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2章 机灵过头是人生到头
朋来客栈。
店如其名,欢迎有朋自远方来入住客栈。
单看店名,都会认为客栈老板为人热情好客大方。
当狴犴马车在朋来客栈门前停下时,这家客栈还在照常开店营业,表面看上去都很正常。
“指挥使大人。”
埋伏在暗处负责盯梢朋来客栈的几名刑察司人员,走出暗处恭迎晋安到来。
待马车挺稳,晋安、老道士、李胖子一起下了车,那条学人穿衣服的老狗这次也跟了过来。
可能是在五脏道观里伙食太好,这老狗肥膘猛增,逐渐有猪狗趋势,跳下马车时发出闷实声。
这条老狗是晋安主动带来的,出来办案,少不了借助点狗鼻子的灵敏。
客栈老板是名挺着员外肚的矮胖中年男人,现在香料坊早已经传开,刑察司一来就砍了一名九品内侍的脑袋,要对香料坊大刀阔斧搜查,看到刑察司指挥使座驾停在自家客栈门前,贪生怕死的客栈老板已经像肉球一样连滚带爬的跑出客栈,诚惶诚恐迎接刑察司一行人。
“小民李大金见过神,神武侯…不对,是见过刑察司指挥使大人…也不对,是见过武,武道人仙大人……”
按理说,能在塞满三教九流的香料坊里开店做生意的人,都是眼界不凡之辈,什么样的刀光剑影没见过,这客栈老板不至于因为刑察司上门就吓得如此胆小才对。
只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刑察司连内侍的人都敢砍,这时候傻子才会跟刑察司硬着来。
能在香料坊开店做生意的人的确是眼界不凡,但是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也是真的。
要是换个蠢笨愚钝在香料坊里做生意,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做生意都求一个能屈能伸,和气生财。
尊严是啥?
尊严能当饭吃?
尊严能让脖子刀枪不入吗?
李胖子轻易一声:“都是李家本家人,胖爷我是李直气壮的李,你是李亏的李,你要不理亏,至于吓成这样。”
“?”
客栈老板一时有些发懵啊,神特么的李直气壮和李亏。
好在反应快,马上哭诉喊冤道:“小民冤枉呐,指挥使大人!”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刑察司进香料坊是抓拿通敌奸细,叛党乱贼!反腐需要证据,扫黑需要名单,平叛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名单直接株连九族!指挥使大人突然登临小店,小民没罪也要吓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就怕咔嚓一声,满门脑袋落地!”
李家人都这么活宝吗?
晋安、老道士、老狗,全都看向李胖子,把李胖子看得有些急眼了,拿脚轻踹了下客栈老板,叫他挺直腰板好好说话,别搞得他们像是只会欺压百姓的恶吏一样,只要你没干过亏心事,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噗通,对方不经踢,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来是真腿软,不是假装的。
随行的刑察司都是江湖老油条了,熟悉各种流程,直接架起客栈老板往客栈里走去。
晋安几人也随后进入客栈,然后被一路带到客栈后厨地方。
“指挥使大人,卑职的驱邪符,就是到后厨门口,无故自燃的。”
“卑职恐打草惊蛇,草草检查一番后退出朋来客栈,让同组的刘平、宋老五、海富、韩许印留下盯梢客栈,防止有人得到风声逃走,然后卑职第一时间把此地异常禀报孙副指挥使。”
架着腿软李大金的几名刑察司里,一名身材瘦削,并不显得孔武有力,却能给人江湖沉稳老练感的四十岁大汉,朝晋安抱拳禀报情况。
晋安赞赏看着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抱拳不敢看晋安:“禀指挥使大人,卑职张勇。”
晋安大家赞许道:“你这次做得很好,弟兄们的人身安全永远是在第一位,碰到不确定的凶险,没必要以身犯险,小心谨慎永远不会错。”
“只要人还在,就没有解决不掉的困难,该是你们的功绩一个都不会少。”
晋安这番把人命排在第一位,而非拿手下人当炮灰捞功绩的言论,令刑察司上下士气大受鼓舞。
这就是跟对明主的重要。
客栈老板一听到驱邪符,马上脸色一变:“驱邪符…有,有邪祟?”
晋安没有回答,而是让老道士和李胖子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一听到撞邪,李胖子立马来精神,精神抖擞的朝晋安抱拳:“多谢晋安道长成全。”
然后哈哈哈大笑的和老道士一前一后进入后厨里。
接下来,只听后厨里一阵锅碗瓢盆的翻找声,不一会,就看到李胖子提着一只土黄色的麻布口袋走出来。
砰。
李胖子将麻布口袋扔在地上,露出麻布口袋里有些像蕹菜叶子的南洋香料。
“小兄弟你还认得这个南洋香料吗?”老道士神秘兮兮道。
晋安看一眼就认出来,道:“上次我们在京城涮羊肉火锅那次,我记得其中有一种增香佐料,就有这个,好像是叫叻沙叶?”
一说到涮羊肉火锅,刑察司众人不由想到上次晋安几人就是因为偷吃羊肉,被山羊追杀了一夜,晋安连躲在刑察司几天都不敢回五脏道观。
那次晋安他们生嚼几个大蒜,都没能压住羊膻味,回到道观还是被山羊闻出味来了。
对那天记忆越回忆越是深刻,刑察司众人看向眼前的香料,明显目光不一样了,能连生蒜都压不住香味,下次涮羊肉火锅时要不要也试试加点这种南洋香料增香?
查案碰到邪祟,随时有性命威胁,此时却还有心思分神想吃的,这就是晋安带给刑察司的独有安全感。
人只有在绝对安全环境下才会想着解决温饱问题。
老道士点头:“不错,就是叻沙叶,此香料带有独特的香辣口感闻名,偏向于薄荷、百里香的混合口感。”
“要不是小兄弟你官职高,饷银多,我们还蹭不到这份口福哩。”
以晋安的修为,一眼就看出眼前香料有问题。
这时老道士朝客栈老板说道:“黑狗血可以驱邪,你们这里有没有黑狗血,没有黑狗血有黄狗血也行。”
“只要是狗血就行。”
老狗一听炸毛,马上又装瘸腿,故意抬起前腿嗷嗷嗷痛叫。
“道长,雄鸡血可以吗?我记得后厨每天都会单独留下雄鸡血,然后偷偷卖给福寿店中饱私囊,我虽然知道后厨有点手脚不干净但是平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就行。”客栈老板胆战心惊说道。
老实站在一旁的客栈厨子、下手,面有羞愧低头,看来这些人平时没少小偷小摸,只是碰到了个好说话的主家,没有当面拆穿他们那点小心思。
见老道士点头,客栈老板扭扭捏捏好一会,说他胆小,道长能否一起陪他进厨房拿雄鸡血?
老道士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取雄鸡血的过程很顺利,取到雄鸡血后,老道士当着三四十双目光的面,当众取出一张空白黄符纸,用狼毫笔蘇雄鸡血,在黄符纸上画起符箓。
“这叫解邪咒。”
老道士收笔拿起黄符,然后摆出一只从后厨带出来的瓷碗,他从酒葫芦里倒出半碗三阳酒,再把解邪咒引燃扔到三阳酒碗里。
待符咒燃烧殆尽。
他喝下符水,噗的喷到麻布口袋上,顿时就见麻布口袋上显现出一只黑色鬼手印。
那鬼手印漆黑如墨,一碰到至阳之物,兹兹冒起恶臭黑烟,比夏天放久了的猪肉腐臭味还更加恶臭。
老道士如此大费周折,当然不会是只为了一只麻布口袋,他开始走进后厨,不停喝符水喷洒,寻找客栈里是否还有别的鬼手印。
一会后,老道士从后厨里走出,朝晋安摇摇头:“后厨里很干净,只有这一袋南洋香料带了不干净东西回来。”
李胖子心细,他观察麻布口袋上的手印大小和掌纹,分析说道:“常年干粗重劳累活的人,手指会粗短些,麻布口袋上的手掌印,五指纤长,说明此人并不是常年干粗重劳累活的人,或者是年纪还很轻,来客栈不久。”
“首先可以排除掉厨子,然后排除掉三十岁以上的伙计。再通过对比手掌印轮廓大小,可以初步推测出此人年纪很轻,没有干过劳累活,并且可以自由进出后厨……”
李胖子站起身,对客栈老板说道:“店里伙计情况你最熟悉,把符合以上条件的伙计都喊来,谁是人谁是鬼,本官一问便知。”
哪知客栈老板说道:“我已经知道是谁!”
然后面色铁青的从站成一排的客栈伙计里,揪出一名高高瘦瘦的十七八岁伙计,一把摔在晋安脚前,面色铁青的说道:“此人要打要杀,全凭刑察司断定,希望指挥使大人明察秋毫,此人干的勾当与本店无关,小人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十七八岁伙计一看客栈老板要抛弃他,立马吓得面无人色,跪伏着去抱客栈老板的腿,后悔哭喊他错了。
晋安始终面色平静,无喜无怒,让外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其实以晋安的阳念,一进入后厨就看出问题根源,他早在开始时就看出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十七八岁伙计命相奇怪。
此人额角发乌,这是代表父母的天庭,是无父无母的命相。无父无母者,富贵者少穷苦一生者多,却见此人财帛宫带金,但是这点金若隐若现,说明不是天生富贵命,应该是最近刚发了一笔横财,金中带煞,一股黑气逼向命宫,命宫出现塌陷迹象,说明这笔横财来历不正,而且还会死于非命。
再看他耳朵上的青筋凸起,清楚可见,这是阳气不足,气血湿寒淤滞,脾脏虚弱,应该是这几天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一直处在惶恐惊吓状态。
晋安没有一开始就揭露这一切,而是看着老道士和刑察司的人在那折腾,他是有心想锻炼刑察司。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刑察司,现在能多帮刑察司就多帮一些。
对方终归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再加上这几日受到变故惊吓,每日活在惶恐中,心神正是最脆弱时候,李胖子随便恐吓几句,就轻松审问出所有内情。
此人李岩,并非京城本地人,勉强算是李大金一个八辈子都打不着干系的远亲后人。
几年前,李大金回老家祭拜祖坟,见此人无父无母怪可怜,又都姓李,起了恻隐之心,就带其来京城帮衬一把,给口饭吃。
或许是因为丧亲早,心智也成熟得早,李岩的机灵劲让李大金起了爱才之心,同时也有培养亲信的心思,于是把李岩从前堂跑腿调到账房,给账房先生当学徒,帮他打点一些不重要的生意。
因为人手紧张,去年他刚把后厨采购的活也一并交给李岩打理。
按理说李大金待李岩不薄,只要人心是肉长的,都该懂得知恩图报才对,而且李岩只是负责简单的采购,并不负责具体的金钱来往,想从中吃回扣也没有机会。
但是李大金低估了纸醉金迷的京城繁华,对一个从小过惯贫苦日子的人的诱惑。
李岩确实表现得很机灵,可也正是因为太机灵,所以心思也慢慢多起来。
李大金背后的财主,在京城,在香料坊也算是有些实力,有人看中了李大金的运货马车在香料坊很少有人盘查,于是就用金银之物买通李岩,私底下帮他们偷偷运送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起初几次让他偷运之物都还正常,虽然李岩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他心里清楚,对方是个二道贩子,在干着倒卖南洋香料的勾当。
香料坊里的巨大利润,几乎被那么几家垄断,所以总有一些不怕死的臭水沟老鼠,盯上这块巨大肥肉。
他不用每天都帮对方偷运,通常是一个月帮对方偷运二三次,所以李大金一直没有发现异常。而对方也是出手阔绰,每次都是给他一吊钱。
只是捞偏门的钱哪里那么好挣。
李岩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过问,只需要老老实实帮人偷运东西,不该看的不乱看,不该问的不多嘴问,就不会有麻烦缠上他。
但是有一句话叫“机灵过头是人生到头”。
一个人不怕不聪明,就怕聪明过头。
头几次仿佛只是试探他的嘴巴是否严实,接下来才是麻烦的开始,对方除了偷运倒卖香料,居然还偷运活人,有几次是偷带朝廷通缉的人躲进香料坊。
不过偷运活人的赏钱也多,一次能得两吊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在对方钱给足的份上,李岩选择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打算再干几票,就辞去客栈工作,然后离开京城,衣锦回乡开酒楼,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然而。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缠上的麻烦有多大。
直到有一天,对方借助香料能掩盖尸臭之效,让他偷运起死人……
第1533章 好言难拉该死的人
说到这里就要再提到三个人了。
李岩并不知道这三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三人都是跟他一样,是在香料坊工作的伙计,借着进出香料坊,运输香料之便,帮人偷运见不得光之物。
要说区别,那就是这三人资历比他更老,所以接触的秘密也比他多些。
那天寅时,他像往常一样,采购到店里需要的南洋香料后,并未马上返回朋来客栈,而是依照指示把马车停在指定地点。
那是条很深的巷子,刚好一次只能通过一辆马车,连调头余地都没有,四下幽暗,两边除了高高砖墙和偶尔几声忽远忽近的轻咳声,幽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紧张心跳声。
这世上唯有一种病无可救药,那就是穷病。
李岩在底层穷怕了,好不容易抓到一次发大财机会,纵使每次来这个地方接货,都会吓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可他还是会按照指示的一个人驾着马车过来接货。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停好马车后,人下了马车,连火把都不敢点,人摸黑深入巷子里等了盏茶功夫,听到几声夜枭叫声,得到指示的他原路返回。
夜枭叫声是他们的接头暗号,意味着货已经装好,可以来拉货上路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流程,他来时只能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送货地点,还有酬劳,货主都是直接留在车上给他,双方都不碰面。
但是那晚情况不同。
他还没靠近,借着照洒在小巷子里的散碎月光,隐约看到马车坐着两团模糊人影,若隐若现,像是鬼魅。
李岩当即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头皮发寒。
镇定了一会,他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小心上前查看情况。
他很清楚,他如果扔下马车一个人跑掉,别说神通广大的货主不会放过他,回到朋来客栈后李大金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就算再紧张害怕,他也必须硬着头皮过去。
看到李岩,坐在马车上的人影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语气烦躁说道:“怎么回事,怎么让我们等了那么久,早点上路,别错过了我们交货时间。”
听到对方不耐烦声音,李岩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大松一口气,面露喜色,只要是活人就都好办。
虽然好奇今天怎么多了两个人押车,但是李岩没问太多,秉承着一直以来的“不多看不多问”的小心谨慎原则,默默上车,准备驾车离开。
今天的怪事太多了,以往都是铜钱压着纸条,纸条上写有送货地点的,今天马车上只有两吊钱,并没有留有纸条。
押车的两个人里,个子高的冰冷开口:“今天的送货地不好走,由我们亲自带路。”
这里是两个人押车,并不是三个人。
因为还有一个人在车厢里。
不过这事是李岩后来才知道的。
李岩只知道拿钱办事,其它细节概不过问,他收好钱,驾车要离开。
说来也是奇怪了,马车起步有些吃力,今天装的货物尤其重,拉车的马驹刚开始连拉几次都没拉动。
李岩一边更加用力抽打马鞭,一边不高兴皱眉说:“这次的货怎么这么沉?”
“这单得加钱。”
“我回去后要给马多喂些草料,才能不被我老板看出端倪。”
对方出手很阔绰,直接丢给李岩一吊钱,懒得讨价还价,仿佛在他们眼里,只要能花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李岩见钱眼开,一趟能挣三吊钱还是头一回,一吊钱是一千二百个铜子儿,也便是一两纹银。
一晚上就能挣三两纹银,搁在普通人眼里,想都不敢想。
这个时候更怪的事发生了,之前还很沉,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的马车,就在李岩收下钱后,立刻就被马驹轻松拉动了。
李岩心想刚才是不是有石子挡在车轮下?他想回头看一眼车后,不过小巷实在太过狭窄,刚好够一辆马车通过,再加上环境幽暗,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他并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心思都放在怀里沉甸甸重的三吊钱。
马车离开没多久,李岩隐约听到马车后有脚步声,好像是有人跟在他们马车后?
因为今晚不是独自一个人运货,身边还坐着两个大活人,李岩嘀咕一句平时这条巷子连个野狗都见不到,今晚这条巷子怎么这么多人……
因为小巷狭窄,左右两边都被高高砖墙遮挡视线,李岩打算掀开马车厢的小帘布,查看是什么人跟在马车后。
运货马车的车厢,在车夫位置都是开有一个小窗口,方便用来查看车厢内货物情况,有没有翻倒、损毁。
虽然在车厢尾也有一层布帘挡着,用来遮挡路上飞尘,不过布帘间留有一点小缝隙,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车后情况的。
当李岩讲到这里,他声音突然顿住,身体吓得簌簌发抖,仿佛是让他回忆起了无比恐怖场景,脸上都是恐惧表情,显得失魂落魄。
李胖子对付这种情况有经验,直接噼里啪啦几个大耳瓜子抽下去,人脸皮最脆,脸皮传来的火辣辣疼痛,什么三魂七魄,直接全都给抽回来了。
李胖子下手是真不留情,李岩脸颊直接被抽肿,乌一块青一块。
不过没人怜悯李岩。
如今这局面,只能说是此人活该。
三魂七魄都给抽回来了的李岩,开始磕磕巴巴的继续往下讲……
听到车后始终跟着脚步声,就在李岩要掀开小窗帘布查看的时候,一只冰冷手掌突然死死抓住他抬手的手腕,手掌比冰石还冰冷,完全感觉不到一点体温。
李岩被捏痛,想抽回手,却怎么都抽不回来,反而是捏住他手腕的力量还在继续加大。
捏住他手腕的人,是押车两人里的高个子,对方声音沙哑,声音放得很低的说道:“不要回头看,也不要走回头路,专心赶路。”
那样子,就像是深怕被跟在马车后的人听到。
李岩被对方的脸色吓了一跳,对方此刻脸色苍白得吓死人,就像是刚从河里打捞出来的死人,眼里有恐惧在闪烁,竟比他还紧张,害怕。
看着押车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紧张害怕表情,李岩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被对方的恐惧神情感染,害怕得要死,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就连怎么到目的地都不记得。
当他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停下,押车的两个人走到车后学夜枭叫,从车厢里跳下一个人,李岩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
对方一手持五帝铜钱剑,一手持一只小香炉,小香炉点燃一炷香,线香已经燃烧大半,只剩最后一点。
这第三个人声音听着像是有三十岁,是三人里年纪最长者,虽然对方没有穿道袍,但是手里两件法器已经暴露他身份。
听对方声音,估计也是跟他们一样,是哪座道观的小道士,瞒着师门偷偷出来捞横财。
第三个人一下马车就是呵斥起押车两个人,让两人赶紧去搬车上东西,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我们也没想到,那小子贪心大,胆子比狗胆还小,一路上都被吓得丢魂落魄,耽误了我们时间。”押车两人低声解释。
但是第三人根本不听解释,呵斥两人办事不力。
押车两人看起来很畏惧第三人,不敢反驳。
浑浑噩噩的李岩恰好在这个时候回过神,听到时辰二字,目光下意识看向第三人手里持着的香炉线香。
就是这一瞥,第三人立马有感应,回头看向马车。
四目对视的刹那,李岩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锤重重砸中后脑勺,脑袋轰的一炸,赶忙惊恐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第三人又呵斥一两句后,开始指挥押车两人把车上东西搬下来。
虽然因为四周夜色漆黑,四周并无灯火,就着几点月光,李岩依稀看到从车上抬下的是一只麻布袋。
那只麻布袋约摸一人高,两头都被麻绳扎起,搬起来很沉,两个人一前一后抬也显得吃力。
李岩后来才琢磨出,一人高的麻布袋,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个死人……
李岩并没有看到三人最终去了哪里,因为押车两人抬下货物后,就直接让他独自离开了,并没有搭乘他马车返回。
那一天经历太多,李岩回到朋来客栈后,当天直接大病,在睡梦里不止一次梦到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被脚步声追着跑……
李大金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又是怒踹几脚李岩,骂李岩狼心狗肺,他那天还好心给李岩放假两天,让李岩好好休息,结果李岩就是这么报答他的,背着他干了这么多龌龊勾当。
李岩被打骂得不敢还手,嚎啕大哭着往墙角里蜷缩。
要不是被李胖子拦下,李岩真要被李大金打个半死。
等安抚好李岩情绪后,晋安让李岩继续往下讲,能把一个怕穷不怕死的人吓成这样,肯定不是就这么简单。
确实。
更大麻烦还在后面。
那次事情过后,李岩大病一场,连着几天没去采购南洋香料,李大金临时安排了其他人。
后来李岩恢复了,继续恢复采购南洋香料,那神秘货主仿佛一夜失踪,连续一个月没找他。
经过一个月的恢复,李岩早把之前的噩梦忘光,只想着继续接活,帮人运货,早点攒够钱早点回老家,然后盘下一家酒楼自己当掌柜,也算是衣锦回乡,光宗耀祖了。
大概是一个半月后,对方再次联系李岩,不过连续二三个月,都是帮忙偷运些香料,两头倒卖,一趟只能挣到一吊钱,一个月运货两三次,才挣够两三吊钱。
一个月能挣两三吊钱,对别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降巨富,钱多到不知该怎么花了。
可是对于习惯了挣横财,尤其经历过一趟就挣三吊钱的李岩来说,他哪里会满足一趟只挣一吊钱。
他胃口贪婪到已经满足不了一趟只挣一吊钱。
转机在某一夜出现。
那晚,他再次帮对方偷运货物,当见到上次押车的两个人出现时,李岩欣喜。
果然不负李岩期待,这次对方出手仍旧很大方,一次给李岩三吊钱,对方还是那副不耐烦语气,让李岩像上次一样老实把货运到目的地就行。
期间发生一段小插曲,押车两人似乎出现意见不合,两人避开李岩后小声争执了一会,高个子有些看不上胆小的李岩……
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留下了李岩。
这趟依旧怪事频频,马车里传出阵阵哭声,哭得人头皮发寒,瘆人可怖,就像是背上趴着个人,那人就在耳边哭泣,身体冰冷冰冷。
李岩吓一跳,想要转头看后背,却被押车两个人同时按住手臂,两个人都是脸色异常难看,动作很僵硬的朝他摇摇头,嘴巴闭得严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看着两人的全身僵硬动作,黑寂小巷里的李岩,脑海里莫名浮现白天路过福寿店时看到过的纸扎人。
这趟与上次一样,抵达目的地后,从车厢里下来第三人,同样的手持五帝铜钱剑和香炉,香炉里燃着一炷香。
第三人抬头看看夜色,再低头看一眼香炉里的线香燃烧速度,微微点头,仿佛是对这趟满意。
见到第三人满意点头,押车的高个子又掏出一吊钱给李岩,算是额外赏钱,李岩见钱眼开,欣喜若狂。
这次运送的货物,还是一人高的麻布袋,押车两人一头一尾抬着跟在第三人身后消失在夜色里,让李岩自己先回去。
……
因为这趟的满意,接下来李岩接到的大活次数增多,一个月剧增到四五趟,有时候是帮忙运送一只人高麻布袋,一趟酬劳三吊钱;
偶尔帮忙运送二只人高麻布袋,酬劳能剧增到六吊钱。
每趟都会有怪事发生,最怪的一次是四周升起浓雾,他们始终在巷子里绕圈子,怎么都走不出去。
最后惊动到一直在车厢里做法的第三人。
那人用五帝铜钱剑划破指尖,用指尖血画出两张黄符,并扯下衣服布片,把黄符塞进衣服布片里,然后绑住马眼,他们这才走出来。
那次回来后,李岩再次大病一场,在梦里一直原地绕圈,昏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公鸡打鸣声才把他从梦中惊醒。
或许连货主也知道一次运送两只麻布袋太勉强,大多数都是一只麻布袋,偶尔才会同时运送两只麻布袋。
李岩的贪婪胃口已经被养大,明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是已经舍不得这种天上掉金子一样的来钱速度,只想着尽快挣够买下一家酒楼的钱,然后早点辞去工作回老家安度余生。
六天前,李岩再次帮对方运货,这次的经历,李言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在帮人偷运死人!因为这趟运的不再是麻布袋,而是一口黑棺!
