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 另一个战场——健康码
抗疫的局面严峻,尤其是全国各地开始进入临战状态的时候,一线反馈的信息让人心焦。
一线工作人员的工作态度即便是再如何认真,不遗漏每一个人,记录所有人的行踪……没有一个统一的数据库,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难。
已经不是难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法做到。
全国14亿人,想要掌控每一个人在疫情期间的行踪,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具体到每一个省、每一个市、每一个县,难度基本类似,一线人员忙的一塌糊涂,可大多数情况也只能“凑合”。
2月3日,临安实施全市封闭管理的最严措施后,作为浙江省疫情最先爆发的区县之一,余杭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是只有他们能意识到,可他们能解决。
阿里,国内互联网顶级巨头,总部在临安,义无反顾的承担下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余杭区联动阿里云、钉钉、支付宝等组成虚拟在线团队,紧急开发绿码,实行“全人群覆盖+全流程掌办+全领域联防”。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战争
这是一个需要“百分之百”准确的算法
这是一项关系到精准控制疫情的崭新技术
李昊龙率领项目组承担下这个任务,去攻克旧环境下难比登天的管控工作。
在此之前,李昊龙看着电视里火神山直播,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去山东学开挖掘机。
如果自己会挖掘机,这时候肯定会在火山神工地上,开着挖掘机用自己的辛勤与汗水实现中国速度,把天河人民最需要的传染病院用最快的速度建起来。
或者当年要是学医,现在加入驰援天河的队伍里,逆风飞扬,心中热血澎湃。
但抗疫的机会还是来了。
接到任务后,李昊龙所有的头发都竖起来。虽然是传说中的程序员,但不是每个程序员都会秃顶。
可是
李昊龙最初的团队只有4个人……
寒酸的人数与重大的责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而与人数相比,算法的复杂和准确度却呈指数级上升。
正常来讲,如果一个算法拥有90%以上的准确率,便可算作是一个可以称赞的模型。
但余杭健康码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错发一个,即会造成巨大影响,必须做到百分百准确。
李昊龙从前敲代码是为了工作,自家老板说什么996福报之类的……给加班费自然是福报,给的越多干的越拼命,职工越像是恶狼。
但这次不一样。
从前敲代码,是为了钱;如今敲代码,是为了胜利,是为了用双手扼住病毒的咽喉。
可是……
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健康码,太难了!
虽然只是一个余杭健康码,但李昊龙清楚本质上只要底座完成,浙江省乃至全国的健康码在此之上就可以水到渠成。
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
任务要求拥有一部智能手机,就能与最前沿的互联网技术发生关联,无论是在北上广深杭,还是在遥远的边疆或山区。
在过去的成千上万年里,人类和信息都处于分离状态。
语言、文字、印刷术、电报、互联网的发明,能让人更好地找到信息。而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后,手机更成为人类的一个信息器官。
网络上的不法分子购买个人**,用之施行诈骗。
而健康码不仅要做到区里的要求,还要保护用户的**问题。
但如何把这庞杂的信息高效精准地输出不啻于一场战争,云计算就是这场革命的技术支撑。
夜以继日,李昊龙和项目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次战争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这一刻,他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一行行代码就像是一个个口罩、一件件防护服、一台台呼吸机一样,为抗疫的战争提供支持。
兵荒马乱的冬天,四处风声鹤唳,网上草木皆兵。
李昊龙不再去关注那些真假难辨的信息,他联合阿里其他项目组,开始了自己的战争。
这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80多个小时,困了就胡乱睡一觉,连上一顿饭都不记得到底吃没吃,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
终于在2月6日晚,余杭绿码正式做完。
紧张的检测,排除所有漏洞,2月7日凌晨余杭绿码正式上线!
李昊龙没有停下来,他带着越来越庞大的项目组开始跟踪余杭绿码,修正漏洞,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
24小时内,临安余杭区完整录入信息达26.9万人。
首战,
告捷!
就在余杭绿码紧锣密鼓地冲刺上线时,杭州健康码项目组也在争分夺秒。
2月6日,临安周书记在一次重要会上提出,为做好企业复工,要发挥杭州数字经济的优势,建立全市统一的数字化申报平台,实行个人电子健康码,实现信息及时共享。
抗疫与经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随着时间的推移,复工复产已经迫在眉睫。
全国按下暂停键,用战略物资能抗住半个月、一个月,更长时间呢?必须抓紧复工复产,还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可能被感染的工人。
形势复杂到了极点,会议提出要求:第二天就要拿出企业员工健康码。
光是一个业务逻辑图就复杂到极点。
2月8日,企业员工健康码快速上线。开发团队旋即变身临安健康码项目组,更多技术人员抽调进驻。
有了基础,在更多程序员的努力下,一切都瓜熟蒂落。
2月9日,第一版临安健康码完成。
无数人通宵达旦的寻找错误,并进行修改。
和略简陋的余杭健康码不同,临安健康码将个人身份标识与国家卫生健康部门汇总的确诊或疑似数据,航空和铁路部门提供的数据进行关联,生成二维码图案。
而健康码系统按从下到上的顺序,一般分为基础设施层、数据资源层、应用支撑层、业务应用层、用户及服务层五个层次。
各司其职,每一个分支都尽最大努力敲出一行又一行的代码。
他们更多的人无法在时代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是战争一样,无论多壮阔的战役都是由无数“无名小卒”构成的。
但这不重要。
打赢抗疫的战争,抓紧时间复工复产,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没有之一。
他们面对极其复杂的情况,各部门之间的各种磨合比以往顺畅无数。
疫情当前,所有人齐心戮力,成为时代的“无名小卒”,解决诸多让人头疼的事情。
码引擎产品经理丁先树一缕一缕的薅头发。
典型的情况、简洁的行动路线,这些已经解决,可是复杂的情况却让人崩溃。
有时候丁先树觉得自己回到小学,开始做那些令人发指的题目。
比如说驾车经过疫区,有没有在休息区休息是一回事,在没在湖北住一晚又是另外一回事;乘坐动车,经过疫区,上下车的人众多,怎么区分计算,引擎如何设计……
亦或是小区发生疑似或是确诊病例,健康码是变成黄色还是直接红色,或者不变颜色……
这不仅仅是程序员要面对的问题,更多的则像是一道社会学的最高考试题。
尤其关键的是疫情在时时刻刻发生变化。
随着无症状、假阴性感染者出现,某地升级成为危险区,每一次情况的变化,又意味着规则的更迭。
规则更迭的逻辑关系要怎么处理,这都堪比奥数。
2月11日,临安市正式启用杭州健康码,实施“绿码、红码、黄码”三色动态管理。
2月12日,浙江省决定把健康码推广至全省。
浙江健康码的背后是一个需要协同的浩大工程,涉及技术、产品、法务、客服……与阿里云数据智能团队并肩作战的还有浙江省诸多部门。
项目组里的每一个人都深知自己在做的事情意义重大。
每日如履薄冰,犹如刀口舔血,李昊龙生怕因系统问题对防疫产生不利影响,每写一行代码都恨不得翻来覆去地检查。
百分之百,这在程序员看来基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却成了李昊龙以及阿里诸多项目组的成员对自己的一个“非分”的要求。
必须要百分之百!
经过需求,产品设计,ui设计,前端,后端,测试,运维一系列的人员,岗位配合,一起考虑可行性,合理性。
废寝忘食
枕戈达旦
看似简单的健康码背后有着无数人的努力,以及顶级的网络铺设、信息社会的构建。
新情况、新时期、新思路,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淬炼着新中国网络时代的基石。
手机定位,
海量数据的云计算
大数据的相关
无数的事情、短时间内处理完毕,阿里的项目组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李昊龙以及其他技术人员没有想到在92天后,一名杀人潜逃24年的杀人犯因为不管去哪都要出示健康码而自守。
他们编织的抗疫天网,竟然还有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副作用”。
1071 比相声还要催眠
总决战的序幕渐渐拉开,
无数工人在夜以继日的忙碌着,一个又一个方舱医院在改建中变了一番模样。
无数物资从四面八方、从全国运送过来,
无数工厂开始修改生产线,进入战时生产状态,从汽车、家电、化工、日用品整齐划一的变成口罩、防护服、护目镜、消毒水生产厂。
全国25%ecmo运送到天河市,
全国10%呼吸、重症医生、护士来到天河市,
全国数以十万计的居委会大妈们夜以继日的与志愿者一同努力,地毯式搜查可能染病的潜在患者。
全国基层暴躁的老支书用自己的方式执行着国家的命令。
全国人民窝在家里,静静的用自己的行动参与这一场看不见硝烟,但却惨烈无比的战争。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每个人的耳边都有炮火声传来。
无法韬光养晦,无法龙潜九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包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不知道自己能迸发出多大的力量。
面对完美病毒,时间就是生命,持久战不行就闪电战,速战速决。
从天河市按下暂停键开始不到半个月,一种崭新的世纪完美病毒在没有被完全摸索透的前提下,这个伟大的国家、所有伟大的人民就向着茫茫未知展开了总决战。
胜负
未知
……
……
任海涛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手腕因为粘透明胶带的时间比较长,已经出现溃疡面。
但他没时间理睬这些,穿了一天的防护服,全身的骨架子都要散掉,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好迎接下一个班。
可是身体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任海涛也知道自己濒临崩溃。是身体上的,而不是精神上的。
幸好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下一批次的医护人员来天河支援,任海涛从医生涯中第一次无比期待自己能放个假,躺在床上天昏地暗的好好睡一天。
他戴着耳机,播放着熟悉到能背下来的德云社的相声。
于谦老师能捧万物,任海涛最想成为的就是于谦老师这种人——要做一个能麻万物的麻醉师。
平时他听几句就能睡着,但或许是太过于疲倦,最近的失眠连相声都无法挽救。
忽然,
耳机被一只手拿下来。
“任,你在听什么?”贝拉克教授聒噪的声音传来。
“贝拉克教授,我在听一种华夏的传统文艺节目——相声。”任海涛努力的睁开眼睛,挤出一丝微笑回答道。
“你应该去泡个澡,浴缸我清洗了一遍。”贝拉克教授说道,“虽然那个浴缸看起来只能养金鱼,但热水会让你感觉到舒适,把失眠的魔鬼驱赶走。”
任海涛怔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任,我今天看见两个新来的医生。”贝拉克教授说道,“他们是自愿来天河支援的。我的天,真是很难理解为什么这里这么危险他们还愿意来呢?”
“怎么和你解释呢……”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医生很愤怒,像是愤怒的小鸟一样,一直在唠叨他可以去最危险的重症,而不仅仅只是一名外科医生。”贝拉克教授笑哈哈的说道,“看到他,我就想起我的助手。那是一个淳朴的孩子,经常会幻想有朝一日手术水平会超越伟大的贝拉克。”
任海涛叹了口气,他知道贝拉克教授只需要一个听众。至于刚刚的问题,贝拉克可以自问自答,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存在。
果然,下一秒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便出现。
“贝拉克,你难道就没有幻想有朝一日超越伟大的boss,超越那位众人口中的大魔王?”
