一口小刀,刀光漆黑,吸收一切气息,此刀正是藏入‘大猿王’枪的杀戮拳意,刚刚就是用它,戚笼轻易的破坏了两尊金系宗师的道武变化。
世上之人,以暂见为梦,久见为觉。殊不知夜间暂见之梦境,乃是精神魂魄阴阳之气变化所成。
倘以日为梦,便能分阴阳,离生死。
这是他在这口刀上揣摩出的东西。
‘薛保侯若是成功夺龙,此刻怕是在证就‘杀神’,我若是炼化了这口刀,消化了这这刀上拳意,便能立刻在业位上超过他;用‘杀戮武道’证就的半神,在半神之中,攻击性至少能排前三,而且‘杀戮武道’完全可以融入我的大武行体系之中。’
最凶残恐怖的‘杀戮武道’,居然只是戚笼‘大武行体系’的一部分,这话若是给别人听了,怕是要颠覆三观;不过也只有同时炼化‘燃灯念’和‘魔种’的戚笼,才有这个能力。
戚笼手掌猛的一握,刀光爆炸,顿时间,无边无际的血色将他包裹,血雨之中,一个满头红发的神秘女人,提着一口滴血的细刀,姿态妖娆的走了过来。
‘原来教官是女人,在阎王屋中,可是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
戚笼杂念一闪而过,此时,血色的雨水往中汇聚,目光所视,一张血黑的生死谱,正在缓缓张开。
名不系于簿籍,心不在于世。此所以出人之壳,与天为徒,见者皆勾。
‘杀意完全炼化,不存于世,表面是刀,实则是钩,是规则,是生死谱!’
戚笼面色一变,只见生死谱打开后,戚笼的大名正烙印在其中,一股强烈的窒息感顿时灵魂中生出,像是有一只冰冷的爪子探入喉咙口,把心肝脾肺一起往外扯。
‘生死谱可以钩杀任何一个现世存在的生灵,只要在杀神之意笼罩下,无物不可杀,好变态的半神拳意,可惜你不是真神,你若成了真神,彻底凝出生死谱的规则,一念即动,转生倒死,我还真反应不过来,不过现在可钻的空子太多了!’
‘过去无间,未来无我,现世不存!’
不等名字消失,戚笼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六道印法诡异出现在了生死谱上。
天道印、人道印、畜牲印、阿修罗印、饿鬼印、地狱印。
以戚笼目前的修持,施展六道轮回印,已经在彻底超过死神僧。
六道轮回重铸我身。
‘过去罪孽,化其杀,未来福报,解其念!’
生死谱上,‘戚笼’二字猛然化作一小黑点,同时戚笼身影再次出现,身子直接化作一道灰虹,撞入其中,虹光之中,蕴含着薛保侯的一身武道,隔空拳意、碎钢手、万兽杀法、血战十八掌、魔极烈焰拳堆骨叠肉千人斩……
‘戚笼’二字彻底与‘生死谱’合一,同时一种冥冥中的领悟从心底诞生。
‘过去罪孽无法解,未来福报更是空,永断是非是妄想,现世杀神证真空!’
杀神拳意所化的‘生死谱’与戚笼的‘杀戮武道’合一,终于使得薛保侯的‘拳气合一、补空道’更进一步,演化成半神拳意‘真空杀道’!
无空空无空,无杀无不杀,若能知空杀,空杀皆自得。
戚笼目光忽然睁开,黑暗的禁室之中顿时亮如白昼,而且不是一瞬间的白光,而是长时间的惨白,白光之中,所有物质都开始分裂、消失。
杀戮、死亡、阎罗、地狱,这一类存在大抵都跟黑色有关,然而戚笼的‘真空杀道’,却是白昼杀人、当街杀人、当面杀人,五蕴皆杀、六色皆杀,一切介质,皆能化杀。
这‘真空杀道’可以分成两面。
一方面,万物传杀,物质、情绪、念头、触感,所以叫做白昼杀人法。
另一方面,万物皆杀,一切物质,都通过隔空杀意粉碎,使拳意一种类似半规则的存在。
“有意思,有意思!”戚笼目光发亮:“不愧是杀戮武道,果然强力,就算在半神中,除了神性我轰不掉外,其它都能杀灭。”
“如果我只是想要证就杀神的话,现在突破火烧身,都有六成的把握。”
“薛保侯,你娘子我给你养了,你的武道我让它更上一层楼,你心无牵挂,可以含笑九泉了。”
……
“侯爷,别发呆嘛,您看这件蜜红色小袄,配上金鼠比肩如何?”
“还行,挺好。”
“那这一件呢,石青碎花小衫,配上百褶裙,去拜访义父义母,穿素一点是不是比较好?”
“也行,不错。”
“还有这一件呢,你帮我看看嘛……”
戚笼和大白鹅大眼瞪小眼,其实他到现在也没弄懂,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真心实意的把杀夫仇人当成自己亲相公,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换做是红姑,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入十八层地狱也要报仇。
“一个真性情到极点的红魔鬼,一个假性情到极点的白莲仙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前者。”戚笼自嘲一笑,自言自语。
“将军,你在说些什么?”
“说女人。”
大白鹅目光一亮,“那小可可是相当有经验,那是一个水色清秀的池塘边,小可碰上了一位正在清洗羽毛的鸭仙子……”
最终,戚笼骑着大白鹅,而那位小宛夫人却死活都不愿意乘坐这种有辱斯文的飞禽,坐的是一顶青色绣水小轿,轿前是三只鸾鸟血脉的仙鸟,更它们一比,大白鹅显得又胖又臃肿。
不过戚笼喜欢。
回到武平军府已有三日了,于情于理,也该去拜访他那个‘义父’了。
毕竟自家封地封在哪里,以及能不能被选入‘开拓令’,那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的。
而且有了‘挑选封地’名义,他才能合理出府,去寻找老祖宗。
在弑神五枪未大成的情况下,这个‘便宜义父’对自己,应该是以稳住为主。
整个侯府坐落于九层罡气之上,并且通体是由罡煞之气炼作的府邸,通体看上去,就像是天帝所住的寝宫。
一群长有三丈,浑身青羽的灵鸟鸟群从大鹅身边飞过,戚笼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鸟夫’尤其的多,而且其中不乏道行高深的灵鸟。
“夫君可别忘了,义母可是鸟后血脉的鹖家出身,这方圆千里的所有仙鸟灵鸟,都受她老人家的管辖。”
“鸟后鹖家——”
戚笼自言自语,对于这个义母,他还是很好奇的,那位便宜舅舅‘鹖天冠’之所以提点自己,想来想去,很可能是受到这个义母的指挥。
那么这个‘义母’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夫妻矛盾?
还是这一位,其实也是某尊幕后巨头的代言人,她也对自己身上这条人工龙脉感兴趣?
鸟后鹖家,貌似也是古神族之一,而且是神族之中,排名靠前的血脉。
可麻烦的是,薛保侯的记忆支离破碎,关于这位‘义母’的记忆,恰好是他缺失的那一部分。
“头疼。”
戚笼思来想去之际,忽然感应到了一股极强的煞气波动,只见眼前云霞迅速分开,风水之气演化出金花、菩提、美玉、兰芝等异像。
然后一道高亢的歌声响起——
“太虚感灵会,命我生神章。一唱动九玄,二诵天地通。
混合自相和,九遍成人功。大圣人赞元吉,散花礼太空。
声音顿了顿,又击掌而歌:
朗耀天地间,徘徊众神游。星汉景云散,门庭风雨稠。
今日仙圣降,垂恩应所求。甘露洒贫苦,穷鬼自然收。”
终于,唱者出现,光着上半身,露出一整块圆形凸起腹肌,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拿着葫芦灌酒,不时往下洒,同时脚下骑着一只灰不溜秋、‘嘎嘎’尖叫的瘦鸭子,也不知是在和歌,还是被压的憋不住气。
他与戚笼恰好面对面,同时看到了对方脚下的坐骑,一只臃肿肥胖的大白鹅,一只瘦骨嶙峋的丑鸭仙,二人同时目光一亮,惺惺相惜。
“好坐骑!”
“你也不差!”
等人走后,戚笼才满足的对赵小宛道:“夫人,本侯还是有眼光的。”
谁知小宛夫人檀口微张,比昨晚上张的都大,妙眼圆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戚笼顿时不满了,说好的贤淑端庄,说好的漂亮衣服,怎么下了床就变了。
“本侯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小宛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小声道:“侯爷,刚刚那一位,是司徒副都督!”
司徒副都督,司徒正道,武平督护府三大督之一,顶级大佬!?
戚笼猛然回头,只见这位司徒都督的身影已不可见,只有隐约的歌声传来,同时洒落的酒水落在云头上、落在飞禽头上,竟使得云头变成七彩,那些飞禽更是羽毛油光明亮,身形直接大了一圈。
“有趣!”戚笼摸了摸鹅头。
鹅将军
鸭都督
绝配!
第五十九章 鹖后夫人
戚笼摸了摸下巴,念头一动,手中戒指光芒一闪,云气汇聚,一个貌美女人从中走出,额面庄洁,一袭白衣,脚踏白云,对戚笼盈盈一拜,露出半臀。
“月娘,见过主人。”
“帮我把那酒水捡来。”
“是的,主人。”
月娘精,状若妇人,好淫**,多住泥神之体,人或入庙宇,见庙中女流之神貌端容净,心生爱慕,忽至昏暮來宿以乱人者,乃奸神所得精化也——《神机鬼藏·神鬼篇》
并非所有鬼类都怕日光、惧阳气,似神鬼这一类从泥胎神像中诞生出的鬼类,就完全没这个困扰。
不过片刻,月娘驾云飞来,粉面鼓鼓的,戚笼无语的摸出一个酒杯来,月娘妩媚的看了戚笼一眼,美人捧杯,丝丝粘稠的酒水从嘴中流出,剩半杯。
在明妖皇后,百鬼夜行戒曾经有好几位主人,无一例外,****。
“你回去吧。”
戚笼盯着酒杯半晌,只见那位司马都督泼洒的酒水散发着浓郁的灵气,似乎是一种仙家大药,但他觉的没那么简单。
鹖天冠这种前任山海域长都能封神,这位现任的副都督必定只强不弱。
“算了,带回去再研究。”
戚笼骑着大鹅,落在侯府前,刚准备去敲门,便见门上彩光大亮,耀眼生辉,光芒闪过,小宛夫人的轿子消失不见。
戚笼面色微变,摸出一两灵银往后一丢,“还是老时间来接本侯。”
“谢将军老爷赏,鹅鹅鹅鹅鹅鹅~~”
“只让本侯夫人进去,却不让本侯进门,这是下马威啊。”
戚笼自言自语,径直走到门口,指节发劲,虎豹雷音敲门,顿时响声如雷,如古庙钟响,一声高过一声。
“保侯拜见义父义母,请长辈开门。”
“四哥莫急,马上就来了,”一道声音从天上,而不是门内响起。
戚笼猛然抬头,只见乌云滚滚,狂风浪卷,厚密的云层如同疾风走马,遮住太阳,朝他汇聚。
“啊,四哥小心,我帮干爹调理风水,你可别乱动,坏了阵势可就麻烦大了!”
戚笼看着还在‘嗡嗡’作响的正门,又看向天空上的乌云,只感觉心中一万头羊驼爬过,刹那间,粗大的雷光从天而降,于戚笼身前轰然炸裂。
“四哥,你没事吧!”简蛹慌张的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被电光炸的焦黑的人影,嘴巴张开,一团黑气吐出。
“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
“老子还没死!”
戚笼浑身一抖,把电焦的黑皮甩掉,冷冷道:“老十六,你故意的?”
到宗师之境,普通雷光最多轻伤,已经无法致命了。
简蛹连忙一脸委屈,“这哪能呢,四哥,我怎么可能预料到你会用雷音敲门,义父门前,谁能有这个胆子!”
戚笼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对方,直到把对方打量的心头生毛,才缓缓道:“好了,走吧。”
简蛹暗中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搞定了,义母说要给四哥找点小麻烦,鬼知道什么麻烦才叫小麻烦,再说了,这可是四哥!一怒就暴起杀人的四哥,还是在侯府门口做点小手脚比较好——’
“我最近脾气好多了,”‘薛保侯’突然道。
“哦?哦!是吗,四哥,那很好啊,”简蛹先是一愣,然后心更慌了,刚刚的心声难道被他听到了,这怎么可能?
戚笼走进正殿,十几道视线同时射了过来,诡异的安静了片刻,问候声才接连响起。
“四哥。”
“老四,回来啦。”
“四哥,一年多不见,壮实了不少嘛。”
“嘿嘿,关内有什么乐子啊?让咱们四哥都舍不得回来了。”
戚笼平静的点头客套,把‘薛保侯’的记忆与眼前人对号入座,然后不由感慨,这侯副都督收义子的水准真高,十六个人中,有一半都是宗师,剩下的一半,也担任某种重要神职,气息强大。
“义父今日不在?”
“恩,义父去参加七府大会了,应该要晚一些时间才会归来。”
“原来如此。”
不少人惊讶发现,薛保侯虽然还像是以前那般冷冰冰,但却不像过去那般见人就咬了。
怪不得都说苦难能磨练人,像关内这种这又苦又烂的地界儿,连薛保侯这种人的火气都磨平了么。
“夫人到!”
成片的奴仆下跪,红烟绕和赵小宛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位身穿灰衣长裙、头顶黑风冠的美妇,尖眉戾眼,一张冷脸子刮下来,令人望而生畏。
“见过义母!”
无论是宗师,还是一方大员,都老老实实的跪地行礼,不仅因为对方的身份,还有对方展现出的气势,像是直面神兽带来的恐怖威压。
戚笼无奈之下,照葫芦画瓢,微微一屈就站了起来,同时眼中魔光一闪,悄悄打量着这位‘义母’。
只见她浑身上下燃烧着汹汹神火,火焰的性状像是不同的鸟类,同时,背后神光像是孔雀开屏一般,没有眼珠图案,而是由数千种不同鸟羽组成,散发着不同的神性光芒。
鹖氏鸟后!
其中一根鸟羽忽然燃烧起金火,戚笼忽然感觉体内魔气要被察觉,佛光一闪,金身塑体,封闭了所有气息。
仿佛是错觉,鹖后夫人朝他这边扫了一眼。
“都是自家人,又是家宴,就不要客套了,都坐吧。”
‘刚刚那根羽毛上散发的浓烈神性,是那一位?’
金翅大鹏鸟的意念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居然真是,’戚笼眼一缩,“凤凰羽。”
小宛夫人顺着戚笼边上坐下,借着倒酒之际,小声道:“昨日糜灵来找茬,是七妹的安排。”
“你怎么知道?”
“侯爷,女人间的斗法,大多时间,是不需要证据的。”
“唔,有道理。”
戚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七妹’,这个艳美的红衣女人朝他遥遥举杯,妩媚一笑。
在场之中,只有两个人他看不透。
一个是她,还有一个,是坐在戚笼对面的,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
六弟、杨相,七妹、红烟绕。
借助佛心种魔**的感应,他有五成把握可以确定,七妹炼就了金丹!
