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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erlinCahrin     扶桑镜梦txt下载     扶桑镜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大厦将倾

    “日防夜防,猪队友难防啊。”

    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一桥庆喜,如此喃喃自语道。

    庆应三年(1867年)九月十六日,四国联合战船队威逼摄海,然后不到一个月内,自己和朝廷就被逼的狼狈不堪。

    本来呢,大家想继续用老一套诿过于人,可奈何幕府不讲武德,是死活不肯接招啊:

    滞留京都的将军庆喜,以敕许为由,力请朝廷决断。

    而江户治政的酒井忠绩一系,更是早就推的一干二净。

    跟着洋船前后脚到达的上书里,那是明明白白写着,“兹事体大,请政事总裁大人与朝中诸公作主,若有决议江户无有不从。”

    可政事总裁是谁啊,不就是庆喜么!

    大家这才发现,年初扳倒维新派之后,酒井坚决不同意设立“外国事务总裁”,原来人家早就做好了推卸的准备。

    好嘛,这热山芋算彻底落到庆喜自己手里了,甩都甩不出去。

    而且呢,江户方面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几个外国奉行都被紧急派来大坂听命,从人情法理上,愣是一点破绽都不留。

    按道理,也不是没有破绽可寻,毕竟公卿和庆喜可以压迫幕府外国奉行,由他们提出对洋人让步的话,那不就成功甩锅了。

    可问题是,自从年初,时任外国惣奉行的堀利熙被迫隐居后,这些外国奉行,无论新老,都学会了装傻——合拢话谁不会说啊,可这一套套的言辞背后,其实只有一句话,“这么那么的考虑,好像都有道理,所以还得恭请上面决断啊。”

    而且呢,十月上旬,就在大家正在大坂和洋人奋力扯皮的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箱馆奉行所联合白主松平家勤王!

    据十月八日得到的消息,勤王军于十月二日在水户那珂凑登陆,据说船只遮天蔽日、大军连绵不绝。

    听到这个消息,京都众人惊诧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

    箱馆和白主松平家是维新一系的铁杆,素来是开国先锋,因此和坚持攘夷的朝廷水火不容,这“勤王”一说从何而来啊。

    况且,洋舰侵凌大坂、压迫近畿,你勤王怎么跑到江户所在的关东去了,这距离算起来着实有些远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明眼人都知道,这勤王是假,维新派借机反攻是真!

    想到这个,庆喜不由地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账”——他对此早有预计,只是没想到维新派的反击如此之快、如此之凌厉。

    说起来,这马鹿友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扳倒维新一系时,自己和酒井等互有默契:

    酒井支持自己控制近畿,为的是让自己安抚朝廷并平息庆应凶作引起的诸侯不满;

    而自己则支持酒井等人扳倒以庆永为首的维新派,助其掌握幕府大权。

    可无论如何,双方都没有对维新派赶尽杀绝的念头——如今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维新派可以被打压,但不能被根除,否则做事和抗黑锅不就没人担当了么。

    因此呢,当时网开一面,江户南北町奉行小栗忠顺、井上清直、勘定奉行堀直秀和外国奉行川路圣谟,这四人都被留任。

    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也不知道是哪些幕臣和公卿出手,六月初的时候,小栗忠顺、堀直秀两人被迫辞官。

    “没远见啊。”

    想到郁闷之处,庆喜一口把酒喝干。

    就算不考虑长远,等不及徐徐图之,那你也不会找点好理由么!

    原来,小栗忠顺请辞,是因为当年“以扶桑金易海外银”事发:

    安政二年(1855年)至安政六年(1859年),幕府私下里与咸亨洋行进行密贸易,利用外界与扶桑的金银兑换比悬殊,进行大宗牟利。

    而曾任长崎奉行的小栗忠顺,就是这件事的首倡者和主要执行人。

    扶桑三港开埠是安政六年,一年后,幕府才开始万延铸币(1860年)。就在这段时间内,洋商利用金银兑换比不同大肆套利。

    关东金、关西银,近畿则金银混用。

    因此呢,开埠后因洋人金银套利损失最大的,就是西国诸侯各家和近畿民众。

    庆喜知道,“以扶桑金易海外银”事发,可以离间萨摩、长州以及所有西国诸侯和维新派的关系——小栗忠顺是维新先锋嘛。

    另外,这么做看起来好处多多,堪称是一石三鸟。

    就从此事最早从京都附近传开看,就可以判定是有些不甘心的公卿做的手脚。

    他们想的是啥,庆喜不猜都知道:

    除了继续打击维新派外,一个呢,是为了破坏自己与江户幕臣的关系。

    怎么说呢?

    此事极为机密,这点从保密了这么多年就可以看出。因此能得知内情的,只能是幕府顶级人物。

    可从是京都为最早~泄露此事来看,庆喜自己难逃其咎啊。

    如今在此地的,将军家茂肯定不能自己害自己,因此只能是自己了——虽然当年自己不治政,可老爹烈公齐昭,作为当时的攘夷派首领颇为风光,说不定就知道此事。后来老子告诉儿子,这不就没毛病了么。

    看来,有些人对自己和酒井忠绩等幕臣接近,那是相当警惕啊。

    二一个,则是公卿们不甘寂寞。

    从文久三年(1863年)第一次公武合体开始,虽然幕府有所退让,可朝廷面子上得的多、实权却没获得多少。

    这搞臭幕府,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庆喜知道,私底下公卿们对王政复古很是热心。而这王政复古嘛,就是干掉幕府、收权回朝廷,如果真成了,大权在握的公卿们,那是要啥有啥啊。

    说不得,到时豆包吃一个扔一个,想起来就美呢。

    “愚蠢!”