李岩吓得鼻涕眼泪齐流,瞳孔恐惧收缩:“他们从车上抬下棺材的时候,我慌神了,脑子里一下浮现几,几个月来…帮忙偷运的那些麻布袋…原来那些都是装尸,尸,尸袋!”
“叔,你一定要救我,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都要死都要死,他们说我们都要死,让我能有多远逃多远,别再回京城了!”
关键时候李岩发疯,李胖子急眼了,上去又是噼里啪啦十几个耳光抽过去:“他们是谁?”
“是负责一起押车的那三个人吗?”
“他们为什么要逃,就因为你看到了棺材?”
脸被扇得浮肿厉害,可依旧难掩李岩被吓苍白脸色:“不是因为我看到了棺材!”
“棺材太沉了,他们抬不动,喊我一起抬棺…四个人抬棺,刚好寓意都要死!都要死!都要死!”
李岩两眼充血,布满血丝,状若疯癫。
突然,晋安出手了,他抬起食指,点在李岩眉心的凹陷命宫,就见李岩眉心处爆发的黑气尽数被他抽离出来。
这些黑气扭曲,在虚空飘动,隐约可见是一道黑符。
老道士惊呼:“是毒心咒!”
晋安手掌一捏,掌上腾起阳火,当场捏爆毒心咒,荡然无存。
“见不得人的鬼魅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害人。”晋安冷哼。
只是李岩虽然被他救回来,但是目光痴傻,嘴角流口水,已经成了一个白痴。
晋安眉头一挑,神色微沉。
孙副指挥使惊讶:“指挥使大人,此贪财小人,是变成白痴了吗?”
晋安声音冰寒:“躲在背后的邪修,早在一开始就让李岩喝下毒心咒符水并发下毒誓,一旦违背誓言泄露秘密,就会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我刚才虽然阻止了毒心咒害人,但是对方很狡诈,种毒心咒不够,居然早就抽走李岩一魂一魄作为双重保险。对方一感应到毒心咒爆发,就已经知道东窗事发,拍碎了李岩的一魂一魄,人一旦魂魄不全,就会浑噩痴傻,如行尸走肉。”
老道士看出晋安心有遗憾,叹息安慰道:“好言难拉该死的鬼。他收人买命财如败光阴德,终日与魍魉魑魅打交道一年多,早已邪风攻心入脑,病入膏肓,是该死的鬼。小兄弟你今日出手救他一命,等于是从鬼门关的牛头马面手里抢人,你已经做到力所能及,不必想太多。”
李胖子闻言,恼恨大骂:“最重要证人变成白痴,线索中断!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出另外三个人身份是谁!”
“还没来得及问出抛尸地点是哪里,最后又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集体遭来杀身之祸!”
“混蛋,我们不尽早抓住这帮妖道邪修,指不定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
晋安冷哼:“线索未必中断!”
“我倒要看看这香料坊里藏了多少牛鬼蛇神,管他藏得多深,就算掘地三尺,都要挖出来!今晚神挡杀神,鬼挡弑鬼,我要大开杀戒,肃清天地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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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4章 招财铜钱树,造畜术老马识途
晋安让朋来客栈老板李大金带他去李岩住的房间。
李大金的确是待李岩不薄,对这位早早就丧失双亲的少年郎很是照顾,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间住。
小间不大,人进去就是一览无余,只有床、桌、衣柜的简单陈设,不过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香料坊里,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小间,已经羡煞许多人。
李大金经过起初的愤恨,冷静下来后的他,看着李岩把住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时间颇多感触:“不怕几位大人笑话,我本以为我会是一个伯乐,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所以愿意把好的都给李岩,我时常因为我是伯乐而自喜……”
“想不到世事难料……”
“我不仅不是个伯乐,还把李岩往火坑里推,如果我当初没带他来京城,他在乡下虽然过得清贫,过得苦一些,但是起码不会有性命危险……”
李大金自嘲说道。
老道士拍拍李大金肩膀,安慰道:“个人有个人的命,你我头上都压着一片天,在众生里挣扎,谈何帮人逆天改命,尽力就好。”
李大金感激:“多谢道长的宽慰。”
晋安环目一圈屋子里情况,抬手虚空一抓,墙角几块青砖炸开,隔空飞来一个铁皮箱子。
砰!
铁皮箱子落地,发出沉甸甸的闷声。
铁皮盖子被震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好的铜钱,一吊铜钱就是一两纹银。
除了老道士和李胖子,房间里其他人都被晋安这未卜先知的手段吃惊到。
只有老道士和李胖子清楚,晋安除了武道人仙身份外还是一尊神道高手,在神道高手眼里,可以轻易窥见地下蛇鼠蝼蚁。
铁皮箱子这么大的物件,就更是躲不开神道高手的搜找了。
“这些铜钱看来就是李岩收受的卖命钱了,帮人抛尸赚取来的赃款。”李胖子打算去清点这里赃款有多少,就当胖手快要碰到铜钱时,又缩了回去。
李胖子谨慎问晋安:“晋安道长,我们碰了这些铜钱,会不会也成了收手卖命钱?”
老道士插嘴道:“这还不至于,这里是京城,道观寺院林立,得道高人无数,要是沾着阴祟邪气的铜钱在京城里流通开,早就被人发觉,东窗事发了。”
李胖子一拍脑门:“还真是,还是陈道长你人间清醒。”
经李胖子这么一夸,老道士立马眉飞色舞,与李胖子两个人眉来眼去起来。
经过清点,铁皮箱子里的铜钱,共有六十三吊铜钱,也便是六十三两纹银。
“捞偏门财确实是来钱快,一个客栈小厮,短短时间就能积累到这么一笔巨富,都赶得上一名九品小吏的一年收入了。”李胖子撇嘴吐槽。
老道士也是附和说道:“这六十三两纹银,开家大点的酒楼或许不够,但是回乡下开间小酒楼后,只要不是花销无度,懂得开源节流,过个几年滋润日子是足够了。”
“只能说这李岩命中无贵气,也可以说发横财来的钱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小厮居然能在短时间里攒下这么一笔巨富,但没人会去羡慕李岩的挣钱速度。
这种折损阴德阳寿,捞偏门的钱,在手里捂不住一年,挣再多也没用。
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
晋安将铜钱丢到地上,如弃粪土的丢在地上,然后让老狗先去闻李岩床褥上的气味,再来闻铜钱上的气味,帮他找出哪些铜钱上有重复气味。
晋安解释道:“跟抛尸三人接触过,身上多少会沾到些对方气味,这些铜钱又都经过抛尸三人之手,只要找出重迭气味,就能找出抛尸的三人。”
李胖子惊喜大喊一
声:“我明白了,晋安道长是要借狗鼻子的灵敏,嗅出抛尸三人躲藏地点。”
哪知。
晋安摇头。
“不是。”
“那样太慢了,也容易打草惊蛇,太耗费时间,我打算直接用"探囊取物"道术抓人。”
晋安的回答,令在场的老道士、李胖子、孙副指挥使和其他刑察司弟兄,都是眼前一亮。
刑察司弟兄们永远忘不了晋安那日依靠探囊取物道术,是如何从天竺人、罗刹人手中,霸道救人回被绑架同僚。
听到晋安要再次大展神迹,立马眼热期待起来。
李胖子更是兴奋大笑:“果然跟着晋安道长办案,每次都能刺激撞邪,而且还能大开眼界。”
房间里只有李大金听得满头雾水,不过有一点他听出来了,李胖子看着很不对劲,哪有人喜欢撞邪的。
说话功夫,老狗已经从一堆铜钱里,扒拉出三枚气息最浓的铜钱,划拉到晋安脚前。
昂首挺胸,一脸讨要功劳的骄傲表情。
晋安脚掌一跺地面,三枚铜钱都被震飞上高处,他大喝三声:“长,长,长。”
三枚铜钱同时落地,恰好都是立面落地,牢牢镶嵌在青砖缝隙里,下一刻,就看到三枚铜钱抽芽成长。
从抽芽到小苗再到人臂粗小树再到长成茁壮铜钱树,只在三个眨眼功夫就完成。
铜钱树枝繁叶茂,粗壮树冠上挂满一串串铜钱,那些铜钱黄光闪闪,在眼前成片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迷醉神往。
丁零当啷——
满树铜钱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声,这些悦耳声,好似能勾动起人心底的某种欲望。
“好一棵招财铜钱树!”李大金的惊呼震惊声,把眼神迷离的众人拉回到现实。
看着挂满铜钱串的铜钱树,晋安有那么一刻,仿佛再次梦回昌县,看到了昌县那棵祸害遗千年的青钱柳。
晋安目光一坚,拨开脑海里的其它杂念,他目光开始在满树铜钱串来回游走,检索,然后逐一摘下三串人形的铜钱串,丢到地上。
那三串人形铜钱串甫一落地,表面青铜质地褪去,变成三具血肉模糊的人形尸体,有恶臭扑鼻而来。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三棵招财铜钱树,如腐木朽烂的迅速土崩瓦解,眨眼就腐烂消解,铜钱依旧是铜钱,什么都没有改变过,镶嵌在青砖缝隙里的那三枚铜钱依旧完好竖立在原地。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晋安施展探囊取物道术了,但是根据施展道术的媒介物不同,每次出现的效果都不一样,李胖子、孙副指挥使他们依旧是被惊得屏气凝神,全程说不出话来。
李胖子他们都如此,朋来客栈老板李大金更是表现不堪了,嘴巴大张,脸上表情全被震惊填满。
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深倒吸一口气,呕!
满屋子人全都干呕跑出屋,一个个你争我抢的夺门而出,被尸臭熏跑。
只有晋安没跑,蹲下身子仔细验尸起来。
留在屋外的刑察司其他人,看着大家争相跑出来,好奇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想要凑上去看情况,结果人还没靠近门口,就被比夏天臭鸡蛋还烂臭的恶臭味熏走。
“李岩房间里哪来的突然尸臭?”这些人一边捂鼻逃散一边疑惑不解。
不多久,老道士、李胖子等人又走进李岩屋子,此时这些人搞笑滑稽的用黄符纸,把鼻子、耳朵都塞得满满。
并且腮帮子鼓鼓,估计是老道士又从他的太极八卦褡裢里拿出自制解毒丸分给大家,能解尸臭尸毒。
原本皱着眉头,严肃
验尸的晋安,也被这些人的滑稽样子逗笑:“尸臭你们堵鼻子就行了,耳朵又嗅不到气味,你们的耳朵难道还能嗅到尸臭。”
因为口含解毒丸,李胖子说话含糊道:“陈道长说尸臭不只是气味臭,也是剧毒瘴气,把七窍都堵住,谨防解毒丸失灵,一屋子人被一锅端。”
晋安瞪了眼老道士,一听就是老道士在故意捉弄人。
老道士的自制解毒丸药效有多厉害,他初入江湖那会就已经体验过,百年尸臭都能解毒,何况是几具刚死不久的腐尸。
就连老狗的鼻孔和耳朵,也是很滑稽的塞着黄符纸,跟在大伙身后小心拘谨走进屋子里。
当老道士他们凑到身边,也学他一样蹲下身子检查尸体时,几人身上散发出浓烈三阳酒酒味,一看就是塞在鼻子耳朵里的黄符纸都被三阳酒浸泡过。
“咦?”
“啊?”
“这?”
“怎么会这样!”
当几人看到地上三具高度腐烂尸体时,都是倒吸口凉气,满脸骇然与震惊。
从地上三人的体形和年纪看,都与李岩供词对得上,正是他们要找的抛尸三人。
三人的死法很邪门。
尸体新鲜,触之还有点体温,看着就像是刚死不久。可是遍体乌黑,又浑身散发恶臭,这又是很典型的人死几天后的血液凝结致使皮肤发黑,并且尸体体内已经出现腐败。
尸体怪象不止于此呢,三人都是肚大如缸,脖子粗胖,三人临死前双手一直在抠嘴巴。
“他们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老道士倒是胆大,直接伸手从死者口中一阵鼓捣,居然从死者口中夹出了一枚铜钱。
“咦?”老道士惊咦一声,也不顾恶臭了,逐一检查尸体,居然都从尸体口中夹出铜钱。
“口中含钱,死前表情痛苦,他们的死因,莫非是死于吞钱窒息?”李胖子惊讶。
“剖开他们肚子一看便知。”晋安倒也干净利索,话音刚落,刀光一闪,当场剖开了三人涨大如缸的肚子。
铛铛铛——
是铜钱滚落一地的响声。
却见三人肚子里填满了铜钱,血肉躯干里填满了染血铜钱,一直溢满到喉咙,五脏六腑全部不翼而飞。
老道士眉头紧拧起:“多亏我们赶来及时,小兄弟及时出手救下李岩,不然李岩也要步了他们后尘,惨遭人性欲望反噬……”
“不对!”
“他们体表尚有余温,理应是刚暴毙不久,是李岩事发,对方知道我们早晚会追查到这三人头上,所以抢先一步杀人灭口,我们晚了一步!”
李胖子一拳砸在地上,心有不甘的骂道:“晋安道长料到对方可能会杀人灭口,已经用道术抢人,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在京城里如此猖狂行凶,蛰伏了这么久,我们居然一直没有察觉!”
晋安突然站起身,然后抓起李大金,雷厉风行的走出屋子:“说,李岩运货南洋香料的那辆马车在哪?”
他在与对方争抢时间。
这次钓到大鱼,他哪里会让这条大鱼轻易逃走。
李大金紧张得吞吞吐吐:“指挥使大人可是…想找拉车的马匹?”
见晋安神色不善点头,李大金硬着头皮说道:“实,实不相瞒,那马匹昨天刚死了……”
嗯?
晋安目光冷了几分,隐带杀意。
李大金紧张,赶忙解释:“那马最近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一直不吃不喝,连续几天滴水未进,饿得枯瘦如柴,昨天才刚暴毙。”
“小人真是句句属实
,指挥使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询问衙门,那么大的马尸不好处理,想当马肉卖给屠夫我怕吃出什么问题,想运出城找地方掩埋需要有衙门的通行牒文才可以。马尸现在还在马厩里放着,还没来得及运出城掩埋,指挥使大人目光如炬,对马尸验尸就能知道小人的话是真的假。”
李大金的确没有说谎,晋安早客栈马厩找到了那匹饿死马匹。
这马的死因并不复杂,是死于中毒,舌头乌黑,牙龈溃烂,口溢恶臭,如果排除掉人为下毒的可能,应该是在抛尸地误食阴气毒草,最后毒发身亡。
因为李岩提到了一个细节,以前他都是送货到地点后,独自驾车离开。但是最后一次送货的棺材太沉重,他被喊去帮忙抬棺,在这期间,马匹栓在原地误食毒草的可能很大。
抛尸地附近,必定是阴寒偏僻之地,而毒草恰恰最喜欢这种生长环境。
“这次算你幸运,多亏没有图便宜卖给屠夫,不然拆了你朋来客栈都不够赔的。”
晋安验完马尸后,先是对李大金说道,然后朝李胖子道:“李胖子去后厨拿杀猪刀来,我要庖丁解马,顺便把李岩也带来。”
啊这?
在场的人都是惊悚一愣,庖丁解马,这是要拿李岩…开刀?
李胖子没有多问为什么,风风火火离开又很快风风火火回来,手里已经多了杀猪刀。
晋安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杀人狂魔,当然不是要庖丁解马了大活人李岩。
在他的出神入化刀功下,一张马皮被他完美剥离,然后喝退不相干人等,紧接着,他把还黏连着血肉的马皮套在李岩身上。
第一变造畜术!
一个大活人,众目睽睽下,变成了四脚朝地的马驹,神形合一,看不出任何破绽。
“小兄弟你这是?”此时连老道士也琢磨不透晋安意图。
晋安冷哼:“活人也好,死马也罢,我有几十种办法能把这些喜欢藏头露尾的牛鬼蛇神揪出来!”
啪。
晋安拍了下李岩所变的马驹,命令道:“老马尚能识途,你就算变成了灵智全无的痴傻人,但是本能还在,带我们去找抛尸地点,找出杀人凶手,为你的罪恶赎罪,以后去阎罗殿能少受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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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5章 地下暗道与前朝遗址
晋安之所以没有对屋里那三具尸体,
动用赶尸术寻凶,
一是因为赶尸术更注重完成生前执念,不一定会是寻找真心;
二是因为他造畜术可以蒙蔽因果,暂时躲避三灾九难,他担心背后元凶两次杀不死李岩,还会杀第三次。
的确,李岩贪财,背信弃义在先,罪大恶极。
他没有参与杀人,也并不是主观上参与抛尸,后半生都变成痴傻,用后半生的苦来赎罪,算是罪有应得,没必要再赶尽杀绝。
外人不懂这些,老道士清楚这里面细节,他看出了晋安的良苦用意,目光宽慰赞许。
上苍有好生之德,天衍四十九独留一线生机,做事喜欢赶尽杀绝,不留一分余地的人,多是孤寡命。
其他人看不懂这里面的深意,只看到晋安把活人变成马驹的道术神奇,震惊过后是惊喜。
刑察司弟兄自是不必多说,晋安在他们眼里早就是无所不能,走阴、赶尸,他们都已经经历过,如今再加一个造畜。
李大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道法,一个大活人,说变畜牲就变畜牲,这比街头那些戏法离奇厉害多了。
“神迹!神迹!这是化腐朽为神奇,这是起死回生啊!”
李大金震惊过后,目光转为坚定:“五脏道观才是真的卧虎藏龙!指挥使大人,我要改信五脏道观!”
李胖子推搡了下李大金:“五脏道观只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你现在还是有疑罪在身的嫌犯,等你洗清身上嫌疑后五脏道观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李大金急忙辩解:“冤枉呐,这个案子我是真不知情,我也是被蒙骗的受害者,平白无故还损失了一匹马。”
李胖子瞪眼:“你冤不冤枉,现在喊没用,等案件调查清楚,你要真是清白,胖爷我亲自带你去五脏道观上每月十五的头香,帮你去晦气。”
李大金精神大振,喜悦搓手:“大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事后别反悔,在场大伙都听到了都可以帮忙作证。”
两人还要掰扯,晋安喊来李大金,询问马车在哪,重新给马驹套上,他需要老马识途帮他追凶。
李大金为了入五脏道观,腿不软,手不抖,现在是满身干劲,争功表现自己,马上找来马车并亲力亲为的为马驹套上。
“远房侄子,你这次遇到了指挥使大人这样的贵人,从鬼门关里把你抢回来,你好好表现,帮指挥使大人破案,等叔我抢到五脏道观十五头香,以后养你到老。有叔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李大金对于变成痴傻的李岩,心头百感交集,一边摸马头一边喂草料,这就叫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多喂草。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乘坐上马车,开始追凶路。
李大金抱着马,吵着要一起跟上,说着类似叔侄不分离的深情话,晋安没有沉吟太久,同意带上李大金。
“孙副指挥使,你带着弟兄们继续搜查香料坊,今天不管谁来,香料坊都不准进也不准出。”
“我留下几个帮手,与你们一同坐镇香料坊。”
晋安说的帮手,正是铅汞圣胎变化出来的分身。
有这么多三境后期高手坐镇香料坊,香料坊牢不可破,除非是第四境界强攻香料坊。
这里是京城,真要有第四境界强攻香料坊,无需晋安本体出手,玉京金阙、镇国寺、天师府的长老们自会倾巢而出帮忙镇压来敌。
无法参与全程追凶,孙副指挥使面有遗憾,最后还是谨遵命令的离去,加大香料坊封锁力度。
随后,老道士、李胖子、李大金充当起临时车夫,架着朋来客栈马车在前,晋
安所乘坐的狴犴马车在后,一大队刑察司弟兄开道,在香料坊无数双惊奇目光下,队伍浩荡离开朋来客栈。
尤其看到朋来客栈老板李大金,居然亲自驾车,为刑察司带路,就更是引来许多人好奇讨论。
李岩所变马驹,拉着马车,先是来到一直进货的南洋香料,逗留片刻后,然后离开,他这是在依照以前的生活轨迹在行动。
李胖子人很聪明,不需要晋安吩咐,他留意了眼那家南洋香料店,然后命人查封附近所有南洋香料店,不准有人进出。
咯噔——
咯噔——
马蹄铁踩在平整的青砖路面,拉着马车在香料坊里绕起了圈,就如李岩以前的严谨小心生活轨迹一样。
随后,马车穿梭入昏暗小巷,先是停留了盏茶时间,接着继续上路,在小巷里绕圈穿行。
因为小巷狭窄,狴犴马车进不去,晋安所乘坐的狴犴马车停留在巷子口,当看到李岩再次拉着马车上路,狴犴马车在街道外不紧不慢跟着。
狴犴马车大概跟随了二刻时间,李岩变的马驹,开始慢下来,最终停在一片竹林里。
竹林外有一条干涸废弃的河渠,此时,狴犴马车此时就停在河岸边。
晋安一根手指撩起窗帘布,以他此时的视角,刚好能看到李岩变化的马驹停在竹林里,在低头吃草。
在打量李岩所在竹林时,他也在环视周围环境。
这里位置偏僻,四周并无高大楼阁,只有零星几座窝棚依河搭建,这些窝棚里有些住着人,有人影藏在窗后悄悄打量着突然到访的刑察司,有的黢黑无人,还有几座窝棚像是刚被大火烧过,带着焦黑痕迹。
狴犴马车刚停下,空气里有难闻刺鼻气味飘散而来,有硫磺味,又有硝石味,还混杂着其它复杂刺鼻气味。
这些气味都是从干涸河渠里飘散出的,几名刑察司手举火把照向河渠里,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垃圾,都是处理各种香料后剩下的残渣垃圾。
香料除了可以当佐料,给美食增香,还可以用来制作香薰、香囊、脂粉,后三者才是利润最大,但是炼制过程往往也是非常复杂,不可避免产生许多废渣。
就拿最常见的胭脂水粉来举例,其中不仅用到红藤、红花、蜀葵花、重绛,山花等天然草本植物提取出红色颜料,还会适量添加朱砂、赭石、雄黄、铅汞等辅料用来提升防腐增香效果。
如需胭脂颜色复杂多样,博得大宅女眷们的青睐,以此彰显身份高贵,还会用到更昂贵的的桑蚕丝、珍珠磨粉、南洋名贵花露等珍贵原料,让人皮肤雪白、肤若凝脂、还有秋冬滋润效果……
制作越繁杂,产生的废渣也就越多,香料坊生意红火,总要有个倾倒废渣的地方,再加上蒸馏提纯对水源污染也大,久而久之,这里的河渠受到污染,干涸,然后变成倾倒垃圾之地,几十种刺鼻气味混杂聚集,这里慢慢也就成了无人敢住的阴暗角落。
在火把下,干涸河渠变成了污水横流的臭水沟,里面鼠虫肆意生长,几只拖着灰白长尾的脏不拉几大耗子,抬头朝着手举火把的刑察司龇牙咧齿,吱吱凶叫,然后慢悠悠钻入河岸洞穴里,不怕人也不怕火。
“好大的耗子,都快赶上我家那只七岁老猫了!”