至于六弟杨相,他却一点都感应不到对方的人气,睁眼看,对方是人,眼睛闭上,对方就消失了。
“夫人,本侯那位六弟,怎么一直不讲话?”戚笼附耳道。
小宛夫人愣了下,表情古怪的解释:“侯爷你忘了吗?六弟他是哑巴啊。”
“……”
居高临下的鹖后夫人目光一扫,看见交头接耳的薛氏夫妇,眉头一皱,淡淡道:“保侯,过来。”
戚笼起身,恭谨的走到对方面前,顿时,欢笑声渐渐止住,这次家宴,大家心知肚明,多半是为了这位四哥举办的。
“你在关外抓的那条小蛇,给妾身看看。”
‘薛保侯’面无表情:“是,干娘。”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戚笼手掌按住地面,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风水之气发生巨大的变化,一条巨大的、鳞角具现的龙影显出,并在地下缓缓游走,游到哪个人脚下,那个人便吓的毛发倒竖,仿佛有巨物在黑暗中窥视,而那些丫鬟仆人,更是吓的寸骨皆软,跌坐在地,汤菜洒了满地。
无怪乎众人这么失态,戚笼得到的是一条完整的龙脉,所以龙脉带来的威压也是完整的,而龙脉号称是‘起于天势、伏于地脉’,天然就具有难以抵抗的气势,一经放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像是把所有空气都抽干,再在每个人头顶上放上万斤重物。
难以抵抗!
而在场之中,唯一对龙脉无感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鹖后夫人,她背后的神光鸟羽,有好几道展现出的光芒,完全不逊于龙脉。
半神?不大像。
真神?不可能,至少在现在,真神是无法降临现实的。
戚笼猜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封神榜,还有一个上古神兽血脉,不是一二次蜕变的那种,是完整版的上古血脉。
“这条小蛇给你养的不错,收回来吧。”鹖后夫人开口道,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虽然有所预料,但当戚笼放出龙脉后,这些义子义女们,还是相当激动。
“果然是龙脉!”
“这么说,四哥有那种可能了?”
“风水至宝,不同凡响!”
在关外,龙脉不是秘闻,相反,基本上所有人都明白此物的作用,甚至各方势力还在秘密搜寻此物,而每座督护府都会给予高额的悬赏,但却很少有人真正到手过。
似乎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势力,将所有已诞生、将要诞生的龙脉,全部囊括其中。
明面上的龙脉之子几乎没有。
不,现在有了,就是眼前的薛保侯。
鹖后夫人忽然看向门口,淡淡道:“来的有些晚啊,十三。”
“是,义母,主要是接人来晚了。”
“夫人,冒昧前来,还请不要见怪。”另一道声音像是骨头摩擦着骨头,十分尖锐。
“无事,白骨神将到来,本府自然是欢迎的。”
戚笼感受到两股近乎实质化的视线,毫不掩饰的盯着他。
第六十章 白骨神将
白骨神将,武平军府十大府将之一,白骨军团领兵大将,兵马副元帅,半神强人。
戚笼回头,目光绕过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武将,落在这诡异的女人身上。
白骨神将是个女人。
跟女性善于内家拳,而导致女人能顶半边天的薛家类似,在关外,没有男女,只有强弱。
尤其是法武这一大流派,筋骨气血的强弱,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没有兵马元帅的强势气场,一身小白裙,跟朵孤零零的小花一样,身材纤细,很是瘦弱。
就在戚笼打量着对方的同时,白骨神将也在打量着他。
恩,好强大的精气,好浓郁的生机、好强大的肉身,这个龙脉之子,‘吃’起来一定很爽。
蓝王冷笑着走到戚笼面前,“薛保侯,你在关内呆了一年多,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回到关外,有没有种土包子出来见世面的感觉。”
戚笼认真的打量着对方,迟疑半晌,道:“你哪位?”
“你!!!”
这还真不是戚笼挑衅,‘薛保侯’记忆中,压根就没这号人,而且他叫自己‘薛保侯’,那就不一定是义子团的人,指不定是隔壁家的外甥呢。
“兴元域长因为你而辞官归隐,你翅膀硬了,终于要对义父下手了?”
还没等戚笼开口,小宛夫人当场色变:“十三弟,叛党坏我督护府根基,人人得而诛之,你把他们与义父联系起来,是什么居心!”
“嫂子,莫要生气,十三弟他向来说话不经过大脑,还不快给四哥四嫂道歉!”
红烟绕出来打圆场,身上红气诡异的一闪,蓝王面色微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记忆,咬牙低头道:“我错了,四哥,四嫂。”
“入座吧,家宴难得凑来这么多人,不要闹的不愉快。”鹖后夫人一句话定调。
白骨神将跟着蓝王入座,做为她的‘食物’之一,她还是相当看好他的,被人欺负了,怎么说也要出头。
而且她这次来,也是经过鹖后夫人允许的。
她突然端起酒杯,走到戚笼身前,道:“薛将军,小宛夫人,我给二位敬酒。”
小宛夫人赶紧起身,眼前这个女人,除了名声不太好外,可是标准的实力派、大军阀。
十大府将中的每一个,都有强大的势力和关系网,‘薛保侯’要是没有义父在背后撑腰的话,比眼前人至少低了一个层次。
戚笼中突然拦住小宛夫人,“夫人不善饮酒,还是本侯来吧。”
说这话时,戚笼的表情显的有几分凝重。
在外人眼中,这个女人长的跟朵可怜巴巴的小白花一样,但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个女人,却是一尊无比巨大的白骨魔兽,一双充斥着白色火焰的空洞眼眶,垂涎的盯着他。
二人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方圆三尺,恐怖的气场却在疯狂交锋,然后,戚笼背后忽然浮现一条巨大的龙影,张嘴露出剑齿巨牙,似乎要咬向眼前这朵小白花。
蓝王面色一变,强大的气血像火山一般直接爆出,然而这时红烟绕却传音过来。
“别激动,现在处于下风的,可是四哥。”
几乎一瞬间,戚笼体内的龙脉之气就少了五分之一。
‘好恐怖的吸力,法武还是道武?怎么对方气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能让她再这么吸下去了!老子的龙力好不容易才补全的!’
戚笼念头一动,背后龙影忽然爆开,化作近二十种煞气,黑光、白云、金火、飞烟、毒煞、神光煞、水怪煞,以上种种,几乎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宗师被逼的运转气血护身,而其他人也都各自张开神光屏障。
哪怕是下三品的冰晶寒煞,猝然爆发之下,也能使一支百人兵马瞬间冰封。
这么多煞气一起爆发,就算是宗师,也感到抵御的有些勉强,像是一个人闯入某座凶地一般。
鹖后夫人尖眉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所有煞气如群鸟归巢,一瞬间就钻回戚笼五官之中。
“酒喝完了,将军请自便吧。”
白骨愣愣的看着食指指尖,指头上的人皮被剃了个精光,露出闪烁着莹白之色的指骨,而在指骨之上,是几十条仅有蚂蚁大的锯齿,上下‘啪嗒’‘啪嗒’响,正在反复咀嚼着吸来的龙气。
她被称作白骨神将,一身本事尽在这身白骨上,但却很少有人一上来就让她真形毕露。
对方如果不是留了几分颜面,能把自己整张人皮都剥下来。
“有意思,薛将军,我迟早有一天,会吃了你!”
白骨神将眼神狂热,像是在看‘绝世佳肴’一般看着戚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侯府。
“侯爷?”
“无事,”戚笼平静道。
真空杀道初显威,就惊走了一尊半神。
而落在众人眼中,便是薛保侯一招之下,便逼的十大府将之一的白骨神将逃离!
场面冷清的可怕。
接下来的家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消化刚才的那一幕。
有人看到白骨神将指头上无数张小嘴,联想到了某种恐怖的传说,面色一白。
但戚笼却注意到更多,那指头上的利齿,或者说对方一身皮肉下的利齿小嘴,其实都是某种天地符文的具象化。
而维持这数以‘百万’计的符文,需要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精气。
联想到这小白花的‘艳名’。
戚笼若有所思。
关外武道的修行,无论法武还是道武,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危险的多。
武道越往上,不仅‘道路’在减少,而且也越发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吃过家宴,戚笼被鹖后夫人叫走,与他一起的,还有红烟绕和杨相。
……
小宛夫人在府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戚笼,连忙挽住戚笼的手臂,小声道:“义母跟你说了些什么?”
“一些闲聊话和一些招安话,算是白来了,”戚笼有些郁闷,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鹖天冠不是奉命行事,而是自作主张?
鹖后夫人如果真有所图的话,为什么不趁着侯副都督离开的大好机会,招揽自己,或是提点自己。
他也旁敲侧击关于开拓令和封地一事,结果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早知道就不来了。”
“侯爷莫说气话,义父义母的家宴,怎么能不来呢,”小宛夫人若有所指,道。
戚笼也嘿嘿一笑,眼中凶光一闪:“没错,义父恩重如山,是怎么都得来的。”
“走吧,回家吧,本侯骑鹅带你。”
一想到自己骑在鹅身上,小宛夫人端庄贤淑的姿态就差点保不住了。
“真的不要,骑鹅多拉风啊,”戚笼咂嘴道。
“侯爷请慢走!”
正当戚笼琢磨着,怎么调戏别人家老婆的时候,一个侯府的女仆匆匆跑来。
“侯爷,鹖后让奴婢给你这个,还要奴婢转告您:既然小蛇已到手,那就好好养着,你养的越好,别人惦记你的可能性就越小。”
戚笼接过对方手上玉瓶,打开扫了一眼,眼中惊喜之意一闪而过,忙道:“请回禀大人,保侯一定将她老人家的话牢记在心,须臾不敢忘。”
薛府,禁室。
打一回来,戚笼就让小宛夫人去搞定府内的那群莺莺燕燕,然后直接宣布闭关。
无它,鹖后夫人送来的,是一百种神鸟血液,这绝对是他当前最需要之物。
焚神戾焰需要各种神血进行升级,而龙脉的蜕变,又离不开焚神戾焰的提升。
而焚神戾焰的威能提升,又可以进一步压制烧身火,让火焰爆发的时间再一次延迟。
简直是瞌睡来枕头了!
禁室之中,黑色的火焰汹涌澎湃,每当戚笼屈指一弹,就有一滴神血从瓶中飞出,然后化作一尊神鸟幻影。
青鸟、重明鸟、朱雀、毕方、肥遗、鹑鸟、鸾鸟、白鵺、比翼鸟……
这些形态各异、气势却都非凡的鸟类,方一现身,就被黑色火焰包裹,无论怎么飞腾尖叫,都逃不开这个火焰空间。
火焰化作层层叠叠的漩涡,越发壮大。
焚神戾焰毕竟是传说中,弃妖皇手上的第一神通,当年八王叛乱,那位弃妖皇以一己之力,对抗八位具有王族血统的半神,并一举镇压,虽然这位妖皇本身实力就深不可测,但是做为神性克星的焚神戾焰也是功不可没。
随着一道道血液中的神鸟精魄被火焰吸收,原本黑色的火焰变的更加深沉,或者说,已经不能用黑色来形容,而是阴阳变化中的阴。
巨大的龙影盘曲在‘狭小’的禁室之中,不时发出愉悦的怒吼,鳞片下面的缝合缝痕上,龙力凝结,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龙气化焰,这是即将第三次蜕变的标志。
更让戚笼感到满意,乃至惊喜的,是随着焚神戾焰的纯度提升,那封印的烧身火也传来一丝丝的热气。
焚神戾焰居然是在吸收烧身火!
终于,随着戚笼再一次出关,他决定去做从赤血山下山开始,就一直想要去做的事。
找到杀害父母的真凶,然后,报仇雪恨!
第六十一章 全域地图
“侯爷!”“将军!”“侯爷!”
随着一连串的问候声,戚笼回到了先锋卫驻扎的地点,在武平天城东南五百里的一处名叫‘天涯道’的封煞之地。
七大督护府并不限制将军们养私兵,但是养活一支近万人的兵马,在没有官方供给的情况下,却是极难——除非有封地。
上万人的人吃马嚼,外加练武所需的种种材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事实上,之前的薛保侯靠的是他义父,而从关内回来后,靠的则是在‘煞气回廊’上得到的煞石。
“伤势如何了?”
“普通走路不成问题,”叶玲儿恭谨道。
“那你跟本侯去神通会馆一趟。”
“是,侯爷。”
神通会馆的名字,取意是‘神将互通’的意思,是养私兵的将军们交换消息和材料的一处所在。
事实上,七大督护府非常鼓励将军们拓展个人业务,因为关外极大,数百万里土地,没有足够强的兵锋,不仅攻不了,而且守不住。
而且这会馆不看你背景,全看你的兵衔,五品将军有五品将军的权限,四品将军的权限更高一层楼。
在外围,这会馆像是大号的买卖场,不时有成交的生意。
‘一百托山力士购买成功,卖方:百足军团烈火校尉蜘蛛,买方:七品归德中侯,张果。’
‘镇妖大炮【大宣府】五口,卖方,苍甲军军工将曹空,购买条件,七大督护府正牌将军,价格……’
‘天工火线枪百口,攻击范围,方圆二十丈,攻击力,能破百年妖虫皮,置换物:90%纯度的道门火药。’
‘杀戮武道掌法,天火裂人手,练成之后,能化血为火,生裂魔象,置换物:同等武道秘籍(需宗师级精神烙印),或,上品煞气任一一道。’
戚笼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才道:“这里生意不错啊。”
“通常没那么好的,应该是受到开拓令的刺激,一些散阶校尉、偏门将军都想着搏一搏。”
“有意思的,你们叶家就没有人想要去试一试?”
叶玲儿摇了摇头,“老祖宗下令了,六品军职以下的家族成员,除非跟大军出塞,不然不允许外出,老祖宗也警告我们,这次开拓令不同以往,很可能是与陈国、中山国两国大军直接交锋,十分危险。”
“陈国、中山国——”
‘薛保侯’记忆中,关于两国的资料有不少,陈国是世家制,国内有大大小小数百个世家,并由实力最强的五大望族联合统治,皇族也只是五大家族中的公孙家代表。
而中山国则恰恰相反,属于君主**,许武皇在国内说一不二,动员能力极强,而且许廷上下,似乎已经进行了某种神道的改造,只要被封为许国官员,天然就拥有强大的神力。
这两个国家也都是从古钟吾国分裂而出,陈国吸收了古钟吾国大量贵族、士族,而中山国的第一任国主,便是曾经古国的沧浪神卫御大将,沧浪军团曾经是古国的第一开拓军团,军势极强。
七大督护府中,大鸠府镇守东荒大草原,天牢府、大宣府、小钟吾府抵挡中山国,而武平军府、山海关镇压陈国。
东荒大草原正好夹在两国中间,所以大鸠府一旦被破,剩下的六大督护府高层非常紧张,连三年一次的七府大会都打破常规,在近期召开。
东荒大草原无天险可守,两国大军很可能顺势而下,将这三百年来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
戚笼目光一闪,“这么说,近期军用物资的价格是不是也在上涨?”
“已经涨了三成,翡翠先生最近正在头疼这件事。”
“唔,这的确是个麻烦。”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吃不喝,宗师都要饿死。
“叶玲儿,你也知道义父给了本侯一块封地,这封地不小,你们叶家有没有考虑入股,毕竟本侯这里缺各种官员,而且一旦战争爆发,这六千兵马,攻出去容易,守下来就难了——”
像叶家、洪家这种武将世家,虽然可能没有十大府将那么光耀夺目,但代代传承,在武平督护府各大军团中有着强大的人脉。
叶玲儿也是野心勃勃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跟着薛保侯,在关内无所事事待了将近一年,早就憋的手痒了,难得碰上这种大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侯爷放心,我回家就会去请示姥姥,侯爷您有真龙庇护,本身实力又不逊于十大府将,我相信我们家族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戚笼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此事做成,待本侯开府建牙后,你的军职,也是时候升一升了。”
叶玲儿大喜,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道士在门外笑道:“二位聊的这么开心,小官都不敢入内了。”
“进来吧。”
类似薛保侯这种高级将领,在这‘神通会馆’都有包厢,而且有专人伺候。
“小官青苗道人,见过侯爷,见过叶校尉。”
“进来吧,”戚笼淡淡道:“一开战,所有人都有可能输,但你们这些军火贩子一定不会亏。”
“侯爷抬举了,咱们也只是跟在各位将军后面,吃一些残羹余渣而已。”
“以本侯如今的权限,能够购买什么成色的军械或玉符?”