“愚蠢的想法,你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大魔王的潜质。”
“我警告你,这种危险的想法最好不要有。boss很小气,而且你要继续想下去的话,他会露出大魔王的一面,让你感受到来自地狱的烈焰。”
“二十一三体才会那么想。”贝拉克教授唠叨道:“我已经到了体力、精力的巅峰,以后的每一次手术都会是我从医生涯做的最好的手术,这是人类的悲哀。可boss还不到30岁,他的未来无限宽广。”
“你知道就好,只有最愚蠢的人,像是梅奥与克利夫兰的那些蠢货、人渣、碧池们才会去选择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boss永远都是他们无法超越的噩梦,是最真实的大魔王。”
任海涛困了,只听了不到3分钟。
贝拉克教授的对话堪比相声,语速很快,吐字清晰,内容……任海涛无论如何都记不住。又听了两句后,任海涛的眼皮开始打架。
“任,我知道了,你之所以失眠是因为我们的军舰已经进入南海,好多国家和华夏断航。你是不是担心未来?”贝拉克教授问道。
“教授,我并不担心。”任海涛说道,“要不是你和吴老师说,我都不知道军舰进入南海的消息。”
“我们商务部门的发言人很开心的说,天河的疫情有利于制造业回流我大美利坚!”贝拉克教授说道。
“教授,那是别人要考虑的问题,我只是一名医生。”
“我的天,你怎么能这样!”贝拉克教授瞪大了眼睛看着任海涛,“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印度,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划出来46万公顷的地皮准备迎接从你们华夏转移走的制造链。”
“贝拉克教授,我真的只是一名医生,不过说起印度的话我好像有点印象。”任海涛说道,“我觉得他们一点都不靠谱。”
“那是一个庞大的国家。”
“我知道。”
“那是还一个伟大的国家,二战的时候丘吉尔说哪怕打光印度最后一个人,他们也绝不投降!”贝拉克教授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
任海涛不懂这里面的逻辑,他只是觉得荒谬可笑。
英国?好像当时被少量日军围困,然后就要投降。后来远征军去营救,他们把远征军的侧翼直接暴露,跑的特么比兔子都快。
就这,
投不投降的有意义么?
还打光最后一个印度人……帝国主义的逻辑真特么可怕。
任海涛一下子困了,眼皮沉的睁不开。
1072 突破物理极限的男人
“任,你就没想想这次该死的肺炎之后会是什么样么?”贝拉克教授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记住了几个拒绝出口口罩的国家和地区。”任海涛说道,“贝拉克教授,你知道在中文里这种行为叫什么么?”
“落井下石。”
任海涛惊讶,贝拉克教授竟然连成语都懂,还能清晰、贴切的表达出来。
“是的,落井下石。”
“我搞不懂你们华夏人的语境。”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膀说道,“在我们的逻辑里,难道这不是应该的么?”
任海涛无语,落井下石这是小人才会做的事情啊,为什么贝拉克教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应该的?
这个问题太难,任海涛只觉得自己眼睛困的睁不开。
他多想贝拉克教授能自言自语起来,估计只要1分钟自己就能进入梦乡,快速充电,明天精神抖擞的重新去工作。
“这是华夏版的切尔诺贝利时刻,它意味着一个红色的华夏即将陨落!”贝拉克教授快速说道,“你知道切尔诺贝利么?它4号机组出现问题,代表了红色苏联的腐朽!让人看到一个红色巨人……”
“贝拉克教授,同样级别的核泄漏事件,福岛好像什么都没做,现在还在往大海里排核废料。”任海涛努力睁开眼睛,反驳道,“相对于福岛,我觉得切尔诺贝利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愚蠢的任!”贝拉克教授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你真的这么想,那就错了,这次事件就是华夏的切尔诺贝利!现在华夏的处境并不比当时的苏联好多少。你看,我们的军舰已经去了南海,很快更多的航母也会到,你们会因为内外强大的压力分崩离析。”
“贝拉克,千万别当着boss 的面说这些话。假如你敢的话,下一秒你的脸就会和墙壁亲密亲吻;你的牙齿就会离开口腔。”
“当然,谁敢和当着大魔王的面说这些话。而且你不要说牙齿和口腔之类的话,新型肺炎病毒有一种症状就是说着说着话牙就掉了。我的天哪,这简直太糟糕了。”
“我觉得你太猖狂了,这几天所见所闻已经让你觉得这就是一场类似于切尔诺贝利的划时代的事件。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会是一场改变历史进程的瘟疫?”
“当然有想过,伟大的贝拉克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甚至我还构思了这次疫情级别会成为启示录级的……”
“贝拉克教授,什么是启示录级别的疫情?”任海涛第一次打断贝拉克教授的话询问道。
“改变历史进程的疫情类似于西班牙大流感,会按照百分比造成人类死亡。我更认为华夏面对的是这类疫情,哪怕有boss这种牛逼的医生在。
你要知道,黑死病当年夺取了多少人的生命,在真正的亡灵天灾面前,boss这种级别的大魔王根本不够看。不过他不喜欢启示录这个词,更愿意说是创世纪级别的病毒。”
“……”任海涛沉默。
“至于启示录级别的疫情只存在于猜测中,因为启示录一旦开启,意味着人类的灭亡。”贝拉克教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启示录级别的,绝对不可能!”
“我是说你千万别当着boss 的面说这些,我的天!一想到这个画面……我敢肯定它肯定会成为你的启示录。”
“已经好多天没见过boss,他还好么?”贝拉克教授问道。
“贝拉克教授,每天回来你都会问我这个问题。”任海涛叹了口气,他被贝拉克教授说的心情极度郁闷。
拿起手机,他开始找群里发的照片。
“贝拉克教授,给你看看吴老师在方舱医院工作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每个人穿上防护服都一样,胖乎乎的,连男女都分不出来。”贝拉克教授耸肩说道,“哪怕是boss这种大魔王级别的男人,也会在物理学面前低头……”
话没说完,一个黄色的大兔子耳朵出现在画面里。
贝拉克教授张大了嘴,悬雍垂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吴老师,他现在是方舱医院的住院总。”任海涛把手机交给贝拉克教授。
“我的天!boss果然是boss,他已经突破了物理学的极限!”贝拉克教授惊讶的说道,“哪怕穿着防护服都阻挡不了别人一眼就认出来他。”
“是的。”任海涛说道,“吴老师会所这样的话比较好认,不用大声喊。而且患者也会一眼认出他,有事情会直接找他。”
“果然是大魔王级别的男人!”贝拉克教授喃喃说道,“隔离,那么危险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能认出来呢?”
“隔离?危险?为什么?”任海涛有些疑惑。
“卡桑德拉大桥,这部电影你看过么?”贝拉克教授问道。
“看过。”
“这部电影就是用蒙太奇手法建立了一个小的隔离空间。”贝拉克教授认真说道,“我曾经仔细研究过这部电影,任,你知道么,仔细研究后我认为大传染病之所以会流行是因为人类的本性。”
“……”
“没人愿意牺牲,哪怕是在奔驰的火车上,也没人愿意留下来,不要把病毒传染给其他健康的人类。”贝拉克教授说道,“电影里的病毒还很弱小,虽然看起来凶悍,但你知道只有小狗才会汪汪的叫,真正凶恶的狗从来都不会叫,它只会一口咬下去,连皮带肉撕掉一大块。”
“呃……我怎么没有这个感觉?”
“因为你医学常识不够。”贝拉克教授鄙夷的说道,“这部片子是冷战时期拍摄的,里面用了太多我们现在不明白,但当时看起来却是天经地义的隐喻。”
“比如说呢?”
“真是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还是老年人松弛的肌肉,没有一点点的弹性。”贝拉克教授看着任海涛鄙夷道,“第一幕里,在日内瓦世界卫生组织大楼里警报响起,出现的人不是警卫人员而是美**人,你看到这里的时候竟然不觉得怪?”
1073 他在奔向卡桑德拉大桥的火车上
“呃……”任海涛回忆那部很老的片子,不禁愕然。
“电影里还有无数的隐喻,任,我建议你好好看看这部片子。你知道我刚得知boss要去方舱医院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那就是一辆驶往卡桑德拉大桥的火车!而boss把车门焊死,自己留在车上。”
“今年是魔幻的一年,boss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都没想明白。真是可怕,我觉得你们中国人脑子都有问题。”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唠叨着。
“不会吧,传染病不都是这么治疗的么?”任海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来吴老师曾经说起过的1911年1月伍连德老先生控制鼠疫的往事。
后背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任海涛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现在,立刻,马上,重新看一遍这部片子。”贝拉克教授说道,“任,你会有崭新的认知。boss这种级别的医生为什么要去方舱医院?这是最操蛋的一件事,要知道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定点医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愚蠢!只有精力充沛、面对死亡迸发出强烈求生欲的人才是最危险的。”贝拉克教授不屑的说道,“电影里都是骗人的,什么高浓度氧能治疗鼠疫,那不是开玩笑么。不过这一点我认为是隐喻,不用多想。”
“……”
“boss身处在奔驰的列车上,而这辆列车奔向的是卡桑德拉大桥!等到那一天,‘轰’的一声桥面炸裂,所有人都会死去,包括boss。那个让麻省为之颤抖的男人终究也只是普通人类,他也会死,很轻易死去。”
贝拉克教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真不知道boss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知道他活下来对人类的贡献更大么?”
“贝拉克教授,真的有这么危险?”
“当然。”贝拉克教授说道,“人都是自私的,要是能跑出去,万一自己还有救呢?你说是吧。即便面对死亡,能多活一秒钟也是好的。”
任海涛想起临床无数的患者。
尤其是一些老年患者,在年轻、中年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等我老的那一天如何如何,不给子女添累赘。但等到这一身,迎来那一日,之前越是说的慷慨激昂的人就越是怂,这是大概率事件。
活着,对于人类来讲是那么的重要。
奔驰的列车,迅速传播的烈性疾病,人类,毁灭,救赎,这些字眼在任海涛的脑海里出现,字大如斗。
第一天进方舱医院的时候吴老师表情严肃留了一个视频,叮嘱任海涛等人要注意身体,吴老师就像是留下了一段遗言,甚至他的身影都带着几分肃杀。
当时不懂,听贝拉克教授说到那部老电影,任海涛忽然明白了当时吴老师的感受。
他的确在害怕。
但是恐惧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
任海涛又想到方舱医院里的患者们,想到维持秩序的志愿者,茫然无措瞬间消失。
“贝拉克教授,我认为不会的。”任海涛坚定的说道。
“愚蠢啊,真是不知道谁给你的信心。”贝拉克教授鄙夷说道,“最近有撤侨的飞机要来,我已经报名了。只要方舱医院有任何异动,我坚信这座千万人级别的城市会充满暴力、杀戮。而我会马上离开,哪怕以后boss活下来,我要面对他的暴虐也无所谓。”
“……”
“我认为boss在拖延时间,等待转机。但是你知道么,任,新疫苗出现至少要以年来计算。”贝拉克教授道。
“我知道。”
“这座城市没救了。”贝拉克教授怜悯的看着任海涛,“我有船票,你没有。很多人的现实问题是,常常以俯视视角思考问题,而实际上你才是那个被牺牲的那个人。任,认清楚现实吧。”
“无所谓。”任海涛想也没想便说道,“吴老师那天说来了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他在吹牛逼!他也是有船票的,如果他想,黄金波音马上就会从天而降。boss 的船票是金子做的,随时随地召唤黄金波音,你能么?!”