“这大耗子不怕人也不怕火,难不成是已经成精了!”
那几名刑察司还想探头寻找大耗子踪迹,不过大耗子已经钻入洞穴里,找不到。
“指挥使大人,这里倒是很适合用来杀人抛尸,就算尸体腐烂发臭,外人也轻易发觉不了。”有人朝狴犴马车里的晋安说道。
恰在这时,在竹林逗留一会的李岩变化马驹,也朝着河岸这边走来,吸
引了所有人注意。
干涸河渠上有一座石拱桥,李岩拉着马车想要通过石拱桥到对面去,不过石拱桥有台阶,马车始终上不去。
李胖子和老道士合力拿下马脖子上的挽具。
没了马车束缚,李岩变成的四肢着地马驹,很轻易上了石拱桥,咯噔咯噔,马蹄铁在漆黑幽夜里发出脆响,如一记又一记铁锤砸在人心头,心脏跳动加速。
此时晋安也已经下了狴犴马车,与老道士、李胖子几人一起来到干涸河渠对岸。
来到河渠对岸后,空气里飘散的刺鼻气味更浓了,才一会功夫就熏得人嗓子眼刺痛起来不舒服。
这时候,老道士再次从他的太极八卦褡裢里拿出黄符纸,用三阳酒浸湿,然后塞在鼻子里,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只要不用嘴大口呼吸就行。
忽然,远处火光熊熊燃烧,一座简陋窝棚着起大火,然后就看到窝棚里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影,撞破窝棚,纵身跳入干涸河渠下的臭水沟里,火虽然灭了,但是人也没了动静,不见有人爬上岸。
李胖子吩咐几人过去救人,剩下的人则是继续跟着李岩变的马驹追凶。
李岩是老马识途,在黑暗里也能清楚寻路,当走过五个河坎台阶,走到第六个河坎台阶时,他突然走下石头台阶,下入河渠臭水沟里。
“咦?”
众人惊咦。
就当众人也要跟着走下河坎台阶时,前去河渠里搜救落水者的那几名刑察司,背着一个浑身臭烘烘,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的人回来了。
“指挥使大人,此人已经死了,该怎么处理?”刑察司放下背上焦尸。
这焦尸模样凄惨,头发掉了大半,浑身长满脓疮,被火烤熟的破裂脓包里还在往外流着冒着热气的浓水,恶臭难闻。
“好毒的毒体,这是经常与毒物生活的人,落下全身后遗症,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老道士惊呼,急忙掏出他的自制解毒丸,让那几名接触过尸体的刑察司吞服下。
“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晋安询问火情。
几人回答:“这些窝棚里,都是支付不起香料坊高昂房租的脂粉师,刚才此人应该是在蒸馏提纯花露时,不小心引燃了火灾。”
回想起来时看到的几座被大火烧得焦黑,无人居住的窝棚,晋安了然点头:“你们找个担架,把此焦尸带回刑察司停尸房,让仵作韩老查验具体死因。你们回去后洗澡换身干净衣物,免得感染了此人剧毒。”
“抛尸地点应该就是在这里了,李老板你也就跟到这里吧,你和他们一起回刑察司。等我回去后如果没在刑察司里见到你,就当你是畏罪潜逃,下令全城通缉你。”晋安这句话是对朋来客栈老板李大金说的。
李大金张口欲言,却被晋安的冷漠目光硬生生吓回去。
目送几人离去后,晋安带着剩下人的,下入干涸河渠里。
就这么片刻耽误,李岩变的马驹,已经快要消失在肮脏河渠里。
当他们追上李岩时,就看到马驹正撅起马蹄,在一座垃圾山前不停刨挖,被刨挖出一堆黄绿白粉末废渣,散发出混杂了许多种刺鼻气味的浑浊恶臭。
见状,李胖子带上几人过去帮忙,然后就听到了李胖子的吃惊大喊:“晋安道长,这里有情况,这里有条隐蔽暗道!”
那是条被废渣粉末掩埋掉一半的通道,通道很深,就连火把火光都只能照出几步远,火光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幽暗。
“这里怎么会有条通道,是雨季时的泄洪排水暗渠吗?”李胖子没有冒失闯入通道,他先把手中火把扔进通道里,见火把没有熄灭,一直很稳定燃烧,然后朝晋安点头,
示意里面空气充足。
通道内部很宽敞,一点都不局促,而且有越走越宽的架势。
晋安六识远超常人敏锐,即便是在昏暗环境下,他也能注意到许多细节,忽然,他停下脚步,伸手触摸通道两边的堆砌石条。
“这些石条看上去比外面河渠石条还古旧,凿石工艺也不如外面河渠精湛,手感粗糙,不像是同一时间修建的。或者说,不是同一个朝代之物。”晋安目绽精光,心中念头如许多流星划过。
闻言,李胖子吃惊检查,他越查越吃惊,的确是有着很大差异。
“如果不是同一个朝代修建…晋安道长你是在怀疑…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前朝遗址?”李胖子面色严肃起来。
一旦牵扯到前朝,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小事。
晋安想起了他那次攻打无生圣地老巢,在京城走阴时看到的场景,阴间的京城,层楼叠榭,百楼堆叠,街道裂缝下露出如深渊一样的百层叠楼,地面上也存在许多百层叠楼。
那些叠楼有新有旧,有琼楼玉宇,碧瓦朱檐,灯火通明,也有残垣断壁,黑魆阴森。
新王朝建立在旧王朝上,新国都又在旧址上拔地而起,作为七朝古都的京城,就是在废墟上一次次重建。
回想起阴间里的京城,他又回想起了阴间里的皇宫,阴间里的皇宫可没有什么皇室气运镇压,阴气恐怖到连他都不敢轻易涉险靠近。
诸如宫女魅影、珍妃井、储秀宫怪事、无面尸体、叫门人、阴阳道、北海钓鱼、人影…的皇宫怪谈,流传久远。
晋安继续跟着李岩前进,边走边询问:“李胖子,京城历经战火摧毁又重建,在新址之下应该留存有一些前朝遗址吧?”
李胖子追上晋安背影:“有,不过那些都是禁地,都有专人把守。这里没人把守,似乎是被遗漏的地方…或者…是新出现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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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6章 七星棺、锁龙井、抛尸窟、前朝遗址第二层
没走出多远,他们碰到了一道上了锁,满是锈迹的铁栅栏。
“会是朝廷设下的铁栅栏吗,要不要先向朝廷禀报下,看是否已有人接管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晋安气劲外放,已经震碎铁栅栏。
呃。
李胖子紧步跟上晋安,继续往暗道里深入。
李胖子身在京城太久,京城势力复杂,各司、省、部机构盘根错节,走错一步都容易招来无妄之灾,何况还是关系到前朝遗址这种禁地,所以李胖子有时候办案思路容易陷入死胡同。
晋安并不关注这些,今天谁要挡他路,阻他办案,他今天就抓谁下刑察司水牢。
暗道很长,期间经历过坍塌道路,
分叉路,
新暗渠与老暗道重叠。
以及一道接一道的上锁铁栅栏。
…这些种种细节看起来,就像是经过人为刻意改造。
目的就是打造成一个地下迷宫,不让人轻易找到内部真相。
要不是有李岩这个老马识途负责带路,外人要想在这里找到正确出路,没有几天不会有结果,而且这里的几天还是人手要够。
换成孤身一人探索,就更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我怎么感觉,四周越走越黑,火把照明灯的范围越来越小了。可是火把火光一直在燃烧,明明没有变小,空气也没有变稀薄啊。”李胖子一路上说话不停,借此打发幽闭环境里的枯燥赶路时间。
晋安仿佛明察秋毫,提前就已经洞察真相,他抬手从身边石条缝隙里,抹下一层黑色粉末,解释说道:“应该是源于这些粉末。”
闻言,老道士和李胖子这对对啥都好奇的活宝,都是有样学样的从岩壁山的扣下来一大块粉末。
李胖子:“放在指尖摩挲,质感很细腻,跟小麦粉一样细腻光滑,看起来不像是沙硕也不像是石条风化下来的沙砾……”
老道士拿舌尖尝了下,然后连忙呸呸掉:“味道酸苦,辛辣,有点像是外面那些香料废渣的气味,但是又不像外面那些废渣的味大冲鼻…据老道我猜测,应该是炼制某种香料时,无意中淬炼出的一种可以吸光颜料,然后被涂抹在此地……”
李胖子一拍大腿:“看看,看看,胖爷我说啥来着,此物一看就不是本地之物,肯定是外来物。”
对于李胖子的马后炮,晋安、老道士、老狗都是白眼视之,跟来的其他刑察司成员都是难为情低头,羞与李胖子为同僚。
李胖子的嘴巴一路上就没停过:“又是未报备的前朝遗址,又是人为涂抹特殊颜料,这么大费周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方便杀人抛尸,不暴露行踪?”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逻辑说不通……”
“而且我们至今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香料坊里接连犯案杀人……”
晋安跟着李岩走在前头,寒声说道:“听说过尸油、骨油炼制的香薰、香水吗?”
唉?
李胖子等刑察司弟兄,都是大吃一惊。
晋安:“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万事万物有阴就必有阳。比如皇室贡物的龙涎香,人人把龙涎香喻作海龙恩赐之物,一两龙涎香价值一两黄金,却没人敢说出龙涎香是海中大鲸的排泄物。”
“对方在香料坊里不停杀人,我猜到对方十有八九是在以人为配方,炼制价值不菲的贵品香薰胭脂。但是有一点我还没想明白,如果真是拿尸油、骨油炼制香薰胭脂,人已经被焚烧得尸骨无存,为什么还能保留下全尸,并且绕一大圈的来这里抛尸?”
晋安目光森寒:“看来这一切答案,都跟李岩他们四人,在六天前看到的那个秘密有关。”
老道士此时也接话道:“李岩运的最后一趟棺材,是在六天前。今天子时一过,刚好是棺材里死者的头七回魂夜。”
又是拿尸油骨油炼香薰胭脂,惊悚骇人,闻所未闻,又是头七回魂夜,跟来的刑察司众弟兄,感觉后脖颈咋突然那么凉飕飕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背上背着个人正在呼出寒气。
人不能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开始疑神疑鬼,时不时回头看看后背,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头顶,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全部寒炸起。就连四周环境,也感觉变得寒湿阴冷起来。
“指挥使大人,真有人会用人炼尸油,然后拿来炼制香薰胭脂吗?尸体腐烂奇臭,卑职还能想通,尸臭是香的…卑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是怎样一个恐怖画面,岂不是说满城女子用的带香气胭脂都是在往自己脸上涂抹尸油?”
“我靠,别说了,我家那败家娘们最喜欢往自己脸上涂抹各种胭脂,梳妆台抽屉里塞满了各种牌子胭脂!指挥使大人…你说小红春胭脂,会是掺入尸油或骨,骨什么油制作的,我闻着老香了,每次我那败家娘们一抹这个我就跟苍蝇闻到尸臭一样,抱着老稀罕了……”
“嘶呼!张大贵你家娘子是邪祟!”
“难道我家娘子真的是邪祟?”叫张大贵的刑察司人员,在幽闭环境勾动下,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李胖子看这些人吓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是一人给去一脚:“一群怂货,半个鬼影还没见到,就先被吓破胆了。”
大伙被踢得纷纷躲让,叫苦不迭道:“百户你喜欢撞邪,但你不能强迫我们也喜欢撞邪啊!”
“就是,那可是邪祟!我们不像指挥使大人那样是武道人仙,连千年尸王都不惧!”
晋安看着后方打打闹闹,倒是没有严厉喝止,反而解释道:“你们放心吧,尸油骨油炼制麻烦,杀人抛尸更麻烦,这种原料属于昂贵奇物,只有那些士族贵胄的女眷才能买得起,普通百姓不必人心惶惶。”
“万幸我们是普通人。”
“张大贵,那个小红春胭脂真有那么神奇吗?”
队伍还在前行,刑察司众人变成了小声探讨论起“男人如何挑对胭脂”、“一个好的胭脂对男人吸引力有多大”,幽闭暗道里的压抑气氛消减许多。
造畜术下的李岩,就如不知疲倦的牛马,一直在前头勤勤恳恳带路,他们眼前一下出现了五道岔口,并且每道岔口都被锈迹斑斑铁链上锁。
这次的铁栅栏有些不一样,看着很新。
这个细节引起所有人关注。
晋安接过李胖子递来的火把,伸到每个暗道里,火光轻微摇曳,每个暗道都有微风,与外界相通。
“看来香料坊里能进入前朝遗址的暗道,不止我们来时这一条。”晋安冷哼一声,把火把重新归还李胖子。
他没有急着现在去一个个追查,先跟着李岩继续深入暗道,事有先后缓急,一个个解决。
“有时候胖爷我都在怀疑,这李岩到底是真痴傻还是假痴傻,他只来过一趟,认路能力却比常人还强。”李胖子一路上话就没停过。
老道士捻须说道:“执念越深记忆也越深刻,恐惧也是一种执念,人遇到恐怖事件,就会反反复复回忆,最长者终身难忘。”
李胖子点点头:“胖爷我这次算是活学活用老马识途的意思了。”
正在夸着李岩是好牛马,不知疲倦,一直在前头带路的李岩忽然在这个时候停下了,绕过李岩,看到前面出现一口棺材。
棺材此时已被打开,里面尸体早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只女子穿的绣花鞋。
晋安弯身拿出棺材里的绣花鞋,手掌比划了下鞋底,说道:“足长六寸九,鞋底磨损不重,磨损痕迹均匀,此人应是个体态轻盈,未从事过体力重活的妙龄女子。鞋面干净,并且还很爱干净。”
“绣花鞋做工精细,出自大户人家,绣花花蕊有线头扯断痕迹,鞋头位置应该是镶嵌有明珠、玉石、石珠子一类装饰物。女子爱美,对方又是出身大户,更加注重爱美,不会穿着残破鞋子外出,应该是被害前在剧烈挣扎中扯断。”
晋安将绣花鞋递到李胖子怀里,让他保护好证物,等他处理完这前朝遗址里的事,就用罗庚玉盘寻找丢失的珠子。
珠子掉落的地方,就是第一凶案现场。
找到第一凶案现场,就是找到了幕后元凶。
正所谓天理昭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晋安继续观察棺材:“棺材内并无挣扎抓痕,可以确定人在装棺时,就已经遇害。”
棺材旁有一口巨大青铜棺椁,青铜棺椁表面雕满无角的蛟龙,头顶上方垂下十几条铁链。
循着铁链方向找去,在角落里找到了几只绞盘。
“咦,小兄弟你来看,这棺椁上刻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北斗七星,斗柄北指天下皆冬,这是口七星巨棺……”老道士原本还想说下去,看到这里人多,欲言又止的打住。
因为在这里出现七星棺材,其中意义非同寻常,万一有消息走漏,会有许多人遭到牵连。
在李胖子带头下,刑察司们分散开,去转动绞盘。
哗啦啦——
铁链震响,随着绞盘不停转动,那口七星巨棺的棺盖被抬升起来,哞!
棺材里传出一声似牛非牛,似龙非龙的吟啸声,有一团阴冷地气冲出。
晋安是武道人仙,他无需任何动作,体内冲出一股血气方刚的红光,就将地下暗道里的鬼魅魍魉魑魅之气冲散得一干二净。
然后他走到七星巨棺前,探头往里看一眼,在其他人也要靠拢过来好奇查看时,他挡在其他人身前:“我听到来时入口处有动静,可能是外面弟兄见我们进入太久没有动静,担心我们安危想要进来。”
“这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岔口,你们去守着入口,没我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一路上我都已经做好标记,你们跟着标记走就能出去。”
此地阴气寒重,已经超过普通人阳火承受极限,为了安全考虑,晋安让刑察司所有人都退下,将李岩变的马驹也一并带离交还给李大金。
待到其余人离开,这里就只剩下了晋安、老道士、李胖子,以及老狗。
见晋安变得这么严肃,几人一狗都好奇趴到七星巨棺旁,探头往里看,就见棺材里是一口井,井壁上镶着许多石雕蛟龙头,火把照不到尽头,少说也有几十个蛟龙头。
每个蛟龙头都被锁链穿过,与外界绞盘相连,呼呼,锁龙井里有阴风不断吹刮出,锁龙井下并不是死路,另有天地。
而刚才的似牛似龙声响,正是从这口锁龙井里传出的。
随着棺材盖开启,内外气流变化,引起了种种怪象。
老道士神色凝重:“果然跟老道我猜的一样,这是锁龙格局!”
“这里又是七星巨棺,又是锁龙井格局,又是前朝遗址,这一切莫非都是一场风水局!”
“这锁龙井下锁着的莫非是前朝皇室龙脉遗骸!”
“脚踏七星,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命,有人把前朝龙脉踩在脚底下,踩着前朝龙脉飞黄腾达!”
这个真相如果是真,就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老道士刚才才会欲言又止。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会牵连许多人,五脏道观或许不怕这些麻烦,但是刑察司弟兄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
李胖子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陈道长指的是,在前朝遗址上重新建立起来的京城?”
哪知老道士神色严肃摇头:“前朝已覆灭,龙脉也随之被斩断,是条死龙,所以这个锁龙井格局雕刻的是蛟龙而非真龙,区别就在这里了。”
“有一国气运压着,这条死龙如背负一国山河沉重,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康定国取代前朝后没必要再弄个锁龙井多此一举。”
李胖子听得有些迷糊:“陈道长你的意思是……”
老道士看看四周幽暗环境,仿佛在谨防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这是有人想脚踏七星,踩着前朝龙脉遗骸飞黄腾达,当天下所有人的王!兵锋所指,皆是臣服!”
嘶呼!
李胖子惊得咋舌,惊愣当场。
谁有这么大手段,能在天子眼皮底下,布局这么大,欺瞒过京城所有人耳目?
“晋安道长,你,怎么看?”
李胖子回过神后,神色紧张的看向晋安:“李岩他们四人,就是因为看到这个,所以遭来杀身之祸吗?”
晋安倒是毫无波澜,声音平静道:“我走阴时,曾看到阴间里的京城,是百楼叠嶂之景。这锁龙井下有阴风阵阵,我怀疑这前朝遗址不止一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
“所以我刚才让弟兄们先离开,这必死无疑。”
“至于李岩他们……”
“他们来这里抛尸不是第一次了,或许杀身之祸另有原由。”
说着,晋安朝锁龙井里丢下一枝火把,看看这锁龙井下有多深,前朝遗址第二层阴气这么重,再加上断天绝地四象局破封,这
第1537章 康昭帝后宫要着火了
火把下坠十丈深左右,就到底了,井下没有水,是干燥石台。
不仅没有井水,而且也没有历次抛尸留下的骸骨。
“怎么连一具尸骨都没有?”
“不应该啊。”
李胖子和老道士看着井下情况,同时惊讶道。
沙沙——
沙沙——
幽闭静谧空间里,忽然传来阵阵沙硕摩挲声,仔细听辨,是从井下传来的,李胖子和老道士同时屏声。
这井下有东西!
借助火把跳动的昏暗火光,他们这才关注到,井底下的井壁并非是封死的,一直有阴风吹刮。
呼!
井底下突然吹刮出一阵阴风,火把猛然熄灭,致使井中陷入黑沉。
“火把怎么熄灭了!”
“井下好像有东西一闪而过!”
两人惊呼,反应快速的再次扔下一枝火把,但是井底下什么都没有,就连之前扔下去的火把也没有了,消失不见了。
嘶呼!