    庆喜的生母登美宮,乃是皇族公主,因此庆喜这几年才能得皇室信任。

    可水户尊王尊了这么多年,连庆喜都知道,公卿浮华已久亦然不堪大用,这王政复古真成了,也是便宜旁人——之后治政的是庆喜一系也好,有心的诸侯也罢,反正公卿们搞掉幕府,只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且,尽管这么搞下去,得利的有可能是庆喜自己,但他还是觉得此事有些操之过急:

    大家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

    如今西洋诸国凌迫扶桑,而庆应凶作预演越烈,这个时候出头,不是自找苦吃嘛。

    所以啊,操纵此事的人一定是里切内奸!

    扶桑素来崇拜强者。

    人家小栗忠顺搞“以扶桑金易海外银”,一举赚得两百五十五万天保小判金!虽然是幕府以邻为壑把大家坑了,可这笔巨款可是实实在在落袋为安了。

    朝野明面怒骂小栗忠顺的时候,这私底下佩服他的不要太多。

    做事你得考虑扶桑特有之风气啊,这恶名也是名,经此一事,小栗

    鬼才的名声不胫而走,居然成了公认的才具非凡之人!

    再说了,做事你得讲兵法啊。

    “我专而敌分”听过没?

    这“以扶桑金易海外银”,得利的是幕府,而受益的幕臣也不计其数。

    于是这么一折腾,江户幕臣们开始念及小栗的好,其两年前提出“原领奉还”得罪的人,居然开始原谅他了——为幕府敢独当恶名,铮臣小栗是也!

    况且此事泄露引起的恶感,其实是归于整个幕府,于是由此引发了幕臣的同仇敌忾。

    这不是给维新派创造与其他幕臣和解的机会么,笨蛋啊。

    再一个,搞勘定奉行堀直秀的手法也不对。

    你说他贪钱弄权、小人幸进,这不行么?

    结果呢,把人家二十年前出海游学的事情翻出来,说他擅自出海,还私下勾结米人,黑船来访就是堀直秀里通外国的结果。

    麻蛋!

    幕府元治元年(1864年)开始外派劳工,更是于翌年“许可学术修业、商业上的和人渡航海外”。

    如今这奔赴海外的,各家各地都不计其数。

    你说堀直秀二十年前擅自出海,这不是正是夸奖人家有远见、有决断么!

    要不是他当年毅然海外游学,怎么能从一介御家人二半场,做到了儿子白主立国、自己出人头地。

    哎,马鹿盟友靠不住啊。

    再说了,你们搞堀直秀这个天下总代官干嘛?

    本来呢,庆应大凶作可以顺利成章地扣到此人的脑袋上。可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人家主动请辞,就这么轻易脱身了。

    而且,“打蛇不死反被噬”,这个道理都不懂啊?!

    就算以前不清楚,看看我庆喜还能不明白——当年齐昭一系被幕府大老井伊直弼打压,可后来,庆喜、庆永包括岛津齐彬、伊达宗城、山内丰信等人都纷纷翻身了。

    人家手里有大兵啊,如今不是起兵勤王了,傻眼了吧。

    其实,庆喜也明白,小栗忠顺作为江户南町奉行、堀家有一千精兵警戒横滨,这都是很多人如鲠在喉的事。

    所以呢,这搞倒两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问题是,事缓则圆,慢慢来会死啊,非要搞这些激烈的手段。

    活在千年旧梦里的朝廷公卿,死抱着名门高第不放的幕臣,加上攘夷欲狂的诸侯和神官、浪人,各方胡搞乱搞之下,这做出啥来都不新奇呀。

    “可如今局势大坏,这些人知道怎么收拾残局么?!”

    发现空瓶了,倒酒不成的庆喜,他不禁长叹一声。

    现在迫于北地兵压江户,十月十二日,他和公卿岩仓好不容易才劝动新皇、说服公卿,应允了敕许,默许了改税,对洋人按期开港的要求继续装糊涂。

    这样就可以有理由把四国联合水军劝退了,同时还弥消了江户附近北地勤王军的借口。

    可总算公卿们灵醒了一回,知道就算洋人退兵,维新派也绝不肯善罢干休。

    怎么办呢?

    放将军家茂回江户安抚,这不是放虎归山么;可不放,曾经主持清理维新派的酒井忠绩一系,肯定是搞不定此事的。

    难啊,真是头疼!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样的半醉半醒间,庆喜昏昏欲睡。可在梦里,他却看到了与眼下完全不同的扶桑过往。