“贝拉克!注意你的言辞,boss有可能活着出去,我有一种错觉——哪怕是完美级别的病毒也很难杀掉大魔王!”
“不可能!这是完美级别的病毒,boss还在奔驰的列车上,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没有任何理由活下去。”
“这些年,你遇到多少不可能的事情在boss面前都变成简单的小事?难道还不够多么?请你对他、对大魔王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任海涛听贝拉克教授自己和自己吵起来,缓缓闭上眼睛。
自己就在一列奔驰的列车上,终点是死亡。
但死亡……还是睡觉更重要一些,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自己要保证充沛的体力。
一个念头没想完,任海涛在贝拉克教授的唠叨声中睡去。
过了几分钟,两个贝拉克教授也吵累了,并得到一个共识——还是别试图挑战大魔王的尊严,尤其是在他活着的时候。
耳机里传来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贝拉克教授疑惑的拿起耳机,塞到耳中。
传统的华夏艺术么?
贝拉克教授开始听起来。
……
……
“哥哥,网上的舆论环境越来越差。”楚知希看了几眼社交媒体,沮丧的说道。
“哦,肯定的。”吴冕不以为然的说道,“要是有一分可能,我都想给方舱医院断网。接触这些负面言论对患者的康复有害处,害处极大。”
“断网的害处更大。”
“那是,所以就这样吧。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去社交网站看。”吴冕道,“看看老电影,追追剧不是挺好么。”
“我想看看有没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10、11号左右可能会有患者转阴,出院。”吴冕笑了一下。
““像是《卡桑德拉大桥》里头的感觉,火车正往危险的地方开,车里的人耳边咣咣响——外面有人正把窗户钉死。””楚知希念到,“这人形容的好贴切。”
“屁!”吴冕鄙夷说道,“开始还不错,我喜欢找毛病的人。但自从拿了福特基金的钱之后,她做的东西就变了味道。”
1074 试图找到源头
“是么?”
“拿人手短,难道不是么?你以为福特基金的钱那么好拿?为什么咱们基本不拿赞助费用,还不是这个道理。一看见无数附加条款的合同,我就想把基金会的那个人按在地上摩擦。”吴冕问道。
“可是这句话说的没错啊。”
“丫头,6号,加州有一名患者去世。”吴冕坐在椅子上,脚搭在窗台上,懒洋洋的看着窗外,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点燃。
“emmmmm,然后呢?”
“说过么,老托尼认为是新型肺炎的患者,cdc因为他没有华夏旅行史给否定了。”吴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真的很好奇,按照这个频率发展下去……不,现在他们的情况就应该比咱们严重。”
说着,吴冕沉默。
“哥哥,你解释不了两个矛盾。”楚知希说道。
“我试着解释一下。”吴冕沉吟,虽然两人交流说的很简单,但他明白楚知希的意思,“首先,新型肺炎早就在美帝那面传播了,所谓电子烟肺炎就是。”
“这点我承认,可为什么死亡率比天河低呢?”
“因为这是改造过的,是最初的病毒,和天河市爆发的有区别。要想只针对黄种人的话,他们还有很多技术难题要攻克。但因为一次偶然的泄漏事件、一些人的野心勃勃,导致整个历史进程提前。”
“哥哥,你这是阴谋论。”
“不一定。”吴冕道,“你可以拿电子烟肺炎的片子和新型肺炎的片子对比。基本一致,而且很多症状也一致。从社区医院回家,半夜忽然死亡之类的。”
“emmm……”
“大统领很果断的直接断航,显然这是有预谋的。意大利的议员大嘴巴的说这是黄种人才会感染的病,虽然证据链并不确凿,但你难道没有想到什么么?”
“哥哥,你的意思是病毒对白人的致死率并不像对黄种人的致死率那么高?”
“差不多是这样。”吴冕道,“美帝很显然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撤侨回去的人隔离3天,后来修改为14天。但他们明显并不想引起恐慌,开始着手研究疫苗。最接近疫苗的人——frank plummer博士已经忽然死亡,我闻到了一些味道。”
“哈哈哈,我看看你闻到了什么。”楚知希趴在床上,手脚并用来到床边,探头看吴冕。
吴冕凑过去,用鼻子在楚知希的鼻子上蹭了一下,笑道,“我闻到了一种慌张的气息。真是好奇啊,要是华夏的疫情能控制住,北美疫情爆发会怎么样。”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人会在意,只是一场流感,或者是电子烟肺炎。”
“丫头,不是这样。”吴冕摇了摇头,“已经将近半年的时间,天知道……”
说着,吴冕怔了一下。
“哥哥?你要说ade反应么?应该不会吧。”
“不!”吴冕眼睛眯起来,拿起手机,“陆九转陆先生么?”
“吴医生,您好。”陆九转很客气的说道。
“陆先生,我记得您说过在北美有实验室?”吴冕说道。
“是啊。”
“有去年8月到现在采集的血样么?”吴冕急匆匆问道。
“我不懂这些,实验室是给小师妹准备的。”陆九转说道,“您着急么?要是着急我问一下。”
“着急,麻烦您马上问。”
“好。”
简单聊过后,吴冕挂断电话,又给程云海打了一个电话。
“哥哥,你要研究美国人血样里的病毒?”
“要看运气。”吴冕沉声说道,“不是标准肺炎患者的血样,能找到病毒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如果找到,那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楚知希怔了一下。
“物理手段不如人家么,肯定不能说出去。”吴冕冷笑,“但我就是研究一下怎么了?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寤耳。”
“嗯?这句话是哪里的?”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画皮》里说的。”
“哥哥,别琢磨了,休息吧。”楚知希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像是小猫一样说道。
“不,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了。”吴冕道,“从最开始大统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撤侨开始,我就有疑惑。现在综合各种情况来看,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
“再有意思,也是以后的事儿。”楚知希说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休息,明天还要工作呢。太累了!不敢吃饭、不敢喝水、不敢上厕所……哥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吴冕摇了摇头,摸出火机,犹豫了一下,却没点燃香烟,而是看着火机的火苗发呆。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加州已经有死亡患者出现,在此之前的电子烟肺炎死亡患者要是能挖出来解剖,该有多好。”吴冕安静说道。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意气用事,和安东尼博士吵翻。”
“要是没吵翻,现在你能解剖?”楚知希笑了笑,说道,“哥哥,别想了。如果你猜的是对的,现在咱们俩肯定是fbi重点盯防对象。别说是解剖电子烟肺炎死者的尸体,就算什么都不做,咱们俩也会被限制行动。
frank plummer博士都死了,咱们不被泥头车撞死都算是好的。”
“也是。”吴冕叹了口气。
“哥哥,说说你的预判,咱们这面情况会怎么样。”
“往坏了说,局面糜烂到无法收拾。”吴冕道,“来再多的人,也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和天河市一起过于沉寂。”
“你别吓唬我。”
“是真的。但往好了说……主要看方舱医院。哪天方舱医院开始床等人,就意味着局面控制,开始往好的一面进展。哪天方舱医院开始闭舱,就意味着我们赢得了决定性胜利。”
“真希望那一天能尽快到。”楚知希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开始打瞌睡。
“像是《卡桑德拉大桥》里头的感觉,火车正往危险的地方开,车里的人耳边咣咣响——外面有人正把窗户钉死。”吴冕轻轻的说道,“现在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我似乎看见整个昂撒匪帮的世界都被关在火车里,冲向卡桑德拉大桥。”
1075 难道这就是爱情
郑凯旋拿着仅有的6枚n95口罩站在一间宾馆外。
随着时间推移,被打的措手不及的天河市也在缓慢的、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很多人不停奔走,为来支援的医护人员安排住处,提供饮食以及其他力所能及的帮助。
现在的情况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
帝都支援医疗队正在排队办理入驻手续。
郑凯旋没在机场接到人,他只能匆匆赶到宾馆。
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俏丽身影看到郑凯旋,举起手,冲着他挥了挥。
是她。
郑凯旋口罩下面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
姑娘和旁边的同事说了声,把身份证拿出来,交给同事,随后一溜小跑来到郑凯旋面前。
相聚五米的时候,脚步慢下来,郑凯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郑教授!”姑娘的声音轻快明朗。
“华小燕,你来了。”郑凯旋看见熟悉的身影,视野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熟悉的身影,他有些不知所措。
“哈,你们都这样么?保持社交距离?”姑娘问道。
“是啊,前几天我刚来的时候觉得身上酸疼,有发热的征兆。当时把我吓坏了,生怕自己被感染。”郑凯旋连忙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嘿嘿,郑教授,你胆子这么小啊。”姑娘笑的像是花一样。
“你怎么来了?”
“你都来了,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爸妈同意么?”
“没告诉他们,我说单位加班。”姑娘说道,“省得他们担心不是。我来看看情况,过几天再和他们说。”
“这大过年的,你爸妈能信?”
“单位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凯旋一时语塞。
“我去你家送口罩,见你爸妈身体都挺好的。”姑娘继续说道,“他们很担心你的情况,我说没事,劝了好久。郑教授,你多久和家里视频一次?”
“两三天,报个平安。”
“每天都要报平安哦,老人家担心。”
“嗯。”郑凯旋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口罩,“这是剑协医院发的,我还剩6个,给你。”
“哇哦,n95!这种高档货还有!”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早就猜到是送给自己的,但这话从郑凯旋嘴里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
“嗯。”郑凯旋道,“现在我不知道定点医院那面怎么样,物资估计还是紧缺。一会你拿着,做个补充。进重症,一定要戴n95.”
说着,郑凯旋看了一眼百十人的支援队伍,熟悉的人影在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他的脸开始红起来,心跳急速,多巴胺大量分泌。
“放心吧,咱们医院把家底都掏空了。”姑娘说道,“我们带了至少十天的物资,护士长看着,跟宝贝似的。最近护士长脾气特别不好,谁浪费一个口罩,她都会指着鼻子骂,连主任都不放过。”
郑凯旋回想更年期的护士长,骂起人来的确挺凶的。他嘿嘿笑了笑,现在物资紧缺,每一枚口罩都是护士长的心头肉。
“郑教授,你脸上怎么贴着创口贴?”
“对了!”郑凯旋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创可贴,明天去定点医院,你记得先贴上。”
“为什么?”
“护目镜和口罩鼻夹会损伤皮肤,尤其是大量出汗的情况下损伤更严重。贴上创可贴,会有一些保护作用。”
“哦?”姑娘疑惑。
“会破的。前几天我看一个外地支援的护士哭的快晕过去,就是因为鼻子的皮肤被撕破了,她怕长不好留下伤疤。”
华小燕打了一个寒颤。
对女孩子来讲,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毁容就是其中之一。
剪掉的头发能长出来,可脸上要是留下伤疤……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光荣了来的痛快。
“你把头发剪了啊。”郑凯旋问道。
“是啊,护士长说稍短点就行。但是我觉得不安全,而且麻烦。既然都准备来了,何必矫情呢。”姑娘转瞬忘记了烦恼,开开心心的说道,“是护士长给我剃的,当时我哭的稀里哗啦的。她们还录了像,真没人性啊。”
看着她的样子,郑凯旋有些茫然。
一头黑亮的秀发曾经是姑娘的骄傲,她愿意拍短视频,好像还在短视频网站有账号,定期更新。
这些年轻人的事情郑凯旋不是很了解,所以多少有腹诽。网红、愿意出风头什么的都是郑凯旋行为办事里的禁区。
可是没想到……
“郑教授,距离这么远,沟通都是要靠吼的么?”姑娘笑呵呵的问道,说着,她伸出右手,左手压在右手臂上,食指弯曲,“你过来呀!”