“回侯爷,既然是您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又是实封的万户侯,那么小人作主,大宣府次级·战争武器,而小钟吾府大乘符以下的所有辟魔神篆,全部向您开放。”
青苗道人早有准备,直接呈上一个清单。
军火贩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像这种会馆,必须有门路弄到两座督护府的背书,也就是营业执照,才能够吸引来一众军阀头子。
同样,得到执照后,督护府中,一些特殊物品也能借此渠道对外开放。
而‘神通会馆’得到的两个渠道,分别是小钟吾府和大宣府。
戚笼略略翻动着名单,眉头一挑,果然都是些好东西。
天虫篆:临时召唤三只千年妖虫精魄(每条妖虫具有两万点虚空度量衡肉身强度)、攻城、移山、吞煞、防御半神,时限一个时辰。
六灭法杵:破一切下界召唤物、神性生物,使用次数:三次
法神水:随即烙印小钟吾府,九十九座法神之一的随身神纹,得临时宗师之力。时限一炷香,代价:三魂七魄损其一
天神像:进行百里范围的大规模天象转化
三口魔将军火炮:一炮三响,射程五十里,覆盖范围三里,攻击强度:范围内,一流高手皆杀
气血紊乱雾弹:能紊乱十丈方圆的敌人气血,普通兵卒皆能使用,附赠临时解药
土形战车:无视一切地形,能翻山、越涧、跨河,自带法器:六根绞肉钢枪、八十发诸葛连弩三架、金刚盾、三斤猛火毒油和喷火枪……
正如武平督护府背后隐隐有恶道宗的影子,大宣府和小钟吾府也有靠山。
大宣府背后是苍甲军,是传闻中天兵的一支,极其善战,而且擅长制造各种战争用品、法家兵械。
而小钟吾府则是流窜到关外的几名古国国师所创,擅长封魂、招兵、驱兽、驱使神兵将吏护法等一切符箓中,偏向‘箓’的手段。
在小钟吾府中,道人叫做神官,自称下官。
哪怕只是扫上一眼,戚笼对于有些物品,比如六灭法杵、譬如大宣府的一种天武将军铠,都有些心动了。
但是一看价格,戚笼嘴角就抽了抽,居然比云海坊主还黑!
“先不谈这个,我需要陈国和中山国的地形图,还有各大势力分布图,要包含旗号、家徽、以及各家的手段。”
青苗道人并没有起疑心,事实上,每一个人到这里来,地形图和势力分布图都是必需品,而这价格也不贵,只花了一块下品煞石,便得到了两物。
‘带着流羽星光的旗帜——’
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戚笼连自己父母的面孔都记不清楚了,唯独这支旗帜,他始终不敢忘。
而在关内,他调查了许久,没有势力用这种旌旗,而纹路和图案,,反倒是有点像是关外的风格。
戚笼一度怀疑,这或许是边军三征的某支兵马,但可能性不大,没有哪支边军会特意跑到穷山沟去,灭一群苦哈哈的口。
历来边军都是直扑大城、公城,除了薛保侯这种异类,边军三征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而且边军不是土匪,倒不是说他们作风多优良,得到命令屠城都没问题,但军纪涣散、私下里去打劫勒索,这不可能。
只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关外某一支兵马,避开七大督护府的封锁,摸入了关内。
青苗道人和叶玲儿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整个包厢内,温度陡降,像是三九严寒,冻人心脾。
温度越来越低,好似要把魂魄都给冻住了般。
这是戚笼身上一道杀气无意间外放的效果。
叶玲儿面色微白,嘴巴张开,刚想说些什么,周围寒气忽然一扫而光,戚笼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
“好了,下面,我们来聊一聊关于军械买卖的事。”
第六十二章 还刀
“侯爷慢走,欢迎再次光临!”青苗道人笑开了花,送到门口还依依不舍,活像是舍不得土豪客的老鸨。
壕!真壕!不是一般二般的壕!
叶玲儿则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道:“侯爷,这大军的粮秣怎么办?”
无怪乎她这么说,‘薛保侯’大手笔采购,几乎把之前所得的‘煞石’全部掏空,还要搭上一部分先锋卫家底。
五十张上品篆箓,六灭法杵、天武将军铠、无形战弓、魔靥马、圣火盔、六阳天王令、天命水龙旗、捆山圈、超血丹、养魂丸、补身膏、还有几十本煞气阵法……
戚笼让人见识了什么叫挥金如土,三百万金的大款,被他短短半个时辰洒了个精光。
“放心,本侯自有手段,不到一个月,自然有人给我们送钱来,”‘薛保侯’高深莫测道。
叶玲儿闻言,顿时心安,心道果然不愧是侯爷,居然还有手段。
打发走了叶玲儿,戚笼才嘴角一挑,哪还有什么后手,一个月之后,他找不到老祖宗,就要卷款跑路了。
这时候不花钱,什么时候花。
而从目前来看,找到老祖宗的可能性极低,一点线索都没有。
但是,戚笼最大的目标达成了!
陈国,五大望族之一的百乌崔氏,便是那流羽星光旗帜的主人。
费了好几年功夫,没想到最后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目标,那就好办了,凶手找不到没问题,崔家人都死绝了,凶手自然也就活不了了。
戚笼轻轻吐了口气,很多人说他变了,他的确是变了,变的更加隐忍,有的时候甚至不像是那个泼刀燃血的戚大魁首;但他骨子里的东西还在,夺龙局能不能赢,他最后的下场如何,其实他都不甚在意。
他就想要报仇。
他就想知道,报完仇后,骨子里的东西,那种戾气和凶焰有没有消失,心头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会不会被填满。
他从来不是一只好的棋子,但他是一个好的卒子。
棋子要学会弃车保帅,卒子只会斩大龙。
“还有最后一件事,”戚笼自言自语,脚步一转,往某个特殊兵种的军营中走去。
……
“快点,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今日的粪车不倒完,饿你们三天!”
伴随着随军监官猛的一鞭子,那些赤身的、麻木的、身上有着种种伤势的奴隶们做起了最脏最累的活儿。
从山北道、山南道、再到关中、关外,单从城池建筑、衣食住行来看、普通人的生活状态是越来越好了,尤其是关外,几乎跟传说中的仙境一般无二,人人居住在风水宝地中,气运强盛,旺子旺孙。
似乎,越是武力昌盛的地界儿,人的生活状态就越好。
但事实上,却是恰恰相反。
山北道,下九流能出头,所以江湖帮会才会横行,连官府都要让着走。
山南道,军阀横行,帮会根本不能存在,军阀十个有九个都是世袭,普通人在乱世,哪怕有些拳脚功夫,也只能在其中煎熬。
大军过境,寸草不生,匹夫有什么用。
在关中,煞气跟潮水一样,时不时的就来上一遭,没有防御阵法,整城整县的人被煞气一卷,说没就没了,哪还有多少普通人。
而到了关外,就像是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放在海里,能有什么下场?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算是最下等的活儿,就像根救命稻草似的,被无数人玩命的去抓。
没有阶级固化的问题,因为阶级之下的人,或者说两脚兽,基本上都快绝代绝种了,除非被人工饲养的。
所以没有关外没有普通人,那玩意叫人畜。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汉子,在完成让人骨头都‘吱呀’‘吱呀’痛的,并且完全没有任何报酬的苦活累活儿后,颤颤巍巍的回到‘窝棚’之中,一屁股坐在屎尿满地的石板上,等着别人喂食。
就跟喂狗喂鸡一样,还没到定点的吃饭时间。
“喂!吃不吃啊!”一个老人偷偷摸摸过来,嘴巴一咧,没有一颗好牙。
但这个老人的目光很明亮,很纯粹。
那人抬起头,诧异了的看了老人一眼,老人一只眼睛还青肿着,这是争抢食物,被同类打的。
‘牲口拦’中能有什么规矩,力气大的、体型强壮的,自然能吃的最多。
而这老人来的第一天,居然还想着划分食物,让瘦弱的、残废的,多吃一些。
哪个正常的畜生能想这个!
那人接过馊馒头,掰开一小块,在干巴巴的嘴中挤出一丝口水,艰难的咀嚼着。
老人精神一振,在他看来,这是对方愿意听自己说话的迹象。
“你叫什么?”
“你有家室吗?”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
“那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来的——”
男人低头缓缓咀嚼着,仿佛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老人缓缓叙述,他和妻子儿女一大家子,为了避开兵祸,去传说中的‘关外仙境’,一路上辛酸苦辣,妻子半路病死、女儿被强盗先辱后杀,儿子又是怎样疯狂,抢了他老子唯一的口粮,而他,又是怎样一路乞讨、吃草根,挖野菜,历经各种苦难,来到他心目中的仙境!
说到痛苦处,那个老人眼眶泛红,泣不成声。
然而仙境容不下乞丐。
“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对吧。”
“为什么这个世道是这个样子的,你知道吗?”
“是那些大人物,那些跟神祇一样强大的大人物,他们统治着世界,他们又不想改变这个世界。”
“你想活成一个人吗?”
“你有信仰吗?”
“你知道绝地天通吗?”
说到‘绝地天通’,一直不说话的人猛然抬头,露出一张三十来岁、还算菱角的脸。
“你怎么知道绝地天通?”
老人精神一振,“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叫绝地天通?那些神,都死了!都回去了,没有那些怪物,没有那些个人形的妖魔,再没有神异鬼怪,所有人的气力都是一样大,练武的人也不可能天下无敌,如果皇帝做的不好,人们可以推翻他,再没有人上人……”
那人明显感觉到,随着老人的话,一种恐怖的意志在凝聚,在产生一种类似愤怒的情绪。
那人猛的捂住了对方的嘴巴,脚步一搓,闪电般的飞出‘牲口拦’。
“你是武者,太好了,你有力量,你有力量和我们一起做成那件大事!”
老人兴奋的手舞足蹈,若不是被人捂着嘴,险些都要笑出声来。
男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兵卒的眼线,半晌过后,才重新钻了回去,冷酷的把老人砸在地上。
“不要说这些疯话了,除非你想和这些人一样。”
老人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两眼瞪的老大,只见那些躺着的、打着呼噜的、跟他们吃睡在一起的人畜,一个个的都没了气息。
“怎么、怎么会——”
“你连一个最低级的武者都打不过,你想反天?”
“怎么回事,都吵吵闹闹个什么!?”兵卒用力拍打的门,怒道。
“它们死了,”男人面无表情道。
兵卒没有一点的情绪波动,只是不耐烦的道:“死了就死了,明个儿,你们自己把它们送到隔壁去,那些妖兽吃粗肉,坏了,一下子死这么多,不会得瘟了吧,我得找郎中瞅瞅,给我老实点!你们这些畜生!”
士兵走后,男人才转过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看到了?刚刚那个人的眼神,你看懂了吗?你以为没了武道,没了神祇,世道就会变好吗?不会的,会有另一个天压着你的,你反不过这天的。”
老人跪在地上,张大嘴巴,喉咙口‘咯咯’直叫。
兵卒来了,来了好多人,还有一些中级兵官,让管理这些畜生的弼马温战战兢兢,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么一群人。
“少爷,有大人要见你。”
一位洪家的校尉不顾赃污,给这个尸臭味严重的落魄男人披上了一件外衣。
男人麻木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小四在关内死了。”
男人眼中霍然爆射出汹涌的气焰。
……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你老婆,他帮你去救了,结果救下来了,也跑了,他战死了,至于杀死他的人,也被别人打死了。”
除了舍弃自己取代薛保侯外,戚笼把洪小四在关内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的这位兄长。
前奋勇校尉,洪一。
“人总是要死的,”洪一面无表情道。
戚笼死死盯着对方死气沉沉的眼神,这一位,跟当年敢跟他拼刀的那一位,几乎没有一点相同。
他刀术无敌时,能够记住的对手不多,而对方,恰好就是那么一个。
“没错,人总是会死的。”
戚笼手指一转,一口八斩刀钉在了对方面前。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里没有本侯的事了。”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洪一盯着这口刀半晌,缓缓道:“把这口刀,带回去交给老爷子吧。”
“大少爷你——”
“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粪车要拖呢。”
洪一冷淡的道,还没说完,原本的牲口拦方向,一道雷光猛然降落,同一时间,一道凄厉绝望的声音嘶哑吼出。
“不该是这样!!!”
第六十三章 公器私用
十日后——
“简蛹,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管的这片煞气池会出现大面积的风水波动。”
雨天台上,一道光芒乍显,化作一位身穿神大夫官袍的年轻女子,女人小巧玲珑,一双大眼睛分外惹人怜爱,然而此时此刻,方小蝶却皱紧眉头,死死盯向那虚空中浮动的巨大水池。
水池之中,一颗颗人头大的气泡不断浮出,然后炸开,化作一团团纯粹的清色云烟,飞于天空,然后凝成某种类型的煞云。
清气上升,这本就是煞气池不稳定的现象。
“简蛹!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如果不出来,我就立刻上报皇城司,到时候,我看你那个干爹护不护的住你!”
“小蝶,小蝶,别激动,我不才睡醒嘛,”简蛹嬉皮笑脸的从一根水柱中钻出,舔着脸凑了过来。
“简观察使,你能不能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没有发生大的天象变化时,你所监管的煞气池会诞生这么大的风水波动,这么强烈的波动,十个神级阵法同时开启,都没有你这种消耗!”
“嘿嘿,这个——”
“观察使,你难道不知道,东西南北四个煞气池,外加中央总池,是整个武平天府,十万天极阵法的阵法总枢纽,一旦出事,便是大事,其它十几名煞气观察使都去群山、列宿、江河、凶地,去调整各地的煞气变化,让我们两人看管这里,本身就是一种重任!”
“好了,小蝶妹妹,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哎~我这也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说到这里,简蛹也是苦笑连连,他悄悄把方小蝶拉到一边,手掌轻轻一划,神光一闪,煞气池的一角便呈现出了一幅画面。
只见在两山之间的一处隐秘地界,浓厚煞气在山势的阻挡下,连成一片,并且一座座煞气阵势拔地而起,有的化作一座冰山、有的是永不停歇的地脉波动、有的是恐怖黑风中的粗大触手、还有的,是包含着浓郁金气浓雾的万剑金云……
在煞气密布的关外,七大督护府的人早就学会怎么利用煞气,制符篆、炼武器、养蛊虫,当然,使用最广的,永远是各种各样的阵势,是比普通风水阵更高级的风水煞阵。
前者影响气运,后者改变现实。
事实上,虚空度量衡超过一万点的神阵,本就是上三品煞气阵势的一个最低标准。
“你给人私自放煞,你不要命了!”方小蝶美目圆瞪,不敢置信道。
简蛹撇了撇嘴,“行了,别装了,这事搞的谁没干过似的,藤大勇给他老子炼丹,白哥他师父过生日,直接用五行煞气凝成十万朵鲜花,结果成功把他美人师父给泡到手了,天天跟我们吹嘘,还有魏巍、徐师兄……”
“他们能干,你就能干了?而且你放的煞气有多少,一旦造成一点点的阵势影响,不用皇城司的暗蝶来抓你,你那位七姐,怕是就要参你一本了!”