第五十三章 南柯一梦之春风得意

    醺醺然的一桥庆喜,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在这个梦里,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扶桑过往:
    开始时也和现在大差不差。
    嘉永七年(1854年)正月,米人黑船第二次来访,之后签署了和亲约定,扶桑就此开国。
    安政五年(1858年),受中华在亚罗号战争中第一次大沽口之战惨败的影响,六月十九日,扶桑与米人签署了通商约定,同意对外开埠通商。
    可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开始明显不对劲了。
    当年七月六日,第十三代德川将军家定因病身死,之后同月十六日,萨摩岛津齐彬也暴病而亡。
    对了,如今勤王军的首领,大反贼堀直秀,之前也从来没在梦里出现过。
    倒是以自己老爹为首的齐昭攘夷一系,过程没啥不同,照样被赤鬼大老井伊直弼打翻在地。
    之后,戊午密旨事件如期发生,安政大狱接踵而至。
    同样,安政六年(1859年),受亚罗号战争中第二次大沽口唐人大胜的刺激,扶桑攘夷派蠢蠢欲动。
    为了反制,当年大老井伊迅速结束了安政大狱的清洗,并辣手处罚了相关各家。
    同时,根据前一年的与洋人的通商约书,当年六月二日(),横滨、长崎、箱馆三港如期开埠。
    可开埠之后,几个月内就物价沸腾,就此引发了天怒人怨。
    而且因为金银兑换比不同,导致洋人大肆套利,造成白银涌入、黄金大量流失。
    于是,开埠的短短半年内,扶桑内部的商业和对外的贸易都近乎失控。
    因家定已死、十四代德川将军家茂年幼未亲政,所以这一切都被归罪于权臣大老井伊。
    安政七年(1860年)三月三日,就在上巳之日,樱田门之变发生,以水户浪士为主的刺客团,袭击了井伊登城的队列。
    樱田门之变中,井伊当场横死,之后局势进一步变得对攘夷派有利。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年再起烽火的亚罗亚战争中,唐人节节败退,洋人大逞其威,于是攘夷派翻身到一半就没戏了。
    可是好饭不怕晚。
    尽管开国派和调和派百般折腾,大举开发虾夷(1859年)、咸临丸访米(1860年)、五品江户回令(1860年)、万延铸币(1860年)、航海远略(1861年)、小笠原岛的开拓(1862年),可形式还是继续恶化。
    物价继续飞涨、天怒人怨不说,另外居然连疆土都开始丢失了:
    安政七年(1860年),鲁西亚入侵桦太南部,顺便还夺取了云雾四岛。
    交涉不成后,翌年鲁人还变本加厉强占了对马岛芋崎港。
    幸好,出于遏制鲁人南下的考虑,英吉利出手相助,将鲁人逐出了对马。
    如果不是如此,以鲁西亚一贯的贪婪秉性,这头肥熊接下来能干出什么事情,想都不敢想啊!
    之后,文久二年(1862年)二月和宫下嫁、将军家茂亲政,借这个公武合体在即的良机,攘夷派果然一举翻身:
    先是之前的正月十五,坂下门之变中,于江户内城,在戒备深严之下,浪士刺伤了安藤信行。
    这大挫了幕府执政久世、安藤一系的威风。
    接着内外交逼,谱代大名、旗本于内鼓噪,朝廷敕旨再加威逼。
    于是六月终于瓜熟蒂落,自己(庆喜)做了“将军后见”、庆永当上了“政事总裁”。
    之后两人携手刷新幕政,开启了“文久革新”。
    此时虽然是在梦中,可酒醉的庆喜依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得偿所愿,不容易啊,终于得偿所愿了!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之后就是我庆喜翱翔的时刻了!
    文久三年(1863年)春,秉承着父亲齐昭过往号召攘夷的巨大声望,在京都自己联手聚集的攘夷派,气得庆永辞官,从此自己大权独揽。
    而年轻的将军家茂上洛后,他也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幕府已经开始失势,自己掌权却没赶上好时候。
    而且,笨蛋年年有,尤其今年特别多。
    当年和历四月二十日,幕府被迫宣布攘夷,与诸侯约期为五月十日举事。
    这明明是骗鬼的么,可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信了——五月十日,长州于下关炮击米船。
    攘夷令中明明写道,“彼来袭必攘扫之,我进取则不可开战端。”
    没学识真可怕,知道啥叫虚张声势么?
    浪士们可以玩天诛洋人,大名怎么能这么冲动呢,偌大的家业不考虑么。
    就算是当年的攘夷首领,自己老爹齐昭,那也是喊得山响,可最终不也是没动手么。
    攘夷是愿景、是姿态,争权夺利才是生活啊。
    哎,马鹿盟友真难带。
    其实庆喜私底下也琢磨过,这长州忽悠来忽悠去,是怎么把自己忽悠瘸的。难道是因为自家提出的航海远略开国不成,然后就矫枉过正了?
    什么,“操纵民~意者往往玩火**”,这是我的梦,我不要这种解释!
    事后果然如自己所料,以武力攘夷不是那么容易的:
    六月初,米人军舰“怀俄明”号炮击下关炮台,之后佛兰西在下关登陆烧杀抢掠。长州对种种报复徒唤奈何。