“哈哈哈。”郑凯旋看见这个标志性动作,朗声大笑。
“喂,能不能不靠吼?”姑娘问道。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被感染。”郑凯旋找到一个借口,敷衍道,“看见你就好,来了之后要多注意身体。”
“我知道啊,倒是你,看着好累。”
“穿上防护服干几天活你就知道了。”郑凯旋笑道,“好了,不聊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口罩,我放地上,等我走了之后你拿着。”
说完,郑凯旋把口罩、创可贴放到人行路上,然后面对华小燕向后退了几米。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
姑娘拿起口罩,笑道,“你碰过的东西,都可能有病毒呢。和从前一样,比姑娘都矫情。”
郑凯旋大窘。
“郑教授,注意身体,等疫情结束你回帝都,请我吃饭!”华小燕爽朗的说道。
“肯定。”
郑凯旋挥了挥手,示意姑娘赶紧回去办理入住手续。
华小燕拿着口罩和创可贴,呆呆的看着郑凯旋,几秒钟后,张开双臂。
凌空拥抱了郑凯旋一下,姑娘笑着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回去。
只是,从前随风飘扬的、黑亮黑亮的披肩发已经消失不见。
郑凯旋的脑子有点晕,他仿佛感受到了姑娘的体温,鼻间萦绕的是一股子幽幽体香。
刚刚那一瞬,自己的心里有些甜,这就是爱情么?
1076 你多保重
郑凯旋目送姑娘回去,熟悉的同事们招手和他致意,有人脸上的笑容已经遏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哪怕戴着口罩遮挡住一半的脸庞,情绪的表达依旧清晰可见。
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必然少不了损友的打趣。
一个中等个头、略胖的人挥手走出队伍,一样距离五米的地方停住。
“郑啊,见面不给我送口罩,专门给华小燕送,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曹哥,你可别笑话我了。”郑凯旋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他低头讪笑,看着曹宝华说道。
“抽烟么?”
“来一根吧。”
曹宝华扔过来一根烟,郑凯旋接住。
点燃后把火机扔回去,郑凯旋问道,“家里怎么样?”
“还好。”曹宝华距离五米,笑了笑说道,“帝都么,你也知道。”
郑凯旋点头。
“你说走就走,我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过两年你要当主任,话说你是真舍得,说你什么好呢。”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郑凯旋道,“我去剑协医院,吴老师带着开展新术式,干的还算是开心。”
“话说那位水平怎么样?”曹医生问道。
“我不知道。”郑凯旋说道。
“嗯?”曹医生怔了一下。
“吴老师很少上手术,这面的新术式都扔给我,还有几个心内、心外的医生去做。”
“我去……吴冕这么牛逼?”
都是业内人士,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级别有多高可想而知。
“嗯,的确很厉害的。”郑凯旋很认真的说道,“但是接触的时间还是短,他出任务走了很久。这次疫情,吴老师刚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带人过来。”
“你们来几天了?”
“忘了。”郑凯旋苦笑,“在这面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已经快崩溃了。说个笑话,我刚来就有了疑病症,怀疑自己被新型肺炎病毒感染。”
“哈哈哈,我还觉得你是个英雄,谁知道真特娘的怂。”
郑凯旋看着曹宝华,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曹宝华深深的吸了口烟,道,“开玩笑的,别说是你们来的时候,我出发前抱着我儿子睡觉,哭了一夜。”
郑凯旋沉默。
“这面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每天刷朋友圈都觉得闹心。一批一批人来支援,天河就像是看不见底的井一样,来多少人都不够。”曹宝华恨恨的说道,“谁特么不怕,就是孙贼!”
“还不是来了。”
“不来怎么办?真要是闹凶了,吴冕能一撅屁股跑国外去,我们怎么办?”
“吴老师不会跑的。”
“哈哈哈,举个例子。”曹宝华爽朗的笑道,“再说,被灌输了无数年的治病救人,早就进了骨子里。国家需要咱的机会不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来那还是人么。”
郑凯旋笑了。
“郑啊,说说,这面情况怎么样。”
“你想听实话还是……”
“狗日的,给你脸了是不是。”曹宝华笑骂。
“正常来讲看不见头,但这几天我有一种马上要拨云见日的感觉。”郑凯旋说道,“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要看见太阳了。”
“哦?”
“方舱医院开始有转阴的患者出现,估计这几天再复查一下,就可以欢送患者出院。这件事情的意义,我觉得无论怎么评估都不过分,很有可能就是疫情的转折点。”
“谁知道呢。”曹宝华并不在意郑凯旋的话,要是有转折点,专家组会和全国人民汇报的。郑凯旋?级别、水平都不够。
“你们来了之后要注意身体,尤其是情绪。”郑凯旋道,“带什么来的?”
“咱们医院的ecmo带了4个过来,呼吸机带了22台,其他物资能带的都带过来了。”曹宝华说道,“现在医院差不多被搬空了,剩下一部分不敢动,毕竟家那面还有手术、有重症患者。”
“已经不少了。”
“我听院长说国家下单,在全世界采购。第一批呼吸机和ecmo已经到岸,正在运过来。”
“嗯。”郑凯旋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都是钱,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甚至都不如打水漂,可能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但是在这种危难时刻,花点钱谁都不在意。
钱,哪有人命重要。
“对了,你猜我在机场看到什么了?”曹宝华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他转了话题问道。
“人呗,一队队的支援队伍。看到老同学了?”
“那还用说,我在机场看到两架货机拉着口罩过来了。”曹宝华笑道,“五菱宏光产的。”
“……”
“大箱子上写着——人民需要什么,五菱就生产什么。”曹宝华道,“全国的生产线经过调试,终于能产出口罩了。医用口罩这玩意生产太麻烦,紧赶慢赶终于开足马力开始生产。不过据说是试生产,真正大批量生产口罩要到10号以后。”
“不缺物资,应该能好很多。”
“希望能快点过去,家那面已经全民皆兵了。”曹宝华说道,“医院很严格,怕出现院内感染。”
“小区呢?我看视频里好多村镇的路都扒开了。”郑凯旋问道。
“这么说吧,我昨天拿着单位的介绍信想出小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去。”曹宝华说道,“小区彻底封闭,有志愿者送菜、送米面油上楼。”
“那就好。”
“动真格的了,家里的居委会这么多年没动静,根本没存在感。可现在才知道,人家是不想管事。居委会大妈还是从前的大妈,一点都没变。
昨天我被问的像孙子一样,要不是有介绍信,肯定被撵回去,迈出小区一步都是妄想。”
郑凯旋问了很多,曹宝华也问了很多,两人相互交流,直到后面有人喊曹宝华。
“走了。”曹宝华说道,“郑啊,你多保重!”
“你也是!”
郑凯旋目送队伍有序的一点点进入宾馆,直到这只是大批增员的队伍之一。热血涌上心头,耳边传来阵阵歌声。
风在吼
马在啸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
保卫家乡
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1077 慰问
邓明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全国按下暂停键,主路有人清扫,看起来还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偏远乡村的路上满是积雪,一脚踏进去几乎到膝盖。
车根本开不动,就算是能开也不敢开,谁知道看着平坦的路面下面哪里是路,哪里是坑。
他要去姚家村,看望一个村干部的家属。
昨天一名年仅三十四岁的村干部在风雪中守夜,突发心梗,抢救无效,牺牲在第一线。
得知这么消息后,邓明心情沉重,布置完今天的工作后就驱车来到偏僻的村子,探望牺牲的村干部家属。
这是一场战争,真正的战争。
牺牲的同志是倒在一线的,没有孬种,家里人必须被照顾好。邓明的哲学观朴素,他看不上那些大腹便便,只讲空话的人。
跋涉在雪里,却没人抱怨,邓明和施中华沉默行军,仿佛回到林海雪原时代。
寒风卷起雪,冷不说,还影响视线。邓明甚至有些害怕,担心自己和施中华迷失在风雪中。
不知走了多久,转了两道弯,邓明在风雪里看到脚印,这才长出了口气。
真怕走错路。
村子不大,在旷野中,野地里放眼望去能看见一堆一堆的草包。
村子已经用铁丝网围起来,曾经无数小路都能进村,现如今只剩下一条大路。
封闭村子的人似乎怕有问题,铁丝网围了三层,还用发光带标注,以免出现误伤。铁丝网上挂着红布,上面印着标语。
全省动员、全民行动,集中力量打赢疫情防控的硬仗。
共克时艰。
神仙也要戴口罩,疫情不是开玩笑。
或正经、或搞笑的标语在寒风中烈烈作响,好像那个已经离开的同志在告诉邓明自己的工作做的很到位。
死冷寒天中完成这些工作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邓明清楚,他凝视着标语,沉默了几秒钟。
村子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邓区长,走吧。”施中华小声说道。
“嗯。”
两人来到村前唯一的出入口,这里被彻底堵死,高高的雪堆别说是人,就连村子里最凶的大狼狗怕是都过不去。
“你们谁啊。”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
“是姚家村么?”施中华问道。
“是,你们赶紧回去吧,别走亲戚,我们封村了。”那人说道,“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进出。”
施中华快走几步,没想到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邓明拉起施中华,“邓区长,这路太滑,您小心点。”
“没事。”邓明沉声说道。
在风雪里,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施中华来不及拍身上的雪,谨慎快步来到村子门口。
“后面那位是开发新区的邓明邓区长,我们来慰问韩立民同志的家属。”
说到韩立民,对面那人怔了一下。
他全身上下穿的极厚,戴着狗皮帽子,脸上蒙着厚厚的围脖,上面结满了冰珠。睫毛上也都是冰珠,哈气氤氲中施中华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邓区长?开发新区的邓明邓区长?”那人疑惑的问道。
“是,后面那位就是。”施中华连忙说道。
“证件。”
“……”施中华怔了一下。
“介绍信。”
“……”
“什么都没带,你们来干什么。”看门的人冷冷说道,言语强硬,比呼啸的北风还要硬。
“我是邓区长的秘书施中华,这是我的身份证。”施中华想掏出钱包,拿自己身份证给对方看。
刚打开羽绒服,寒风就像是小刀子一样吹进来,施中华打了一个哆嗦。
今年的冬天,真特么的冷!