“是啊,被我七姐参,还是被我四哥打死,这还真是难以选择,”简蛹苦笑道,“我还是被我七姐参吧。”
“下面是你四哥,是你四哥一人?”方小蝶瞪大了双眼,道。
她还以为下面是至少一百人的道士团在布大阵,这才感觉这简蛹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人多眼杂么——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关口,各司各部都在逐渐收紧。
若是一个人话,倒还说的过去——当然那也不行!
“简蛹,你有你义父做靠山,是有着大好前程的,千万别因为小事,被别人抓了马脚,你可别忘了,像我们这些煞气观察使,因为职位特殊,只要官职达到从五品以上,就有资格在新神庭计划中,竞选正神之位的。”
“一旦晋升正神,虽然不比真神,但也超过半神,尤其是在这方天地中,只要神庭不被毁灭,就永远没有殒落的可能。”
“那必须的,到时候,我怎么说也要给小蝶姑娘送上一顶正神夫人的名头。”简蛹继续嬉皮笑脸。
方小蝶面色一红,跺脚不满道:“你想的美,这正神之位,还未必落在你的手上,说不定最后落在本姑娘的手上。”
“一样,都一样。”
简蛹咂了咂嘴,突然自嘲一笑:“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新神庭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未必没有坠落的那一天,千年古国都灭亡了,哪还有什么长盛不衰的存在,在人间,这是不被允许的。”
方小蝶勉强一笑,避开这个沉重的话题,突然面色一变,声音尖锐道:“你确定下面只有你那位四哥一人,根据我的虚空度量衡探查术,下面有好几座煞阵,度量衡已经在接近一万了。”
如果说,这‘四哥’是在实验某种大型阵法,需要煞气支持,还可以理解,但这明显不是这种情况,更像是,更像是——人为操纵煞气!
简蛹挠了挠眉心,有气无力道:“管它呢,反正此次过后,四哥便不会来找我麻烦了,你我现在要担心的,这煞气要是被抽的太多,这假账该怎么做。”
顺着他的眼光,可以看到,煞气池中的煞气,已经消失了浅浅一层。
……
戚笼的确是用这件事来要挟简蛹,让他放开煞气,助他演练种种煞气阵法,或者说,演练他用龙脉为基,所开创出的,另类的法武合一。
《风神杀阵》《金戈天云》《六宫红雾阵》《百虫毒烟阵》《清云香烟法》《艮山大幻》《冰魄云光》……
在近乎无止尽的煞气供应下,一座座煞气阵势缓缓成形,有高近百丈的土山幻象、也有吐出无数尖刺的风暴、又或是满地爬的各种煞虫、以及天空中,一团团金色的、银色的雄厚云朵,云与云之间,还有虹桥、人影、群鸟。
其中一道龙影长若天柱,在其中吞云吐雾,龙吐雾中,雾气渐渐化作红色,龙气化焰,雾气所过之处,阵法的度量衡就会迅速上升。
而随着龙影在阵法与阵法之间缓缓游走,这些阵势也陆续稳定了下来,光芒闪烁不定,隐有共鸣。
‘别人都是以法炼武,最后把煞气炼入身中,而我却反其道而行,用龙脉演化各种煞气,不知道别的龙脉之子开发出了什么能力,但像我这般,绝无可能。’
因为佛心种魔**普天之下,只有一种。
‘这种变化虽然无法加入我的大武行体系,但可以算作佛心种魔**的第二层变化。’
佛心种魔——天机篇。
有法悟无法,无修解有修。包含万象体,不挂一丝头。
看着此起彼伏的庞大阵势,戚笼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虽然受限于龙脉蜕变程度,这些阵法最多也只是中五品(饶是如此,这些阵势秘籍也花了戚笼接近百万金),但是煞气的高低,并非是指威力,而是自沧桑演变中,与天地的契合范围。
而几十种阵法变化,这些古老的气息造连成一体,龙脉感受到了各种煞气的源头、变化、发展,猛然怒吼一声,滚滚火焰猛然包裹住了龙身,最终,一只凶恶的龙爪伴随着风云变幻,撕扯而出。
第三次龙脉蜕变——风云龙爪。
戚笼看了看手掌,虽然表面没有变化,但是可轻易感受到风水的变化,更有一种‘天地间皆吾所有,取之无禁,用之不竭’之感。
“非常有趣,”戚笼自言自语,“总算是能干正事了。”
言语之间,滚滚浓雾如疾风走马,忽然将他借煞气演化的几十种阵法同时掩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覆盖范围达到数百里。
而简蛹和方小蝶虽然感觉煞气池的煞气流逝停止了,但也看不清阵势内部了。
“好了,结束了,总算没我事了,”简蛹伸了个懒腰。
方小蝶欲言又止,却被简蛹打断:“就这样,挺好,其他事不要过问,也无需过问。”
……
而在浓郁的阵势内部,戚笼盘膝坐定,背后缓缓浮现三道人影,代表着未来的佛影最清晰、最明亮,代表着过去的魔影融合了无间之意,几乎看不清影像,却又似乎无所不在。
而前几日形成的‘现世杀神’演化出了一道惨白的人影,模样介乎于戚笼和薛保侯之间,但是两眼之中的纯粹杀意,却是两者都没有的。
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合起来便是如来之道。
借助燃灯念,其实戚笼很早就领悟了‘未来弥勒’的真意,单论意境,相当于三分之一个真神。
但‘未来佛’只能预测自己,对于别人的时间线,是很难预测的,道行越高,越是如此,而道门金丹这种‘本来真性与己合’的层次,超凡脱俗,飘渺无尘的存在,更是查无可查。
除非成为真正的‘如来’。
用魔意模拟过去,用杀意弥补现在,然后‘未来’还是‘未来’,借龙脉之助三合一,强行化作一尊杀意魔佛,并推演对方所在,这是戚笼唯一想到的,可以搜寻老祖宗的方法。
至于能不能成功,‘未来佛念’推演出,有四成的可能。
还有三成,自己会死!
第六十四章 色界斗魔王
“不信众生有经妙法,不信众生无我寂灭,不信众生等大乘法,不信众生不生不灭,不信众生心如大海,不信众生等天尊行,不信众生为大空聚。”
“如是不信,即得重病,生入阎狱,死入阎狱,行入阎狱,住入阎狱,坐入阎狱,卧入阎狱,食入阎狱,息入阎狱。”
“无法可修,无法可学,无法可得,无法可受,究竟清浄。”
“直面本心即是道场!”
“道场即是魔场,魔场即是本心本域。”
伴随着或零散、或正直、或扭曲的佛音念唱,三道虚影之中,佛影率先爆开,在几十座风水煞阵之中化作光明世界,佛光熠熠,天落金花,地生菩提,无数佛子、罗汉、菩萨、天龙八部等幻影相继出现。
魔影在僵持片刻,也爆裂开来,不过不是佛光世界,而是重重叠叠的人影。填满了虚空佛境,又像是一点不在虚空之中。
天魔复显大身,广大无数,遍满虚空,间隙无容。忽复身小,细如微尘。
其细看之,诸大鬼王、夜叉罗刹、诸方人鬼,时隐时现——《佛经·未来劫》
佛经中有这么一个隐喻,便是在未来佛现世之际,佛魔于庙中辩法,最后佛住魔走,而魔,也就是波旬,留下的最后一段话是:
有石似段肉,饿鸟来欲食;
彼作软美想,欲以补饥虚;
竟不得其味,折嘴而腾虚。
我今犹如鸟,瞿昙如石生;
不入愧而去,犹鸟陵虚逝。
内心怀愁毒,即彼没不现。’
所以,最终走的是佛,还是魔?
而戚笼强行将佛魔在未来融为一体,融合的到底是佛?还是披着佛皮的魔?
‘最后便是佛魔皆杀,真空无我,只是半神级别的真空杀道,能不能借助真空之意,诛魔杀佛?’
戚笼背后的一道杀神幻影似崩似合,却始终没有完全融入其中,而佛域受此影响,也显出了种种诡异幻象,佛身上长满了尸毛,菩萨笑容满脸的脸上,流下了诡异的血泪,忿怒明王脑后,长了一张奸笑的鬼脸,不动明王座下,是满场飞奔的脚丫子。
“无空有空,无色有色,无无有无,有有无有,终始暗昧,不能自明,毕竟迷惑。”
戚笼满头大汗,脸颊抽搐,牙根子都显露出来,像是狼龇牙的模样,双手做握刀状,眼中恶气一闪,猛然暴喝。
“杀人刀子,横拈倒举。逢佛杀佛,逢魔杀魔!”
无形的刀光如电闪雷鸣,瞬息之间,抹过一个个诡异佛影的脖子,最后一道刀光一闪,抹开了自己的脖子。
戚笼感觉肉身开裂,一个真正的‘自我’从**凡胎之中脱出,同样,眼前的实相,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天空、大地、山河、人影,都在迅速‘解开’。
就像是一团团毛线,找到了线头,然后不断的向外抽。
等‘本我’彻底从肉壳中走出,没有山,没有海,没有一切颜色,有的,只是一条条线,所有的光怪陆离全部被抽掉,有的,只是各种浅浅的线。
‘佛家的色空!’
一切有形质,且能感应到的东西叫‘色’;生老病死、新旧交替、刹那生灭的最后结果是空,过程也是空。
所以才叫做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又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已经超出了欲界的范畴,达到了色界的边缘。
戚笼心念一动,拨动了自己脚下的一根线,然后刹那间,他仿佛穿越虚空,看到了两道人影,正在与一尊盖世魔王决斗,打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一座座城池毁灭。
而且这些城池,似乎还不在武平督护府中。
其中一个人好像少了一只手,另外一道战意盎然的面孔显露出来,是自己。
看到了‘戚笼’的脸,一切幻象瞬间消失。
‘色空合一,脚下的,原来是时间线。’
戚笼再一次波动自己的线,然后,他又看到了另一副画面。
那是在一处类似天坑的所在,无边的大地干旱而满是裂纹,裂纹之中,是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粗链,随着锁链转动,链条上的黑火渐渐化开,化作热量,融入其中。
一人浑身鲜血,半跪于地,脑袋低垂,血液像是岩浆一样不断溢出,青烟滚滚间,一条锁链猛然从地底钻出,插入他的心脏,而另一道人影踩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拔他的脊椎。
此人冷岩一样的面孔仿佛亘古不变,满头幽发缓缓起浮,彰显着恐怖的霸道,拔出的脊椎上层层鳞片,上印山川河流、文耕武戈,正是龙脉。
然而龙脉的反扑在此人的手掌之下,全部烟消云散,对方漆黑的指甲上,有着瞑而晦的龙纹,蕴含着一个世界的力量,硬生生挡住了龙脉的反击。
天空之上,不周巴掌大的小扇子打开,遮住面孔,眼神闪烁,看不出什么表情。
龙首、龙角、龙爪、龙鳞、龙筋、龙尾、龙眼、龙髓,具显现在这条龙脊之上,滚滚龙气几无穷尽,然而随着那帝王一样的男子猛的一抽,血淋淋的龙脊被硬生生抽了出来,那团烂肉一样的男子砸落在地,面孔朝戚笼的方向转出,露出惨白突起的眼珠。
‘他’,正是戚笼!
看见‘自己’的面孔,场景回溯,这条时间线又一次平息了颤动!
戚笼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龙脉被夺,我死了?’
那个男人是——烛九幽!
他怎么真身下凡的?
黑火、锁链、干枯的大地,焚神戾焰被那锁链给封印了?
“看到没有,你在未来会死,所以与其死在未来,不如现在就死在本王的手上。”
头戴琉璃冠冕的魔王出现了,气势恢宏而恐怖,没有任何废话,纤细苍白的五根手指微微一扬,色界之中,无数道虚线凭空而生,向戚笼撞来。
不用感应,戚笼就知道,这一道道时间线中,都蕴含着欲海里难以想象的恐怖,一旦被卷入其中,便是六根被污,魂消魄散的下场。
‘无我无间,无间无我。’
戚笼心念一动,身影瞬间消失,并在下一瞬间,出现在波旬身后,嘴巴一张,一道恒河流沙般的佛光直击对方脑后。
“未来渡!”
在色界之中,只有纯粹的意境交锋,而戚笼的‘未来佛’,正是这魔王的克星。
佛光撞在魔王的后脑勺上,直接把对方的脑袋轰爆掉,炸成漫天水液。
戚笼心头忽然一缩,原来是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肩上,顿时感觉辛酸苦辣、诸般幻象,一齐袭来。
那一滴水像是沁在白纸上的墨汁,迅速化开。
“你怎能逃出我手。”
耳边魔音一闪,戚笼眼角一抽,毫不犹豫的以身化佛光,出现在未来,然而刚刚现身,精神便一阵恍惚,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搅的自己意识散乱。
“未来可以改变,但是过去还是过去。”
同一条时间线上,另一个‘戚笼’过去走了出来,眼神之中,是琉璃变化的诸般魔光。
‘麻烦了,这魔王的业位远高于我,一旦被祂在时间线上追上,我必死无疑,这三成的死亡概率原来是应在这儿,得快点找到‘老祖宗’的所在,然后离开这里。’
心念一动,戚笼意识便穿越层层色空幻象,去寻找‘老祖宗’的踪影,然而在这过程中,他的面孔一会儿变成女人,一会儿变成老人,又或者突然长出了多余的手脚,或是增加了无数负面的情绪,又或者是各种真假难辨的记忆。
波旬在改变过去,影响未来。
在这种种冲击下,饶是戚笼意志坚定似铁,意识也不由混淆起来,仿佛有无数个‘我’在自相残杀,脑海中的记忆无限的扩大。
心如铁石,不惧外物,尤困自我。
背后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越来越响。
而就在这个危险关头,一道熟悉的强调再一次响起,似歌似谣,飘渺自在,还有那熟悉的鸭子‘嘎嘎’声。
“六欲原从暗里来,相牵鬼道可哀哉。君还会得悲歌意,束尽群妖道眼开。”
一种莫名感悟从心底涌出,戚笼双眼顿时一清,脚下线条也鲜明起来。
然后腔调一变,变的慷慨激昂、壮怀激烈,像是一个勇士从西山跨白虎以归家,战退强魔,元神复位。
“人言此界极难度,我道色尘容易消。但使自家心似铁,重教炉铸火来烧。”
戚笼的心头,忽然多了一篇复杂深奥的道家文字,文字一瞬间投入记忆之中,化作一团三色火焰,无数恐怖的画面和真假难辨的记忆经火一烧,如积雪消融,统统消失不见。
“三味真火!下界道人,你敢坏本王的好事!”
波旬的声音变的恐怖而扭曲,而鸭子‘嘎嘎’的笑声也响了起来。
“非也,非也,我道家大事还要落在此人身上,还望魔王手下留情,放下屠刀,专心对付秃驴。”
戚笼意识猛然闯入一片佛光普照的地方,一座座佛塔此起彼伏,佛光越来越强,背后的魔影也越来越暗,终于,戚笼意识闯入了一座佛塔之中。
老祖宗正无聊的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切,突然美眸一亮。
“恩?我孙子的气味!”