    之后的七月初,另一攘夷巨头萨摩岛津家,也在和英吉利水军的激战中失利——虽说打退了敌军,可城下町鹿儿岛也化成了一片火海。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就在自己在江户和幕臣勾心斗角时,京都发生了八月十八日之变:
    长州觉得局势不妙,于是联合攘夷公卿,逼迫扶桑皇帝御驾亲征,试图拼死一搏。
    可傻子哪有这么多。
    此时扶桑皇帝和大多数公卿、诸侯都明白过来,“攘夷有风险,动武需谨慎”。
    于是以自己盟友“京都守护”松平容保为首,大家合力将激进攘夷派公卿和长州势力赶出近畿。
    收到消息后,自己迅速返回京都稳定大局——朝廷和攘夷诸侯才是自己的坚实依靠,那幕府啥的,内里盘根错节、山头林立,斗起来步步维艰,江户其实真的不好搞。
    之后大家在京都迅速统一了口径:
    “攘夷是肯定没错的。
    但激进无谋的攘夷,完全不可取么。”
    本来规划得好好滴,自己坐镇京都,当年十月就任“政事总裁”的盟友松平直克,他呢,则在江户牢牢掌握幕政。
    这一东一西,不就姜太公稳坐钓鱼~台了么。
    可谁成想,又是马鹿盟友和混账手下闹出了幺蛾子:
    翌年文久四年(1863年)春,第二次公武合体上洛,六位“国是参与”闹起了别扭。
    之前被自己搞下去的庆永不说,那是肯定要和自家过去的,可岛津久光、伊达宗城、山内丰信,你们是怎么回事。
    大家不都是攘夷一系么,怎么突然闹起了别扭?
    其实自己知道,这都是有些公卿搞的鬼。
    去年给幕府的敕旨中,不但推举自己和庆永治政,还提及设立五大佬。
    如今这三个外样大名,盯上的就是此事,明着和自己对着干,内里其实就是要求兑现当年的承诺。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自家在幕府当权得令,如何肯分润大权给旁人。
    于是大家不欢而散,父亲齐昭建立的庞大攘夷派系,就此开始分崩离析。
    但此时自己的羽翼已经开始丰满,也不太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了。
    三月二十五日,自己辞去幕府的“将军后见”,就任“禁里御守卫总督”,并同时兼任了朝廷新设的“摂海防卫指挥”。
    接下来,四月十一日,桑名松平家主定敬就任京都所司代,如此一来,加上原本的京都守护会津家主容保,“一会桑”势力正式成型。
    感激老父齐昭及祖上的努力,水户姻亲盟友势力是如此庞大:
    比如冈山藩池田庆政、鸟取藩池田庆德,这两大外样大名都是自己的亲兄弟;
    又比如盟友“政事总裁”松平直克,其养父也是自己的亲兄弟松平直侯;
    而作为尾张、会津、桑名等家主的高须四兄弟,不但是水户一系血脉,也是自己的坚定盟友。
    至于其它姻亲、故旧,那也是数不胜数。
    在幕府衰弱的现在,“一会桑”一手挟持京都朝廷,一手把持江户,堪称是所向无敌——如果不算洋人的话。
    不过,继马鹿盟友岛津久光、伊达宗城、山内丰信之后,混蛋手下又跳出来搞事。
    水户天狗党三月底在筑波山举兵,要求立刻横滨锁港。
    说起这横滨锁港,庆喜在梦中都差点流泪了:
    如果说自己不想攘夷、不想横滨锁港,那真是不可能,真的做梦都想啊。
    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三样,御三家的身份、生母是扶桑皇族公主以及老父齐昭留下的攘夷声望——在幕府衰弱的现在,后者甚至比前两者更重要。
    所以,自己想攘夷、想横滨锁港,曾经都是真心的。
    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州攘夷和萨英之战的结果,那真的是触目惊心。
    如果说之前自己还有侥幸之心,如今是确实没有了,攘夷真的需谨慎。
    如果横滨锁港能成,自己还会放着好好的“将军后见”不做,跑来做什么“禁里御守卫总督”,完全不可能嘛。
    而只所以现在自己还对横滨锁港不改口,那不过是骑虎难下、虚张声势,连带借机打击政敌而已。
    尤其是在洋人大举增兵横滨的时候,天狗党你们这群混蛋,居然玩真的,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而且举兵攘夷还罢了,最多算是莽撞,可劫掠地方,把名声坏了,这是彻底自掘坟墓。
    走到这一步,就看盟友“政事总裁”松平直克的手段了,如果能平和解决天狗党,那一切好说,否则的话,恐怕自己在江户幕府的根基就得大大被动摇了。
    说起来,这盟友不是手下,好多事情靠彼此心领神会,这个真的是挺为难的。
    可怕啥来啥,果然松平直克没处理好,六月底直克被迫辞官,自己痛失一臂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六月直克辞官,七月长州就发动了禁门之变。
    说起来,这也有自己操之过急、得意忘形之过:
    今年春,在“国是参与”会议上,踌躇满志的自己,太想压服众人了——当时想以长州杀鸡儆猴,因此坚持严惩。
    结果万万没想到,毛利父子居然敢穷鼠噬猫,假借上洛自辩之际,长州兵马悍然进攻京都御所。
    所幸有去年八月十八日之变的底子,诸侯都站在自己这边,这才没有让毛利家得逞。
    不过京都被兵祸搞得生灵涂炭,这不但令身为“禁里御守卫总督”的自己面上无光,也大大动摇了公武合体后朝廷和幕府的威望。
    因此,征伐长州亦然事不可免。
    梦做到这里,庆喜已经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第五十四章 南柯一梦之步步为艰