“好快的速度,小兄弟你有看清刚才一闪过去的是什么吗?”老道士转头追问晋安。
晋安皱眉:“是人手。”
人手?
莫非是那些被抛尸此地的死者,在井下受到阴气滋养,诈尸了?
或者是棺材里那具女尸,头七回魂了,一直在井下徘徊?
随后,晋安率先下入井下,他倒要看看这四通八达的前朝遗址,最终会通向哪里。
第二个下入的是那条人模狗样老狗。
老狗别看平时只会吃饭懒觉放臭屁,当初其能在鬼蛾山刨坟捡骨,也是个不简单角色。
老狗在井壁上几个借力跳跃,最后,稳如老狗的四肢落地。
李胖子本身也是名江湖好手,背着老道士也轻松下入井底:“陈道长你今晚吃什么了,背起来这么沉?”
“别看陈道长你看着挺清瘦的,肚子里也有不少干货。”
恐高的老道士,人刚落地,正要大口呼吸放松,突然脸色大变的用道袍紧紧捂住口鼻:“这井下好浓烈的血腥腐臭味,差点没把老道我当场熏晕过去!”
老道士紧张屏气,再不敢大口呼吸了。
井下空间很宽敞,完全能站的下二十来人,井壁竖立有七座神像,每个神像前都有一张青铜供台。
供台上落满厚厚一层灰尘,香炉结满蛛网,插香烛的烛台或打翻或滚落在地,这些细节都给人很久没人来此打扫祭拜过的荒废感。
青铜神像是龙首人身像,喜、怒、忧、思、悲、恐、惊,七座神像的表情各不一样。
近距离下被这么多诡异表情凝视,令此地气氛变得更加阴森诡谲起来了。
在每个龙首人身神像的胸口位置,都开有一个双拳大小的窟窿,窟窿后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在火把照耀下,看到神像胸口窟窿附近,洒落许多血迹,这些血迹有新也有旧,积落很厚,甚至还看到了一点肉沫碎片,有些肉沫已经风干,不知存在多少年。
这井下的阴风,正是从这些神像胸口窟窿吹刮出的。
看到神像表面的血迹和肉沫碎片,老道士咋咋呼呼道:“小兄弟你刚才看到的人手,莫非就是从这些神像胸口大洞伸出来的?”
闻言,李胖子和老狗都下意识离远青铜神像,站在井下中央,李胖子皱紧眉头:“陈道长你的意思是,那些被抛尸井下的死者,都是被神像背后伸出来的人手给撕碎分食了?”
李胖子环顾一圈井下七神像:“这里共有七座龙首人身神像,井下最少藏着七个吃人的东西!”
晋安这时候拍了拍老狗的狗头:“我五脏道观不养闲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帮我找出血腥味最新的那个神像。”
老狗围着井底转圈几圈,然后对着其中一座神像龇牙咧嘴,伏低身子做出攻击姿态。
晋安摸了摸狗头,他来到青铜神像前,就在他的目光注视向神像胸口窟窿时,神像胸口后的黑暗世界,一只冰冷麻木,似鬼眼的青色眼球,也趴在洞口后正冰冷注视他们。
“鬼鬼祟祟。”
晋安指出如电,血水飞溅,一指点破了神像洞口后的眼珠子。
一声沙哑低沉的人类痛苦嘶吼响起,神像巨震,井壁锁链乱颤,大量尘土掉落,听这动静,像是神像后的东西正在痛苦撞击神像。
当晋安收回手指,只见他并拢的食指中指间夹着一颗眼球,正在滴滴答答的滴血不止。
老道士、李胖子、老狗看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做出抬手捂眼动作。
说来也是奇怪,那眼球离开了身体后,居然还能来回活动,并没有死亡,不过眼球已经被晋安指尖刺破,就算想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眼球失明看不到外面情况,神像后的动静很快静止,归于一片死寂。
镪!
商伏虎兽面纹斩神刀出鞘,一刀劈碎了眼前的龙首人身青铜神像,雷厉风行。
轰!
虚空震起一阵激烈涟漪,产生剧烈气流,就像此地有一层奇门遁甲结界被人破去。
神像后空荡荡,只有滴落了一地的血迹。
晋安收刀回鞘,手里捏着眼球,大步流星的追杀入神像后的暗道。
几人一狗连忙追上。
跟着地上血迹,晋安一直来到一座像是祭坛一样的巨大石头平台,之所以说像是祭坛,因为他在巨石平台上看到了四足青铜方鼎。
青铜方鼎与祭祀、炼丹、烹食一直密切相关。
随后他在青铜方鼎里看到了许多人体骸骨,这些骸骨表面有着清晰齿痕,看来青铜方鼎就是神像背后怪物的进食地方了。
“看来有人刻意在京城地下遗址里投喂吃人怪物。”晋安声音冰寒,有丝丝杀意溢出。
那个吃人怪物并不在这里,其似有灵智,应该是注意到了晋安在追踪血迹,地上血迹到这里消失不见了。
不过晋安有的是手段追踪。
他这次没有动用探囊取物道术,而是祭出了罗庚玉盘追踪,希望罗庚玉盘能带他找到吃人怪物巢穴,将这群魍魉魑魅一网打尽。
随着晋安把眼珠子置于罗庚玉盘上,此神器很快有了感应,带着他往宛如地宫一样庞大复杂,岔道遍布的遗址深处走去。
沿途他又遇见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食人烹鼎。
越往里走越是恶臭难闻,像是前朝遗址深处有着一个大尸坑,正在不断散发腐败恶臭。
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低洼空间,他们在这里遇见一只比之前见到的食人方鼎还大十倍的巨大食人烹鼎。
巨大食人烹鼎里鬼气冲天,腐败恶臭,正是从这里面不断飘散出的。
他们赶到此地时,正好看到人头攒动的许多人影,跪伏在地上,朝着那只巨大食人烹鼎膜拜。
四面八方跪伏满人影。
仿佛是正在举行某种邪恶仪式。
不过这些人的仪式,随着晋安到来,被打断。
一双双冰冷麻木目光抬起,闪烁着幽绿鬼芒,直勾勾盯着突然出现的几个大活人。
晋安先是抬头看一眼那只巨大青铜方鼎,然后才把目光转向眼前的黑压压跪伏人群:“你们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的神识,居然一点都探知不到你们的存在。”
“难怪你们可以一直躲藏在京城地下装神弄鬼,还不被人发现。”
回答晋安的,是这些人群嗜血疯扑向晋安。
“不知死活,螳臂焉敢挡车。”晋安冷哼。
他不需要什么动作,人只是跨出一步,背后出现三日同辉,气血红云蔽天的奇景,武道人仙血气方刚,气血如烘炉,所过之处,一切牛鬼蛇神都被镇压得抬不起头,寸步难移。
蓬!
蓬!
蓬!
一个接一个人影爆炸,每一个人影爆炸,都变成一颗碎裂的铅汞丹丸,掉落在地。
碎裂开的铅汞丹丸里,钻出一缕精魄,想要钻回食人方鼎里,但是在武道人仙的气血镇压下,晋安根本不需要出手,这些精魄全都当空自爆。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阴德一千!
阴德一千!
……
“铅汞丹丸?”
“什么妖人在此炼害人妖丹!”
晋安冷喝,一步步走向青铜方鼎,所过之处,无一枚铅汞丹丸能扛得住武道人仙阳念碾碎附物精魄。
伪第四境界武道人仙确实霸道。
全程没有出手,单凭气血压制,就把这些神道高手炼制出来的铅汞丹丸统统打爆。
阴德一千,相当于是神道第二境界战力,对撞上伪第四境界强者,无招架之力也是理所应当。
这场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太羸弱不堪了,晋安还没有出手,就全部化为一地碎裂丹丸,斩除殆尽。
就这么片刻功夫,他就斩获到了十万阴德。
晋安如入无人之地的来到青铜方鼎前,他纵身一跃,跃上青铜方鼎,看到了里面场景。
青铜方鼎里盘腿坐着一名道人,道人正在青铜方鼎里祭炼着铅汞丹丸。
晋安刚跃上青铜方鼎,恰好看到对方将一枚铅汞丹丸祭炼成功,道人抬手一抓,从青铜方鼎里抓出两只人眼,拍入铅汞丹丸。
原本是死物的铅汞丹丸,如画龙点睛之效的瞬间活了过来,原地化作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只是这个人面目穷凶极恶,犹如厉鬼。
一看到晋安,就饿鬼扑食了过去。
毫无悬念的被晋安气血镇杀。
“道友,你我可有仇……”鼎中人话音还没说完,就被晋安一巴掌击碎了脑袋。
这又是一枚铅汞丹丸!
大道感应!
阴德十万!
等同于神道第三境界修为!
原神附物,三境铅汞丹丸,这些并不是让人惊奇,晋安他自己就是御使铅汞圣胎的高手。
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个铅汞丹丸能够自己帮助主人炼制铅汞丹丸,并且还可以躲过神识探查,做到了神出鬼没。
晋安捡拾起碎裂的铅汞丹丸,低头沉吟,看来这一切都跟铅汞丹丸使用的特殊材料有关。
晋安看了眼脚下的青铜方鼎。
鼎内残留着许多人眼珠子,怨气冲天,应是过去某个祭祀活动后所剩之物。
眼是藏灵之物,这就是青铜方鼎被邪道人士看中的原因。
这种害人不浅的邪恶东西,晋安自然不会留着,当场摧毁,又斩获到十万阴德。
前后一共斩获到了三十万阴德。
晋安没有就此结束探索前朝遗址第二层,他将铅汞丹丸碎片和青铜方鼎碎片,一一置于罗庚玉盘上,尝试感应,罗庚玉盘平静,暂时看来已经剿清余孽。
前朝遗址第二层很大,晋安又探索了小半个时辰,见暂时没有找到新线索也未发现别的邪怨之气聚集,打算先返回地面缉凶。
躲在地下装神弄鬼的是铅汞丹丸,那个幕后元凶,或许还在外面。
原路返回地面并无别的波折,返回期间,他把害人的七星巨棺、锁龙井直接摧毁,斩断祸乱根源。
“李胖子,将那只绣花鞋给我。”一返回地面,晋安没有耽误,马不停蹄的继续追凶。
罗庚玉盘又一次发挥大作用,很快追寻到绣花鞋主人的第一遇害现场。
“天宫妙阁?”
“李胖子,你知道这家胭脂店背后主家是谁吗?”
狴犴马车停在香料坊一家胭脂店门前,晋安掀起窗帘布,看向手中托举着的罗庚玉盘。
不偏不倚,正好指向眼前的胭脂店。
看到天宫妙阁,李胖子神色一变,不敢有隐瞒,如实回答道:“天宫妙阁在京城贵胄上层圈子里很受追捧,不管是做石黛,还是做胭脂、妆粉,出过不少佳品。‘肤若凝脂,白若美玉’以前是用来形容女子貌美,现在有很多人用来形容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赞誉其驻颜有术,妙手回春之神奇。”
“天宫妙阁背后掌柜,是七年前的京城花魁,第一名妓苏素素,这苏素素祖上也曾是名门,后来家道中落,虽然因为生存投身青楼但是卖艺不卖身,由于精通琴棋书画,在京城仕子官宦中颇有声名。”
“七年前苏素素夺得花魁,当天就被神秘人赎身,没过多久就成了天宫妙阁掌柜,天宫妙阁名声就此在京城名流里很快打开。甚至就连宫中许多贵妃都是慕名苏素素,只买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
“外界对于天宫妙阁背后神秘金主身份,一直猜测不断,其实,这天宫妙阁的真正金主,就是当今太医院的院士,官拜从五品。”
“那苏素素说白了只是一个名妓,宫中贵妃们买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看中的是太医院院士,而太医院院士背后是整个太医院。一个跌落红尘的花魁哪里能入贵妃们的眼,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理由罢了。”
难怪李胖子刚才会变了脸色。
如果太医院院士牵扯进命案,又是杀人又是抛尸,牵连面太大,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牵连出后宫许多利益势力,康昭帝后宫要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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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8章 人油胭脂膏,丧心病狂的太医院院士
今夜香料坊闹出这么大动静,就连九品内侍都被当街砍了脑袋,香料坊里哪还有人能睡得着。
天宫妙阁名义上的掌柜苏素素,就是彻夜未眠人之一。
当刑察司指挥使的狴犴马车停在天宫妙阁门口时,天宫妙阁掌柜、大小账房、堂主、清丽侍女们,都毕恭毕敬站在门前迎接。
看着刑察司指挥使坐在马车里,一直冷眼打量天宫妙阁,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心头咯噔一下,有了不好预感。
她对一名亲信女婢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女婢脚步后移,悄悄藏到人群里,然后消失向后堂方向,准备向太医院通风报信搬救兵。
女掌柜苏素素刚要轻松一口气,忽然,她身子一僵,瞳孔紧张轻颤,她注意到坐在狴犴马车里刑察司指挥使正冷眸盯着她,眸中带着洞若观火的平静。
对方长得眉清目秀,年轻得过分,比她小几岁,可对方身上如山岳凝气,如大海吞吐,盛气凌人的气势,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位京官大员还可怕。
那种凌人气势,不是那些玩弄朝权,坐在庙堂里的人,能养出来的,后者带给人城府猜不透,喜怒反复无常的压迫感。
而这位年轻过头的刑察司指挥使,给人睥睨霸气的雷霆之威,带着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强势霸王感,与之对视不仅心生恐惧敬畏还有自惭形秽。
苏素素慌张低下头,不敢再对视。
就当苏素素紧张心跳,樱红小嘴微张的紧张呼吸时,她听到狴犴马车有人下车的声音,吓得低头更低,心乱如麻,一直想着刚才刷小心机的画面是否有暴露。
就当苏素素还在心乱如麻,胡思乱想时,眼前视野一暗,一道身影站在她身前挡住灯火:“抬起头来。”
苏素素抬起眼眸颤动,柔弱娇美的螓首,肌肤如雪,发丝乌亮,眼眸如水,容颜美丽,身段婀娜修长,小蛮腰盈盈一握,紧张微吐的气息带着如兰芬芳气息,微热扑打在人脸上。
“眼如秋水,勾魂夺魄,果然不负花魁之誉。”晋安点头。
“大,大人过奖了,素素已是半老徐娘,残花败柳”苏素素声音紧张颤抖,吐气如兰,带着香气热风。
晋安:“听闻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石黛在京城里家喻户晓,能让人肤若凝脂,白若美玉,对女子容颜有回春之术,想必掌柜每天都有施黛吧?”
微热香气拂面,苏素素吐气如兰道:“指挥使大人盛赞了,民女的确每天都有在用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等下我送指挥使大人几份,指挥使大人可以让心仪佳人试试我天宫妙阁的胭脂是否好用。”
经过一开始小心思被看破的心乱如麻,苏素素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谈吐优雅风趣,不卑不亢。
不愧是赢得仕子官宦们追捧的昔日花魁,见惯了各路京官,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谈吐自如。
晋安上下打量女掌柜苏素素:“掌柜说自己是残花败柳,可是我观掌柜白颈雪白,手和容颜也都是雪白好看,看来掌柜是全身都涂满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才能有肤若凝脂的效果。”
“天宫妙阁一盒胭脂,能顶普通人一两个月薪水,每天都拿胭脂香粉涂满全身,十盒百盒都不够用。掌柜这颗爱美之心,我们常人高攀不起。”
跟随来的刑察司弟兄,彼此对视,眼神惊讶,胭脂还能涂满全身来显白吗?
真有谁这么奢侈使用吗?
果然不愧是指挥使大人,就是见多识广,不止对死人验尸厉害,就连女子胭脂妆粉都这么有研究。
苏素素脸上表情一僵:“指挥使大人说笑了,素素也只是一介普通小民,哪里能用得这么奢侈。”
晋安语气平静:“掌柜看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呃。
苏素素吓得心头一紧,没有急着马上回答。
晋安:“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的驻颜功效这么神奇,能让女子肌肤年轻一二十岁,想必天宫妙阁的胭脂妆粉在用料配方上其独到之处,不知掌柜可否帮忙解惑?”
苏素素婉拒:“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独门配方,指挥使大人这让民女有些为难”
苏素素的话还没讲完,晋安已经一把推开她,带着大批刑察司闯入天宫妙阁,他冷声下令:“给我搜,查抄所有账本,扣押店里所有人全都带回刑察司水牢逐一审问!”
“本官怀疑天宫妙阁是贼人巢穴,着重搜查藏人的暗道密道,谁人拦阻,杀无赦!”
喏!
顿时,大批刑察司如潮水涌入天宫妙阁,将男女全开拘押,就连掌柜苏素素也没能幸免。
刑察司毫不留情面,上来就是强硬查抄,把苏素素吓得花容失色,想要喊冤,镪,一片刀光出鞘,吓得天宫妙阁上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深怕遭来砍头之祸。
苏素素贝齿紧咬,脸上神色有惊惧有忿忿,唯独不敢出声反抗。
九品内侍刚被砍头,刑察司此时正是杀气最盛的时候,她一个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怎能与九品内侍相提并论。
刑察司连九品内侍都敢当街砍头,她就更是命如蝼蚁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
只能寄希望于太医院院士能及早来阻止刑察司的胡作非为。
随着天宫妙阁上下所有人都被控制住,晋安手持罗庚玉盘,目标明确的穿过前堂,屏墙,来到后堂花园,小回廊,最后在小回廊的两块木板夹缝里找到一颗绿松石小珠子。
晋安拿出那只绣花鞋,与手中的绿松石珠子匹配,刚好是鞋头丢失的小坠子。
“这天宫妙阁果然有问题!”
“今晚注定要有许多人失眠了,朝中有大震了!”
李胖子表情郑重。
就在这时,有几名刑察司押着一名婢女走来:“指挥使大人,我们在一条密道里发现一名丫鬟鬼鬼祟祟躲藏,经核查,此人是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的婢女。”
“我们还发现,那条密道可以通往香料坊外界,卑职怀疑这名婢女刚才很有可能借助密道向外界传递消息。”
晋安:“李胖子。”
李胖子双手抱拳,严肃站出:“在。”
“你带上此婢女,去追查她刚才都有向谁传递过消息,然后顺藤摸瓜,把这些暗藏棋子全都一网打尽。”
“我许你先斩后奏特权。”
“遵令。”膀大腰圆的李胖子,提起早已经吓得腿软哭泣的婢女,带上一队人钻入密道里。
晋安早就注意到苏素素与婢女间的小动作,他没有一开始点破,是因为他故意婢女出去传递消息,借此将天宫妙阁暗插在京城里的情报网一网打尽。
天宫妙阁在香料坊经营多年,偷挖的暗道远不止这一处。
在掘地三尺的搜查下,又被找出两处暗道,一处暗道是存放账目之地,一处暗道是存放各种价值不菲香料、材料、配方之地。
存放香料的暗道,晋安一来到这里,立马察觉出此地阴气胜过其它地方。
武道人仙神识敏锐,他从一堆材料中找出了几只气息微有区别的瓶罐。
那是几只被单独存放的精美玉瓶,连玉瓶瓶口都是镶金,晋安和老道士各拿起一只鎏金玉瓶,瓶盖刚打开,就涌出奇香。
香到浓处是腻与恶心。
就如甜到浓处的齁甜。
但是这里的香气很不同,虽奇香,但不腻,带着处子幽香的清香,那种清香就像是微微出汗的少女体香,闻多了非但不觉得腻,反而越闻越迷醉。
“这香气闻着真怪,越闻越香,香得有些不正常。”老道士晃了晃鎏金玉瓶,传出少许液体的流动声。
“是什么样的百花酿造,才能提纯出这样的独特奇香?”
老道士还在惊奇观察,晋安按住了老道士拿着鎏金小玉瓶的手,做了个微微摇头动作。
此时的晋安,脸上表情严肃无比。
“这是人油!”
“我在收尸录上看过!”
人,人油?
老道士手一抖,多亏了老道士早年经历多,胆识不凡,很快重新拿稳,避免了摔落地上。
晋安寒声:“取豆蔻处子以封蜡,然后在足底开针孔以活烹,让人的灵魂无法逃脱出去。烹煮时间越久,怨气越深,提炼出来的人油效果越好。”
“烹煮一人才能提炼出一滴人油!”
“我原以为是杀人炼尸油骨油,从中提取制作胭脂所需的香料,但是这里的恶,比地狱还恶,居然拿活人烹煮炼人油!”
“封印活人灵魂,再用极刑折磨,这是古老萨满巫教才会用到的祭祀手法。”
老道士一点就透,惊呼道:“小兄弟你是怀疑这太医院院士与草原汗国有牵扯?是通敌奸细?”
这个猜测还真有很大可能。
太医院,服务于帝王和皇室成员,皇子、宫妃、大臣都需要太医院诊病下药。
“看来有必要查一查这位太医院院士底细了!”
晋安小心郑重的放下鎏金小玉瓶后,他拿上那只绣花鞋,面罩寒色的离开密室:“走,再去会一会那个前花魁苏素素!”
晋安回到天宫妙阁前堂,将女子绣花鞋和绿松石都扔到苏素素怀里:“如实交代,这绣花鞋主人是谁,是怎么死的。”
“你若如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不然我就抓你去后堂工坊,把你放在工坊蒸笼里,让你也体会下那些可怜女子一样苦难。”
女掌柜苏素素一看到绣花鞋和绿松石坠子,立马神色一变。
“那是程小姐的鞋子!”天宫妙阁一名小账房先生惊呼。
“程小姐是谁?”
小账房先生惊慌失措回答:“当今太医院院士程柏青之女,程灵儿。”
此话一出,晋安和老道士都是惊讶对视一眼,虎毒尚且知道不食子,这位太医院院士已经丧心病狂到连自己女儿也弑杀?
晋安一念多用,思维敏捷,一下想通了许多细节,看来李岩他们四人在抛尸时,无意看到棺材里是程柏青之女,所以才会说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会有杀身之祸。
刨除掉李岩外,另外三人很清楚天宫妙阁背后的真正掌权者是谁,天宫妙阁掌权者之女死在了天宫妙阁,然后还给人抛尸了,落了个尸骨无存下场。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解释清自己不是凶手,单单是尸骨无存,就足够迁怒到他们了。
就在这时,看起来身子娇弱的苏素素,挣脱束缚,欲夺路而逃,晋安仿佛早有预料,他出手速度更快,一掌击中苏素素后背,传出筋骨断裂声音,脊椎骨被尽数震断,全身瘫痪的重重摔砸在门外街道。
惊变来得太快了,当香料坊的人注意到重伤倒在地上的人是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时,脸上肌肉全都惊惧一抖。
看向刑察司的眼神变了,先有内侍后有天宫妙阁!