“我看你身份证有什么用。”那人冷冷说道,“没带介绍信就回去拿。”
“我是……”
“别这样。”邓明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听到两人争执什么,苦笑着拍了拍施中华的肩膀。
“我是邓明,开发新区的区长。”邓明有些尴尬的自我介绍。
“邓区长,你好。”对面那人说道,可是身子却挡在唯一的出入口前,根本没有躲开的意思。
“来的匆忙,忘了带介绍信,实在不好意思。”邓明解释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弱爆了,怎么特么能忘记这么大的事情。
这几天事情多,好几天都没睡好觉,脑子明显不够用。
“邓区长,不好意思,不带介绍信任何人不能进村。”
邓明叹了口气,但见对方睫毛上挂着冰珠子,心生一股苍凉、悲怆。
“我们真的是,可以让区里打电话。”施中华道。
“区里的文件是这么规定的,打电话不行。”那人坚持说道。
邓明做了个手势,施中华沉默下去。
“韩立人同志家里有几口人?”邓明站在风雪里问道。
“他爱人、还有一个8岁的孩子,女孩。”
“那我们不进去了。”邓明也不坚持,毕竟自己没带介绍信本身就犯了一个大错误,“这里是我个人对韩立人同志家属的一点小心意。”
邓明说着,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2000块钱。
那人迟疑的接过来。
“感谢您的努力,我代表区里谢谢以韩立人为首的基层干部。”邓明说着,对着那个陌生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邓区长,你别……”
“应该的。”邓明叹了口气,说道,“韩立人同志的事情我也很遗憾,麻烦您转告他爱人,有什么需要就和组织说,只要能解决的肯定解决。不能让前线的同志流血流泪,还没人理。”
“……”
“我个人的意见是韩立人同志牺牲在第一线,应该评为烈士。有一些补助,但这是程序上的。家里的困难……有什么想一想,麻烦您和村长说下,提交汇报,我那面抓紧落实。”
“再有就是孩子上学的事情……”
邓明站在风雪里,把一路想到的、自己能做的都说出来。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流出,瞬间冻成冰珠,跌落在身上。
寒风中,邓明哭的像是一条流浪狗。
今年的天,格外的冷。
今年的风,格外的烈。
1078 正道的光
吴冕上班,来到方舱医院。
人影萌动,几十人站在图书角的位置,随着前面一个穿防护服、后背画着一个八卦图的人翩翩起舞。
是舞,不是武。
患者们的动作很乱,很多人根本跟不上节奏,哪怕陆九转的动作再怎么慢,他们没有运动天赋、没有几十年的积累,依旧不行。
但骨子里的记忆作祟,哪怕跟不上节奏,依旧有人随着陆九转的动作活动着身子骨。
“吴老师,我师兄能不能不打拳,太丢人了!”一个人在吴冕耳边说道。
听声音是云岚,看眉眼间距也是。只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儿在方舱摔打了几天,似乎成熟了少许。
吴冕笑了笑,“为什么?”
“昨天的视频您看了么,别的方舱都在跳舞,广场舞。”云岚说道,“我师兄……他是地师。”
“呵呵,你师兄后背的八卦是谁画的?”
“我。”云岚小声说道,“我师兄说一定要专业一点。”
“他说的没错啊。”吴冕笑道,“要是不专业的话,患者怎么肯跟着一起活动活动呢。”
“可我们是名门正派!”
“这就是正道的光。”吴冕看着陆九转笑道,“挺好,不错。”
“吴老师,患者都染上新型肺炎了,还能活动么?”云岚辩解道,吴冕能看出来,她是真心不希望陆九转在方舱医院里打太极。
想来这姑娘觉得特别尬。
“肯定可以。”吴冕道,“虽宁而樱,体用双~修。不懂别瞎说,能起来活动一下增强免疫力是好事。真要是想起都起不了,就该转去定点医院了。”
“可这……也太丢人了!”云岚努力辩解道。
“你师兄是好样的,多跟着学学。”吴冕笑了笑说道,“对了,别的方舱跳广场舞了?”
“是啊。”云岚说道,“火红的萨日朗,一个西疆护士领舞,可漂亮了,人家那动作,一看就是专业的。”
“那不是一样,太极拳还好一点。”吴冕笑道,“回去吧,一会我有事找你师兄。”
“吴老师,昨天你说要血样?干什么?”云岚问道。
“小孩子,别乱问。”吴冕说道。
“我博士要毕业了!”
“八卦图画的不错,竟然没错。”
“我是祖传的手艺。”云岚道,“吴老师,您要血样干什么?我师兄忙了一晚上,早晨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没精神。”
“你师兄怎么说的?”
“有3000多份血样,正在空运回来。”
吴冕点了点头,有血样就好。数量……也就那么回事,看样子陆九转在美洲的实验室并不太大。样本数量有点少,希望能有阳性病例,看看病毒到底和天河市的有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吴冕略有些忐忑。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不可能!吴冕随后坚定信心。
按照新型肺炎的传播速度来讲,电子烟肺炎一早就在美利坚传播开了。只是致死率不像是国内这么严重,cdc还相当糊弄,一直在捂盖子。
估计一直都当流感治疗,根本没人在意。片子上有差别,就编造出来一个“新”的疾病——电子烟肺炎。
“吴老师,您想什么呢?”云岚问道。
“在想查房,在想咱们方舱的转阴患者3次复查后能不能还是阴性。”吴冕说道,“去忙吧,我要查房了。”
“哦。”云岚悻悻转身离开。
陆九转的动作赏心悦目,虽然是跳舞一样的太极,却依旧风生水起,圆转如意。身上厚重的防护服非但不显得累赘,反而多了一丝别样的潇洒。
这样,挺好,总比杀人技法好多了。吴冕笑着摇摇头,地师竟然精通搏击,看样子这位陆九转并不简单。
打拳的时间不长,20分钟后陆九转收势。
吴冕刚好查完房,见几名转阴的患者精神抖擞,喜上眉梢,他也觉得漫天阴霾散了几分。
回到住院总的桌子前,陆九转已经等在那里。
“吴医生。”陆九转习惯性抱拳说道。
“陆先生,辛苦。”
“不辛苦。”陆九转下意识的捻须,却碰到了防护服。
“血样什么时候能到?”吴冕直接拉回正题。
“顺利的话晚上到。”陆九转说道,“吴医生,血样很重要么?我询问实验室的管理人员,他们表示很不理解。”
“您怎么说的?”
“我的实验室,需要和他们解释么?资本家要有资本家的做法,一个雇员,什么时候能对老板的指示说三道四了。”陆九转道。
吴冕竖起拇指。
“您忙着,血样到了我给您打电话。”
“谢谢。”
陆九转随后转身去忙,吴冕看他的背影,一丝一毫资本家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有点意思,吴冕笑了笑,坐在住院总的位置上查看电子病历。
病历写的很粗略,毕竟这里是方舱医院,说是医院其实就是隔离点。
查看了一遍,虽然简略,但该记录的都有,没什么疏漏。哪怕患者很多,医生很少,每个班次也都有记录。
来支援的人的确是精锐,八井子医院根本没法比。
不知道为什么,吴冕想到八井子中医院,想到早餐店的烟火气与香气扑鼻的包子。
希望早一点回去,平时对吃东西并没有特殊爱好的吴冕很是想念早餐店的包子。
人间烟火气。
吴冕查阅完病历,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开始再次转“病房”。
毕竟方舱医院里有千名患者,尽可能的掌握患者动态,把隐患消弭于无形之中才是正道。
吴冕戴着黄色的兔子耳朵,独自一人行走在方舱医院里。他头上的兔子耳朵是那么的显眼,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住院总的存在。
而且看起来萌哒哒的,人畜无害,好多人举起手机拍照或是录制视频。吴冕也不在意,自己不正经一点,谁还能说什么,就算是老人家也不会指着自己鼻子骂不是。
走了几个区,吴冕看到那位女教师在准备视频设备。
奇怪的是这次有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戴着口罩在帮忙。
吴冕走过去,问道,“您这是准备上课?”
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看着那个男孩。
1079 老师,爱你呦
“他是我的学生。”物理老师眯起眼睛笑了笑。
吴冕记得她一早测量的血氧饱和度是92%,问题不大。
在方舱医院里温度要比普通住家略低一些,末梢血运稍差,这个血氧饱和度可以接受。
吴冕感兴趣的是学生两个字。
他看着小男孩搬了一个椅子坐在物理老师身边,拿出一本书,侧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
“也是阳性?”
“嗯。”物理老师点了点头,“他看直播的时候猜到是天河客厅,就央求着来这面隔离。因为是孩子的要求,所以给他和他爸挤了个地儿。”
还有这种事儿,吴冕怔了一下,眯眼说道,“那您忙着。”
“吴医生,没别的事儿,那我开始讲课了。”物理老师笑呵呵的说道,特意瞥了一眼吴冕头上黄色的兔子耳朵,笑容更灿烂。
这医生有意思,她心里想到。
吴冕转身离开,耳边传来物理老师试麦的声音。
“老师!爱你呦!”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来。
吴冕耳朵很尖,听到细微的声音,脚步顿了一下。
“老师,爱你呦!”
“老师,爱你呦!!”
一连串稚嫩的声音隐约传来,充满了久违的阳光。
吴冕微微侧身,回头看去。只看见物理老师用双手捂住嘴,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老师,爱你呦!”坐在物理老师身边的小男孩举起双臂,在头顶比了一个心形。
吴冕虽然没有看见屏幕,但能猜到这应该是是所有同学一起商量,要给老师一个惊喜做出来的“恶作剧”。
老师,爱你呦,这话暖洋洋的,仿佛一阵暖风,吹动吴冕心头的阴霾。
方舱医院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了很多,阴暗的底色渐渐褪去,一声声稚嫩的——老师,爱你呦添上无数斑斓的色彩。
阴霾渐渐散了一些,阳光隐约透过来。那面的天一定很蓝,一定。
吴冕转过身,没有去打扰孩子们给老师的惊喜。他嘴角含笑,伸手捋了一下黄色的兔子耳朵,慢悠悠的继续查房。
人间烟火气,真心很美,也很暖,这些年来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希望疫情能彻底过去,能安安静静坐在八井子中医院的医务科里,看着患者家属、附近居民吃热气腾腾的包子。
吴冕嘴角笑意越来越浓,烦躁的情绪也不知不觉中淡了很多。
人世间的美好如此暖人,又有什么理由灰心呢?
转了一圈,吴冕看完所有患者,静静的回到总值班的桌子后面开始帮医生写病历。
虽然好多年没写过病历,但有些事情已经刻在骨子里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两只手虽然戴了双层无菌手套,但吴冕的速度依旧很快,快的飞起来。
附近的患者听到细微的噼啪声音传来,都抬头张望。
“真好听,好像是弹钢琴。”
“是住院总在写病历,他打字可真快。”
“是啊,从来没见过有人打字这么快,我录下来发网上。”
几个年轻人交头接耳的说道。
他们病情比较轻,每天闲的难受,加上担惊受怕,所以记录下来在方舱医院的日子,发到社交媒体上。
一早有疑似太极大师打拳,他们就拍了下来。能把防护服穿出道袍的潇洒劲儿,估计也不是一般人。
而现在那个萌哒哒的住院总用非人的速度敲打键盘,似乎在记录着什么,又像是随手按键盘排解寂寞,他们好奇劲儿上来,不断的张望。
“录段视频?”吴冕感知到有人举着手机过来,他抬起头,一边盲敲键盘,一边问道。
“是啊,医生,您这是……”
“帮着写病程记录。”吴冕晃了晃头,头顶的黄色大兔子耳朵微微颤了颤,萌到化。
“呃……您不用看屏幕么?速度这么快,每个人的情况您都能记住?”患者疑惑的问道。
“大约能。”吴冕笑了笑,“病历涉及患者**,别录进去啊。”
“哦哦,知道。”几个录制短视频的年轻人们连忙应道。
“你们忙,我也忙。”
“医生,您叫什么?”一个患者问道。
“吴冕。”
“好厉害,您这手速,一小时得一万字吧。”
“我试过,专心打字一小时三万二,但是手会不舒服。毕竟敲打键盘的次数太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吴冕回答道。
众人咂舌,认为吴冕是开玩笑。
一小时三万二,这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用脸滚键盘,应该都没这么快。
估计这位住院总在胡乱敲打键盘,搞怪,排解寂寞。不过他们也不在乎,越是离奇、越是古怪的事情就越是能吸引人看不是。
这也算是方舱医院里的一件有趣的事情。
声音里带着韵律,听的几个年轻人如醉如痴。
看不见这位叫做吴冕的医生长什么样,他们也没觉得有任何遗憾。这里的医生、护士都看不见脸,穿的跟大白一样,只能从身后的字上认出来每个人叫什么。
只有这位吴医生身后不写字,脑袋上戴着美团外卖小哥的大兔子耳朵,萌哒哒的,看着不像是医生,倒像是进来搞怪的。
录了几分钟,患者们渐渐散去,留在互联网上一段段视频。
随着各地支援医护的增多,方舱医院也派遣了很多人,上班时间减少。吴冕得到通知,他作为带队的住院总每两天工作4小时,其他人员每两天工作8小时。
留下充足的时间休息,缓解疲惫,对保护医护人员很重要。
吴冕和章院长提过申请,要和手下的医护人员一个班。
今天上了8小时的班,也没多逗留,和接班的人、住院总做交接,然后就一头钻进移动p3实验室。
他人不在,很显著的就是住院总的位置上换了另外一个“大白”。
那几名年轻人闲来无事,见住院总在看病历,有人凑过来问道,“医生,请问您贵姓啊。”
“免贵姓王。”
“王医生,您也是住院总?”