第六十五章 大事件
雾气一浪高过一浪,并与天上的各色云光并成一线,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然后所有大阵猛然爆开,风光、金戈、烈火、寒刀、虫豸、魔影、恶鬼、神兽幻影等等,所有煞气与龙脉合一,形成一道巨大的风暴巨龙,两眼亮如红灯笼,与天同高,身影猛的一卷,同时卷住了相差至少五十里的两座大山,然后仰天咆哮,龙身猛的一合。
至少十座神级阵法的煞气,混合着阵法的威力,龙脉的演化,同时爆发;天地之间,风声、水声、各种天象,全部戛然而止,所有煞气变成了混沌态的黑云,往中一收,然后猛的爆炸开。
恐怖的煞气风暴疯狂溢出,所过之处,一切被犁了个干净,余波冲过五百里,最后直到千里,煞气波动才彻底烟消云散。
简蛹和方小蝶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简蛹才涩声道:“居然人为的制造了混沌态,这种力量,跟真神意志降临也差不多了。”
“真神级别的力量,就算是有我不限量供应煞气,十大府将中,又有几人能使的出来,四哥从关内回来后,真是、真是——恐怖!”
方小蝶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面色一变:“坏了,这种冲击力,十万天级大阵必然会被刺激开启,你这事瞒不了了。”
“瞒不了那就不用瞒了,如实上报吧,这一次,要参也轮不到我被参了。”
简蛹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这般动静,武平天府之中,宗师以上的高手,五品以上的神官,没有一个不会感应不到,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侯府之中,红烟绕正在陪着鹖后夫人喝茶,感受到这般动静,面色大变,一颗纯黄色的小人猛然浮现在她的头顶,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规则之力。
何为金丹?
答曰:本来真性是也。以其快利刚明,变化融液,故曰金。曾经锻炼,圆成具足,万劫不坏,故名丹。
所以金丹不一定的圆的,但它呈现出的,一定是其人本性。
红烟绕头顶的那颗‘金丹’,好似东拼西凑的血肉小人,看上去十分邪恶凶残,让人一眼望上去,就感到浑身剧痛,好似器官都有了灵性,要主动剥离肉身。
附近有好几个丫鬟面色瞬间惨白,手指、手臂、甚至脑袋直接落了下来。
鹖后夫人带着黄金翡翠指甲套的手指轻轻一抬,顿时,所有人恢复原样,好像刚刚只是幻象。
“你们先下去吧。”
“是,鹖后。”
那些丫鬟面色惨白,身子颤抖,不敢再看红烟绕,身子一抖,化作一只只青鸟,飞腾而去。
红烟绕顾不得其它,连忙道:“干娘,刚刚那是四哥?”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可是不可能啊,根据我的感应,四哥应该还没突破半神才对,可是刚刚的动静,分明是‘混沌态’啊!”
要知道就算是两个半神全力撕杀,神力相撞,也不一定能制造出‘混沌态’级别的动静。
“别忘了,你四哥可是有一条龙脉。”
“龙脉有这么恐怖?”红烟绕自言自语,她现在也只能把这种层次的力量爆发,归结于龙脉这种天地至宝上。
不然她实在无法解释那种心悸的感觉。
“你四哥实力强大,这不是好事吗?”鹖后夫人用指甲套轻轻掸着香炉中的烟香,将缕缕白烟掸成雾状,遮住了她的脸。
红烟绕苦笑一声:“干娘,你难道不知道义父和那一位的交易,四哥夺了龙脉就已经让人吃惊了,现在居然还展现出这么强势的力量,那一位会怎么想?”
“怎么想?当然是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方世界的女魃早就被第一代妖皇轰杀,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一位想要像烛九幽一般真身降临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怕祂呢,就因为祂是真神?那口刀既然在,我们就不需有任何担心。”
见红烟绕依旧面露愁容,鹖后夫人轻轻一笑,“别忘了,小四还未成半神呢,他能不能成半神,你义父说了算,别担心了,交给你义父处理吧。”
红烟绕眼光一亮,“义父他,要归来了?”
……
就在同一时间,新任十大府将,紫衣道将的大营之中,先锋使赵宁、娼娘子白月堂这两位前吕阀十豹将,正陪伴着承天堡的几位女眷,二小姐程离、花黎夫人、还有四小姐程卿,其中程卿和先锋使赵宁是夫妻,所以一到武平天府,程离就迫不及待脱离‘薛保侯’的‘魔爪’,来投靠他妹妹和妹夫了。
几人正聊着承天堡发生的大事,忽然间,赵宁、白月堂都是面色一变,尤其是赵宁,经过东荒一战,已经在突破宗师的边缘,他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猛然爆发出来。
这种力量不同于一般的天象变化,非要说的话,跟前几日,某一尊真神意志的降临颇有几分相似。
是相同的恐怖层次。
“怎么了,妹夫?”程离虽然也感到心头一紧,但她毕竟实力低微,没法感觉到更多,只是满怀期待道,“既然紫衣姐姐成了府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跟薛魔头一刀两断了!”
赵宁、白月堂对视一眼,都相顾无言,就连她的亲妹妹程卿都苦笑一声,自家这个姐姐真是被父亲保护的太好了,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恐怖。
“二姐,宁哥他们在武平天府也很难,我们是关内军阀,关外人不待见我们,而且紫帅是纯粹靠武力夺取的府将之位,根本没有交好的势力,加上如今大战将起,各方势力都在疯狂囤积各种战备物资,紫帅现在正在头疼这些事,还是——不要去麻烦她好了。”
白月堂更干脆,两条大白腿转了一圈,然后翘了起来:“小妹妹,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像你这种情况,只有薛侯爷甩你的份儿,没有你抛弃人家的事,无论承天堡是你大哥还是小弟做主,这种情况都不会改变,要我说啊,你还是乖乖洗白白送到那位侯爷床上,这样至少能免去一些苦头。”
“你们!”程卿气的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浮,最后咬牙道:“我程卿就是死!也不会成为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语罢,她两眼通红的冲了出去,花黎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几人微微躬身,也追了出去。
程卿想了想,看向赵宁:“我也去看看?”
“去吧。”先锋客温和道。
程卿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当初父亲让薛保侯照顾宁哥,不知道这份承诺还有没有效,但不管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大小姐坏了与薛府的关系。
等就剩二人后,白月堂风骚的脸蛋难得严肃起来,“刚刚那个波动,是薛保侯?”
“是他。”赵宁点了点头,严肃道:
“这股力量说不定还要超过紫帅,而且那种横扫一切的气场,让我想到了当年的侯爷。”
白月堂也露出惆怅之色,道:“吕侯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在关外,但是紫帅这么多年的调查,也只查出,吕侯的消失很可能跟传说中的大劫有关,而且其中更牵扯到了好几尊真神,也不知我们最后能不能找到吕侯。”
赵宁想了想,下定了决心:“明日我就带夫人去侯府,拜见那位薛侯爷。”
“听说那位侯爷好色如命,要不是紫帅脸皮薄,这会儿怕是早勾搭上了,看来还是得老娘出马啊!”
娼娘子白月堂舔了舔红唇,当年的山南道第一鸨,露出要重新出山的姿态。
……
而一些人念叨着的‘薛保侯’,却在爆发之后,重游沉寂起来。
事实上,戚笼这次爆发完全出于意外,通过杀戮魔佛,强行突破色空,这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而回来也是如此,一不留神,就会把肉身撑爆。
而相对安全的路线是,先回归欲界,然后再从欲界回归己身。
但才从波旬手下逃生,但凡戚笼的脑子不是被门给夹了,他就不可能自投罗网。
就是因为这些缘故,他才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一点都不符合他本人低调的性格。
“居然在那儿,不过怎么会在那儿呢,”戚笼自言自语,满是不解。
‘老祖宗’的所在,居然是在被毁灭的大鸠府遗址中;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被囚禁。
当然,以她老人家的脑子,可能也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被囚禁。
不过大鸠府和武平天府相差至少十几万里,中间隔着无数山川河流、凶地恶谷,一个月内,赶路的时间都不够,除非——戚笼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是源自于古国巅峰时期建造的传送阵法,能把大军传送到钟吾古地任何一个地方。
不过这种阵势机关就算存在的话,也只会掌握在三个副都督的手上。
“司马正道——”
戚笼自言自语,他算是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没有这位副都督的拖延,他这一次怕是要悬了。
谁能想到,哪怕只是感应到佛意的变化,波旬便能降临。
魔种的波旬意念早就被他炼化了,魔王之所以能降临,是因为佛意在色空之中的不完全演化,给了对方一点可乘之机。
又修养了一日夜,消化了这次经验之后,戚笼便打算拜访那位司马都督,至少在封神榜一事上,他应该跟恶道宗不是一个阵营。
然而一件事打破了戚笼的计划,甚至让他制造的‘混沌态’影响都迅速消失。
武平天府三大副都督之一,掌管十大军团的巅峰半神练副都督练铁手,在七府大会归来之际,被刺身亡!
第六十六章 余波不止
练铁手,武平督护府第三任都督,号称百年都督、阳都督、铁血大元帅。
论实力,无可争议的武平督护府半神级第一人,最强悍的战绩,是曾以一人之力,轰杀了上一代的陈国国主,一尊真神级别的祖灵。
其本人更是第一位从影子督护府拿到全部兵权的一品大员,自他执政以来,开创武平督护府的平天御齐亲王,彻底隐居幕后;更有传闻,这位曾经的御皇子,不是隐居幕后,而是被督护府一众军阀头子彻底夺权,就算是其本人,也被‘流放’。
至于流放到阴间还是阳间,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号顶级强人,加上随他而去的两位半神级的天策上将,三位十大府将,十三位宗师级的通天骑兵,恶道宗五十名高功,一起被灭,无一活口。
焦躁的氛围在空气中疯狂传播,谁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侯爷!”
“将军!”
“侯爷,上头什么情况——”
身上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天武将军铠,出现在军营中的戚笼扬了扬手上的加急军令,面无表情。
“五品以上军职的军官通通出列,跟本侯参加誓师大会,过时皆斩。”
“侯爷,什么内容?”
戚笼生深吸一口气,“宣布对陈国开战的檄文。”
三日前,陈国南域侯,连同东荒大草原左国师玉兔真人、右国师兕怪妖君、中山国五狱尚书、四方相,加上道兵中郎将、神武将军等宗师强人不下百名,在叛党的帮助下,对练副都督一行人进行超规模的刺杀。
期间,至少有五尊真神降下意志,而其中有一尊真神,驾驭的是留在此界的分身,钟山之神烛龙,这一位,是除了沧澜江孕育的那尊龙脉之王外,钟吾古地最强的一条上古真龙。
无一活口!
七大督护府,一百年来,第一次有一品大员殒落,哪怕被灭的大鸠府,其府上的两大佛尊也没有战死的消息。
以上这些,都是高级别将领才能得到的官方通报。
戚笼沉默的走向去往天兵塞的传送阵,天兵塞距离武平军府足有万里,属于他的小派系中,十几名校尉虽然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最后却全部沉默下来。
突然,天空传来猛烈的风声,无数似龙似蛇的幻影遮蔽了整个天空,黑压压一片,风力更是卷的沙尘四起,让人睁不开眼;戚笼抬头,只见一条条蛟龙短有三四丈、长有十来丈;最长的蛟龙足有百丈,人首蛇身,半神级别的气场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
先是零星的雨点,然后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等所有蛟人都飞过头顶之际,天地间的水汽已经浓郁到了极点,‘轰’的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顿时,烟尘具消。
“十大军团中的蛟人军团回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继续默默的赶路,很快,多则几十位,少则两三位,越来越多的督护府将领开始往传送阵汇聚,像戚笼这一小派系,论数量,在人群之中只能算是中等。
每一行人中,都至少有一个宗师领队,在关内近乎于神话的宗师,在这武平天府中,却跟大白菜一样,一坑一个。
武平天府,七大督护府的发源地之一,便是在关外,也是圣地中的圣地,外抗两国,内镇叛逆,一旦动员起来,其隐藏的力量,让所有人都震惊。
五品以上的将领,不管官职大小,隶属于什么军团,基本上都算眼熟,在这个关口,彼此间最多微微点头示意,只有在遇上‘薛保侯’时,才会诧异的多看两眼,好似在看什么珍稀物种。
以前薛保侯强归强,但大家更认的,其实是他背后的义父,是侯副都督的权势,但是自‘混沌态’爆发之后,加上其本身拥有一整条龙脉,大家这才意识到,消失一年多的薛保侯,爪牙鳞角变的更锋锐了。
暴雨之中,一种特殊的情绪在蔓延。
所有人都在震惊、愤怒、乃至于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但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天大的机缘来了!
十大府将死了三个,必然会有三个将领被提拨。
两个统帅十大军团的天策上将没了,意味着至少两个军团需要最高领袖。
练副都督殒落,也就意味着,他这一大派系不可逆转的势弱、分裂、下沉。
三大副都督,一统武、一管文、一驭道,分工明确,现在最高军事领帅殒落了,也意味着这两位副都督之间,再没有缓冲区了。
而对于戚笼来说,唯一算是好消息的便是,这一次动手的五大真神中,有烛九幽。
这次刺杀,基本上标志着,烛九幽和七大府背后的巨头们正式绝裂,他不用再担心,烛九幽会借助那些怪物们之间的交情,强迫他交出龙脉。
不过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他之前色空合一,拨动自己的‘时间线’,看到了烛九幽‘杀死’自己的一幕。
这一幕会不会再一次上演?
这一次刺杀,是未来的正常演化吗?
而且当初那个画面,虽然只有烛九幽一人,但是戚笼明显感觉到,真神的气息有两股,一股是烛九幽那霸道恐怖的九幽龙气,还有一股,则是干旱无边大地的力量,是那无尽锁链的主人。
那一尊神祇是谁?
对方不是在煞气走廊上,跟烛九幽一起出现的老头子。
如果祂是陈国、中山国背后的神祇,那么这次刺杀就能说的通了。
但如果祂是七大督护府背后的神祇,那么,这一次刺杀,必然还有隐情。
戚笼一路沉思,直到来到传送阵前,才掐断了思绪。
传送阵是一座巨大的九层法台,而传送的本质,是对于虚空规则的一种扭曲,跟道家召唤法兵法将类似,只不过直接将肉身招摄过来,需要的风水之气难以计量,阵势层次更是难以想象,也只有武平天府才能供给这么大的能量。
“不好意思,让让。”
在先锋卫的一个校尉反应过来之前,戚笼闪电般的探出手臂,把他往后一扯,同一时间,一根鲜红的爪子扫了过来,差一点点,就划过了喉咙。
一股血液般的邪恶气场蔓延过来,一伙身穿血色战甲的将领大摇大摆的插了队伍,横冲直撞,不少人眼中怒气一闪,但看到来人身份后,却又强行忍了下来。
十大府将——赤弓神将。
只见最前面一个相貌邪异的红发男子身上,一根口口弯刀不断从皮肉间钻出、再缩入,给人的感觉,即像是千年蜈蚣精化作人形,又像是百年蜘蛛精钻入人壳。
看见‘薛保侯’,赤弓神将咧嘴,露出满嘴口器,“原来是薛侯爷,侯爷,一起啊?”
“不了,赤将军先请,”戚笼平静道,并主动退了一步。
“哈哈,也好,哈哈。”
赤弓表情似笑非笑,嘴里更是闪过意义不明的笑声,带着他的人马,直接霸占了传送阵的中央,汹涌的符文神光一闪而过,这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侯爷!”先锋卫的校尉大多露出愤怒之色,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何曾受到这种侮辱。
“葬礼之上,不争口角,不动刀兵,这是活人对死人的尊重。”
今日除了誓师大会外,还是练副都督的衣冠冢落葬之日。
光芒一闪,戚笼一行人出现在了万里之外的天兵塞,刚一露面,无数道恐怖级的气势便扫过来,好几名校尉面色一白,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这些气势中,至少有四股,是半神的意志。
戚笼突然上前一步,双眼一眯,众人只感觉眼前被白光一照,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那还铺天盖地的气势,全部消失了个干净。
将半张虎符往传令兵手上一丢,他便直接进入要塞中。
而传令兵愣了半晌,才连忙大声:“忠武将军,薛保侯到!”