    一桥庆喜的醉梦,此事亦然变得不美妙起来:
    其实自元治元年(1864年)七月十九日禁门之变后,为难之处不是如何讨伐长州——毕竟长州犯了大忌擅自动兵进攻京都,而且围攻长州是各家联手,这肯定是有胜无败。
    令庆喜为难的是,如何收拾残局。
    说白了,扶桑政局日后走向如何、庆喜为首的“一会桑”势力如何维持权势,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此时,据西洋历1861年4月米人南北之战爆发已经三年多了,欧罗巴从米人南部获得的棉花越来越少,因此,作为输入扶桑的主要货物,洋布、洋纱数量也日渐降低。
    再加上米人洋商的不活跃,其实扶桑的经纶危局有所缓和。
    当然,庆喜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果与幕府派出的竹内保德旅欧使团有关——虽然文久2年(1862年)的交涉中付出了减税等严重代价,可毕竟顺利推延了两港两都的开埠。
    这样的大势下,有去年武力攘夷的失利,加上今年以来西洋人不断集结兵船于横滨,才是朝廷改元“元治”默许放弃武力攘夷的根本原因。
    当然,诸侯们也灵醒无比,去年的八月十八日之变、今年的禁门之变,都体现出了先见之明。
    可是,缓解不代表根本矛盾得到解决。
    如今扶桑的两大危机是,对外开埠造成的困局和德川幕府日薄西山带来的骚乱。
    其实这两件事是紧紧纠缠在一起的:
    开埠困局,造成了江户幕府大失人心、愈发窘迫;
    而德川幕府日薄西山,这又造成了扶桑各方无法合力对外,使攘夷始终无法实现。
    算起来,自英祖家康公庆长八年(1603年)开幕以来,至今亦有二百六十二载,大大超过了镰仓幕府、室町幕府的治政时长——镰仓幕府(1192年—1333年)秉政二百四十二年,室町幕府(1336年-1573年)存在稍短,只有二百三十八年。
    儒者说“中华三百年治乱循环”,可怜扶桑幕府,只有德川家才超过了二百五十年。
    如今就算最强硬的幕臣,也不敢保证,在西洋诸国压迫下,江户幕府能安然无恙。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看法,也是朝廷、诸侯甚至自己敢搞风搅雨的原因。
    不为文王、魏武,便作光武、昭烈。
    可要命的是,自己根基不深,起事太晚:
    别看自家贵为御三卿一桥家主,可一桥家十万石领地一贯都是幕府代管,家臣也与旗本、御家人一般无二,都是直接效忠于江户。
    虽然自文久二年(1862年)起,自家就任“将军后见”后就拼命积蓄实力,可实际上,直到文久四年(1864年)三月成了“禁里御守卫总督”,这才开始有了根基。
    天可怜见,近畿是有六十一万石御领,可自开埠以来就动荡不安,而且呢,这些还得通过京都守护容保、京都所司代定敬操控。
    另外朝廷公卿、江户幕臣也不是好相与的:
    一方死命要权要钱,要不到就捣乱;
    而另一方呢,则处处掣肘——说一千道一万,家茂是名正言顺的德川宗家正朔,若自己侵占近畿御领的利益太多,就会引来幕府老臣们的反击。
    现如今,因水户天狗党作乱,自己的水户一系招致了幕臣集体恶感,甚至连自己最重要的盟友,“政事总裁”松平直克,他也在六月被迫辞职。
    算起来,自己在幕府内大大失势。
    如今讨伐长州在即,如何才能巧妙地周旋于朝廷、幕府及诸侯各方,既让幕臣知道自家的“忠心”,又能安抚他们的不满,还要巩固亲近诸侯的关系呢?
    人生真是处处为难,一步也松懈不得啊。
    事实上,之后自己确实没做到——或者说没做好更为恰当。
    不过这也怨不得考虑不周,这谁能想到洋人居然悍然出手了呢。
    七月十九日禁门之变发生,当月二十七日英、佛、米、兰四国联合战船队从横滨出兵,总计十七艘军舰讨伐长州。
    八月五日开战,于三天内就扫平了下关,迫使长州俯首赔罪。
    这之前,七月二十三日自己奉敕命要求幕府追讨长州,八月二日江户才下令诸侯准备,这刚有动静,四国炮击长州就发生了。
    这就极其尴尬了:
    本来长州毛利家是过激,但其实也是奉命攘夷。
    因此在禁门之变前,公卿、诸侯甚至幕府内部,都有相当多的人建议从宽处置。
    如今呢,西洋四国炮击下关,朝野对长州的同情也泛滥起来——毕竟已经有洋夷攻击长州了,这扶桑各家再讨伐毛利家,难免有吃里扒外、帮助外人欺负自己人的嫌疑。
    甚至民间传闻,洋人炮击下关,乃是江户幕府勾结外人所为。
    庆喜绝对有把握,幕府不会这样做——毕竟长州在禁门之变中犯了大忌,都已经近乎人人喊打了,这收拾起来容易的很,因此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洋人之贪婪,众所周知,请其出兵,不知道要让出多少好处!
    而且虽然幕府窘迫,可毕竟还是把持扶桑大义,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洋人耀武扬威,对幕府有啥实际好处?
    可惜的是,随后发生的事,却助涨了这种谣言的可信。
    因为禁门之变中京都生灵涂炭、一片狼藉,受到惊吓的扶桑皇帝及公卿,他们大多对长州恨之入骨。于是四国炮击下关后,继之前被定为“朝敌”后,八月二十三日,毛利父子又被朝廷剥夺了官位。
    而幕府在江户也没嫌着,九月一日,居然对外宣布,将文久革新(1862年)中缓和了的参觐交代恢复原样——也就是说,暂停参觐和三年一参,又恢复到两年一参。