民间只以为天宫妙阁金主是苏素素,但是能在香料坊里开店做生意的人,哪个背后没有士族门阀势力支持,都很清楚,天宫妙阁背后真正金主是当今太医院院士程柏青!
不是之前九品内侍能比拟的!
又是查抄天宫妙阁,又是打伤太医院院士的姘头,这是根本不把太医院放眼里!
刑察司这是要干什么?
连太医院的势力都敢动,简直无法无天,香料坊真的要变天了!
“内侍阉人,太医院,你们发觉没,这些都是跟宫里密切相关的人”
此话一出,周围人俱是面色大变。
“这次刑察司敢这么大张旗鼓搜查香料坊,直接拿内侍省和太医院开刀,难道真是得了宫里圣谕,有通敌奸细藏在京城?”
“内侍省、天宫妙阁,都是跟宫里贵妃们有关联,宫里要变天了!”
大家浅谈即止,不敢再往下讨论了,妄论帝王家事,给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你们红心棠该不会也是通敌奸细吧,你们早早认罪,千万别别殃及我们这些邻居!”
“花娇阁的人,少放你们他妈的屁,你们才通敌奸细,别牵连我们根正苗红的红心棠才对!”
香料坊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起来,看谁都像是奸细脸。
晋安废掉苏素素后,捏起苏素素后脖颈,上了狴犴马车,车内传出他的声音:“前往太医院院士程柏青府邸。”
“封锁好天宫妙阁,这里是第一凶杀现场。”
随后,刑察司分出一队人马,跟在狴犴马车后,气势汹汹赶赴太医院院士府邸。
第1539章 阴德丧尽,家破人亡
“指挥使大人。”
狴犴马车通过坊市牌楼时,孙副指挥使行礼。
狴犴马车停下。
晋安掀开窗帘布:“孙副指挥使可有事要禀报?”
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女子呜咽挣扎声音,孙副指挥使眼眉低垂,不敢往马车里乱瞟:“指挥使大人,刚才内侍省的人来了,不过对方是乘马车来的,还没下马车就又离开了,未能看到来的是哪位宦官。”
“那会刚好是指挥使大人查抄天宫妙阁,击伤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的时候。”
晋安冷哼:“还算这内侍省有点自知之明,看到我连太医院院士的家产都敢查抄,没有自取其辱的往上凑,知道如果不是都知监、内宫监亲自来,压不住刑察司今天这把火。”
当然了,对方可能也存了借刀杀人,先让刑察司和太医院先磕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再让直殿监在皇帝耳边参一本,对刑察司落井下石的心思。
内侍省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宦官二十四衙门。
十二监各设四品太监一员。
而这十二监里,也分重要与不重要的,比如每天伺候皇帝身边的都知监、掌管皇室钱库的内宫监,是最能跟皇帝说上话的。
所以内侍省搬来的救兵,看到刑察司连太医院院士都敢动,知道今天刑察司对香料坊开刀,绝对不存在什么误解不误解,只要不是蠢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强行冒头。
估计对方这么着急回去,也是想找都知监,探探皇帝那边口风,京城这场风暴来得太凶猛,如果宫内真有什么大动静,底下的人好提前做好明哲保身准备。
……
随着时间发酵,刑察司在香料坊的大动静,已经传到满城皆知,京城百姓都已经得知过去无人敢碰的香料坊,刑察司今晚进去又是砍头又是抓人。
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最普通的小吏,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当听到内侍省九品内侍,都被刑察司给当街砍头了,引起不小惊呼。
今夜的京城很热闹,因为京城百姓们都在向香料坊蜂拥,现在全京城都传开了,刑察司要和内侍省交恶开战,负责治安的刑察司和宫里阉人打起来了。
民间好事者不少,总之是越传越邪乎。
只是香料坊外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百姓,人头攒动,半天都挤不进去,当听到刑察司指挥使带着大批人马,去了太医院院士府邸去抓太医院时,这些后来者们马上转移方向,朝着太医院院士府邸涌去。
“果然是我们熟悉的神武侯回来了!神武侯刚回京第一天,连休息都不休息,就马上拿内侍省开刀,现在又拿太医院开刀!那个敢在皇城外弯弓射杀罗刹人的霸道神武侯真的回来了!”
“香料坊里的生意一直被内侍省、太医院把持,尤其是香料坊一直负责给宫里贵妃们研制专用胭脂,听闻香料坊背后是站着贵妃们的娘家宗阀势力,神武侯拿香料坊开刀就是在向宫里贵妃们开刀!”
“嘘,这种杀头的话你也敢乱说,不要命了!我们只用讨论内侍省、太医院、刑察司三家斗争就行了!”
“别人不敢查的香料坊刑察司来查,刑察司这次威风出尽了!”
民间讨论声炸开,京官各大家族们何尝不是彻夜难眠,京城局势要变天,有人借香料坊要对内侍省、太医院、后宫贵妃们开刀了。
……
太医院府邸。
随着狴犴马车停在府邸门前,大批佩刀出鞘的刑察司团团包围府邸,气氛剑拔弩张,原本昏昏欲睡的看门护院,吓得困意全无,惊慌失措的飞奔进府邸里通知情况。
很快就有管家出门迎接刑察司,管家询问刑察司深夜来府所谓何事,结果被刑察司的人推向旁边,管家还想拿出太医院院士家奴的威风,被刑察司长刀架在脖子上,看着刑察司杀气腾腾冲入府邸里,立马变老实下来。
可接下来的一幕,这名管家的表情,马上从愤怒转变为惊惧和害怕。
晋安手里捏着天宫妙阁女掌柜苏素素,走下狴犴马车,苏素素在晋安手里,如一滩废人般不会挣扎,人披头散发,嘴里发出一阵胡言乱语呜咽,哪还有半点花魁倾城容颜,只剩下狼狈如丧家之犬。
“太医院院士程柏青在哪,本官怀疑程柏青有通敌卖国嫌疑,特来缉拿程柏青,你在前带路。”晋安冷色喝令管家。
听到通敌卖国四个字,管家打死也不信,忿忿喊冤,说他家老爷是当今的太医院院士,深受圣君爱戴,怎么可能会是通敌卖国,这是有人在造谣污蔑,望明察秋毫。
晋安直接将绣花鞋和绿松石坠子丢到管家怀里:“这可是你家小姐程灵儿的鞋子?”
管家一眼就认出了鞋子正是自家小姐的,急忙追问:“我家小姐失踪七天,大人是在哪里找到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现在人在哪里,小姐这些日子有没有吃好睡好,老奴这就马上派人去接小姐回府。”
晋安冷哼:“太医院院士之女失踪,这事不小,为什么我刑察司没有接到你们报案?”
管家看了眼府邸深处,抱着鞋子小声回答:“自从老夫人前年因病去世,老爷每日忙着太医院的事务,对府中的事很少过问,与小姐关系也时而僵持。”
“七天前,小姐再次与老爷发生争吵,负气出走,这一走就是几天了无音讯,老爷说小姐过几天气消了就会回来,老爷不许报官,我们这些做下人也说不上话,哎……”
“老奴也曾几次打听小姐下落,有人说看到小姐失踪前曾去过天宫妙阁,但是老奴我找到天宫妙阁掌柜打听,掌柜说小姐已经回去……”
晋安冷眼看一眼全身瘫痪的苏素素,又问:“那天程灵儿与程柏青因为什么事情争吵?”
管家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架在脖子上的刀在皮肤划出一道小血口后,管家急忙说出真相:“老爷和小姐时常因为苏素素掌柜的事争吵,小姐那天说老爷自从认识姓苏的狐狸精后性情大变,老夫人就是被两人合谋毒死的,老爷生气打了小姐一巴掌……”
“哎,小姐伤心跑出府邸,说要去天宫妙阁杀了狐狸精为她娘报仇,让老爷二选一,是选亲生女儿还是选在外面养的狐狸精……”
晋安:“程灵儿已经死了,就是被这个蛇蝎毒妇杀害的,带我去找程柏青。”
管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苏素素,然后抱着怀里绣花鞋嚎啕大哭,主仆情深。
在管家带路下,一行人团团围住程府一座药圃,药圃里建有一栋药阁。
神情悲伤的管家,指着药阁说:“老爷经常在药阁里研究药方就是几天不出门,老爷这几天一直在药阁里没出来过,一日三餐都是由老奴亲自放到门口。”
随着药阁的门被从外面破开,刀影闪动,大批刑察司闯入药阁。
就在这时,头顶坠落许多毒蜈,这些毒蜈很奇特,甲壳黑亮,剧毒无比,背生透明双翼,可以在天上飞行。
一直跟在晋安身边的老道士,见状大惊,伸手急忙拿起酒葫芦,灌一口三阳酒后,朝天上掉下来的飞天黑蜈喷去。
滋滋!
这些飞天黑蜈阴气寒重,一接触到三阳酒,坚硬甲壳立马冒起黑烟,身体蜷缩的掉落在地,不消一会就化为一地血水。
这些血水把地砖腐蚀出许多坑坑洼洼,这些毒虫的血水比王水还毒。
这里飞天黑蜈数量非常多,老道士一口三阳酒杀不死,下一刻就有更多数量的飞天黑蜈扇动透明双翼,扑向闯入药阁的外来者。
数量多到密不透风,宛如一堵黑色幕墙压来。
只是晋安所过之处,阳血如熔炉燃烧,这些毒虫全都当空点燃,顷刻就化为灰烬。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阴德一百!
……
这哪里是太医院院士府邸,这分明是进入了阴宅毒窟。
有晋安开道,药阁里的飞天黑蜈很快死绝。
按照管家在来时路上所说,药阁是程府首重之地,这里藏着程柏青许多新药和俺贵药材,只有程柏青能够进入,连程柏青几名弟子都无权进来。
这药阁占地面积还挺大,深入药阁后,闻到了一些发霉怪味。
老道士再次拿出黄符,塞进鼻子里:“小兄弟你有闻到什么东西发霉臭味吗?”
晋安点头:“嗯。”
老道士在空气里使劲嗅了嗅,寻找怪味源头,见一直找不到怪味源头,他重新取出鼻子里的符纸去闻。
“是饭菜馊臭味!”
老道士惊喊一声,赶紧重新塞回符纸堵住鼻子。
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许多馊臭发霉饭菜,那些饭菜全都置于木托盘上,一口都未动,肉脯与饭粒上长满了密密麻麻毛絮霉斑,黄的绿的紫的毛絮都有……
那些木托盘密集堆叠,按照一日三餐来算,起码积攒了十来天饭菜。
“这程柏青看起来很沉迷炼药,已经到了废寝忘食,不吃不喝程度。”
老道士前脚还在夸奖,后脚就低声问晋安:“小兄弟你猜这程柏青几分是人?几分是鬼?”
现在还是春季,天气还未明显转暖,所以这些饭菜放坏十天,馊臭味飘散慢,程府管家每日来送饭菜时都未察觉到异常。
那些饭菜托盘很占地面,地上几乎被占满,老道士耍宝一样的蹦蹦跳跳跳过饭菜,眼前出现了一座炼丹炉。
炼丹炉有三人高,炼丹炉内此刻有文火在跳动,好像是已经来到最后的文火收丹环节。
但是丹炉顶被一旁的绞盘锁链吊起,又像是已经收丹结束。
“一路走来都不见太医院院士程柏青,难道是提前得到消息,畏罪潜逃了?”老道士嘀咕一声。
晋安目光始终注视着那只炼丹炉。
老道士转头四顾,在一排排高耸药柜旁找到一架长梯,然后登上梯子,从高处好奇看向炼丹炉里,看到了炼丹炉文火里盘腿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人,一动不动,宛如坐尸,脸上、手上、脖子上,长满了毛絮霉斑,如一块块或青或紫的丑陋尸斑遍布全身。
在炼丹炉文火炙烤下,那些尸斑得到遏制,没有扩散更多。
“这不就是太医院院士程柏青吗!”老道士低呼一声。
晋安明明是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看到炼丹炉内场景,却在这个时候语出惊人:“更准确说,他是程柏青的空壳,程柏青已经死了。”
“太医院院士早在七年前认识苏素素时就已经死了!”这是老道士的第一个反应。
“那他这么多年进宫是怎么瞒过皇城门前的天师府监察的?”
晋安:“应该是刚死没几天,他现在之所以坐在炼丹炉里,是因为有人在以丹火炼尸,用丹药减缓肉身腐烂速度,不想让外界太早知道太医院院士暴毙家中。”
老道士还站在长梯上,看着坐在丹火里炼尸的程柏青尸体,满腹疑惑:“保他肉身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之人是想留程柏青肉身另有用途吗,比如,给宫里重要人物下毒?”
晋安面色冷漠:“审问下这个苏素素妖女,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原本盘腿坐在炼丹炉丹火里一样不动的死人,猛的睁开两眼,眼里有邪魅黑气闪过。
“小兄弟小心!”
不用老道士提醒,晋安神识早已看到炼丹炉内的变化,晋安早有准备的祭出秦王照骨镜,把程柏青尸体镇压得动弹不得。
“三教九流,也配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晋安直接将程柏青尸体从炼丹炉里抓出来。
没了丹火压制死气,程柏青尸体表面霉斑立马迅速扩散,发臭,然后血肉如烂泥削落,内脏也坠落一地,短短时间就把十天腐烂过程演变完成。
“元神附物,一个三境神道也胆敢偷听我们讲话,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在控尸!”看着手里高度腐烂的程柏青尸体,晋安并没有厌恶丢掉,直接施展探囊取物道术,展开隔空斗法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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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0章 武道人仙隔空斗法
京城某处宅邸。
屋子里烛影闪动,透过窗户纸上的倒影,看到屋里坐着一对夫妇。
女人似在纳鞋底,为家里补贴家用;
男人似在修补蓑衣,为接下来的有可能雨天做准备。
而屋里的场景,也的确是如此,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两口之家,初看之下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是如果看久了,就会发现一些不同处,这对夫妇几次扎破手指,却像是没有痛觉,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纳鞋底,修补蓑衣。
两人面对面而坐,桌子上摆着油灯,两人一直缝缝补补,面部表情僵硬,全程也没有交流,都是低头自顾自忙活。
这就更加显得两人不正常了,就算是聋哑人,夫妻之间也会有一些眼神交流,断然不可能做到无任何交流,给人死气沉沉,氛围压抑的感觉。
忽然,夫妻间的桌子,从中向两边分裂开,露出一条漆黑密道。
而那对夫妻还在低头自顾自忙碌,就像是没有灵智,受人摆布的布偶,对外界变化无动于衷。
沿着密道往下走,深入地下几丈深后,遇见一个密室。
密室环境幽暗阴森,寒气逼人,只靠着四盏昏暗油灯照明。
密室四角摆着四口棺材,每口棺材都被手指粗铁链牢牢捆缚住,棺材表面画满血咒。
那四盏昏暗照明灯油灯,正好都摆在棺材上,就像是在点魂灯。
在四口棺材中央,是一个法坛。
法坛上摆着装满了毒虫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开坛做法用的法器、黑色符纸。
法坛后坐着一个人,因为密室光线昏暗,无法看清此人具体样貌,但是此人像是遇到了什么***烦,正在匆匆收拾法坛,打算离开这里。
突然!
法坛四角的四口棺材,齐齐剧烈震动,捆缚住棺材的粗厚铁链也在哗啦啦震动。
同时,法坛也在震动。
就像是翻地龙来前的征兆。
噗哧!
噗哧!
密室火光爆炸,原来是贴在墙上用来隔绝外界的结界符,像是超出负荷,正在一一爆燃。
五张结界符自燃!
十张结界符自燃!
二十张结界符自燃!
贴在密室土墙上的符箓,全都无火自燃的爆燃,本应光线昏暗的密室一下变得亮如白昼。
“武!道!人!仙!”
正打算要逃离此地的黑影人,瞳孔骤然一缩,咬牙切齿,表情既阴郁又惊怒。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这里,这么快就追杀到我这里!”
黑影人顾不得那些法器了,打算丢弃这里所有,马上逃离密室,他有预感,武道人仙很快就会找到他,不能再有迟疑。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晋安并不是亲身降临追捕他,而是用的探囊取物道术在进行隔空斗法。
一旦被探囊取物道术锁定方位,就如囊中之物,千里之外摘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轰隆隆!
密室里狂风大作,那是结界符的灵力在燃烧,在与虚空入侵者对抗,形成的灵力风暴。
惊变来得太快,符箓***还在加速,只是短短一二息,就已有半数符箓化为了灰烬。
一二息太短了,短到黑影人还没跨过法坛。
只要被探囊取物道术锁住方位,瞬息降临,无所遁形。
最终,满墙的符纸全都焚光,但是密室里并未重新陷入昏暗,因为,一红云缠绕,带着太阳蒸腾灼热威势的血气大手,穿过虚空,凭空降临
在密室里。
血气大手甫一降临,就封死了密室通往外界的唯一密道。
看着唯一退路被封死,黑影人自知今天必须得拼命,才能逃得出去。
唯一庆幸的是,好在现在降临的只是武道人仙一只手掌,而非武道人仙本尊亲临。
否则以外界对武道人仙的传闻,在道家黄庭内景地里能够同时镇压天竺国两尊伪第四境界强者的恐怖手段,他真要对上武道人仙本体,再来一百个他都动不了武道人仙一根手指头。
黑影人祭出一张土符,打算从地下直接遁走,哪知,土符一出现就无火自燃,法术被破。
概因此时的密室里充塞满武道人仙的阳念气息,一切神道法术、元神出窍,都要受到天地阳力打压,无法全力施展。
黑影人不死心,再取出一张土符,这次还是无火自燃,法术被破。
看着虚空中的火云手掌,如长了眼睛,朝着自己位置准确擒拿来,黑影人骂了句该死,然后重新返回法坛后,既然所有退路都被封死,那就只能奋力反抗博取一线生机了。
黑影人一拍法坛,将法坛上的人头骨,人腿骨,人手骨,装有人五脏六腑的陶罐,各种人骨法器,全都震飞上半空,全部拍击向虚空火云手掌。
他很清楚,这些法器在武道人仙的雄浑阳念力量前,根本足以对抗武道人仙,所以他只求能暂时拖延住武道人仙就行。
此时,密室里那四口棺材,仍旧在震动,棺材与铁链在滋滋冒着阴气,飘散出尸臭恶味。
黑影人抓起香炉里的四枝线香,线香下带起红丝绳,红丝绳下又带出四只草扎人。
只是这草扎人与平日里的稻草人不一样,是用喜阴寒潮湿环境的毒草编织成的黑色草扎人。
黑影子两指在盛有鲜红血液的瓷碗里飞快一点,然后动作迅速的给法坛上的四只草扎人点上眼睛。
画龙不点睛,画虎不点瞳,画纸人只画眼不点睛。
行有行规,每个行规后,都是由无数人命填出来的。
点睛就是开窍,让死物借活人一口阳气,许多怪事开始接踵而来。
明知此是大忌,此时黑影人主动点睛,这是为了对抗武道人仙,无所顾忌,全力以赴。
随着法坛上的草扎人被点睛,轰隆!
贴墙角而放的四口棺材,阴气大涨,棺材与铁链全都炸开,各种毒虫随之滚落地面,蛇蝎虫蜈蜘蛛蟾蛆都有!
就见系着草扎人的红细绳,也与铁链一起炸断!
棺材里飞出四具铁臂飞僵,一时间,青色尸火、恶臭尸瘴、尺长指甲,全都围攻向虚空火云手掌。
看着四具飞僵逞凶,黑影人信心大增,这可是他费尽心力,花费许多年才养蛊出的飞僵。
那些飞僵受到阴气、毒物的多年滋养,皮肉坚如铜墙铁壁,法宝难伤,水火不侵。而且他养了百种毒虫在棺材里自相残杀,再用蛊王喂食飞僵,各个都是剧毒无比,沾之即四,甚至是连元神都可以毒杀。
这四具飞僵是他最大底牌,原本他不想这么早暴露,想要再祭炼几年,断天绝地四象局已破,三境不再是极境,只要再让他祭炼几年,把四具飞僵祭炼到第四境界也未尝不可。
只是可惜了,这次为了对付武道人仙,提前中止祭炼,打乱了他的计划。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不可思议一幕,使他毒退武道人仙的美梦破灭。
镪!
金铁交击的酸牙声,迸发出激烈火星。
四具毒体飞僵的尺长指甲与虚空火云手掌迸发火星,蓬!
蓬!
飞僵坚如铁臂的手臂炸断!
硬碰硬的正面碰撞,非但没有撼动武道人仙,反而暴露出了肉身坚固不如武道人仙的缺陷,四具飞僵的铁臂全被震断。
比匕首还锋利的尺长指甲,连虚空火云手掌的皮膜都刺不破。
黑影人见状,口中发出惊怒交加嘶吼:“这绝不可能!”
“这不是第三境界!武道人仙你已经突破第三境界!”
此时是在隔空斗法,没有人回应他,四具飞僵没有灵智,手臂炸断后还想阻止虚空火云手掌,结果就是统统被击碎,炸成漫天尸雨。
阳火血气点燃这些尸雨,尸雨变火雨。
密室里的气象一下变得庄严,火云手掌裹挟火雨,犹如遮天蔽日的镇压向黑影人,地下密室里的阴气与湿气都被蒸腾干,让人感觉口干舌燥,皮肤干裂奇痒。
黑影人明白自己一旦落在武道人仙手中,绝对没有生还可能,他还想负隅顽抗,举起桌上血水瓷碗,一口喝完。
这些血水仿佛很珍贵,他目光赤红,不舍得浪费一滴,连带瓷碗都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吞咽入肚子里。
此时的他表情狰狞,满口是血,不知是来自瓷碗血水,还是来自被瓷碗碎渣扎破的口舌。
“大巫尊,救我!”