‘薛保侯居然踏出了那一步。’
‘比我想象的要快。’
‘他没有动用龙脉吧?’
‘没有,是他本身的力量,一种连气势都能粉碎的强悍杀意。’
‘看来十大府将中的三个空位,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争夺者。’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誓师大会之上,不少已经落座的将军眼神闪烁,更有不少人。把目光方在了第一席第一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小山般的巨大身影,像是肌肉堆叠成了人形,此刻却头扎孝巾,臂缠黑纱,铜铃大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悲伤。
练副都督之子,十大府将第一位,兽神将——练铜旗。
“人到多少了?”坐在主位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突然开口道。
“回侯副都督,已经来了五成。”
“再等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还没赶到者,无论是谁,官衔降一品。”
“……是,都督。”
戚笼就是在这个关口,走进这至少能囊括万人的议事场所中。
当先一眼,便看到摆放在一座棺木后面的三张椅子。
一个老人,一个中年胖子,分别坐在左右两张椅子上。
戚笼往中间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上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上。
老人昏黄的老眼微微一抬,然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就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场合上,再一次见面。
第六十七章 上位
座位顺序是按照官职分配的。
最上面的三把椅子自不用提,如果在一百年前,中间那把椅子其实也是空着的,它代表的是武平督护府唯一一位正一品大都督,平天御齐亲王。
现在这把椅子又空了。
而第一排的席位上,是十几道气势恐怖的身影,天策上将、十大军团的兵马大元帅、还有十大府将第一的练铜旗。
第二排的人就更多了,而且分成两种,一类依旧是半神,或者说接近半神的强者;另一类是一点气势都没有的,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戚笼在侯府见到的六弟杨相,又或是曾经遇到的古漠域域长鹖天冠,跟这些人的气势很相似。
前者是武平督护府的十大府将、上柱国真人、骠骑大将军、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后者则是武平督护府的各部司顶级官员,天禄大夫、暗议中丞、皇书令等等,这其中任何一个的权力,都不逊于山海域长这类一方大员。
这些人一共有三十多位,泾渭分明。
在这其中,还有几位并没有身穿朝服的老人,这些老人皱纹满脸,老眼昏花,有几位还打着瞌睡,这其中包括洪家的老爷子、叶家的叶老太君,都是曾经大督护府的中流砥柱。
再往下,能有落座资格的,就是戚笼这种宗师级别的强人,至少五品以上的实权将领,密密麻麻一大片,足有三四百名,相互之间不时交头接耳,目光闪烁,其中也有好几位,气势深不可测,似乎是半神,又似乎不是。
这些人涵盖了督护府所有高级别的将领,龙蛇混杂,而且从目前来看,只来了一大半。
“不好意思,这边没人吧。”
位置是肯定够的,但除了熟人,几乎没人会选择挨着坐,然而眼前这个短发青年话还没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戚笼旁边。
“侯爷,我叫叶落秋,我这次来,是来进入前三排的。”
“这里便是第三排。”
“不,我指的是,武平督护府权力层的前三排,譬如,十大府将之职。”
“哦,那你加油,”戚笼直视前方,道。
“嘿嘿,侯爷,我就直说了吧,这一次,必然会有很多人盯上那四个位置,也许还不止四位,所以,合作是必然的;您还不知道吧,你们侯家,至少有十位将军凑在了一起,想要推人上位,他们没有通知您吧。”
“四位?”戚笼第一次有了反应,转头道:“你说的是四位?”
“你等会就知道了,”叶落秋神秘的一笑,道:“只要您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给您提供至少三个真龙部位,又或者,能促进龙脉蜕变的一味大药。”
戚笼看了对方一眼,突然道:“你不是关外人吧。”
“不是,正式介绍一下,前地军山阳道领袖,红叶公,现任绝军团的参谋总管。”
戚笼眼角一抽,眼中猛然闪过金翅大鹏鸟的锐光,神兽血脉的靠近,不可能避开迦楼罗的狩猎本能。
“地军的王公?你身上可没有王族血脉。”
“虽然地军对外宣称,所有王公都是当年的十二王族后裔,但事实上并不是,至少就我知道的,至少有三位地军半神,体内并没有王族血脉。”
“那你是怎么当上山阳道领袖的,红叶公?”戚笼怀疑道。
“逆王八乱后,弃妖皇重新选定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我父亲便是最后一任秋官冢宰,后来古国灭亡,这神职便就落在了我的手上,我少年不更事,误上贼船,好在后来拨乱反正,率众加入了十大军团之一的绝军团,加入督护府的时间,应该是侯爷入关的前一年。”
“拨乱反正?”戚笼语气古怪的重复一下,才道:“有道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你好好的叛军首领不做,跑来这里来参选十大府将,还真是——有志气。”
“侯爷这次倒是说错了,在地军中,鸡头只能有一个,便是神侯,只有在督护府中,我才能做‘鸡头’,”叶落秋顿了顿道:“侯爷,自一百年前,平天御齐亲王神秘失踪后,这里就再没有‘鸡头’了,或者说,只要成为前三排的成员,人人都是‘鸡头’,这是很多人加入督护府的原因。”
“哦?你具体说说。”
叶落秋笑容浅浅道:“侯爷,到了我们这个层次,金钱、女人、权力,只要想,都能轻易到手,只有真正的好东西,才是我们追逐的目标,譬如说,证就真神的大机缘,又或者是,此方天地的权柄,”
“我父亲是天地六御之一,掌握天地肃杀刑罚,诛神灭魔,人神畏惧,但他也只是借天之权、替天行道,这‘天’是钟吾妖皇,而妖皇殒落后,他便什么都不是;而只有在这里,才能掌握完整的天地之权,这里才是真正的‘神庭’。”
叶落秋往十大府将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狂热,又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是叛国者、是野心家,但对于我来说,他们的出现,才是真正的老天有眼,正是因为古国灭亡,幕后之人出于某些目的,又不打算再立一个妖皇,所以封神权才会下放到我们的手上,而不是交给另一个皇帝。”
“神权下放,军权崛起,有实力和势力,便能证神,这才是我向往的世界。”
戚笼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七大督护府的幕后巨头们不希望下一个‘龙脉之王’诞生,好妨碍祂们从这个世界获取祂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只有妖皇才能掌握的权柄,祂们也不介意跟这方世界的‘土著’共享。
有了妖皇,大家最多只能喝汤,而没了妖皇,大家可以上桌子吃肉了。
这或许才是七大督护府气运如火如荼的最大原因。
戚笼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有龙脉,所以你跟我们一样,都受到某种程度的忌惮。”
“有意思,我和你们一样?”戚笼嘲讽一笑,且不提‘薛保侯’他那个义父,单是‘薛保侯’本身,便是武平督护府出身的武将,他可不算是外人。
“当然一样,关外煞气充裕、灵气旺盛,按理来说,诞生于关外的龙脉只会更多,但整个武平督护府,除了你之外,还有过任何一个龙脉之子吗?”
戚笼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整个七大督护府范围的龙脉,应该都被‘九幽军团’吸收。
“那又如何,加入其中便是。”
叶落秋眼中光芒一闪,“侯爷你果然知道不少,但是侯爷,加入那个军团,就注定要参与未来的神战,这可是整场大劫中,最危险的一部分,侯爷既然有成为十大府将的大好机会,又何必要舍易求难呢。”
“你有点说服我了,”戚笼看向香炉中,烧到一半的檀香,“只是,就算按你所说,十大府将中会出现四个名额,本侯怎么知道,你利用完本侯,会不会把本侯一脚踹开。”
叶落秋轻轻一笑,道:“侯爷,我们这个小组织,加上我也只有三人,而且都已经挑好了各自的府将之位,若是侯爷不信,我们可以先帮你争夺属于您的府将之位。”
“属于本侯的位子?”
“铜旗,”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场地瞬间安静。
练铜旗脑袋抬起,通红的双眼上,露出微微茫然的神色。
“你上来,坐这里,”侯副都督点了点中间那张椅子,面无表情道。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思深沉之辈,然而,此话一出,场面一片哗然。
没人想到侯府都督会出这一招。
十大府将是督护府的牌面,但却不是实权的顶层,府将再往上,是掌管一个军团的兵马大元帅,大元帅卸任之后,是担任统管整个督护府军事力量的天策上将,这已经是人臣的极限了。
三百年的武平督护府,唯一一位从天策上将提拔到副都督一职的,是练铜旗的爹,那位被刺身亡的练副都督。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练铜旗双眼猛然睁大,一瞬间变幻了好几个表情,只是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出,过了许久,才语气复杂的道:“谢叔父厚爱,但铜旗何德何能——”
“你爹是练铁手,这就是你的能力,”司马都督轻描淡写的道:“父死子继,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在这关头,没人会反对,你爹的那群骄兵悍将,交给你管,大家才不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叶落秋收回目光,凑到戚笼耳边:“侯爷,正是兽神将之位。”
没有推三阻四,更没有黄袍加身这些形式,练铜旗只沉默片刻,便就步伐坚定的走了上去。
洪家那位老爷子率先起身,躬身行了军礼。
叶老太君紧随其后。
再然后,兵马大元帅、天策上将、中书令、尚书令、诸部诸司的最高官员,一个个站了起来,躬身再拜。
像是风吹麦浪,最后,在场的所有高级将领纷纷起身,不管心思如何,对这位小练副都督,都行了最高的礼节。
戚笼混在人群中,目光扫向十大府将的位置,死了三个,还有一个一步登天,按理来说,到场的该有六个府将才对。
然而在只剩半炷香的情况下,只有四道身影,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上。
“我说过,很可能还会空出几个位置,”叶落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如果这位小练都督不上位,练家那一派至少要保证,十大府将中,有六位是他们的人。”
戚笼目光一闪,忽然回头,只见在大门口处,浑身是血的娼娘子倚门而立。
第六十八章 阻敌 救人
对于娼娘子的到来,所有人都保持了无视,而娼娘子也没有展现出愤怒、或者是怨恨的情绪,更没有去‘大闹会场告御状’,而是默默的站在了外围,粘稠的血水顺着大腿不断滑腻下来,明明伤口不大,身体却像没有止血能力似的。
“绝神将的断血术,”叶落秋小声道。
戚笼收回了目光,盯着香炉中燃烧的檀香,只剩三分之一了,曾经的紫帅,如今的紫衣神将,还有另外一位府将大力神将,似乎眼瞅着来不了了。
“大力神将曾是恶道宗的俗家道人,不属于督护府任何一个强力派系。”
“恶道宗不是实力很强吗?”
“大力道人不代表恶道宗,而恶道宗的强大,更体现在天变会上,其主要能量并不在督护府内部。”
“侯爷,夫人交给您的信。”
叶玲儿弓着身子小跑了过来,递上一张染血的信封。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封信,是娼娘子转交给叶玲儿的。
“侯爷,新官上任三把火。”
叶落秋面色不变,嘴唇微动,他并不建议戚笼插手。
都督就是都督,不管他是练都督,还是小练都督。
而且就算现在戚笼动身,似乎也来不及了。
“本侯知道了,”戚笼把三根手指捏着信封,没打算拆,但也没打算丢。
而远处的娼娘子看到这一幕,脸色迅速灰暗下来。
新上任的小练都督面无表情,似乎压根没看到这一幕。
……
天兵塞外是一片上古森林,高可遮天的古树在这里连绵不绝,形成一片林海,每一棵巨树的树身都是硬似钢铁,巨大的藤条悬空而转,缠绕绞杀着每一个想要闯入其中的生灵。
而赵紫衣一身戎装,浑身流血,身上至少插了五六根手指粗的木刺,在她周围,上百条大蟒一样的藤条缓缓游动着。
随着一声轻笑,所有‘藤蟒’一扑而上,‘头部’在一瞬间分裂,露出满嘴蛇牙。
赵紫衣冷俏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掌张开,猛地一甩,紫色的武神血像炮弹一样,将前方数十颗大树轰的炸裂,同时身如闪电,飞快穿过‘藤蟒’之间的间隙,向天兵塞方向逃去。
整座上古森林凝成了一尊天然的巨大意志,重重镇压在这个丹凤眼的女将身上,她身上淡淡的紫雾每一次涌出来,林海之上碧光起浮,便就再一次被压了回去。
“至少二品级别的大员,加上三个金丹,临时点化出这片区域的万物意志,只为对付区区一个关外人,这种阵仗,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赵紫衣,我不知道你是从那里弄来的天道令,并用它换取了挑战府将的资格,但是这里,真不是你一个关内人撒泼撒野的地方,放弃你的府将身份,带着你的人,从哪里来,滚哪里去!”一道骄横的女声响起。
同一时间,一道淡淡的灰影以一个疯狂的速度猛然从后方袭来,所过之处,周围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而赵紫衣嘴唇一抿,手中的紫锏在最后关头,猛的转身回抽,紫光大亮,然而灰色的雾气同样化作暗色流光,冲撞在紫锏之上,两股力量交锋的余波,使得四周树木连根拔起。
突然间,锏身之上,一道特殊的铭文崩裂开来。
赵紫衣面色一变,毫不犹豫的脚踏虚空,纤细的身影在空中连翻了十几圈,避开大部分流光的扫射。
然而一个身有丈许,仅用树叶遮蔽着要害部位的女人突然从树身之上钻出,手中的荆棘软鞭闪电般一扫,恶狠狠的抽在了赵紫衣背上,使得她衣甲崩裂,露出大片的白皙,还有深可见骨的鞭痕。
然而赵紫衣面无表情,似是早就判断出了鞭劲的走向,借助这一鞭之力,身形像是陀螺一般猛烈旋转,几乎密不可分的自然意志随着她的一转,突然转出了一道缝隙,同一时间,浓厚的锏光一闪而逝,树身猛然四分五裂,一丈多高的女人被硬生生逼了出来,浑身全是绿色的树汁,神色有些狼狈。
锏,古兵器的一种,亦称‘简’,以其状长方,有棱无刃,类似竹简而闻名。
锏身无节,锏端无尖,堂皇正大,以势压人,故又名‘打王鞭’。
赵紫衣落了下来,面色苍白,大口喘着气。
那个巨大的女人眼中怒意一闪,“我要弄死你!”
然而灰影却挡住了她,“差不多了,杀死她的最好机会已经过了,誓师大会在这里召开,做为府将,她不能死在这里。”
“绝、青藤,你们也是十大府将,跟我一直耗在这里,不是也要吃挂落吗?”
青藤冷笑一声:“区区关内人,怎懂我们手段。”
“身外分身之术而已,能施展出我们七成的实力,不过有这片上古之地所化的意志压制,你连五成的手段都施展不出来吧,”‘绝’淡淡道:“我倒是真想会一会你的紫皇领域,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赵紫衣抬头,天空在她眼中是黑色的,一尊撑天一般的灰色巨人冷漠的俯视着她。
上古意志,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神降临,在这片意志的笼罩下,她再厉害的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我的那些部下怎么样了?”