    本来庆喜就很恼火,之前四国炮击下关后,盟友会津容保、亲兄弟两池田就要求“宽典”毛利家。
    这次江户又出混招,居然这时试图恢复幕府的威望,难道四国炮击下关,这对幕府是啥涨脸面的事情啊!
    再说了,征伐长州立威后,再恢复参觐交代,等几个月会死啊,非要在四国炮击下关后不到一个月就宣布此事,真让人无话可说。
    真是“一时衣冠如雪,细看都是笨蛋”。
    到了这般田地,自己也没多少可做的了。
    之后,自家搅黄了将军家茂的亲征立威企图,并且将征伐长州的主帅,从将军家茂出身的纪州德川家主茂承,换成了盟友德川庆胜——庆胜是高须四兄弟之一,和“一会桑”的会津容保、桑名定敬是亲兄弟。
    当年元治元年(1864年)十一月,征伐长州以宽典结束:
    虽然毛利父子谢罪并接受了谨慎的处罚,长州还答应破弃山口城,而且三家老四参谋都切腹谢罪了,而八月十八日之变后逃往长州的攘夷五卿,他们也要移居受严惩。
    这实际上,大战没有打起来,毛利家既没有减封又没有转迁,更没有分崩离析,可以说,完全是班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实际损失其实不大。
    当然,也不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长州。
    元治元年九月二十二日,幕府在横滨与洋人签订了下关事件约定书,因为不肯立即开港下关或兵库,最终约定的赔款高达300万美元之多!
    这么一大笔赔款,最终大头肯定还是要由罪魁祸首长州承担。
    等西洋诸国正式批复了此约定后,总计近二百六十万万延小判金的数目,虽然是于十八个月分六次付清,相信长州绝不会好过。
    不过这并不能让自己满意——
    按庆喜的打算,肢解长州才是好结果。因为不管是分封盟友,还是借机在西国建立桥头堡,这都是难得的扩张机会。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征长大军十一月撤兵,结果十二月十五日就发生了功山寺之变,幕府扶持的长州恭顺派,很快被高杉春风等人带领的奇兵队打倒在地。
    之后的庆应元年(1865年)三月,虽然长州继续对外恭顺,可暗地里却开始积极重整军备。
    最让庆喜暴怒的是,之前下关事件善后中,洋人要求开港下关,居然就是之前高杉春风等对外主动提出的。
    虽然自文久二年(1862年)幕府千岁丸出访唐人松江后,九州、西国诸大名就开始偷偷展开密贸易。可长州如此放肆,明目张胆地勾结洋人开国,这不是反了天么!
    于公,扶桑开埠以来的动荡世人皆知,长州这么做,是丧心病狂的吃里扒外。
    于私,就算不得不继续开港,下关开港和兵库、大坂开港能一样么?这关税可是一笔大进项,庆喜组建“一会桑”控制了近畿,这好处岂能落入外人口中。
    于是,庆应元年四月,自己挑动幕府再次发起征伐长州,而理由则是“暴徒再起”和“私自与外国交易”。
    不过此时可不如第一次征伐长州时顺利了:
    首先,朝廷、诸侯开始警惕幕府。
    去年幕府宣布恢复参觐交代,在抵制之余,外样大名们开始警惕幕府威权再振,因此对再次征长都不积极。
    而自文久三年(1863年)公武合体以来,朝廷虽然明面上恢复了不少权威,可实际上获得的好处却不多。
    特别是公卿们,一直没有捞到实权,如今对原本的尊王首领庆喜也开始怀疑起来。
    其次,开埠引发的扶桑动荡又开始恶化了。
    元治元年(1864年)至今年的庆应元年(1865年),粮价又开始迅速上涨,而民间的一揆和米骚动又重新层出不穷。
    对此,朝野各方将此归罪于幕府锁港不成和元治元年初开始执行的伦町改税约书。
    本来各家经纶都不好,因此不愿意再助军役,而幕府有本事再征长州却无意约束洋商,也让朝野对此非议增多。
    另外,以萨摩岛津家为首,一些在去年第一次征伐长州出过大力的诸侯,对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也甚为不满,因此反对二次征长并拒绝出兵相助。
    因此,尽管庆应元年四月,幕府和庆喜就挑起再征长州之议,可直到庆应元年九月才得到了再征长州的敕许——如今粮价高昂引发扶桑再次剧烈动荡,幕府不敢轻易舍弃公武合体的名头,因此只能苦求征长敕许。
    而对自己(庆喜)来说,没有拿到敕许就征长也是不可接受的:
    作为朝廷的“禁里御守卫总督”,得不到敕许,无疑是显示自己开始失势,这样如何能在朝廷、幕府及诸侯之间继续左右逢源?
    而且当年七月,在诸国公使的逼迫下,幕府已经支付了第一批下关事件的赔偿。而因为长州对此无动于衷、百般抵赖,结果这笔五十万美元最后是由幕府垫付的。
    如果处罚这样的恶行还得不到朝廷支持,幕府支持公武合体的意义何在?
    而如果幕府没有敕许就征长,公武合体这一破裂的话,那“一会桑”得以控制近畿和左右时局的大义和根基何在?
    可好不容易,等九月拿到再征长州的敕许后,幕府却无法启动二次征长了。
    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在英人新任公使帕克斯的鼓动下,庆应元年(1865年)九月十七日,西洋四国联合战船队威逼摄海,做出一副谈不拢就要攻击大坂的姿态。
    这个光景,如何能继续征长。