黑影人体内冲出染血元神,居然可以抗住武道人仙的血气方刚蒸煮,做出反击。
染血元神观想出一轮不断滴血的时轮经,带着碾压时间法则的力量,所过之处,四周时间空间扭曲,越旋越大,撞击向虚空火云手掌。
轰隆!
一声爆炸,此地地皮被可怕的爆炸冲击给掀起,露出深埋在地下的密室空间。
“大巫尊也不过如此!”
密室废墟上空,留下武道人仙的平淡声音。
……
太医院院士程柏青府邸。
药阁。
晋安从满树的人参果里,摘下一枚人参果,随着指甲划开人参果后背果皮,从人参果里抓出一个生死不知的人。
“小兄弟你刚才提到大巫尊,你刚才与草原汗国的大巫尊交上手了?”老道士手脚并用的爬下长梯,过来查看被抓之人身份。
晋安不屑说道:“一滴血影映照罢了,连第四境界都不是,只能发动一次伪第四境界的攻击,应该是在断天绝地四象局被破前留下的一滴血液。”
说完,他手臂上的庚金之气收回,金色皮肤重新恢复回常色。
老道士检查地上的人,皱眉说道:“在他体内感知不到三魂七魄,他这是魂飞魄散,成为一个活死人了?”
晋安:“大巫尊感应到我出手,知道事情败露,把此人当做弃子,废了他的三魂七魄。”
老道士面色严肃:“还真是草原汗国的眼线安***了京城里!”
晋安冷哼走到苏素素面前:“好在我们还有这一条线索,还没人能在我的《天魔圣功》下躲过审问。”
审问过程并不复杂,以他如今的精神武功修为,审问起来很顺利。
苏素素家族本来也是一个地方大族,一辈子吃喝不愁,因为其父在朝中站错队,导致家道没落,就连其本人也是流落风尘讨生计,当草原汗国的人找上她时,她很轻易就被策反。
苏素素借着身份,一边与士族官臣结交,一边留意那些怀才不遇,郁郁寡欢的京官,最后选中了程柏青。
七年前的程柏青,还是太医院副院士,当他被策反后,在草原汗国的独特胭脂配方与钱财支持下,程柏青事业开始迎来平步青云,依靠着独门胭脂深讨贵妃们喜爱,他不仅把天宫妙阁生意做大,还升迁到了太医院正院士。
太医院院士之上是太医院
提点,他早已经打点好,太医院提点再有两年就会退下来,到时候由他当太医院提点,到时候在太医院里就能拥有一言堂权利。
草原汗国并不担心程柏青会有二心,中途出现反水,因为那份独门胭脂配方,就是拿捏程柏青的死穴。
程柏青早先并不知道胭脂里能永葆青春的最重要配方是来自人油提取,当他知道已是几年后,那时的皇宫贵妃,京城大员女眷,已经使用天宫妙阁胭脂妆粉数年,离不开此物。程柏青深知此事一旦败露,那些人为了保留家族脸面,必定会杀人灭口。
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正是成也天宫妙阁,败也天宫妙阁,与魔鬼为伍,必被魔鬼反噬。
但是中途出了一个意外,令程柏青开始有二心。
程柏青还没坐上太医院提点,草原汗国亡国消息就已经传到京城,随后又传来大巫尊偷袭失败,反被康定国强者追杀得狼狈逃回北方草原,不敢再踏足中原一步,得知了这些的程柏青整日惶恐,知道再为草原汗国卖命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开始有了二心,想要摆脱草原汗国掌控。
七天前,程柏青正为这事心烦意乱,人在气头上失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刚打出那一巴掌,程柏青其实就已后悔,可已经晚了,那一巴掌把女儿送上了不归路……
苏素素背后的上家,从未放松对程柏青的监视,上家看出程柏青有反叛之心,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这边,为了警告程柏青,于是就在程灵儿来到天宫妙阁大闹的那天,把程灵儿炼成了胭脂妆粉材料。
他们以为程柏青有那么多小妾和子女,杀程柏青一个女儿不会有大碍,反而还能起到警告作用。但是他们低估了程柏青对骨肉之情的重视,程柏青拿着女儿人油的那一刻疯了,如疯狗一样找他们报仇。
看着程柏青失控,最后只能连同程柏青也一块杀了。
程柏青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尸体还能再废物利用一次,苏素素他们本想留着程柏青尸体,看能否找机会进宫给康昭帝下毒,也算是给草原汗国亡国报仇…哪知在这个节骨眼,碰到晋安突然带着刑察司大张旗鼓搜查香料坊,打乱他们计划。
他们并不知道晋安的真正目的是搜查内侍省,当看到刑察司出现在朋来客栈,还以为是蛰伏十数年的行踪暴露,急着杀人灭口,抹除痕迹,却反而引来刑察司死追不放,最后竟然真的追查到天宫妙阁老巢。
并不是他们不想潜逃,实在是遁天入地都无门。
一是香料坊被刑察司团团封锁。
二是晋安身外化身的铅汞圣胎,泄露出的三境后期修为,压得一帮蛇虫鼠蚁不敢乱动。
虽然早已经猜到那些害人不浅的人油胭脂,早就流入后宫众贵妃手里,但是当亲耳听到确认,老道士还是咋舌连连:“小兄弟,这事很棘手啊,毕竟是牵连面太广了,太医院、皇宫、京城文武百官家眷…这个结案案卷你打算怎么写?”
“然后又打算怎么向外界公布太医院院士通敌卖国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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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1章 晋安的算计,强掳皇后身边宦官
刑察司这一夜,从前半夜一直忙到后半夜。
前半夜是查抄香料坊,引得民间讨论纷纷,各种猜测与谣言四起。
后半夜则是查抄太医院院士府邸,这回不止引起民间轰动,在京朝当官的上层人们,全都彻夜难眠,各种眼线集体出动,托关系找刑察司打听消息。
不久后,太医院院士通敌卖国,早在七年前就已经被草原汗国收买,甚至近期想要找机会毒杀圣君,给草原汗国亡国报仇的消息,也都流传出去。
听闻程柏青正要计划毒杀康昭帝,一时间,人人自危,京城所有势力都极力与太医院撇清关系,唯恐引火烧身。
这一夜更是没有哪家士族门阀敢冲撞刑察司,没人敢为香料坊出头,出面为难刑察司。
各家都在猜测刑察司是不是得了什么圣谕指示,所以才敢如此雷厉风行,轰轰烈烈的查抄香料坊,查抄太医院院士府邸。
若说刑察司没有得到圣谕指示,京城各家势力说什么都不相信,不管是香料坊里牵扯的利益,还是太医院院士这层身份,都已经超过刑察司能查办的职权之外。
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在京城盘踞久了,习惯了以世俗眼光看待京城党派角力,忽视了刑察司当今指挥使还是位武道人仙。
老道士的话,给了晋安一些启示,他连夜写了两份卷宗,然后乘坐狴犴马车连夜抵达皇宫城门外。
狴犴马车刚在宫门外广场停下半炷香时间,就见宫门打开,几名内侍宦官带着一批小太监,连夜骑马奔出宫门。
马蹄声才刚跑出宫门,骤然停止,看着停在宫门外的狴犴马车,这几名内侍宦官都是面露讶色。
“断案神探神武侯咱家早有耳闻,咱家对神武侯以前的断案事迹,都有耳闻,但依咱家看,那些断案事迹远远未把神武侯的英明神武描述得入木三分,今夜神武侯不仅一战成名,而且连圣君心思也能提前猜到,提前等在了宫门。”
说话的内侍宦官,已是老熟人了,几次圣旨都是其送达的。
“传圣主口谕,宣神武侯即刻起马上入宫觐见。”
“神武侯,请。”
内侍宦官全都下马,恭迎神武侯进宫。
皇宫。
文德殿。
这次是晋安第二次进文德殿,比上次来时多了几分闲庭信步的熟悉与从容。
文德殿里的康昭帝,这次并未穿着龙袍,而是穿着常服在挑灯批阅奏折,看来康昭帝也是刚醒,就匆匆召见晋安。
“神武侯你今晚带给朕的惊喜很大,可是把朕惊得合不上眼,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有人打算对朕下毒,要毒害朕。”
“既然太医院要毒害朕,那么尚食局会不会毒害朕?”
“既然尚食局能毒害朕,朕最常去的玉宸殿会不会也有人毒害朕?”
康昭帝惊怒拍掌,龙颜大怒,句句反问,但句句震怒。
文德殿里的一众宫女阉人宿卫禁军们吓得集体下跪,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晋安面色平静的上前几步,将提前准备的两份结案卷宗放在康昭帝身前案桌上。
康昭帝拿起卷宗快速浏览,然后面色一变,沉声大怒道:“还有这等事!”
“朕的后宫里有多少妃子在用天宫妙阁胭脂!”
康昭帝这次似是龙颜大怒,实则在询问身边老太监。
都说伴君如伴虎,如果学不会揣摩帝王心思,就算被拉去砍头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哪还能爬上内侍省总管。
伺候在康昭帝身边的内侍宦官,头抵在地上,声音诚惶诚恐回答:“回禀陛下,不,不多。”
这些老太
监很会察言观色,虽然没有看到卷宗上写了什么,但是多少猜到点能跟太医院院士扯上关系的绝不会是好事,他这是既回答了康昭帝问询,不触犯龙颜,又为康昭帝留了余地,照顾到康昭帝面子。
康昭帝此刻是在气头上,等龙颜气消些后,私下悄悄递上名录也不迟。
“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朕这次如果没有得到神武侯这么良士,被女干人毒害百回都指望不上你们!”康昭帝泄愤大骂过后,继续浏览手中案卷。
得到康昭帝大骂废物,老太监非但没有惶恐,反而暗暗松一口气。
康昭帝此刻还能骂人,起码能发泄消气。就怕康昭帝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心思,要有许多颗脑袋落地。
康昭帝越看卷宗越惊怒,待看完两份卷宗,揉捏胀痛太阳穴,神色显疲态。
文德殿里沉默好一会,只有灯油噼里啪啦燃烧声。
“神武侯,天宫妙阁胭脂一事,你可查清了,再三验证过了吗,这里面有没有可能存在误会?”康昭帝头痛无比的看向晋安。
后宫佳丽三千,总不可能一夜全都打入冷宫吧?
到时候不用等草原汗国复国报仇,后宫三千妃子们的背后宗亲势力联合起来闹事,内部先乱起来。
真要等到后宫着火的时候,为时已晚。
虽然身边老太监刚才说使用天宫妙阁胭脂的贵妃不多,但是以康昭帝常年使用的帝王御心术,哪能猜不到下面这些人的心思。
如果人数真不多,就会直接说人数了。
不敢说人数,含糊其辞回答,就说明后宫里使用天宫妙阁胭脂状粉的妃子们,必然不在少数。
晋安平静回答:“我五脏道观有一名陈道长,他炼制的独门解毒丸,既可以验毒也可以解胭脂之毒。即便贵妃们没有中毒,服食独门解毒丸也可以强身益体,补血养颜。陈道长与我同行,现在就在宫门外的狴犴马车里等候。”
康昭帝一听,喜色道:“快快召陈道长进宫解毒治病。”
马上有太监起身出去召见老道士。
晋安又上禀一事:“胭脂投毒案牵连甚广,京城各家女眷几乎都有牵连,这些女眷都需要一一验身,有无中毒迹象。若有中毒者,都需要服用陈道长的独门解毒丸。”
康昭帝神色一沉:“当如何验身?”
晋安从容回答:“凡吞服解毒丸无反应者,自当验身通过。”
康昭帝龙颜一松:“理当验身,朕明日就命人拟一份口谕,命文武百官都携带家眷去五脏道观验身。”
话落,康昭帝声音一沉,自带龙威:“神武侯听旨。”
“你身为刑察司指挥使,兼三司司监,你这次搜捕通敌贼人有功,阻止胭脂投毒案是第二功,阻止太医院有人预谋毒害朕是第三功,数功并奖,赐金银珠宝若干。”
“朕钦点你全权搜捕通敌余党,为朕清君侧,护一国安定。谁若阻拦你,有先斩后奏之权,等这些通敌余党全都扫清,朕再为你加官进爵,亲自为你庆功。”
跪伏在地的老太监,闻言,肩膀一颤。
这次险些被人投毒,圣君这次怒火很大,居然钦点神武侯为钦差,给予神武侯如此大特权。
从今往后,谁敢动刑察司,等同于造反之嫌,刑察司可以先斩后奏。
……
……
晋安退出文德殿时,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等老道士进入文德殿见完康昭帝,两人跟在领路太监身后,一起离开。
老道士是第一次进宫,来的时候,一路上嘴巴和眼睛就没停过,精神亢奋,不断惊叹皇宫真他奶奶的大。
回去的时候,却
是一路愁眉苦脸:“小兄弟,你这次可害苦老道我了,你知道后宫嫔妃有多少吗,老道我哪来那么多解毒丸。”
晋安很理所当然回答:“说书先生不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吗。”
老道士听得翻白眼:“你明知道后宫三千,那还推荐老道我的解毒丸能解人油……”
晋安一个眼神示意,老道士及时刹住嘴。
晋安:“虽然我呈上真假两份卷宗,真卷宗在康昭帝手里,假卷宗用来稳定民心,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所以需要你的独门解毒丸给康昭帝,给文武百官们一个台阶下。”
“你的解毒丸不只是能解毒,还能解世人的心病。”
老道士是吃硬不吃软,最受不得夸奖,见自己的独门解毒丸被晋安夸得如此神乎其神,立马神清气爽,龙行虎步道:“刚才老道我已跟皇帝拍胸脯承诺,不就是三千枚解毒丸吗,老道我就算是不吃不喝,蜡炬成灰,也要炼出三千解毒丸。”
“只要老道我炼出三千解毒丸,皇帝答应,亲自为我赐字,并且封我御医。”
晋安竖起大拇指:“看好老道你。”
老道士得意洋洋,腰杆挺直:“那是,老道我这叫宝刀未老。”
走在前头带路的内侍,听着身后晋安两人的惊天言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再多听一句不该听的话,就会招来杀头之祸。
……
当晋安和老道士回到停在皇城外的狴犴马车时,孙副指挥使对晋安附耳道:“指挥使大人,还记得内侍省出现在香料坊那辆马车吗,卑职刚才又看到那辆马车了。”
哦?
晋安眉头一挑。
孙副指挥使压低声音道:“是内侍魏副内侍,皇后身边的中贵人。”
“不过奇怪的是,马车是从皇城内匆匆外出,并不是从外面返回皇城,魏副内侍马车看起来已经提前返回皇城,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再次外出?”
晋安登上狴犴马车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让车队等候在皇城外。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天际慢慢擦亮,亮起一层清濛鱼肚白。
哒哒——
哒哒——
清脆马蹄声打破皇城前广场平静,孙副指挥使在马车外低声禀报:“指挥使大人,魏副内侍马车回来了。”
“魏副内侍就乘坐在马车里,其正撩起车帘布打量我们。”
啊!
孙副指挥使愣住!
晋安坐在狴犴马车内,声音微沉道:“康昭帝已钦点我全权查找草原汗国余党,如遇阻止,有先斩后奏之权。”
“内侍省魏副内侍今夜曾出现在香料坊外,现在又刚好从外面返回皇城,形迹可疑,本侯现在怀疑魏副内侍有通敌卖国之嫌,抓回刑察司水牢严刑拷打一番。”
孙副指挥使大唱一声喏,不久后,皇城外广场传出喧嚣争吵声,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绑着布条的细皮嫩肉阉人,被孙副指挥使粗暴投进狴犴马车里。
几个小太监哭喊着跑去皇城禁军搬救兵。
但是皇城禁军磨磨蹭蹭出城。
明显是已经得到风声,知道如今的刑察司正是风头最盛时候,不想趟这个浑水。
一个是皇帝刚钦点的人,有生杀予夺之权,一个是皇后身边的中贵人,都是康昭帝家事,他们不好管。
而且,晋安在皇城外当众射杀罗刹人的事,就发生在几月前,威慑气场尚在。
最终,晋安当着皇城禁军的面,掳走皇后身边的中贵人,顺利离开,无一人敢阻拦,都怕背上通敌叛国罪名。
狴犴马车里的老道士,看着晋安明目张胆的把皇后身
边宠臣强行绑走,惊得瞠目结舌。
晋安看出老道士神色带着担心,遂解释道:“老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人故意放出消息,太医院院士与外族勾结,意图毒害康昭帝?”
老道士并不愚钝,经过起初的惊愕,等深呼吸回过神来后,他惊讶道:“老道我之前还在好奇呢,这个事,只有你我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想不到是小兄弟你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小兄弟你该不会是想说,是为了这个姓魏的吧?”
晋安冷笑说道:“康昭帝这次什么封赏都没给我,就许诺了一个事后为我庆功的口头奖励,摆明就是防我官位升迁太快,最后会功高震主。”
“所以许下一个口头奖励,既想让我感激涕零,又想让我替他解忧清剿外族余党,又让京城百官都忌惮我,排挤我,不敢与我走太近,尤其是香料坊背后利益盘根错杂,康昭帝越是把我捧太高,香料坊背后利益集团只会更加视我为眼中钉,怨气难平。”
“这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把我陷身在世俗权利斗争的泥潭里,使我疲于应对朝堂尔虐我诈,无法分心其它。”
晋安继续冷笑说道:“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什么封赏,只要能让康昭帝感觉到有人会威胁到他继续坐龙椅,命我继续调查通敌叛国案就足够了。”
“这次的无意查到太医院院士,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正当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继续追查香料坊线索,更是可以光明正大抓这个阉人,一下省去了暗中慢慢调查的许多环节。”
查到通敌叛国案,是意外收货。
晋安始终没有忘记,他这次出手的真正目的,是故意打草惊蛇,把幕后主使者惊出来动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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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2章 上一代武道人仙的真相
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魏副内侍,听完晋安和老道士的对话,目光一沉,不再伪装了,正打算咬碎藏在后牙槽里的毒药,结果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晋安不止是伪第四境界武道人仙,还是伪第四境界神道高手,在他的神识下,一切事物洞若观火,无所遁形,任何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神识监视。
魏副内侍刚要有动作,就被他的定神劫定了所有心神,陷入沉睡昏迷。
刑察司今夜闹出的风波太大,有许多好事者一路跟随狴犴马车来到皇城广场外,很多人都看到了刑察司强行掳走皇后身边近臣中贵人的场景,再次引起很大骚乱。
刑察司今晚是抓人抓上瘾了吗!
香料坊当众砍了九品内侍脑袋不够!
然后闯入太医院院士府邸不够!
现在居然当着众目睽睽,守在皇城外,又把皇后身边中贵人强行绑走!
那可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内侍省副内侍!
是从四品的大宦官!
不是九品小太监!
从四品的宦官都是说绑就绑,而且还是在皇城外强行绑走,真是一点都不顾忌!
接下来是不是连皇后也要绑走,押入刑察司水牢严刑逼供了?当然,这句话只敢留在心里,没人敢当众妄议皇室家事!
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刑察司皇城外拦截绑走皇后近臣中贵人的消息,很快以狂湖爆炸之势,迅速传遍京城,在民间引起惊雷反响。
这一夜全城百姓几乎无眠,都在热烈讨论刑察司连番大动作,接下来是否还会有更大动作?
就在民间猜测纷纷时,一个消息快速在京城传播开,神武侯清君侧有功,得到康昭帝召见,钦点为钦差,继续追缉剩敌国残党旧部,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神武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刚被钦点,就查到内侍省魏副内侍怀疑有通敌之嫌,已经被押入刑察司水牢严刑拷打残党旧部。
此消息一出,又是一番轩然大波,又是太医院又是内侍省,皇城已经被渗透得如此千疮百孔了吗?
民间共仇敌恺仇恨这些卖国贼,高呼要彻查到底,对刑察司拍手叫好,大加赞赏。
能得到民间这么大民意支持,这倒是有点出乎刑察司和五脏道观意料外。
本以为会是人心惶惶,刑察司一夜抓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有许多冤假错案。
想不到民间拥护声音大涨。
这也是得益于晋安平时的口碑好,再加上屡破奇案,为晋安提前打好基础,所以在民间拥有巨大民意。
人心所向,莫过如此了。
当狴犴马车进入刑察司,不久后,刑察司放出正式官方告示,将案件细节,结案卷宗公示于众,稳定人心。
“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勾结外族,贿赂太医院太医,许以金钱与美色诱惑,炼制慢性毒药胭脂妆粉石黛,企图借此隐晦手段残害京城百官,乱国之基业。天垂我朝,亡国之犬的阴谋未得逞就被识破,今日天宫妙阁掌柜苏素素、太医院院士程柏青、苏素素背后主谋之人等一干贼子已经伏诛……”
刑察司门前布告牌上,挤满了人,争先恐后看起案件细节,有人大声朗读让后来者倾听。
刑察司连贴十几张告示,将案件细节一一公示于众,既是安抚人心,不必人心惶惶,也是在这时值乱世之际震慑周边宵小。
晋安刚回到刑察司,还没来得及审问魏副内侍,被晋安派出去调查别的线索的李胖子,风风火火跑进刑察司。
李胖子一见到晋安,张口就问:“晋安道长你真把魏副内侍给绑来了?”
眼睛四处乱扫,当看到被老狗屁股墩子压着的魏副内侍脑袋时,李胖子惊得嘴巴张圆。
半晌后,他朝晋安伸出一颗大拇指:“牛皮!”
连皇后身边当红近臣都敢绑,康定国第一刑察司非晋安莫属了。
“晋安道长这次打草惊蛇的动静确实大,第一次就把这条藏最深的大鱼给炸出来了!”
“不佩服都不行!”
李胖子不停咋舌,惊叹连连,但很快变成郁闷,他错过了后续这么多精彩环节没见到,捶胸顿足懊悔。
偏偏老道士这时候还不忘刺激一句李胖子:“老道我得到皇帝召见了,还说要为老道我树牌坊,亲自为老道我赐字刻匾哩。”
李胖子一下就蔫了。
惹来几人一狗咧嘴大笑。
这时候,有刑察司领着一名内侍,皇后要宣晋安进宫。
不必多说,肯定是找晋安要人加问责。
但是好不容易钓到大鱼,还没来得及审问,晋安岂会那么轻易放人:“李胖子你去帮我应付,不管是谁来了,都说我在审问敌国残部,专心为康昭帝清君侧,没空。”
李胖子吃惊,连皇后旨意也敢违抗忤逆,也就只有武道人仙才有这份底气了。
晋安话落,心魔劫发动,马上审问起魏副内侍身上的秘密。
晋安:“几次买通捡骨师,偷偷摸摸潜入鬼蛾山,养出食尸鬼刘云,这一切背后主使者可是你?”