“武平督护府对于自相残杀,是绝对禁止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绝神将耐心道。
青藤心中一动,号称冷漠无情的绝,怎么会对这个女人这么和善,难道——
“那就好,”赵紫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一丝迷茫,没了督护府的力量,接下来的道路,到底该怎么走。
“最后送你一个消息,”绝神将道:“叛党之中,有你们吕阀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革了你的府将之位;担任十大府将,便拥有了未来神庭的神将源力,它绝不能交给一个嫌疑犯。”
“不管你们的目的有多高尚,你们的手段,很下作,”赵紫衣轻轻道。
“所以我们赢了。”
赵紫衣看向青藤,道:“夺了你丈夫的府将之位,让他声名狼藉,在这一点上,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等你离开督护府,我们夫妻二人,将联手取你的性命。”
赵紫衣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目光一闪,她的精神世界之中,一丝陌生的意念突然降临其中,化做一个好似魔王的诡异人影。
“赵紫衣?”
‘你是谁?’赵紫衣心头一紧,在对方身上,她感受到了恐怖的魔意,还有若有若无的佛意。
能悄无声息钻入她的精神中,这份手段,只有真神能够做到吧。
戚笼叹了一口气,通过对方的双眼,他也感受到了这片领域的上古意志。
而且至少有三股道家的强横气息,在控制着这道意志。
某种程度上,这比当初煞气回廊上的‘真神意志’还要麻烦。
‘我只能帮你从此地脱身,能不能及时赶到,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你帮我,你为什么帮我,你是谁?’
赵紫衣并不认为对方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
而且她在关外,也不认识这种实力强劲的角色。
‘记住,我帮你,不是因为那封信,而是因为我欠了周子通一个人情。’
“周子通!你认识佛帅,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借你的身子一用,用别人的身子,施展别人的刀意,也不算是坏了我的戒刀之誓。’
‘赵紫衣’猛然睁眼,这两位府将瞬间感觉到,对方的气势变了。
“好浓厚的压力。”‘赵紫衣’赞了一声,身影瞬间一闪,深入林中。
“贱人,还不死心!”
青藤神将面色一变,周围‘藤蟒’迅速缠绕在她的身上,化作一尊近百丈的树神,同一时间,‘绝神将’的阴影,已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赵紫衣’脚下的影子上。
‘小心,这是绝神将六绝法中的绝影,只要被他缠入影子,三魂七魄都会被缠上。’
‘赵紫衣’见状,脚下步伐一变,狰狞的好似从地狱中爬出,火影一闪,身影瞬间消失。
‘招式也变了!’
一反常态,‘赵紫衣’并没有采取之前的强攻,而是往上古森林更深处钻入,手中‘打王鞭’每一次打出,至少上八品的上古木煞之气,就会被逼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煞气一旦爆发,只会使上古意志进一步复苏。’
‘闭嘴,想逃命,就听我的。’
‘上打昏君,下打谗臣,无物不镇’,赵紫衣这口‘打王鞭’,其原材料便是皇宫大殿上的一条纯木龙骨,在皇都被大火焚烧之前,已经支撑了皇宫主殿千年岁月,孕育了强烈的镇神之力。
所以每一次击打,恐怖的煞气便会迅速升腾而起,所过之处,一切都在疯狂生长。
“她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感受着树巨人关节处涌出的,那类似于‘蚂蝗’的新生树芽,青藤神将大吼道。
这些树芽居然吞噬气血,还吸收神性。
绝神将面无表情,只是用意念沟通金丹高人,让他们镇压一下这些煞气。
整片林海之中,已经被汹涌的高浓度煞气所覆盖,灰色巨人的轮廓,缓缓出现在现实之中。
‘孕育的差不多了,该动手了!’
‘赵紫衣’目光一眯,像是恶狼一般,手中长锏往下落了半寸,四指微斜,大拇指内侧贴着铁柄,似紧非紧,似松非松。
这是握刀的手势!
‘木火逢蛇大不祥,金猪何必强猖狂;土猴木虎夫何在,时对孤鸾舞一场。’
记忆之中,黑山山头上,那一刀连万煞的恐怖刀意再一次被使出。
以星宿神煞移位为柄,以吉凶祸福为刃,斩人于命理之间。
十三种七品以上的上古煞气,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与变化。
殛天灭地的刀意再一次现世,靛青色的光影一闪,只一瞬间,便把上百丈的树神一分为二,同一时间,滚滚煞气连成青色的海浪,猛然出现在上古意志所化的‘灰色巨人’身前。
‘青鸾煞!情乱杀!’
滔天巨浪铺天盖地,每一道浪花,都是一道汹涌的刀光,上古巨人怒吼咆哮,但终究不敌这大海一般的刀意,最终,滚滚巨浪间,巨人终被淹没,同一时间,刀光斩在了实物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裂响。
那是规则被斩开了的声音。
那是一颗金丹。
……
‘一炷香终于结束了。’
眼见戚笼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动作,小练都督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赞许之意。
而娼娘子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侯副都督缓缓起身,摆了摆手,自有人将香炉搬走。
“既然时间已到,那我们就开始吧。”
“抱歉,我来晚了。”
一道声音响起,一道染血的身影出现,浑身狼藉,衣甲碎裂的比娼娘子还要性感,赵紫衣紧靠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香炉上,那还没烧完的香根,轻轻一笑:
“看来我也不算晚。”
小练都督眼角一抽。
不少人哗然。
侯副都督还没开口,司马正道便一脸诧异道:“怎么伤的这么重?”
“无事,练功走火入魔,差点误了大事。”
赵紫衣一步又一步,挪到了十大府将的位置上,看着面色铁青的青藤神将和面无表情的绝神将,舒展眉角,愉悦的道:“好久不见了,二位。”
戚笼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好似在看一场转折离奇的戏剧。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敲打信封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没人注意到,汗水已然染湿了半张信封。
第六十九章 天将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侯副都督缓缓起身,脸色苍老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喘过气。
司马正道也站立起来,面色十分严肃。
他们站着,没人敢于坐着。
“铁手你们都认识,论胆魄、论实力、论声望,他都在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之上,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场的诸位倘如能成神,至少得给他烧上一炷香,没有当年他做的那件大事,现在的武平督护府,应该叫亲王府才对。”
“没有他诛杀了平天御齐亲王,并一举镇压了府内十三域的所有保皇党,新天庭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十万人造天将’,便不会落在我们武平督护府的手上;同样,做为当年保皇党势力最强的督护府,现在的十三域应该是乱党泛滥成灾。”
“他为什么会死,不是因为敌人够强,哪怕敌人是中山国那三尊神祇,是陈国的那尊祖灵,哪怕那条烛龙亲自出手;做为神将中最先开源的斗部左将军,他在这方世界的权柄,不比下凡的真神要弱上多少。”
“他会死,是因为他欠了当年平天御齐亲王一个过命人情,他答应过那一位,如果这位亲王的后人降临,他会挨她一刀,那一刀,坏了他的将源,所以他被围杀至死。”
侯副都督声音阴冷而凄厉。
“今日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哀悼他,没什么好哀悼的,大家都该知道,在没有阴阳轮回的钟吾古地,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所谓的转世投胎、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人造神将计划。”
他话音一落,五六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列,走到棺材前,双眼之中,混沌之气同时从眼中爆射而出,凝成一道古老符篆,印入棺中。
“混沌法符,居然一直藏在武平督护府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人造天兵血统就是个幌子,哪里是人造,分明是夺天权,藏天机!”
叶落秋面色大变,毫不顾忌他人眼光。
戚笼若有所思,刚刚那道混沌符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给他的感觉,却仿佛是世界之源,那种沧桑古老的气息,仿佛钟吾古地一切的历史变迁,全部融入其中。
煞气?
如果说这几张混沌符是煞气所化,那么这煞气的层次得高到什么地步!
同一时间,十大府将所在的位置,包括空空荡荡的那五位,一团纯白色的光芒从府将的头顶升起,然后光芒一闪,融入棺木之中。
戚笼忽然感觉大地在震动,体内龙脉居然发出一种畏惧的情绪。
他的感觉没有错,是地脉在震动,而且是整个武平督护府的地脉都在震动。
他都难以想象,现在外面的煞气混乱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到处都是混沌态?
‘练铁手死前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第三排的武将之中,有几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家伙心头一松,他们就怕炼铁手身上的东西,最后落在了乱党的手中。
突然间,一道身影从棺木上浮现,老实说,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有点矮,长的像是个屠夫,但他就站在那里,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
“老头子!”练铜旗一脸激动,下意识的喊了那么一声。
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屠夫,不,‘练铁手’嘿然一笑,笑容之中,有着无边无际的残暴之意,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戚笼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上一代麻匪老头子,把魁首之位交给自己时的眼神。
“老子死就死了,也没什么话好说,但招安是不能被招安的,死都不能被招安,但‘听调不听宣’又能走多久,就看你们的了。”
‘练铁手’话音一落,猛然爆开,化作千万道流光,像一场流星雨一般,射入每一个人的眉心。
然后戚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影在节节高涨,同时一种强大的规则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副特殊的甲胄,同时脚下一空,居然是漫天的白云。
这上万名上百丈高的神将就浮在高空之中,俯视着这片大地,或者说这片大地的规则变化。
像是鱼儿钻入水中,感受着水的波动,又像是鸟儿扎入云端,湿润的水汽在身边流过,那是一种新的视角,也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悟。
‘还是开始了么。’
‘应该的,也是理所当然。’
‘相比于龙脉之王,一群只属于此方天地的神职,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不能什么都要,不然便会什么都得不到,这是无数教训换来的经验。’
‘可是这方世界不一样。’
‘镶嵌于大千世界的小千世界,或许能得到很多,但也有一无所获的风险。’
‘能得到上古天庭的背书开国,这个钟吾国背后的秘密和干系,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得了吧,前朝的官,能挡今朝的剑?上古那个癫狂的年代,可是早就过去了。’
戚笼明白了,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十万人造天将’计划的核心,便是将人变成规则的一部分,而且是真神都无法改变的规则。
听调不听宣。
天将哪怕死亡,都能被天地再一次孕育,当然,越是高级的天将,复活的速度就越快。
不被掌控,不用死亡,长生不老,随心所欲。
这的确是值得所有人去追求。
他也终于明白,武平督护府是怎么让这群骄兵悍将,乃至军阀头子乖乖听话。
怪不得他们完全不介意,乃至于鼓励手下将领们扩军、扩张地盘。
计划成功了,大家才能享用这美好的一切,而失败了——会特别的惨。
戚笼周围的幻象突然全部消散,本人出现在了一个大殿之中,一道人影坐在蒲团上,一只鸭子‘嘎嘎嘎’满场飞奔,而在墙壁上,是一个个大大的‘道’字,恩,少了那么一划。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一聊,但是一直没机会,毕竟你被那魔和尚砍的时候,我也不敢真身出现,只能喊那么一嗓子。”
“魔和尚?”
“你不知道?魔王波旬,在上古年代,曾经是一尊古佛的一缕魔念所化,当然,上古年代发生的事多了去,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司马正道一手转着酒壶,一边懒散的示意对方坐下。
“该怎么跟你说呢,我想想,”司马正道摸了摸三层下巴:“这么讲吧,虞无良,哦,就是你认识的那个虞老道,是我放出去的,你信不信?”
戚笼沉默片刻,道:“我信一半。”
“哪一半?”
“虞老道是被人放出去的。”
司马正道莞尔一笑,插开话题,道:“观想如何?”
“很棒,拿长生不老来做奖励,换做是我,我也要拼命。”
“为什么换做是你,你不愿意承认你是我们的一员?”司马正道指了指戚笼身上的龙影,面色严肃起来。
“你还抱着当妖皇的想法?”
“那倒不是,只是我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得把我的事办完了,我才能琢磨着,接下来的道路怎么走。”
“那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司马正道若有所指。
“我能问一件事吗?九幽军团的那些半神,也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是也不是,说是十万天兵天将,但真正的能完整保留意识的规则传承,武平督护府只有不到一百道,同样,高级神官更少,也就二三十道,而且在我手上的,最有价值的,风雨雷电、水火瘟斗等神职,不超过十道,毕竟我们只是七大督护府之一,而这方天地的坑,也就那么多。”
“但是‘九幽’不一样,事成之后,祂们是随着那几位离开的,既然如此,祂们也不在乎这方天地的承载力,更不在乎是否会被天地排斥,祂们的数量就算是我,也难以想象。”
“对于你来说,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就是祂们不会轻易现身,一旦现世,在未来的大战之中,就未必能派上场了,因为天地规则会排斥。”
戚笼若有所思,迟疑半晌,道:“既然你们已经是‘新神庭计划’的一部分,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封神榜’。”
“因为怕死,所以想留条后路。”
司马正道一把抓住鸭子,不管它反抗,缓缓摸着羽毛。
“你应该看的出来,我们跟那些真神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亲近,这方天地玩坏了,祂们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可是要留下来收拾这场烂摊子的。”
“封神榜能限制真神!?”
“降下真身的,可以。”
“天兵司的那一位,为什么也对封神榜感兴趣?”
“如果按照时间来算,月中玉池夫人,是第三批窥视这方世界的真神,所以祂布局的时间不多,而在大劫中可能得到的收获,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封神榜’对祂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所以祂的底线更低,祂更容易对我们这些‘土著’妥协,当然,祂毕竟是真神,所以妥协的前提,是封神榜,还有先天元胎,都要掌握在我们手上。”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司马正道突然嘿嘿一笑:“我毕竟是个道士,能够替天封神,是道门的最高成就。”
第七十章 得道者
戚笼盯着对方,看不出对方的实力,唯一能够感应出的,便是对方的气息,跟他背后的那副巨大的‘道’字极其相似。
“所以,我能不能认为,这是你的意思,而不是武平督护府的意思。”
“如果铁手还在,他不会反对,所以这就是武平督护府的意思,但是铁手走了,我和侯孝天,哦,也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份的义父,彼此间的想法并不一样。”
“侯孝天隐忍而深沉,我懒散而疏于世事,其实我们两个,都不适合跟真神打交道,侯孝天心思太深,难以促发,临机差了点,而我又善算天机,易漏人心,只有铁手明大局,知进退,能狠亦能忍,当初平天御齐亲王就是这么栽的,所以武平督护伏府才能力压其余六府,获得人造天将计划的支配权,他才是最适合跟那五位真神打交道的,谁知他就这么栽了。”
‘我的身份被发现了!’
‘七大督护府背后的真神,有五位!’
戚笼心头一惊,不过色空合一之下,只能以真面目现身,他也料到自己身份会被人发现,并没有多惊讶,不过听对方的语气——
“那位练副都督被刺,是被督护府背后的真神出卖的?”
司马正道目光深沉且幽远:“人心难测,神心更难测,如果能那么简单就确定铁手的回归路线,那群乱党的力量也太强大了,龙脉之王该死,想要自立门户的先天大将,也未必没有死因。”
“但是我们不能说,更不能调查,陈国是真凶,也必须是真凶,你和我都必须这么认为,否则下一个出事的,未必不会是我们。”
戚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我们两的利益,在这一事上是一致的;封神榜先不提,那一位先天元胎,你打算用什么借口让我去救人?”
“十大府将拥有天将之源,在对陈国开战之前,必须把十大府将全部凑齐,这样才能动摇陈国国运,而且,武平都督府第一都督被刺,虽然主谋是陈国南域侯,但是帮凶必须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东荒大草原的两名国师,任意一个,取其人头,便能得到府将之位。”
“原来你是想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去救人。”
司马正道意味深长,道:“薛将军,你要明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先天元胎便是道,你能得道,你就会发现,为了驱除大鸠府一些邪僧,有好多道行强横的真人突然现身于大草原上,助你一臂之力。”
“同样,倘若你失败,那么无名人士杀死侯副都督义子,并取而代之一事,就会大白天下,你将会成为武平督护府排名第一的通缉犯。”
“大丈夫不五鼎食,便五鼎烹。”
戚笼咧嘴一笑,“我喜欢这种游戏。”
“好好消化神将的特质,这对你将来的好处极大。”
戚笼点头,便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看似不经意的问:
“七大督护府背后的真神中,有没有一位,是以锁链为法宝,焦旱千里的存在?”