第五十五章 南柯一梦之风云突变

    梦中发生的一切,对一桥庆喜来说,都是陌生而熟悉的:
    说陌生,是因为根本没有维新派的崛起,因此扶桑堪称举步维艰,不但对开埠大动荡近乎束手无策,而且面临西洋诸国的步步紧逼也毫无办法。
    可是在梦中,他偏偏想不起这些,只是觉得处处不对劲。
    而感觉熟悉的原因,则是骨子里对这些事情的认同。
    对庆喜来说,这样的结果,这样的变化,才是符合他对扶桑的认知。
    到了此时,梦中的庆喜也觉得不对劲了,但被魇住了的他,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庆应元年(1865年)九月,四国联合战船队兵临大坂,要求的是三件事,“提前开埠兵库及大坂”、“扶桑效仿中华改税”,还有就是“朝廷敕许开国开埠”。
    而洋人拿到明面上的借口,则是“互相友善”——“鉴于扶桑筹款不易,四国放弃三分之二的下关事件赔偿金,而作为交换,扶桑应彻底放弃攘夷和进一步开埠通商”。
    这件事的发生,有两个因素:
    首先,去年四国炮击下关后,洋人尝到动用武力的甜头,因此这次故技重施;
    其次呢,则是将军家茂亲政三年后,终于开始不甘寂寞。
    自文久三年(1863年)家茂第一次上洛后,公武合体正式成型。
    本来幕府希望的是,靠朝廷的名望压制朝野的反对声音。可到了今年庆应元年(1865年),幕臣们惊愕地发现,人谋虎虎亦谋人,各家尤其是外样雄藩,居然也用公武合体的名义来压制幕府。
    例如,二次征长的敕许迟迟不定,就搞得幕府面上无光。
    同样,庆喜的“一会桑”势力侵吞近畿御领利益,这也极大引起了幕府内部的不安。
    不得不说,元治元年(1864年)的天狗党举兵作乱,使庆喜一系势力在幕臣中威望大跌。
    这时,池田长发为首的访欧使团成果也终于被注意到了:
    池田使团于文久三年十二月出使欧罗巴,于元治元年(1864年)返回扶桑。
    其使命主要是三件事,劝说西洋诸国接受“横滨锁港”,善后文久三年发生的下关炮击洋船一事,另外讨论井土谷事件中佛兰西官兵被刺应如何赔偿。
    可池田一行在欧罗巴受到冷遇,“横滨锁港”被严辞拒绝,下关炮击洋船一事也无法取得谅解,而井土谷事件的解决方案,也是赔一大笔钱并郑重道歉。
    因此,近乎一事无成的池田一行,他们在返回扶桑后被幕府严惩。
    可是池田等人并非真正的一无所获。
    其与佛兰西约定,“为了更好惩戒下关之事的罪魁祸首长州毛利家,佛人将在军械等方面援助幕府。”
    而且受欧罗巴富强的震撼,池田长发等人还大胆逾权,其与佛兰西人达成了产业合作方面的意向。
    池田等人被严惩后,本来这些事应该不了了之。
    可是事情呢,偏偏是越想搁置那就越搁置不了,佛人公使罗修斯就对此事念念不忘,在他一再表达支持幕府的善意后,终于幕府内部有人对此动了心。
    庆应元年(1865年)二月,幕府和佛兰西签订了横须贺制铁所的合作约定。
    之后,扩建横滨制铁所也提上了双发合作的日程。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西洋诸国对幕府向来是联手步步进逼,如今好不容易有分化对手的机会,幕府肯定不能放弃。
    而且罗修斯和佛人说的“合情合理”:
    以唐人之强盛,尚且不得不开国通商,那扶桑如何能幸免呢。
    而在通商之余,佛兰西对幕府抱有极大的善意,也就是说,只要幕府支持继续开国,佛人将在各方面给幕府以帮助。
    偏偏在此时,经过了萨英之战和四国炮击下关,整个扶桑都觉得武力攘夷已经不现实了。
    如今,摆在幕府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继续拐弯抹角地攘夷,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开埠做生意。
    可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两条路根本就是一条,只不过在开国的路上走的快慢而已。
    既然要继续开国,那幕府首先应考虑的,就是如何保全和壮大自身。
    因此,在九月四国联合战船队兵临大坂之前,江户内部已经开始动摇了,虽然没有直接对外显露,可实际上不但彻底放弃了横滨锁港,而且对开埠也不再继续坚决抵制。
    因此,面对四国公使在大坂提出的“提前开埠兵库及大坂”、“改税”,以及“朝廷敕许开埠”,将军家茂等人并未顽强抵制,直接就将这个麻烦转给了京都朝廷和庆喜一系。
    梦中的庆喜,他情不自禁地哀叹了一声。
    虽然他是朝廷任命的“禁里御守卫总督”,可从每月役助七千五百俵是幕府提供的来说,自己其实是公武合体的桥梁。
    如今将军家茂等人借洋人之手逼宫,那最难受的,不是朝廷,而是两面受气的自家!
    果然,在朝廷第一次拒绝洋人所请后,幕府的内部分裂公诸于世:
    庆应元年(1865年)十月三日,将军家茂向朝廷上表请辞,表示要将征夷大将军让给自己,随后家茂就决然地踏上东归江户的旅途。
    可这与其说是请辞,倒不如说是决裂——幕府尽管衰弱,可依然是天下第一家,因此请辞是假,借机逼迫朝廷和自己服软才是真的。
    当年那个被权臣挟制的小娃娃,如今也成了一名英主了。
    形式比人强啊,如果公武合体正式破裂,庆喜自己的一会桑就失去存在的基础了,因此他只好两面弥合:
    先是拦住了作势东归的将军家茂,对他表示朝廷肯定会让步,这次一定不会再将幕府架到火上烤;
    接着,自己又返回京都,劝说扶桑皇帝隐忍,并表示此事过后,幕府方面必有交代。
    最后的结果,是十月上旬大家各让一步:
    朝廷发布敕许,对过往的幕府签订的所有对外约书予以承认,并默认了改税,但对提前开埠则坚决不同意;
    而幕府方面,也惩戒了阿部正外、松前崇广两位老中,对威逼朝廷一事做了个交代。
    至于洋人方面,尽管新任英人公使帕库斯极其不满,对没能达成提前开埠十分恼火,可在佛人公使罗修斯的劝说下,最终四国联军还是撤兵了。
    咦,梦中的庆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期,萨摩岛津家有异动啊。
    其家臣西乡和大久保居然联合部分公卿,偷偷地在京都召集了一次会议,会上提议建立雄藩联合代替幕府治政——至于一会桑,当然更是要尽快取缔了
    。
    这时暴怒的庆喜突然一阵恍惚,发现自己亦然到了庆应二年(1866年)。
    这时,粮食大饥荒庆应凶作已经开始初见端倪,各地的一揆和米骚动开始更加频繁。
    但幕府和自己的首要大事还是二次讨伐长州。
    原来,元治元年(1864年)十二月的功山寺之变后,乱~党开始秉政长州。
    之后尽管长州表面恭顺,但背地里积极联络洋人并革新西洋兵制,实际上是打着武力割据的主意。
    就说下关赔款好了,到今年四月,幕府已经垫付到第三期五十万美元了,可长州继续哭穷,连一个子都不肯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背后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其实在去年四国联军威逼大坂之后,江户对二次征长的态度已经缓和多了。
    因为当时米价就开始飞涨,各地骚乱也开始增多,而幕府经过调查,认为长州激烈反抗的可能性很大,且诸侯各家也兔死狐悲,要求对长州宽典。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因获得敕许开国占了公武合体上风的幕府,其实已经比较满足了——扶桑衰败如此,与其大动干戈倒不如安稳生息。
    可对庆喜自己来说,去年四国联军威逼大坂,公武合体差点决裂,当时他两边奔走弥合,造成的后患很多:
    首先,朝廷和幕府对各自的让步都不满意,这造成了自己开始被双方都边缘化。
    其次,自己最大的依仗是老父齐昭留下的巨大攘夷声望。
    可在敕许开国后,原本的攘夷派认为促成此事的自己背叛了大家,因此禁门之变一呼百应的声势开始一去不复返。
    所以今年正月自己推动敕裁通过,希望通过严惩长州,不但可以重新竖立威望,也可以接好强硬一派的诸侯、幕臣。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着实匪夷所思:
    先是五月与长州交涉失败,接着在六月七日开始的交兵中,征长大军居然落了下风。
    十万大军分四路攻击几千人,结果战局不利,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恍恍惚惚见,庆喜看到原来背后有萨摩藩的黑手:
    庆应元年(1865年),萨摩就开始帮助长州购买西洋新式军械。
    到了今年正月,两家更是私下里结成了萨长密盟,之后守望相助。
    难怪岛津家不但不肯如第一次征长时出兵助军役,而且还大声疾呼以表反对,原来人家早就里切反叛了。
    让梦中庆喜着急的是,自己居然一直发现此事。
    接下来,因二次征长的战事不利,引起的麻烦越来越多:
    为了筹集兵资,幕府和各家都多加了赋税。
    之前五月,兵库、西宫就发生了大一揆,而因为幕府要求各处商人提供巨额献金,当月大坂也发生了严重的米骚动。
    六月更是不得了,关东爆发了武州、上州大一揆,同期,东北奥州也有信达一揆发生。
    最终,还没等二次征长打出结果,七月二十日,坐镇后方的将军家茂就因暴病死于大坂。
    虽然自己隐瞒消息、坚持继续征讨,可长州越打越凶,竟然开始反攻了。
    至此谁都知道,这仗再也打不下去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收场。