“前些天,找捡骨师潜入飞鹤山的可是你?”
“你们到底在找谁的后人尸骨?”
魏副内侍已经陷入无尽心魔循环,在百世中遭受不断轮回之苦,脸上时而痛苦时而悲伤时而哭泣时而大怒时而恐惧,人在伤神下,心神防守最虚弱,回答:“先帝有一个遗孤,死后被葬在鬼蛾山乱葬岗。”
想不到这事还会牵扯出先帝!
晋安怔神后,面色一肃,继续审问:“你说的先帝,可是十几年前突然染病驾崩的康恒帝?”
魏副内侍仿佛看到厉鬼索命画面,在心魔劫中吓得嚎哭乱喊:“正是康恒帝。”
“陛下恕罪啊,不是奴才要害您,是天下人要您死!您只要肯自毙于天下人前,写下退位诏书,奴才这就去给您说情,让他们交出小公主,放小公主一条生路!”
嗯?
晋安越听越是心惊,决定元神入梦,进入魏副内侍梦中,看看他在心魔劫中都经历了什么。
他刚入梦,看到了一个天崩地裂,剑气纵横的血色世界,一尊浑身鲜血淋漓,一条条猩红肌肉暴露于世,被剥离人皮的浑身是血的血人,刚好站在魏副内侍和出现在魏副内侍身边的自己身前。
纵然是被扒了皮,眼眶里的眼睛依旧灼灼有神,慑人心魄,望之令人胆寒,令他看起来如俯视众生的魔神一般,有一股吞天的感觉。
然后随手劈斩出一道恐怖无边的磅礴剑气,绞杀向近在咫尺的魏副内侍。
刚入梦就见到这么一尊恐怖血人,晋安心神一惊,察觉到不对的他,在剑气劈中前退出魏副内侍心魔。
然后马上去查看魏副内侍情况。
果不其然,看到魏副内侍因为惊吓过度,被突然近身的恐怖血人吓成了白痴。
虽然刚才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晋安还是认出了那股剑气,是曾在阴间画尸窟救过他的武道人仙!
先帝康恒帝是上一代武道人仙?
此消息太过惊世骇俗,晋安一刻不停的马上唤来李胖子:“李胖子你实话实说,先帝康恒帝是怎么死的?”
李胖子看着晋安神色严肃,郑重无比,他惊疑看一眼跪在地上哭喊的魏副内侍,心头惊咦猜测,难道是捡骨案有眉目了,波折不断的食人捡骨案跟先帝有关?
李胖子见晋安严肃,赶忙回答:“染病驾崩。”
晋安眉头重重一挑:“当真?”
“你没骗我?”
李胖子喊冤道:“晋安道长你是知道胖爷我的,胖爷虽然平时话痨,偶尔看起来有点不靠谱样子,但是在正事上绝对不敢马虎!胖爷我对晋安道长那是掏心掏肺,绝对不敢有半句欺瞒!”
“先帝染病驾崩这事人尽皆知!”
“不过民间还有一种说法,正当壮年的先帝突然染病驾崩,是皇后在外染病,然后传染给先帝,先帝突发恶疾,倾尽药石都无效!”
晋安再次挑眉,沉声严肃:“先帝康恒帝是武道人仙,最后死于天下神道高手围攻这事,你不知道?”
“!”
李胖子和老道士都是惊得原地蹦起,异口同声惊呼:“这不可能!”
李胖子:“从未听说过先帝是武道人仙,如果先帝是武道人仙,是举国盛事,昭告天下,断然不可能悄无声息!”
晋安:“千眼道君,你以前是京郊外道观里的一尊香火神像,你亲眼见过十几年前发生在京城上空的武道人仙与天下神道高手一战,武道人仙身份是也不是康定国先帝康恒帝?”
晋安知道喜欢凑热闹的千眼道君神像,分了一缕元神分念在刑察司碉楼这边,直接神识与千眼道君神像对话。
千眼道君神像:“十几年前的本道君,还只是破败道观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小百眼道君,元神别说直视前武道人仙了,元神最远也只能到二三十里地。就连操控的伥鬼也只能在道观附近活动,连山岭都走不出去,只能远远躲在深山道观里看到京城变天。”
晋安环视一圈千眼道君神像、李胖子、老道士,他自然能看出,大家没有骗他。
但是种种线索又都与先帝康恒帝牵连上关系。
曾经的救命恩人线索,明明就在眼前,偏偏无从查起,这种全力一击打在棉花上的无处卸力的难受,令他肝火灼心,太阳穴鼓鼓跳动,越想越心火攻脑。
思来想去只剩一个最大可能,如果上一届武道人仙真是康定国先帝,其在有意隐瞒修为。
但是最后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武道人仙身份暴露,遭到天下神道高手围攻。
晋安自己也是武道人仙,所以他很清楚,武道人仙对神道高手压制有多么厉害,千心劫这一刻疯狂分裂念头,思维不断分裂推演种种可能……
老道士还处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骇中,久久无法定神,回过神来,他瞠目结舌道:“李胖子有句话说得对,如果康定国上一任皇帝就是武道人仙,他为什么要隐瞒…昭告天下,彰显康定国武威,岂不是更好?”
晋安深呼吸一口气,眸中精光闪烁:“因为神道与武道之争!”
“历任皇帝都重视修史书,借鉴史书,以史为鉴!只要追溯历任朝代,就能查阅到神道忌惮武道,就如水火之争,或许康恒帝就是在顾忌这点!”
晋安思维碰撞如群星起落,继续神色冷峻说道:“倘若我们生活在人人都信奉神道,人人都焚香求鬼神,千年来一直如此循环,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让权倾天下的一国之君成为武道人仙,坐拥万千山河资源的康恒帝等同是打开了一个巨大武库仙藏,然后推崇武道,打压神道,庙堂里烧香拜鬼神的百姓少了,各地演武堂拔地而起……”
“或许康恒帝没有这个心思,但是,天下人说你有,你就有,因为让一国之君跨入武道人仙,已经动摇千年来的平衡!”
“大概康恒帝就是看出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所以选择了卧薪尝胆,就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康恒帝败露,遭到天下神道高手围攻而死……”
看着地上被心魔吓成白痴的魏副内侍,晋安再次想到心魔里看到的恐怖场面,那一战,必定很惨烈。
晋安闭目整理思绪,好一会才重新睁开双目:“先帝陨落后,留下的唯一遗孤,后来去了哪里?”
李胖子沉重回答:“也死了。”
“跟先帝一样,死于恶疾传染病。”
晋安再问:“那他们尸骨现在葬在哪里?”
哎,李胖子叹气:“因为先帝一家三口都是死于不详传染病,所以进入不了皇陵祖地,尸骨去向至今下落不明。”
“但是我后来听说,是被内侍省的几个小太监带出京城外,随便找了个乱葬岗掩埋,内侍省那几个小太监回来后不久也相继染病暴毙,每个死状都很凄惨…有说是染病死的,有说是先帝一家怨魂出来害人,想找替死鬼投胎…这些事没流传几天就被压下去,不许忘议皇室和先帝。”
李胖子小心翼翼看了眼神色严肃的晋安,然后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很低说道:“晋安道长如果想知道先帝更多事,刑察司案牍库里有十几年前的各种卷宗,或许从积压如山的各种卷宗里找到些蛛丝马迹线索。”
嗯。
晋安点点头,抬手收起有隔音效果的定风珠,四周空气再次恢复流动,外界声音也随着空气流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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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3章 继晋安小人书后的又一次名声大噪
李胖子的建言,晋安大为心动。
急于寻找十几年前真相的他,当即决定前往刑察司案牍库调查线索,此时的他连一刻都等不住了。
不过就当他要离开时,李胖子抬手指了指还被老狗大屁股墩子压着的人肉蒲团,迟疑问道:“晋安道长,那这位中贵人怎么办?”
被心魔吓疯掉的魏副内侍,又是屎尿齐流,裤裆骚臭,又是鼻涕眼泪滚滚,嚎哭尖叫,又是胡言乱语的喊着陛下恕罪,小公主恕罪……
看着胡言乱语的魏副内侍,李胖子目光闪过狠辣神色,抬手做了个抹脖子动作,意思是要不要咔嚓了给先帝报仇?
确实。
留着魏副内侍是个***烦,留也不是,送回给皇后也不是,一旦送回去,无疑会让自己等人暴露。
杀了一了百了,是最好办法。
反正这个魏副内侍也不是个好人,作恶多端,单单是指使捡骨师,养出个食尸鬼刘云,就足够他死几十回了。
或许正是因为亏心事做太多,心里有鬼,所以当看到先帝亡魂来索命时,被吓成了精神失常疯子。
晋安厌恶看了眼被老狗拿去当人肉蒲团的魏副内侍,命李胖子去菜市口买只刚死不久的王八来。
李胖子速度很快,风风火火离开又风风火火回来,手里已经带回一只腥臭死王八。
老道士捂鼻:“好腥骚的王八,李胖子你确定这只王八是今天刚死的?”
李胖子理所当然说道:“那是自然,胖爷我穿着刑察司官服,哪个嫌脖子戴脑袋太久的浑人,敢诈骗到我刑察司头上?这不是老寿星跑到刑察司上吊,找死吗。”
老道士将信将疑的扒拉着死王八,这是只绿头龟,俗称花龟,头部、颈部、四肢带有青黄条纹而得名,约摸尺长。
老道士忽然抓起一旁老狗的狗尾巴,然后当马刷一样的龟背上粗暴来回刷,擦去厚厚苔藓后露出一枚铜钱,那铜钱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长满铜绿,与龟背死死锈蚀长在一起。
正是因为铜钱长满铜锈绿,与龟背苔藓颜色相近,所以一开始没人注意到。
老道士瞥一眼李胖子:“这只花龟一看就是从哪家寺庙的许愿池里偷出来的,龟背上的铜钱就是最好佐证。”
香客有往许愿池里扔铜钱许愿的习惯,因而老道士才会有这么一说。
老道士继续追问李胖子这只死王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就连晋安也是饶有兴趣看来。
老狗一口叼回自己尾巴,从老道士手中解救出来,末了还嗅了嗅尾巴,然后吐舌头干呕起来。
也不知那许愿池多久没清洗了,水质浑浊,苔藓厚厚,难怪能把长寿龟都能养死掉。
李胖子先是尴尬干咳,然后喊起天大冤屈:“这只死王八,胖爷我的确是在菜市场买的……”
“胖爷我刚到菜市口,看到有人恰好在卖王八,见价格便宜担心下手迟了被人抢去,又心系晋安道长你着急要,所以只简单问了几句就买下了…毕竟晋安道长没说是公费买龟,胖爷我还未成婚娶妻,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是这只死王八是从寺庙里倒腾出来的许愿龟这事,胖爷我是真的不知情。胖爷我看着都是龟,以为是从哪个水库逮到的,没细问来处就买了。”
“胖爷我现在就去菜市口把偷寺院许愿龟拿出来卖的小贼给抓回来。”
李胖子做出气愤转身要走动作,结果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身后有动静,一扭头,看到晋安笑吟吟站在原地不动:“晋安道长你怎么一点都不拦胖爷我?”
晋安被李胖子的耍活宝气笑道:“行了,买了就买了,你真要回去抓人,别人还误以
为我们刑察司是公器私用,强买强卖,鱼肉乡里呢。”
李胖子虽然脸皮厚,但是这种丢脸面,丢刑察司脸面的事,是决计干不出来,李胖子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一种迂回激将法,希望晋安和老道士能挽留他。
结果他碰到的是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把人的心思揣摩透透的,一眼就看穿他那点小心思,都是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他。
晋安没让李胖子继续尴尬下去,他接过把只许愿池死花龟,简单检验一番,的确是今天刚死的,就是生前所在水质太差,闻着确实味道冲鼻,像是已经死了很多天。
晋安当然临时食欲大开,想吃灵龟大补汤,他剖开花龟尸体,然后从老狗的大屁股墩子下解救出肉蒲团魏副内侍,施展造畜术,一个大活人,众目睽睽下,变成一只背长锈铜钱的绿头大花龟。
见晋安没有杀了魏副内侍,杀人灭口毁灭线索,反而变成一只绿头大花龟,老道士和李胖子都是不解看来。
晋安笑说道:“康昭帝赏赐给我们的香山五脏道观已经建成,正好假山水池里缺几只供香客观赏的金龙鱼和乌龟,这只花龟刚好合适。”
实际上,晋安留着此阉人一命,是有他的私心考量。
他期待有一日,此阉人会再次神智清醒,让他重新审问关于十几年前的许多隐秘。
魏副内侍的情况与有朋客栈的李岩不同。
后者是三魂七魄被灭掉一魂一魄,魂魄不全,导致痴傻,无可救药。
魏副内侍是被吓疯的,三魂七魄俱在。
“几只?”
老道士和李胖子的点,都放在这个量词上,心里不由嘀咕起来,还有多少人要倒霉被养鱼……
说到香山,老道士立马来了精神:“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香山五脏道观造得老牛鼻子气派了,毕竟是把一座山都赐给了你!香山五脏道观造得比武州府、江州府、京城几座道观加起来还占地巨大,气派!”
晋安微笑点头。
老道士恍然一拍脑袋:“忘了小兄弟你可以元神出窍,游览全城。”
晋安将绿头大花龟重新递到李胖子怀里:“香山五脏道观开观前,此龟就先暂养在刑察司里当只风水龟,希望可以凭借此风水龟在,让我们刑察司接下来侦办案子都能顺风顺水。”
“此龟既然是李胖子里图便宜买来的,在当风水龟前,李胖子你先给它好好洗个澡,如果风水龟是一只臭王八,那还不搞臭了我们刑察司,让那些来刑察司报案的人误以为我们刑察司是乌烟瘴气之地。”
亲眼见识过晋安大变王八的李胖子,抱着绿头大花龟可是稀罕得不行,连忙点头应是。
想着自己抱着的不是王八,是一个人,李胖子就心里头热乎乎的,越看越稀罕,充分满足了他的猎奇心。
晋安:“李胖子我再交代你一件事,你明天跑一趟工部,我要在京城五脏道观和香山五脏道观都增加两座神殿,土伯神殿和北极四圣天蓬真君神殿。”
“等神殿都建造完毕,我们再举行香山五脏道观开观大典。”
热乎心思都在手里王八的李胖子,点头应是,并没有多问为什么。
“看来这趟道家黄庭内景地之行,小兄弟奇遇颇多。”老道士捻须笑说道。
晋安笑说道:“等我回五脏道观后再与你们细说。”
……
刑察司案牍库。
这里深藏于刑察司地下,收集着来自全国各地卷宗,一排排巨大柜体上,摆放满卷宗,人深处其中,如渺小沙砾置身浩瀚汪洋,一眼望不到头。
晋安穿过一排排柜体,闻着空气里的竹简淡雅清香,宣纸油墨香气,防
腐防潮的石灰粉气味…最终找到京城积累的如山卷宗前。
随后他祭出铅汞圣胎,化出六尊分身,本体加分身共七个人儿,开始迅速翻阅起十几年前的京城各类卷宗,希望能从这些各类卷宗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只要是人,就有迹可寻。
不可能真的被抹去干干净净。
这里就再次体现出千心劫一心数十用的神奇,本体加分身同时翻越卷宗,没有丝毫扰乱心神,做到互不干扰,井然有序。
只是这么多年的陈年旧案卷宗都积累于此,犹如卷海,就算七个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查阅卷宗,也无法做到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都查阅完毕。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晋安沉寂的这几天,外界关于刑察司的讨论,非但没有平静下去,反而是有声势扩大,越传越玄乎,有关于刑察司当着皇城禁军的面强行绑走皇后身边当红中贵人,皇后三次宣神武侯进宫要人无果的劲暴消息,早已经火出京城,如风火之势烧向全国,天下哗然。
有人说刑察司是胆大包天,居功自恃。
有人说神武侯敢被康昭帝钦点钦差,就开始功高盖主,假公济私了。
这些言论并不多,只限小范围讨论,民间更多呼声是相信晋安平日里积攒的盛世赞誉,支持刑察司一查到底,一致对外的支持彻查叛国者。
有眼光毒辣的商人,看出刑察司这股风波背后的巨大利益,借助晋安在民间呼声达到巅峰,全国都在热议晋安和刑察司的热度,连夜刻字,赶工印刷晋安读物。
但是这次不是印刷《晋安道长力战无头雨仙七姐妹》、《晋安道长骑孔雀读春秋》等小人书…去年京城莫名其妙严打违***籍,不少书贩锒铛入狱的深刻教训还历历在目……
晋安小人书是京城***,已经成为公认,这是一条绝对不能碰的红线,衙门大牢为你敞开。
这次连夜赶工印刷的是,《神武侯之食人捡骨案》、《神武侯之鬼蛾山盗墓案》、《神武侯之香火大道神教案》、《神武侯之天宫妙阁奇香案》、《神武侯之通天玄案》、《晋安道长之无生圣地案》、《晋安道之不老山案》……
商人们虽然嗅到了背后利益,但是还是低估了晋安在民间的热度,或者说是低估了民间吃瓜太医院、内侍省、皇后的热度,这些断案奇谈一上市,立马遭人疯抢,几轮加价都抢不到,可想而知有多么火爆。
江州府府城的商贸往来繁华,不亚于京城,江州府商人常年在江州府、京城两地跑,一看晋安断案奇谈在京城销售如此火爆,就连江州府本土商人也开始眼热!随后,这些江州府商人相继推出晋安在江州府破过的那些奇案!
《神武侯江州传奇之毒妇噬子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盖棺嫁祸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造畜拐卖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镇海神兽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雨仙神教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东海异变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东瀛倭人案》、《神武侯江州传奇之通天南钱北钱案》……
江州府当初派了一支水师舰队,辅佐诸皇子们登陆倭岛平叛,江州水师一路随行经历不少,那么多水兵总有几个人漏风出来,晋安东海事迹在民间传扬。
民间猎奇心重,一看晋安还未被封神武侯,早在江州府时就已经是崭露头角,频断奇案冤案,人人哄抢,供不应求。
京城书商一看江州府商人也来抢生意,居然敢在虎口夺食,开始狠命打压,想吃独食。
都说物以稀为贵,看着民间加价哄抢,万人空巷的盛况,有哪个商人肯把到嘴肥肉送人。
而且江南商人每抢走一名京城本地雕版师、印刷师,他们就少一名雕版师、印刷师
开
始的几天,江州府商人的确被打压很狠,但是随着联手结盟,联合京城人脉、资源,逐渐在京城书商里站稳脚跟,两方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你有神教案我也有神教案,你有通天案巧了我也有通天案。
这场北书商南书商之争,最终便宜了民间百姓、刑察司、晋安。
刑察司见有人为自己竖立声望,对于那些私刻书籍的书贩们,采取睁一只闭一只眼宽松政策,只要别印刷属于***之列的晋安小人书就行。
而这场民商狂欢,晋安获利最大,因为晋安知名度被推向更高,天下都知当今的神武侯,武道人仙,是妙算申帷幄,神谋及庙庭,是断案神手,第一神探,能断冤假错案为民请命,能断千古奇案扶正乾坤。
明察秋毫,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忠肝义胆。
……
……
外界风风火火,五脏道观内却是一片平静,因为晋安一直在案牍库没有出来,老道士仍在埋头熬夜苦炼三千枚独门解毒丸。
“后宫佳丽三千,不是人能干的!”
“小兄弟你误老道我啊!”
老道士抬起被炉烟熏黑的老脸,发出仰天长叹,然后继续埋头苦炼他的解毒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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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4章 晋安道长,你对老凌王的死怎么看?
刑察司。
案牍库。
一个疑问,始终絮绕晋安心头,外界一直相传武道人仙是为了保一个不该保的女人,违背人伦,犯下众怒,这才遭到天下神道高手围攻。
假如先帝就是武道人仙,那么先帝要保的女人,就是皇后。
皇后究竟是怎么染病死的?
为什么说先帝保护皇后,是违背人伦,犯下众怒?
晋安把先帝在位时的京城各宗案卷几乎翻阅遍,这些卷宗几乎很少提到先帝与皇后线索。
细想下也觉得很合情合理。
皇室卷宗,不归刑察司管,刑察司也无权管,要想追查皇室卷宗得去御史府。
但是以刑察司与御史府的关系,想要拿到相关卷宗几乎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调查先帝、武道人仙,已经藏不住。
在他本体加分身,废寝忘食的调查卷宗下,只找到一段与前皇后有关的描述,文字不多,只是一笔带过。
庆康九年,一水师弟兄赶赴神舟途中为救落水稚童,耽误神舟启航的吉日良辰,我后恩慈黎民,母仪天下,没有怪责反而赐字“忠勇”,传为佳话。
庆康年,就是先帝康恒帝在位时的年号。
我后,意指皇后。
神舟?
启航出海?