……
天涯道,先锋卫驻扎之地。
戚笼正在跟所有人讲述这一行的收获。
重点自然是人造神将计划,只有高级别的将领,才能对这神将的具体神职,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
“最低等的便是普通的神将之职,肉身若是老死,三魂七魄则化作规则,受召唤而显世,无召唤,则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想要像普通人一般享受人间富贵,需要大量的香火,或是功绩,这种神将唤作神名大将,是最低层次的天将,督护府中,应该有几百个名额。”
“在往上,便是神职大将,如降魔大将、天罡大将、六丁六甲将军、飞天将军、风雨雷电、以及水火瘟斗等诸神司神将,这类将领,有神职,无需血食供养,唯一要考虑的,便是一旦出现天地规则漏洞,受神职所限,必须替天行道,诛杀魔患,平定灾害。”
“在这之上的,便是与规则高度合一,人便是规则,规则便是人,拥有高度的自主权,甚至自立门户,如沧澜河大将、天柱神将,与佛门有关的托塔天王,与道家有密切关系的顶级灵官,不受人拘,长生自在,天地不灭我不灭,譬如那中山国开国之主,便曾是古国神庭的沧浪大将,掌管着沧澜河的一条重要支脉。”
“还有一种神庭大元帅,据说有超脱这方天地的可能,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祂的具体力量和升职条件。”
“至于神庭计划的神职之位,也与这神将之职相似,不过更加繁杂,各部功曹、诸司神官、通灵使者等等,不过跟各位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戚笼把话说完,可以明显感受到,先锋卫的校尉们,呼吸瞬间粗重了起来。
这可是成神啊!
就算不能与天地同寿,能够多活上四五百年,那也是赚大发了。
“侯爷,如何得到这神将之位?”一人迫不及待道。
“自然是根据各位在国战时的表现,具体的奖罚制度,上层应该会很快公布,到时候希望各位戮力同心,为自己,为本侯,搏上一份大大的基业!”
等众人眼光冒火的离开后,翡翠真人才叹了口气,道:“好一手驱狼吞虎之棋,上层们真是有手腕,小人相信短时间内,本府的实力会迅速提升,成为七府第一也说不定。”
“七府之中,单纯在军事实力上能够和我们比肩的,也就只有大宣府,然而大宣府对抗的可是关外第一强敌中山国,没有我们这么好的天然条件,当然,乱党在七府肆虐,只有我们损失最小,也是利好,所以神将的开源落在我们头上,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你不开心?”戚笼斜了翡翠真人一眼,道。
翡翠先生苦笑道:“小人不敢,只是侯爷,大军开拔,灵金万两,就算这安家费不给,这粮秣、军械的采购,那也是一大笔数目,侯爷,咱们没钱了!”
戚笼果断岔开话题,“府将之争,你跟本侯走一趟。”
“当然,小人求之不得!”翡翠先生一脸坚定,对于能够参与封神一事,这个前道人展现出了同样的狂热。
“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但是麻烦不小,大草原本身的妖祸且不提,中山国、陈国两国的高手必然藏在其中,为两国大军的进一步侵略做准备,还有乱党、巫祭、怪异、古国余孽——”
“负责镇压妖族的,是大鸠府和赤炼府,大鸠府被灭,秃驴们神秘失踪,据说与妖族合流,而赤炼府则一向阴诡,据传与魔道也有种种联系,侯爷,二者同样不可不防啊。”
翡翠先生对这两府都没什么好感,秃驴不用说,道士的死敌,至于魔道,更是佛道共同的敌人,这三教人马要是凑在一起,保准打的脑浆子都出来,这敌人的敌人,那必须还是敌人!
戚笼虽然对大鸠府背叛一事有些嗤之以鼻,大鸠府被破,其中必然牵扯到高层间的斗争,甚至包括真神。
正如他和司马正道算是合作方,如果有机会,捅对方一刀也不会客气。
那么七府背后的五尊真神,跟天变会的三尊真神,也该是同样的关系。
七府背后的真神们,已经把赌注压在了‘九幽军团’,压在了‘新神庭计划’上。
然而‘天变会’的目标,戚笼却依旧感到很模糊,看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似乎跟古国的千年气运有关。
当初大杀僧被追杀,跟恶道宗,跟祂们脱不开关系。
而在未来,能够干旱大地,并且用锁链射穿自己心脏的那一位,便是天变会三尊真神之一,地祖!
“侯爷,外面有人找,说是您的老朋友,自称云海坊主,他带了两个人在门外等候。”
戚笼目光一亮,“肥羊,啊不,请我朋友进来,翡翠先生,我大军的粮草有着落了!”
第七十一章 招揽
云海坊主带的两个人,毫无疑问都是顶级的宗师,如山如岳,一举一动,都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行走坐卧皆有法度。
“云海兄,这二位怎么称呼?”
云海坊主这胖子笑的像是脸上开了朵褶子花。
“侯爷,容在下介绍,这一位,是听云山白云居士,法武合一之云天道开创者,是落山域顶顶有名的大宗师;还有这一位,生覆老,是咱们武平督护府鼎鼎有名的天才,不过十八,便已至宗师巅峰,而且是无师自通,练得的一身本事,道门曾经三番五次邀请他赴任真人之位,都被他拒绝了。”
按照年龄来说,白云局士两甲子,又凭一己之力,开创了云天道这一个大流派,可以说是开派祖师也不为过,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才对。
至于生覆老,少年天才已经无法形容他,少年宗师还差不多,应该是个年轻锐气的后生。
然而二者相貌却恰恰相反,白云居士红润润的脸上,闪着机警而狡黠的光芒,矮小的身材,充斥着生机勃勃,嘴里还舔着关外特有煞气糖——一种冒着七色光彩的棉花糖。
这老小子孙子都有了吧?就这五短身材,怎么生的儿子?
至于生覆老,则皮肤褶皱,一脸老人斑,两眼之中,是油尽灯枯的神光。
这小子还没成年吧,怎么老成这个模样?未老先衰,肾不好?
戚笼心理嘀咕,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异色,毕竟这二位虽然还没突破半神,但也是两炼大成、贯穿了一门天之五行的强者。
这种高手心志早已坚定到了极点,便是半神也收服不了,若非是‘火烧身’,根本不会‘屈尊降贵’,跨过千里来拜访自己。
“侯爷一人镇压三十六堡的万人大军,威名早已传遍我落山域,如今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鹰视狼顾,霸王之相,”白云居士粉嫩纯粹的大眼睛中,满是崇拜。
戚笼笑了笑,客套了两句,这种老油条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信了他你就昏头了,反倒是对于另一位‘老人’,他更有兴趣,盯着对方的老脸看了半晌,缓缓道:
“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
“阁下这‘生覆老’之名,便是出自于此吧。”
生覆老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唔’了一声,才道:“谢侯爷夸赞,正是迟迟参不透这天地之道、圣人之教、万物之宜,在下才不敢突破那最后一步,也不可能突破那最后一步。”
戚笼击节而赞道:“你能在这个年龄,走出第一步,并且明白下一步的风险,就凭这种悟性,本侯要是道门之人,也要千方百计把你纳入门下。”
“道本至无,何以事有。”生覆老颤颤道,似乎对于戚笼隐约的招揽,颇不以为然。
戚笼也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本侯不知道云海兄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是眼见为实,这烧身火乃是天地规则所化,以人力纳之,二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信吧。”
戚笼也不废话,直接伸开了手掌,‘嘭’的一声,一团焚神戾焰从掌心窜出,焰火之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冤魂嘶嚎之声。
二人一凛,从中,祂们感受到了属于地狱的气息。
然后火焰的颜色渐渐有了变化,由黑色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这种血红之色,则是另一种感觉,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一种从三魂七魄到筋骨皮肉,一起焚烧殆尽的感觉。
“烧身火!”
白云居士脱口道,而天覆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激动之色也是溢于言表。
“云海兄应该跟你们说过,他只能帮你们引见本侯,至于答不答应,本侯还要考虑一二,毕竟吸收烧身火,本侯的负担也不小,甚至会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伤势。”
戚笼眼眨也不眨,大吹法螺。
“而二位没了烧身火,虽然不说立刻晋升半神,但是至少增加了五成的把握,而且这一次若是突破不成功,本侯依旧可以帮你们吸收烧身火,直到成功为止;可以说,半神一关,有本侯相助,二位已经有了百分百的晋升可能。”
“侯爷说的可是真理,二位,这烧身火一关,可是千万武人的大考,有侯爷相助,那可是考场作弊,包考包过啊!”
云海坊主也在帮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咳咳,若是三次突破不成,精气神便就颓了,便是没了烧身火,也等于废了武道,”天覆老平静道。
“侯爷,那怎么才能换取考场作弊的机会呢!?”白云居士搓着小手,满脸期待。
“很简单,第一种,那便是拿钱来换,当然,有道是万金难买金銮座,这半神之位,怕是要远超金銮座了吧,所以,自然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就算金山银海,本侯也只能帮你这一次。”
“第二种,便是替本侯办事,当然,二位都是天之骄子,便是身死也不会屈了意志,所以本侯只需要你们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你们侍奉本侯为主,而在这一年中,只要你突破,本侯便帮你护法。”
“当然,吸收烧身火,本侯也会受伤不轻,而国战在即,本侯也即将去执行一件隐秘的任务,用来争夺府将之位;本侯若是在任务中受伤,给二位吸收烧身火,那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所以,不管二位做出哪一种选择,在这次任务中,给本侯护法,这是前提。”
白云居士和天覆老互视一眼,居然同时松了口气。
这位薛侯爷的条件,出乎意料的——宽松!
平心而论,如果换做自己,有能够替人晋升半神的能力,不把人拆筋扒骨,掏空三代,都觉的便宜了对方。
这可是半神啊,这世上有几尊半神?
元海坊主也是欲言又止,这侯爷会不会做生意啊,不把人逼的卖儿卖女,这、这也太亏了啊!
“侯爷,能否容我二人考虑一下?”最后,白云局士小心翼翼道。
“当然没问题,本侯在武平天府期间,二位都可以考虑。”
二人顿时对戚笼生出了不少好感,这位侯爷,真是大度啊。
“不谈这个了,本府的人造天将计划,几位听说了没有?”戚笼笑眯眯道,像是一只引人上钩的老狐狸。
“泼天大的手笔,也只有天府才有这个实力做这等大事,侯爷,这其中,有上面参与吧!”
云海房主悄摸摸指了指天空,有些敬畏,也有些好奇。
虽然新神庭计划不算是特别隐秘的东西,但是除了七府上层,外人最多也只是窥得一鳞半爪,像戚笼这种知情人士亲身经历,让在场三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半神都无法长生,传说中的天将天兵,真的能容颜不老,法身永存?
当戚笼把在天兵塞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后,三人都震惊了,嘴巴长的老大,传说居然是真的!
别的不说,就算只是第二级别的神职大将,便能驾驭天地之力,其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半神了吧,这也太夸张了!
他们并不怀疑‘薛保侯’在说谎,因为这种东西,一旦开战,必然会暴露。
只是——
“那我们日夜苦修不断,为了将人体潜能推到极限,断情绝欲,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又为了什么?”
白云居士失魂落魄,若是以他现在这个状态突破半神,十死无生。
云海坊主咂了半天嘴,才道:“这、这,搞的胖子我都想要加入武平督护府,混个官职了。”
“六扇门中好修行嘛,”戚笼不以为意,道。
云海这厮又搓了搓手,肥脸笑道:“大战将起,侯爷,要是有什么能赚大钱的买卖,可要照顾照顾在下,这里可是你的地盘。”
二人中,天覆老是最先回过神来,一字一句道:“练武之人,追求的是一腔血气,不受天管,不惧鬼拘,这般操弄天意的行径,是邪道!”
“不管是不是邪道,大势便是如此,而且天就这么大,二位难道感受不到什么吗?”
白云居士心中一动,脱口道:“侯爷,你的意思是,这神庭天将,会影响武道?”
“走神道,武道就要为辅,走武道,就必须火烧身,本侯的意思是,这方天地的神位是有限的,老天爷的眼神可没那么好,分的清你是神性成神还是烧身成神。”
“正神出现的越多,突破火烧身就会越难,武道半神的便会越来越少,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二位在宗师巅峰徘徊多年,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云海居士沉吟半晌,才道:“侯爷,您刚刚说的,不是欺骗那二人,好大赚特赚?”
“若是便好了,”戚笼叹息一声:“这么说吧,万仞高峰上有一座宫殿,殿中宝物无数,以前殿中无人,你只要能闯过千难万险,总能拿上一件宝物,但现在,殿主人请了一群家丁,家丁们固然拿不到宝物,但也可以暂时使用宝物的威能,你说,那些家丁会愿意有贼人上门吗?”
“路,只会越来越窄的。”
‘武道末世——’
一想到那个恐怖局面,云海局士便打了寒颤,连忙转移话题,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瓶子,恭谨的送到戚笼身前:
“侯爷,两百滴不同的神血。”
“你有心了,”戚笼露出一丝笑容。
沉默半晌,云海局士又道:“侯爷,您说这二位,谁会选择一,谁会选择二?”
“白云居士会选择一,而天覆老会选择二。”
“为什么,我看那天覆老对您不甚尊敬,而且年轻气盛——”
想到天覆老苍老的面孔,云海坊主顿时话语一滞。
“老而贼,幼而直,老幼之间,差的不是岁月,是心。”
……
三日后,东荒大草原的一处约定之地。
“行啊,叶落秋,红叶公,你真是出息了,从来只有新人给老人纳投名状,我们还得先帮那姓薛的争夺兽神将之位,这凭什么啊这,是咱们投靠他吗?不是他跟咱们混吗?”
一道淡薄的白影绕着叶落秋乱转,搅的另外三人都心烦意乱。
蜃军团、五品上雾化朗将、蜃香寒。
“别激动,香大姐,你似乎并不喜欢那薛保侯?”
“喂喂,小周你是这什么语气,我不喜欢不是应该的么,那个声名狼藉的血保侯,那个好色如命的薛饿狼啊!本姑娘难道不该忌惮吗?”
周轨诧异的打量着对方,好半晌,才道:“薛保侯得眼神多好,才能透过这层层蜃气,看到大姐你的花容月貌。”
“好小子,居然帮外人说话,信不信我打的你脑浆子都冒出来。”
“那就有点困难了,毕竟我脑子里,除了机油外,还真没多少白花花的东西。”
另一个浑身上下都裹着黑布的高大人影如是道。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但是随着他往外走,脚步之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武平督护府,火工部、从六品下、火议郎。
“喂,巨神,你也说说——”
“你别骚扰他了,人家好歹也是前任府将,被一个关内出身的女人赶下了台,憋屈着呢。”
蜃香寒见转了一圈,没有一个支持她,雾气直接大的一圈,堵住了叶落秋,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很简单,我从未觉的,我们四个人,能包办剩下的四个府将名额,能占据两个以上的位置,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叶落秋顿了顿,道:“在我们之中,薛保侯是机会最大的,仅此而已。”
“你确定他会跟我们一伙?”
“他身上有龙脉,所以他只能跟我们一伙儿,上一个有龙脉,且不听话的人,被近十个半神围杀,死的老惨了。”
“死了吗?死了吗?你们那位造反第一人神侯,他真的死了吗?”说到这个,蜃香寒顿时兴奋了起来。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