“在这里我是。”接班的医生说道,“怎么了?”
“刚刚那个戴着美团小哥的兔子耳朵的住院总可真有意思,他假装拿键盘当琴键,逗我们玩。”
1080 来头太大
“逗你们开心?”王医生哭笑不得的问道。
“是啊,他打字速度那叫一个快,还和我们说他一小时最多能打出来三万两千字。”患者只以为是开玩笑。
“我去……吴老师这么牛逼!”王医生惊讶。
“牛逼?不是开玩笑的么?”
“唉,你知道他是谁么。”王医生看着年轻患者问道。
“是谁呀,总不能是钟南山吧。”年轻医生笑道,“他说他姓吴,肯定不是钟老。”
“呃,怎么跟你解释呢。”王医生想了想,问道,“你上过大学?”
“上过。”
“要是我跟你说你上课的教科书,就是他编写的,你还认为一小时三万两千字是假的么?”
“……”
“就是举个例子,第十版《诊断学》是吴冕吴老师编写的,这个例子也没什么不恰当。”
“我去,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进方舱医院?他能受得了么?不对啊,我和他聊过,说了几句话,早晨查房的时候也听他说话,不觉得年纪大呀。”
“他还不到30。”
说起这一点,王医生也很是无奈的说道。
“……”
“据说,我也是听说,在几年前吴老师出国之前,在协和医院做普外科最大的手术,术后患者都不用去icu,也就是根本不去重症。而且他是最早一批用达芬奇机器人做手术的医生,厉害的很。”
“这么牛逼?连ecmo都不用?”
王医生苦笑,最近疫情闹的,ecmo这种神级设备连普通人都知道。
在普通人心里,ecmo是神器,根本不知道适用症。
“术后肯定用不到ecmo,我的意思是手术打击小,患者恢复快,所以根本不去重症。你说吧,这得多牛逼?!”
“呃……”
王医生见年轻患者眼睛有点直,知道自己说医学的问题普通人很难理解,一时童心大作,笑呵呵的说道,“吴老师出国,去了麻省总医院。2年后,他就成了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
“这么厉害!”
“是啊,回国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美国外籍的两院院士。医学院、科学院的院士。举个例子吧,去年诺贝尔生物学奖得主塞门扎,和吴老师一样,都是美国两院院士。”
“我去!”
“厉害吧。”王医生笑呵呵的说道,“别看我们都是住院总,交班的时候我得弯着腰。”
“没看出来啊。”
“这身衣服太肥,看不出来,但心里对吴老师是很恭敬的。”王医生认真说道,“为了天河,全国最牛逼的医生都来了,就连你们看起来萌哒哒的住院总的来历说出来都吓死人呢!”
“……”
“那他回国干嘛?”一个女孩问道,“我听说欧美的医生待遇特别好,混得不好才回来的吧。”
“这叫报效祖国,钱学森钱老,多少老先生不都回来了。这是情怀,人要是到了一定层次,钱不钱的没意义。”
“那他也应该进专家组啊。”
“本身吴老师就在专家组,但是年轻么,主动申请来最前线观察情况。他呀,就是一双眼睛。”王医生说道,“不过呢,大家很配合,情况顺利的出乎意料。”
“哦?情况顺利?”几个年轻人的耳朵都竖起来。
这时候无论什么消息都不不上顺利两个字。
“是啊。”王医生说道,“今天9号,咱们方舱的患者明早检查,要还是阴性……”
“就能出院了?!”
每个人都期待着出院,虽然出院的不是他,但毕竟这是希望。
“还不行,12号第三次复查,要是阴性就能出院了。”王医生说道。
“要那么久啊。”
“你以为我们想。”王医生道,“这次的疫情很严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严重十倍、百倍。检查三次,回家后最好还要自己住一段时间才行。”
“能回家就好。”
“嘿,算是好消息吧。”
“是!”几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别的方舱呢?”
“我看群里说11号就有能出院的患者。”
“牛!”
“全国来了几万人,连吴老师这种大牛级的人物都来方舱当住院总,我想想都像是做梦一样。”
“那您呢,有多厉害?”
“我啊,我不行。”王医生笑了笑,“和吴老师没法比。”
“说说么,您是哪家医院的?”
“我是魔都胸科医院三病区的主任。”
“您是王勇王主任?!”一个在后面看热闹的中年人忽然问道。
“嗯?你认识我?”
“去年我爸做手术,是您主刀做的。”中年人有些激动,“挂您的号特别难,可听说您手术做得好,我们等了很久才排队住进去。”
“哦,全国的患者多。”王医生微笑说道。只是穿着一身防护服,根本看不见他的笑容,只能透过护目镜看见王勇的眼睛眯了一下。
“我去……您都来方舱医院当住院总了?”
“是啊,我说我是胸外科的,结果就被鄙视到这儿来了。”王勇很苦恼的说道,“当时报名的时候我说我要去定点医院的重症,结果被重症、呼吸的同事一顿鄙视。说我只会开刀、做腔镜手术。”
“……”看热闹的患者们面面相觑。
“您的号多少钱一个啊。”
“网络问诊,1200一个号。”
有时候金钱的确能清晰明了的表明一个人的价值,很直白的表明一个人的价值。
“不过网上问诊,因为患者多,所以只有5分钟时间。”王医生说道,“基本我只做一些简单的回答,告诉患者加号的方式,然后让患者家属带着影像资料去挂我的号。”
“您这么牛,都……”刚刚那名年轻人愕然看着王勇,穿上防护服,真心什么人看起来都一样。
“牛什么牛啊,和吴老师比起来我不算什么。能让我来一家方舱医院当住院总,当时我也老大不愿意的。怎么说我都是知名专家不是,但院长说吴老师也在,也是住院总,我就马上同意了。”
“啧啧。”患者们感慨。
“所以呢,你们专心养病,为了天河,全国的医生护士都快把心操碎了。抓紧时间好起来!”
1081 再过几日,你且看他
吴冕一头钻进p3实验室里,忙到晚上六点多,直到他的身体感觉到疲倦这才罢休。
换了衣服出来,手机有一排未接来电。
不能随意接电话,真是很烦,吴冕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主要是陆九转和贝拉克教授打来的电话。想了想,吴冕点开陆九转的号码回拨。
“陆先生,我刚在p3实验室,您找我什么事儿?”吴冕问道。
“吴医生,那批血样运不回来。”陆九转道,“在海关被人查了。”
“嗯?”吴冕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九转道,“吴医生,我就是问个准信,这批血样重要么?”
吴冕沉吟,他首先要猜测陆九转怎么办。
“吴医生,要是事关重大,我可是尝试一下其他途径。”陆九转说道,“如果不是那么重大,暂时也只能这样。”
“我能问一下您要怎么解决这事儿么?”
“不好意思,吴医生,师门之秘。”
“要是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最好还是有。”吴冕坦诚说道,“说实话,我高度怀疑这次疫情的病毒在去年八月份,美洲就已经播散了。”
“嗯?有意义么?”
“有意义。追寻零号病人,在流行病学史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吴冕说着笑了,“当然,首先要保证安全。其实这事儿说到底也就是我自己好奇,对现在天河市的情况没什么帮助。”
电话对面陆九转似乎在犹豫。
“陆先生,别做了。”吴冕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在海关被扣押,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不看的不重要,您千万要保重。”
“我?呵呵,吴医生,凡尘俗事对我等修道之人来讲并不重要。”陆九转说道,“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件事情我什么都不做,明早去方舱医院教患者打拳。”
“好。”吴冕应道。
挂断电话,吴冕有些失望。不过想来这些事情事关重大,民间力量要是能做什么,在断航的背景下应该是极难极难的。
尤其是陆九转说到师门之秘,吴冕可不想在另外一个层面把他陷于险境。
的确有些遗憾,不过无所谓,刚刚已经和陆九转说的很清楚,那对现在国内的情况没什么改变。
而且物理手段不过硬,根本没法讲道理。
昂撒匪帮,是讲道理的人?给钱就能授勋、买到爵位,要是对他们保持理性的想法那可真心开玩笑。
吴冕整理心情,遏制住心中的失望,给程云海发了一条信息,询问他那面的情况。
随后,吴冕拨打贝拉克教授的电话。
“贝拉克,我刚在p3实验室,你找我有事?”
“boss,你看纽约时报了么?”贝拉克教授问道,“他们太过分了!”
“怎么了?这几天没关注那面的消息。”
“纽约时报说athe realof asia!”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你能忍我都不能忍!这是歧视!”
“不能忍又能怎么样。”吴冕淡淡说道,“这种事情发生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可是这也太过分了!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们的医护人员多么努力。”贝拉克教授吼道。
“没用的,天天洗脑,脑子都被洗成空白一片。”吴冕说道,“贝拉克,今天做了多少手术?”
“都是急诊手术,阑尾炎、胆囊炎,好无聊!”贝拉克教授抱怨道,“boss,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做手术?”
“应该快了,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回去。”
“我的天,这么久,你竟然说快了?!你是在说什么,难道你的脑子因为乏氧已经开始萎缩了么。”
“贝拉克,你是在和我说话?”吴冕问道。
“不,boss,我是在向你汇报纽约时报的事情。”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你说什么?”贝拉克教授满脸黑线的问道。
“别的都是随口说的,再待几日,你且看他。”吴冕冷笑道,“贝拉克,你记住我这句话。”
“我这就记下来,写在纸上。”贝拉克教授很迅速的说道,“boss,你要去国际法庭控诉他们么?好像没什么用啊。我知道了,奥文是你的朋友,你要给奥文打电话,让他去踢总编的屁股!”
“为什么?”吴冕淡淡问道。
“这是侮辱!”
“贝拉克,纽约时报的文章我看了,以经济为主,说的是制造业回流的事情。”吴冕冷漠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一旦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再回来。”
“你是在说大统领么?”