晋安想要追查庆康九年那年有关神舟启航去向哪里的线索,皇后这次亲自带队出航的最终目的地是在哪里,一直无果。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番努力追查,让他查到了另一条重要线索。
十几年前,刑察司抓到一伙盗墓贼,其中一名盗墓贼为了立功减过,称同伴们下盗洞找官墓,他在盗洞外守夜时,曾见到几个身穿宫里内侍服的小太监,大半夜鬼鬼祟祟进入鬼蛾山,一直到黎明时分才离开鬼蛾山,他要检举那几名内侍省小太监也是盗墓贼,争取宽大处理。
刑察司并未把此事当真,只以为盗墓贼是为了拖延死期故意编造的谎言,而且那时候的刑察司一直积弱势微,在没有确凿证据下不敢随意追查内侍省的人,给盗墓贼全都定了死罪,拉到菜市口秋斩。
若是没有从魏副内侍那里了解到内情,大多数人看到这份卷宗笔录,都会忽略掉,几个将死贼人的血口喷人,当不得真,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
但是晋安是了解内情的人,并且正是为了此事特地来案牍库翻阅卷宗调查线索,这份卷宗供词立马引起他注意力。
鬼蛾山在过去叫骊山,是有名的风水宝地,葬着几朝官墓,据传骊山最底下葬着一座帝陵。
骊山葬着几朝官墓,因为阴气太重,再加上历经几次战火挖掘,导致怪事频发,后改名大黑山。
随着大黑山成为乱葬岗,又改名叫鬼蛾山。
一处风水宝穴,从此沦落为风水凶地,每晚怪事频频,除了跟死人打交道的盗墓贼,没有活人敢在晚上进山。
李胖子说起过,先帝一家因为染病暴毙,被皇室视为不详,进入不了皇陵,是被葬到宫外的乱葬岗。
如果这事是真,那么他手里掌握的几条线索,就全都对得上了。
乱葬岗鬼蛾山。
内侍省小太监进山抛尸。
多年后魏副内侍找捡骨师进鬼蛾山捡骨。
与鬼蛾山毗邻的山岭是飞鹤山,飞鹤山是遵逸王府安葬族人的祖地,遵逸王府在这件事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为什么魏副内侍会盯上飞鹤山和遵逸王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未查清指使魏副内侍做这些的人,到底是皇后?还是康昭帝?或者另有他人?
皇后、神舟出海、小公主、乱葬岗鬼蛾山,这就是他不吃不睡连续翻阅十天卷宗,才好不容易调查出来的一点蛛丝马迹。
当年流落出来的真相太少了。
几乎没有文字记载。
这十几年里关于先帝一家的记载,成了历史空白期。
晋安整理好卷宗,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案牍库里已经调查不出结果,再待下去已是毫无意义,而且他在案牍库一待就是半个月,外头还有不少事情和刑察司公务亟待他处理,遂决定先调查到这里。
晋安抬手一招,收回所有铅汞圣丹,然后重回地面。
老道士早已不在刑察司里,此时还在五脏道观里继续熬肝炼解毒丸中。
晋安来到刑察司正堂,恰好遇到刚值完夜下衙的蔡副指挥使正牵着绳子在遛风水龟,老狗大大屁股墩子骑在刑察司风水龟龟背上,让大花龟驮着它走,一副老神在在悠闲样。
晋安一脚踢下老狗,笑骂道:“你这老狗真是不识好歹,把我们刑察司风水龟压在屁股下,你打算上天吗。”
“蔡副指挥使你也不阻止下,任凭这老狗胡闹。”
蔡副指挥使看到晋安出来,目露喜色,听到晋安后半句话,露出无奈表情。
风水龟是晋安带来的。
老狗也是晋安带来的。
他就像是夹在婆媳间的丈夫,里外不是人,两头都不好帮。
“以后我不在刑察司的时候,别让这老狗太清闲,这老狗如今也是刑犬,带它出去办案效率大增,能减轻弟兄们的负担。”
“我五脏道观的饭不是白吃的,我五脏道观不养闲人。”晋安再次轻踢了下老狗。
这老狗也是贱,被晋安踢了,还死皮赖脸蹭着晋安,赶都赶不走。
接下来,晋安向蔡副指挥使询问起京城这几天近况。
当蔡副指挥使将几摞书籍摆在晋安面前,晋安得知了京城北书商南书商之争,他再次天下闻名。
晋安翻看起那些断案奇谈,其中有不少夸大情节,许多添油加醋的破案细节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听说没,老凌王死了!”李胖子风风火火跑进刑察司。
“咦?”
“晋安道长你终于出关了!”
李胖子满脸喜色跑来。
“老凌王死了?李百户这是怎么回事?”蔡副指挥使吃惊询问。
李胖子郑重回答:“这消息也是天师府刚传出来的,胖爷我在外值班巡街,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不敢相信,老凌王是异姓王,老凌王的死可不是小事!第一时间就是去天师府查证!”
“天师府此时正在悬挂白绫、白纸灯笼,老凌王确实是死了!听说是老凌王一直没有从道家黄庭内景地归来,天师府派人追查,查到老凌王已经陨落在道家黄庭内景地里了!”
“这个事才刚传开不久,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知了!”
“晋安道长,你对老凌王的死怎么看?”
第1545章 生死之交,晋安吊唁老凌王
正如李胖子所说,老凌王的死,很快在京城里引起巨大轰动。
这不单是涉及到王爷之死,举国哀悼。
更是涉及到第四境界之死!
第一尊陨落的第四境界强者!
可想而知,这事在世俗修行两界引发的惊涛骇浪有多大!
那可是第四境界!
不是第三境界!
断天绝地四象局未破前,三是极,多少天骄凤女,闭关的巨擘老怪们,渴望终有一日能够突破第四境界,突破生死极限,阳间枷锁极限,跳出鱼潭,扶摇十万里,得自在逍遥,遨游更广阔天地。
那是人人为之奋斗一生!奋斗几世的目标!
放在以前就是遥不可及的白日梦!
突然有一天,你告诉苦海里的那些人,第四境界并非无敌,阳间枷锁刚打破,刚有人突破第四境界,就马上被人斩落泥尘!
自己苦苦追求的大道,突然有一天被人无情斩灭,这种道心打击,心灵震撼,以及带给灵魂的威慑,不足以被文字描述,那是千年来的世界观如梦幻泡影般被一下击碎的空虚!
不是说第四境界不能陨落,而是说,阳间枷锁刚被打破,许多人还沉浸在第四境界带来的喜悦与震撼中,马上就有一尊第四境界强者陨落!并且陨落的这人,还是知名大人物,天师府长老,成名已久的顶尖强者!
老凌王跨入第四境界这事是瞒不住的,因为当初随行里有太多人看到老凌王原地举霞突破的场景,所以一听到老凌王陨落,人们马上就联想到第四境界陨落!
不管是第四境界强者陨落,还是老凌王之死,带来的消息太过震世,才第一天时间,京城里关于晋安热点,被老凌王之死分走一半。
人们焦点,从晋安转移到老凌王。
晋安杀内侍省,抄家太医院院士府邸,绑走皇后身边中贵人…这些影响力只局限于世俗里。
但是老凌王的死,却是世俗世界、修行世界,全都惊动了,所以影响范围才能传播得这么迅速。
一份份情报如雪花般传递进刑察司内,然后经过分类,最终呈到晋安手里。
这些情报都是京城各地眼线,传递回来的京城百姓、重要人物、各方势力,对于老凌王之死的最新反应。
其中也包括了玉京金阙、镇国寺、天师府。
现在天师府、凌王府的门槛,快被吊唁的人踩烂了,就连皇子们也都在第一时间登府吊唁。
在这些皇子眼里,这个时候是自己表态,博取天师府好感,拉拢天师府站队自己这边的最好时机。
正是应了那句话,无利不起早。
一尊第四境界强者陨落,对一个帝国打击很沉重,现在满城风雨,都在猜测老凌王的死因,会不会是遭到草原汗国大巫尊围攻?京城里是否还有程柏青其他同党潜伏?
所以刑察司安插在各地的眼线,无需上级吩咐,已经主动展开调查,把加密情报如雪花一样一封封传递到刑察司晋安手里,为晋安排忧解难。
何况还有“晋罗之交”这段佳话在。
人人都知道晋安与天师府交情深厚,那是兄弟之情,所以不管是于公于私,底下人主动帮他们的指挥使大人排忧解难是理应的。
要是让他们知道,老凌王就是死在他们指挥使大人手里,而且一家老小都是被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亲手杀死的,不知道刑察司上下又该做何感想。
晋安对于这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举止,非但没有怪责,反而赞许有加,说明刑察司上下运转高效,精准掌控京城各地情报。
正好也能助他掩人耳目。
刚得知老凌王死讯,刑察司第一时间高效运转情报司,刺探各地情报,帮老凌王查找仇家,谁人能知我刑察司与天师府的兄弟之情?
“等我换一身官服,李胖子随我走一趟。”晋安放下手中的情报密函,动身朝外走去。
“去哪?”李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晋安:“既然京城百官,都去凌王府吊唁,同为朝堂同僚,我怎能不去表达一番心意,劝慰天师府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啊?
哦。
李胖子急跑跟上。
边跑边在心里嘀咕,晋安道长这次去凌王府吊唁,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刑察司里只有李胖子真正了解晋安与天师府、老凌王的关系如何,那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喜欢凑热闹的老狗也想跟上来,被晋安瞪眼回去了:“你骑刑察司风水龟的事还没补过,没替民伸冤、帮百姓断案一百桩,哪也不许去。”
老狗又开始演戏了,抬起一条前腿装瘸,狗嘴痛苦嗷嗷叫。
刑察司其余人看得啧啧称奇,指挥使大人果然非凡人,五脏道观养出来的宠物各个都是通人性,通人精。
狴犴马车再次出行,在京城坊间引起不小轰动,以为刑察司又有大案要办,跟上看热闹。
李胖子放下窗帘布:“今天民间对晋安道长你的热度,没前几天热闹了,不少人都在讨论老凌王的死。”
“晋安道长你是没见过几天前的场景,万人空巷,只为争抢一本与你有关的断案怪谈,就连南北书商都为晋安道长你打起来。”
“以前只听女子为争宠打架,一帮五大三粗大老爷们争晋安道长你而打起来,也算是千古奇谈,那几天全城百姓不干别的,都在热议晋安道长你一个人。但今天热度降了不少,天师府突然传出老凌王死讯太过突兀,天下惊动。”
李胖子说得眉飞色舞,谈到南北书房为争夺刊印晋安而打起来的场面,手脚来回笔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晋安也放下窗帘布,将街市上的吵闹声音隔绝在外:“其实天师府早就知道老凌王陨落。”
啊?
李胖子不解望来。
叩,叩,叩——
晋安手指指尖一下一下轻敲座位实木扶手,声音微寒道:“像这些大教,都有魂牌或魂灯随时探知外出人员安危,人死则灯灭。”
“其实早在老凌王死的第一天,老凌王留在天师府里的魂牌,就已经破裂,天师府第一天就已经得知老凌王陨落消息。”
李胖子嘴巴吃惊大张,晋安继续冷漠说道:“我猜天师府一直隐瞒着老凌王之死,可能是出于三个方面顾忌。”
“一是不想成为天下人笑柄,堂堂天师府,天下三大圣地之一,却是第一个陨落第四境界,今后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天师府,这已经动摇了天师府在民间的根本,是天师府绝对不能忍受的。”
“二是世人都知天师府老凌王已跨入第四境界,何不继续扯大旗,在这大争之世乱局里为天师府谋取到更多利益,或者说,争取到更多时间。”
“三,或许他们也有借此引诱出杀害老凌王真凶的用意,暗中观察谁最有可能杀害老凌王。”
“晋安道长你怎么知道老凌王早已经死了……”李胖子话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睛瞪大如牛眼,脸上表情震惊得无以复加。
能在刑察司这么久,人并不愚钝,恰恰相反,常跟江湖各种人打交道的他,为人精明得很,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猜想。
李胖子感到后脊发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嘴皮子哆嗦道:“晋安道长你……”
“我……”
李胖子一时间惊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晋安轻轻颔首。
虽然李胖子的话未说完,但是此刻一切都在不言中,这是聪明人间的默契。
李胖子整理思绪好一会,然后感慨说道:“晋安道长与天师府确实是生死之交,晋安道长你今天去凌王府吊唁老凌王,必定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至于催谁的泪,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既然天师府想隐瞒老凌王的死讯,为什么现在又将这事公诸天下?”李胖子不解问道。
晋安冷笑,没有说话。
原因很简单,因为要分化人心。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功高盖主迹象,民间百姓拥戴他,万人空巷争着买断案书册,现在他晋安二字,代表着民心所向。
有人并不想看到局面再这么发展下去,所以想尽办法打断,想尽办法把他风头打压下去,不能再由民心这么发展下去了。
早不公布晚不公布,偏偏挑选在这个时间节点公布老凌王死讯,打压的用意太明显了。
至于是谁要打压他?
不想看到民心继续倾向他?
或许是忌惮他武道人仙身份的某些神道高手。
又或许是忌惮他会功高盖主的那个人。
又或者是有着共同目标的两方人,共同联手打压。
现在的他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要想打断民心,分化民间对他的,慢慢淡忘掉他的热度,那就是能在世俗、修行引起大地震,在最短时间里扩大影响范围的老凌王死讯了。
……
老凌王的官邸,座落在内城龙门外的王府大道。
狴犴马车还未驶近凌王府,就被挡在王府大道外进不去,倒不是有不开眼的人敢拦刑察司的人,而是老凌王死讯太突然,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来吊唁。
再宽敞能并排几辆马车的街道,京城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们,全都乘坐马车集中在王府大道,造成拥堵很正常。
随后,晋安下了马车,让刑察司的人在王府大道外等候,帮他照看好狴犴马车,他则只带上李胖子一个人,步行向凌王府。
步行途中,遇到不少朝中官员也跟他一样,下车步行向老凌王官邸,文武官员都有。
这些官员一看到晋安,都是脸色大变,匆匆打声招呼后,就急急忙忙离开,急着远离晋安。
晋安现在是抓人上瘾,内侍省和太医院这次都折在了晋安手里,低于四品者,站在晋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连皇后身边宠臣宦官都能说绑就绑,听说皇后几次派人去刑察司要人都失败,这个时候谁敢晋安眉头?
都恨不得晋安把他们当成一团空气给放了,别盯上他们。
太医院差点就对圣君投毒,现在圣君龙颜大怒,喜怒反常,朝中人人自危,深刻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这个时候被晋安盯上,就算最终查明没罪,但是被异党奏到圣君那里,那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所以尽可能做的就是远离晋安。
“晋安道长,我有一事不明,你今天为何特地换上刑察司官服来吊唁凌王?”看着京城官员见晋安如猛虎,纷纷躲避,李胖子压低声音询问。
晋安面色平静解释:“我换下五脏道袍,穿上官服,代表了我今日不是以个人来吊唁老凌王,也不是以五脏道观观主身份来吊唁老凌王,而是以朝廷身份来吊唁老凌王。”
李胖子陷入思索。
……
当晋安步行到凌王府时,这里早已挂满白绫白纸灯笼,填满了奠字,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凌王府的下人们跪在门口抹泪哭泣迎宾。
好一幕主仆情深,感人肺腑场面。
晋安的到来太显眼了,所过之处,文武百官都是纷纷避开,空出一大片空地,他刚到凌王府,穿着丧服的凌王府管家出来迎接,一路带到灵堂。
灵堂里摆着一口棺材,挂着老凌王生前画像,画像上的老凌王穿着王袍,身后黑亮狐裘披风在风云中翻飞如黑龙,身材挺拔如枪,威武神气,眸子深沉,有霸王威严。
老凌王就是晋安亲手杀死的,并且还是他亲手毁尸灭迹,可想而知这棺材里是空的,是个衣冠冢。
而在棺材边,哭哭啼啼跪着一大群披麻戴孝家眷,老凌王妻妾成群,儿女稀稀拉拉也有十几人。
女儿都已成年,有的闺中待嫁,有的已经嫁为人妇,剩下几个幼子幼女身高还不及车轱辘。
老凌王唯二成才儿子,都死在了晋安手里,现在的凌王府是后继无人。
“神武侯到。”随着凌王府老管家声音传进灵堂,空气一下宁静,来吊唁的宾客目光全都聚焦到晋安身上。
如今的晋安,已能做到单凭名字,威慑人心,力压京朝文武百官,一众神道高手的无上威势。
晋安今天是穿着官服来吊唁的,他双目如星,额头明亮带着一点金印,仿佛一点神光在眉心闪耀,身上散发出辟邪正气。刑察司官服的镇狱威严,再加上一身辟邪正气,刚直不阿,眸瞳里有如雷霆冷电在碰撞,他一出现,就带着夺人心魄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其中就包括了五皇子、七皇子几位皇子在内。
文武百官在忌惮他的钦点钦差身份。
神道高手在忌惮他的武道人仙血气方刚。
晋安一来到凌王府灵堂,一言还未发,只是神武侯三个字,就打压得世俗、修行两界绝大部分人抬不起头,目光闪避,不敢对视。
来吊唁的人里,有不少熟悉面孔,晋安看到了玉京金阙长老,有赤元真人、玄雷真人、林叔。
看到了镇国寺也来人,有须行大师、净禅大师。
晋安一一颔首示意。
天师府来的高手最多,他也终于看到天师府八景门元老第一次全部聚齐……
第1546章 晋安的吊唁致辞:善
天师府八景门元老,如今只剩下三位元老,其他元老等到寿元耗尽,都没能等到突破第四境界的希望。
现在的三位元老,分别是姜家老祖、离火老人、破军侯。
此三人过去因为寿元已经油尽灯枯,平日里都在闭关,有十几年没有出现在外界,这次阳间枷锁被打破,最得益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老古董。
破军侯也在老凌王灵堂,他非但没有老死在道家黄庭内景地里,反而因为修为大进,寿元也跟着大涨,再次返老还童,年轻回中年模样,相貌威猛,极有煞气,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今日的破军侯身上气息,远比在道家黄庭内景地里厉害多了,所以晋安一眼就看出破军侯也跨入第四境界阴神境。
连老凌王都能突破第四境界,没道理破军侯不突破第四境界。
破军侯带给他的压迫感,比老凌王还强大,可能是跟湛木道人一样,一突破就是第四境界中期或后期。
晋安目光转向离火老人和姜家老祖,这两人也和破军侯一样,出现了返老还童,样貌中年,白发蜕变为黑发。
晋安眸中精光闪过,果然如他预料一样,不只是破军侯吃过用千年不腐尸炼制的长生不死药,八景门元老都贪生怕死,都服食过鬼物增加寿命。
离火老人身穿火云锦缎红袍,天庭饱满,额骨高高突起并长了一块红色胎记,天生就带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之象。
姜家老祖身穿青袍,双眉雪白,目若闪电,面无表情,整个人不显山露水,看不出虚实。
能被称作老祖,晋安暗忖,看来这姜家老祖才是八景门元老里修为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位。
晋安与破军侯间的过节,早在道家黄庭内景地时就结下了,一个是新崛起的年轻气盛神武侯,一个是几朝元老的老侯爷,一个代表新时代一个代表顽固旧时代,两人间必有一争,角逐出谁才是顺应时代天命而生的人,破军侯冷色不悦看着晋安:“神武侯真是好大官威,今天改穿刑察司官服来吊唁凌王,是要作威作福给谁看?”
破军侯这是在暗喻晋安这几天动静大,闹得京城满城风雨,尤其是那日强行绑走魏副内侍,变相打脸了天师府。
破军侯还不知道晋安也有了突破,现在是伪第四境界,还当晋安是第三境界来打压,他话音一出,就有睥睨天下的绝代霸主气势镇压向晋安一个人,想要借机打压晋安威风,让晋安当众出洋相。
破军侯这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晋安,晋安面不改色,无动于衷道:“今日我不穿朝廷官服,以常服来吊唁老凌王,破军侯是不是又会借题发挥,给本侯按上一个不敬之名?”
“今日本侯穿官服吊唁老凌王,是代表了朝廷身份来此,谁敢说本侯半句不是?可是要学那太医院院士程柏青一样造反,造朝廷的反?”
晋安在破军侯面前一口一个本侯,大有针尖对麦芒,与破军侯这位老侯爷一较高下之势。
他连第四境界强者老凌王都敢截杀,温养出了一身自信无敌气势,岂会那么轻易遭到老侯爷打压。
现在的他,是带着第四境界首杀气势,有吞天食地的威势,正是气势最高歌猛进的时候。
晋安的性格,是从来不吃亏,他反将一军后继续对老侯爷穷追猛打:“本侯刚回京几天,就听到湛木道人、袁国师,带着不老山投诚的造畜老人、无头和尚,再次前往不老山,完成剩下的清剿。”
“破军侯你上次参加不老山围剿,这次怎么没去不老山?莫不是…哼……”
晋安话音微顿,先是转头看向老凌王空棺,再转头看向破军侯,最后一声冷哼,留下耐人寻味的话。
老侯爷冷笑,并未被晋安的话激怒:“年
轻人就是这点好,牙好口,牙尖嘴利。”
不过有了老侯爷这一打断,晋安进入凌王府的那种不可被直视气势被打断,在场文武百官和许多神道高手都大松了一口气。
暗中擦去额头冷汗,要是没有老侯爷打断,晋安就真要在他们心里种下不可直视的心魔。
这时,凌王府老管家递来线香,晋安接过线香,随后插到棺材前香炉里,安慰几句老凌王女眷,然后转身走出灵堂。
就在晋安即将走出灵堂时,老侯爷再次开口了:“神武侯你说你今日穿官服,是代表朝廷来吊唁,怎么办事如此草率,不近人情,反正都来了何不对凌王多吊唁致辞几句,以告慰凌王的在天之灵。”
老侯爷声音不温不火,冷漠看着晋安脸上表情变化,似乎想要找出一点端倪。
只有他们少数人才知道,当初他们一群人突破第四境界后,没有马上离开道家黄庭内景地,而是留下截杀后方的晋安,都想趁这个天赐良机杀了武道人仙,有仇报仇,永绝后患。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天竺人第四境界苏利耶神使失踪。
天师府第四境界老凌王身死。
损失惨重。
反观晋安,背着清曦真人,像没事人一样的安然走出道家黄庭内景地。
这里面疑点重重。
所以老侯爷怀疑晋安也是正常。
当然了,这些细节只限他们几人知道,外界并不知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见不得光的弯弯绕绕。
对于老侯爷的发难,晋安早在来时,就已经有所预料,路上已经用千心劫的数十个心思,把能出现的场景都推演过一遍。
此刻的他,脸上神色如常,让人抓不到半点把柄,他转身看一眼老凌王空棺,颔首吐出一个字:“善。”
晋安总算知道倚云公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说善了,一个善字,真是万金油,既是善之者也的意思,亦是善万物之德的意思,亦能表达也好也可的意思,亦也能代表赞许祝福,亦可以理解为死得好,善恶终有报。
晋安简单一个善字,留下许多人在绞尽脑汁的回味其中真意。
随后,晋安走出灵堂,走到玉京金阙那边,找几位生死之交的老友们叙旧,打听清曦真人近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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