“随便,过几日,你且看他。”
“boss,你别说方言,我听不懂,很累。”贝拉克教授抱怨道。
“不是方言,是古代的文言文。你知道,我们华夏的传承很久远……不说这个,除了纽约时报的事情外,有没有其他事情?”
“没了。”贝拉克教授含糊说道。
吴冕觉得贝拉克教授语焉不详,但他懒得继续问下去。
没意义,这一切都没意义,最重要的事情是方舱医院里的患者。11号预定其他方舱有患者出院,这可是大事!
“没事我挂电话了。”
吴冕挂断电话,看着天空,想起纽约时报,想起athe realof asia。
再过几日,你且看他!
纽约么?那里的人口密度比天河高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要面对多大的麻烦。
吴冕冷笑,心里回想着电子烟肺炎的影像学资料和爆发于天河的新型肺炎的影像学资料的对比,心里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预测。
虽然颇多主观倾向性,但吴冕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要是这么明显的影像学都会出问题,那真的证明山巅之城的确是他们的神祗宠爱之地。
不过么,想起09年的猪流感,吴冕很清楚山巅之城的态度。
不承认,那就没有喽,过上几年修改下数据,根本没人在意那些死去的人。
1082 老板娘的后路
随着时间推移,疫情还是一眼看不到头。
无论是抗洪抢险还是几次大地震,给整个国家带来的伤害远远不能和这次疫情比。
从前波及的是几百万、几千万人口。而这次,全国按下暂停键,保持静默状态。
省城的街道冷冷清清,天格外的蓝,但少了很多人间烟火气。
他们努力着,努力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河流,奋力地为生活继续活下去。
活着,比天大。
夜深了。
萉垟的女主人出现在房门口,握着笤帚,一点一点地将门前的碎屑和灰尘扫进簸箕。
靠内侧墙的那扇小窗户开了一条缝,厨房的黄灯泡又支起来了,另一个女人开始准备饭菜。
她们忙了一天,累的要散了架,但还得继续活下去。
虽然马修德安排了车辆,市里的餐饮协会也负责协调各家餐厅的储备物资,但事情落地还要各种繁忙。
想要把一件事情做到没有瑕疵,不付出心血是不可能的。
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帮助医大二院的食堂撑过最难的几天,她们两个并没有回到萉垟老店,而是按照马修德的计划继续协调、运送食材。
马修德找她们聊了一次,因为疫情耽搁,导致年夜饭爆减、食材大量堆积,有些已经都坏了。她们的任务是把坏的挑拣出来,以免给患者、医生护士吃下去吃坏了肚子。
这个任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每天塞给她们的红包就不少,求她们抬抬手,差一不二的就放一把。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可张萍和聂雪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按照马修德的话去做,不敢有一丝逾越。
真把患者的肚子吃坏了,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有的饭店老板会骂人,骂她们不近人情;有的会抹眼泪,准备过年期间多挣点钱,可谁知道会大赔一笔。
原本,店租、食材、员工的工资……当山崩地裂、巨石砸来的时候,他们惶恐、哭泣、无奈。
但没办法,能走掉一部分好的食材,弥补一下损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姐,吃饭了。”张萍招呼聂雪花。
聂雪花长吁了一口气,她想现在就躺到床上,感觉一闭眼睛就能睡着,眼睛再睁开天就亮了。
坐在一个小桌前,一盘子孜然羊肉,两碗饭。
肉是萉垟老店年前备的货,有些不新鲜,不敢送去医院,扔掉还有些心疼,只能姐俩自己吃。
“幸好吴冕那小子仗义。”张萍坐下,嘴里唠叨着。这时候不说点什么,她觉得心里瘆得慌。
外面的街道冷清的像是一场噩梦。
“还不一定呢。”聂雪花拿起筷子,叹了口气,“是不是马院画的大饼都不一定。”
“肯定不会,姐你想多了。”张萍笑道,“前两天我这个愁啊,你说咱俩撑着这个小店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要倒,我心里难受。”
国内的小饭店平均生存周期是2-3年,一间萉垟老店,撑了15年,着实不易。
姐妹俩的年少光阴都搭在里面。
“吃吧,明天还要干活。”聂雪花不太愿意说这些事情,相对于火爆的张萍,她更愿意沉默做事。
“姐,我一会给吴冕打个电话。”张萍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
“说什么?”
“问问是真是假。”张萍大咧咧的说道,“要不是大饼,就不用琢磨以后了,医大五院估计和其他医院一样,咱俩干几年真的就能退休了。要是不行,得琢磨疫情过去后干点什么养活自己。”
聂雪花叹了口气。
疫情,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也包括她们俩平静的小日子。
她没有反对,虽然总觉得问吴冕这事儿就像是要饭一样,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吃完饭,收拾桌子,张萍拿起手机。
打电话,响了一声后被挂断。
张萍怔了一下,随即反应应该是吴冕那面在忙着。
但念头一转,楚知希的电话拨打过来。
“老板娘,您好啊。”楚知希的声音传来。
“小希啊,你们还好么?”张萍问道。
“还行,哥哥在会诊,老板娘有事儿?”
“尽管这些****患者的氧气水平已低至足以失去意识甚至死亡,但他们却没有丝毫不适感。”吴冕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张萍一下子怔住。
这和自己对缺氧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以张萍的理解,乏氧就相当于溺水。肯定难受的要命,可吴冕为什么说没有丝毫不适?
这不科学!
“老板娘?”楚知希又轻声喊道。
“小希啊,你们会诊方便看么,姐想你们了。”张萍说道。
“没事,那我视频你。”楚知希笑着挂断电话。
接通视频,楚知希把手机对着吴冕,又对着自己,小声说道,“老板娘,稍等哈。”
“没事,我听听就行。”
“最近定点医院有相当多的病例汇报,医生护士看着本应处于昏迷状态或因身体组织缺氧而“挣扎”的患者,却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但一转身的功夫,人就没了。”
“这意味着新型肺炎患者入院时的健康状况比他们自己意识到的要糟糕得多。”
“我们知道,当氧气饱和度下降到90%以下,患者可能因大脑氧气不足而出现昏睡、思维混乱或精神分裂等症状,氧气饱和度低于80%则可能对人体重要器官造成损害。”
“但是目前看,新型肺炎病毒诱发很多症状都相当离奇,包括缺氧的患者自己没有感知。这就是这种疾病的引人好奇之处,也是可怕之处。”
吴冕滔滔不绝的说道。
聂雪花凑过来,和张萍听着会诊的内容。越听两人越是害怕,心里像是敲鼓一样咚咚咚的响着。
她们不是搞医疗的,不明白吴冕话里面的具体意思。可是听到吴冕的描述,两人都知道新型肺炎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
“就拿今天的患者来讲,在方舱医院里,他的血氧饱和度忽然下降到30%。这个数字我从来没在普通患者身上见过,护士叫我的时候还在调整测试血氧饱和度的机器,认为是机器故障。”
“可惜不是,幸好方舱医院距离金银潭近,患者马上转去金银潭,这才避免了猝死的事情发生。”
张萍看着吴冕专注的盯着屏幕,不知道视频那面坐着什么人。
吴冕瘦了,也没有从前那么好看了,脸上满满的都是勒痕,仿佛岁月用那把杀猪刀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难以抹去的痕迹。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雪亮,如鹰隼一般,看不出有丝毫疲惫。
“3年前,曾经有一篇报道里把这种情况叫做快乐缺氧,但那名医生没有详细介绍,也没有遇到很多病例,所以我没有通过,建议他去新英格兰投稿。现在看,极有可能是快乐缺氧的情况。”
“吴冕,简单点,直接说说病理生理。”一个声音低沉传来。
“我推测,对于一些新型肺炎患者来说,肺部病情的进展可能并不明显。因为当他们集中精力对抗发烧、腹泻等症状时,身体开始通过加快呼吸来弥补缺氧。
想象一下,患者有满满一杯空气,现在杯子到一半就满。患者会怎么做?因为损失了一半,他会以两倍的速度填满它。
和高海拔地区的乏氧类似,患者已经习惯。
所以我坚持认为早期监控血氧饱和度,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方舱医院监测血氧饱和度的机器不够,申请调拨。再有就是新建里的方舱医院,也建议大量监测血氧饱和度。”
视频里有另外一个人开始说话,吴冕静静的听着,张萍与聂雪花两人默默的看着。
原来专家组会诊是这样。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约过了1个小时,视频结束,吴冕才转头看两位老板娘。
“今儿怎么有时间?”吴冕笑着问道。
“吴冕,你这是专家组会诊?”
“不算会诊,是提意见、找漏洞。”吴冕用手捋着自己脸上呃勒痕说道,“情况还是比较严峻的,可能堵住一个漏洞就能多几个人活下来。”
张萍哑然,她忽然觉得自己要说的话说不出口。
“老板娘,你们可都瘦了。”吴冕笑着说道,“最近挺累吧。”
“嗯。”聂雪花点头。
“马院和我说了他的打算,但我觉得不行。”吴冕道。
张萍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没事,这都是小事儿。”聂雪花道,“吴冕你忙你的,注意身体。”
“我还没说完。”吴冕笑了笑,“五院的食堂人太多,做饭太累,又不挣钱,没意义。”
“……”
两位老板娘怔住了,看着视频里的吴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比较紧迫,我还要研究快乐缺氧的具体细节,只提一个建议。我建议疫情结束后两位要是愿意,可以去老鸹山下的特需病房,那面比较轻松,有些患者还会自己带厨师来……”
吴冕把自己的意见说完,微笑看着两位老板娘,“真是好久没见,我都馋咱家的串儿了。”
“等你回来。”张萍道。
“嗯,快了……快了……”吴冕眼神有点直,喃喃说道。
“吴冕,真的快了?”
“希望。”
“……”张萍叹了口气。
“家那面怎么样?”
张萍和聂雪花描述了一下家这面的情况,吴冕静静的听着。
忽然,视频里铃声响起,吴冕接通,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吴冕,我还是认为新型肺炎病毒并不是通过损伤肺部导致呼吸衰竭和死亡,而是通过损伤脑干!”
“吴冕,那就这样,我们挂了。”张萍抬起手,招呼了一下,挂断视频。
切断信号后,张萍和聂雪花都有些恍惚。
科学家们都这么不靠谱么?
快乐缺氧也能理解,东北从前有很多酒蒙子喝多了在外面睡一夜就被冻死了。死的时候身上衣服都脱下来,脸上带着笑。
被冻死的人觉得身上热,是不是和吴冕说的乏氧有关系?
这点能理解,可这次新型肺炎病毒对脑子有影像?吴冕的脑子没问题吧。
“算了,咱不想。”聂雪花最先“醒”过来,她笑了笑。
“姐,你说吴冕说的靠谱么。”
“有钱人事儿多,我怕咱们不行。”聂雪花犹豫道。
特需病房是好地方,两人都知道。吴冕没忘了自己,心里暖暖的。
商量了很久,两人一头露水,最后聂雪花拿定主意还是等吴冕回来后商量看。
洗漱,睡觉,明天还要起大早。
夜渐渐深了,夜幕笼罩下的省城保持静默,艰难的打熬着。和其他城市、乡村一样,在艰难困苦中等待着春暖花开。
1083 瓶子盖呢?
米亮老家在天河市,他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魔都工作。
去年米亮升职加薪,人生得意之处风生水起,摆脱中年危机,说不尽的开心,道不完的得意。
小年过后,米亮就回到老家天河,准备好好和父母过个年。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新型肺炎的消息米亮一早就知道,03年的时候他还在上高中,所以也没太在意,买了几包口罩就飞回来。03年的时候s病毒闹的凶不凶?可最后不也没啥事。
然而,晴天霹雳一般,天河市直接按下暂停键。
米亮欲哭无泪。
平日里工作辛劳,往好处想这段时间能补个觉,好好歇一歇。
可万没想到“这段时间”竟然这么长,一眨眼回家已经二十天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在网络媒体里看到越来越多的医疗队驰援天河,米亮心情愈发烦闷。
平时琢磨有朝一日发达了,就可以在父母膝前尽孝。
但天天和父母一起住,无数的唠叨劈天盖地,米亮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或许这是他最想上班的一刻。
相对于宅在家里没有收入,惦记着房贷车贷,还不如每天996,用头发拼出一个美好家园。
晚上,爷俩喝点小酒。
该聊的事情已经说了无数遍,老爷子一直在埋怨为什么不带小孙子一起回来。米亮却觉得很幸运,老家这个样子,带儿子回来干嘛?
魔都那面风平浪静,怎么看都要比老家好很多。
据传这几天天河也要彻底封闭。
最近听了太多的传言,或真或假,或假或真,真假难辨,雾里看花。
他冒死去了一次超市,想要排队搬了一箱啤酒回来。
物价还算稳定,只是有些货物因为大家都大量储存所以暂时断货。比如说易拉罐装的啤酒,超市就没有。
米亮只能在楼下小超市搬一箱大绿棒子,也不管是什么牌子,这个时间点上有的喝就已经相当不错。
菜炒好,端上桌,忽然间米亮尴尬了。家里没有瓶起子,大绿棒的啤酒打不开。
“你们这帮年轻人,放在过去得饿死。”老爷子得意的说道。损几句自家儿子不碍事,最近这几天情绪不高,老爷子一直把这事儿当乐。
他上了岁数,牙齿不好,拿着筷子起啤酒瓶盖,一边用力一边说道,“我年轻的时候都是大绿棒子,用牙一夯就开。”
米亮嘿嘿笑了笑,用牙?万一弄坏了去做烤瓷牙,那玩意太贵。见老爷子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打不开,米亮接过筷子和瓶子,勉强起开两瓶啤酒。
平时米亮除了应酬之外很少喝酒,喝酒也不喝大绿棒子。客户要是看到用这个招待,怕不得转身就走。
“咱爷俩走一个。”米亮举起杯,“希望今年顺顺利利的,咱一家老小、天河市、全国都百病不侵。”
越是缺什么就越是说什么,米亮已经预料到今年必然是最难的一年。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杯子碰了一下,米亮一口干了杯中酒。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聊,倒也痛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诚不我欺。
几瓶酒下肚,米亮不胜酒力,有点高了。他拎着瓶子,手里没劲儿,起不开瓶子。
最后酒意上涌,米亮也不管烤瓷牙的事儿,放到嘴里想用牙夯开。
因为第一次做这事儿,平时在公司要端着,人五人六的,这种市井文化的动作很陌生,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在老爷子的嘲笑声中,米亮用心算,画了图,做出力矩,最后一次尝试终于成了!
嘿,不光是知识就是力量还是大力出奇迹,反正就是打开了!米亮心中得意,把啤酒瓶子用力的顿在桌子上,酒沫子往出溢。
“洒洒水啦!”米亮哈哈大笑说道,无尽的得意。
“盖子呢?”老爷子问道。
“……”米亮怔了一下,“什么?”
“啤酒瓶子盖儿呢?”
“呃……”米亮睁着眼睛到处寻找夯下来的啤酒瓶子盖。
“你个混小子,不会咽下去了吧。”
老爷子只是随口一说,可当他说完,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米亮怔怔的看着啤酒,努力回忆刚刚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从小嗓子眼大,吃药都不用水,放在嘴里就咽进去。可嗓子眼再大也不会把啤酒瓶盖都咽进去不是,这也……
“这怎么办!要不去医院看看。”老爷子建议。
“别,医院可不是啥好地方。”米亮红着眼睛说道,“我不记得是不是咽进去了,应该不会,或许一会收拾屋子就找到了呢。”
想想也是,去医院有可能要被感染,最近疫情闹的多凶,没事可是不敢出门。
一顿饭草草结束,米亮顶着酒意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啤酒瓶盖。
或许会随着大便排出来,米亮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
但那之后的两天,他忍着恶心把大便弄开,遍寻不到小瓶盖。
不久之后,他的肚子开始出现间断性的疼痛,米亮有些慌了神。
拒绝老爷子陪他去医院的话,米亮戴上一枚家里存货不多的新口罩,心里讪笑——一枚瓶盖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来到东湖区第三人民医院,米亮见排队看病的人少了很多,不像是年前年后那几天乌泱泱满满的人。
或许和这里不是定点医院有关系。
挂号,排队,医生穿的和电影里一样,甚至还要更厚实、更臃肿一些。看着医生的模样,米亮心里就有些慌。
但来都来了,他压下去心里的慌乱,排队看病。
医生问了病史,虽然看不见医生的表情,但米亮透过护目镜、面罩隐约能看到笑容。
唉,被笑话也没办法,米亮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让自己喝高了,把瓶盖给直接吞进去。
做检查,拍了一个片子,圆乎乎的瓶盖在一堆白花花的肠子里“埋”着,这种影像米亮一个外行都能看懂。
他一下子傻了眼。
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开腹,把瓶盖取出来?特么的喝点酒怎么喝出来这么大的一个祸。
1084 不!我不做手术!
米亮拿着片子欲哭无泪。
刚刚升职加薪,却接二连三遇到各种匪夷所思的障碍,这让他满心无奈。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疫情期间住院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入院四件套一样都不能少。
虽然度过了最开始的拮据时刻,世界工厂的马达轰鸣,核酸检测从每天300份提升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的数字,但想要几秒钟出结果却不可能。
不是急诊,米亮也不想去住不知道什么病人住过的隔离病房,只能完成前期步骤回家等结果。
一天后,他再次来到医院,取了结果。
核酸检测是阴性,这算是一个最好的消息?应该是吧。
米亮现在更担心啤酒瓶盖是不是会在肠道里把肠子划破,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医生穿着防护服,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他告诉米亮就算是住院做肠镜尝试取出瓶盖,可能性并不大。因为瓶盖的金属边缘有可能会伤害到肠壁,强行取出就像是一柄匕首似的把肠道“切”开,带来更大伤害。
听到这里,米亮差一点点就拿头撞墙。
这都特么的什么事儿!
自己堂堂一个上市公司高管竟然因为吞了个啤酒瓶子盖而住院,而还不能无损取出,医生建议自己做外科手术。
但还有一个好消息,据说有一名水平特别高的医生正在三院支援,他来自美国麻省总医院,世界胃肠外科知名专家。
满怀忐忑,米亮住进了医院。
他拒绝了老父亲来陪护自己,准备雇一个做完核酸检测、专门在医院陪护的护嫂照顾自己。
非常时期,米亮也害怕不已。要是因为自己的荒谬错误导致父亲被感染,他觉得自己下半辈子都活不好。
也只能这样,希望医生用胃肠镜可以把那个该死的瓶盖取出来,不用开刀。
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米亮都感觉相当荒谬。按说自己就算是嗓子眼粗大一些,也不至于把瓶盖“吞”进去不是。
难怪自己偶尔会肚子疼,估计是瓶盖经过贲门、幽门的时候留下了组织损伤。医生也说了,暂时没看见有便血的迹象,并不考虑有动脉划破,但还是要“看”一眼再说。
虽然不属于耽误几个小时就要命的急诊,米亮还是完善相关检查后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内镜室。
在疫情期间还能做肠镜,米亮觉得很满足。
可是医生看了一眼,尝试取出那个该死的瓶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操作。
瓶盖周围的齿痕看着很锋利,极难无损取出。要是因为取瓶盖导致肠穿孔、被划出一道口子的话,还不如直接用腔镜手术解决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后,米亮相当沮丧。
回到病房,他痴痴的看着外面阴呼呼的天,觉得心情糟糕透顶。
这特么都什么事儿!
喝两瓶啤酒就把自己喝进医院,还要做外科手术!
2020年,真心是魔幻的一年。
偌大的城市被无形大手按下暂停键,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尘埃也因为喝啤酒要做手术。
呆呆的看着外面,米亮脑海里想象着未来。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他无奈的想到。
只是自己遇到的事情太荒谬,米亮甚至觉得根本不符合逻辑。虽说只有小说才要讲逻辑,现实根本不讲这个,但他怎么想都无法理解,真想把指针拨回2019年12月31日,好好重启这个该死的20年。
“患者在哪?我要看看这个倒霉蛋!”一嘴流利的帝都腔从病房外传进来,米亮心中有些愤怒。
倒霉蛋?有这么称呼患者的么?!
这是哪个地方来支援天河的医生,怎么会这么没有礼貌!
“贝拉克教授,这面。”另外一个声音传进来。
贝拉克教授?就是那名来自麻省总医院的外科医生?!
米亮怔了一下,他很难相信一名麻省的医生会说着一嘴比自己还要流利的普通话。
“嗨,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喝啤酒能把瓶盖喝到肚子里,我的天,我必须今天就看见他。我认为现在的天河市里,这是最倒霉的一个家伙。”
“你这么说会被投诉的,患者的律师很快就会来告诉你做人的道理。”
“不会,只要boss不知道就行。我是谁?我是伟大的贝拉克教授!律师函用来擦屁股。”
说着,贝拉克教授走进病房。
米亮怔怔的看着贝拉克教授一个人不断自己和自己聊天,他惊呆了。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精神病么?让一个精神病患者给自己做手术真的好么,肯定不好啊。
“你就是患者?我看过你的片子,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瓶盖吞进去的么?我的天,你简直太厉害了,赞美你的食道!赞美你的贲门!赞美你的幽门,它们竟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
幸亏没有,要不然就胸外科那群蠢货按照食管癌根治术的手术方式……”
米亮继续听贝拉克教授说怎么切断食道,把胃切掉一部分,然后拉到胸腔里……甚至后面还有高位食道损伤,要在颈部做吻合,化脓感染、随时随地换药,自己带着腐烂的气味……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你的身体看起来不错,准备手术吧。”贝拉克教授看见“倒霉”的米亮后说的口干舌燥,他最后定下要急诊手术。
“贝拉克教授,应该不算是急诊,能不能明天?”三院的一名医生问道。
“不,我今天就要看见那个瓶盖!”贝拉克教授挥舞着手臂,不容拒绝的说道,“而且你的说法一点都不负责任,万一随着肠道蠕动出现外伤性破裂,患者肠道的大便都流到肚子里怎么办?!”
米亮差点没哭出来。
病房的医生叹了口气,他很少与贝拉克教授交流,但是最近几天医院的群里面对这位精神分裂的麻省教授的消息都传飞了,大家都把贝拉克当活宝看待。
不过人家手术做的的确是好,无可挑剔的那种好。
“好,我和患者沟通一下。”
“不!我不做手术!”米亮下意识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