第五十六章 南柯梦断(上)

    接下来,微醺的一桥庆喜,他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风光时刻和失败结局:
    庆应二年(1866年)八月二十日,自己对外公布了将军家茂身死的消息,接着,当月二十二日,他又推动朝廷发布了二次征长停战的命令。
    九月二日,幕府使者胜义邦与长州议和成功,九月十九日幕府命令联军撤兵,至此第二次征长草草结束。
    可就在其期间,以非常奇怪的视角,庆喜发现了了众多**诡谲之事。
    在之前七月二十日将军家茂病死后,靠着御台所和宫的帮助,加上自己这几年苦心经营的人脉,以“幕有长君,社稷之福”为由,自己击败了田安龟之助成为德川家内定的十五代将军人选。
    当然,二次征长的大军在家茂死活落入自己之手,这也是江户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这江户不太平,京都也难免经历一番刀光斧影。
    八月三十日,大原重德等二十二名公卿,借上朝参拜之际,提出:
    “因将军家茂新丧,幕府又在征长中大大不利,请集合雄藩、更新大政,以便稳定扶桑。”
    说白了,这是公卿们看幕府在长州战事中不利、德川家主横死,趁着大乱就跳出来试图夺权。
    可这些年自己和皇室接近,加上扶桑皇帝稳妥为主,在听取了自己的让步后,立刻严惩了这些廷臣。
    到了这一步,朝廷和幕府内部的整合都已就绪,那自己接任征夷大将军就终于水到渠成了:
    十一月末,朝廷下旨任命,十二月五日,自己正式就任第十五代德川将军,终于达到了人生巅峰——经历了与家定、家茂争夺大位两次惨败后,这次自己终于得偿所愿。
    可惜的是,高处不胜寒啊,尤其是在这个扶桑风雨飘摇的时候。
    甚至就在自己正式就任将军前,八月到十一月间,为了幕府存续,自己就不得不做出痛苦的决定:
    经过反复谨慎考虑后,自己延续了幕府之前借佛兰西之力复兴的策略,正式启动了庆应革新。
    这也是自去年自己争取敕许开国后,从“攘夷”立场彻底变为“挟洋自重”。
    至于原因,其实顺理成章:
    首先,这是大势所趋。
    佛米炮击下关、萨英之战、四国炮击下关、四国联军进逼大坂,这徐徐多多的事件之后,已经充分证明武力攘夷不现实。
    而经历了八月十八之变、禁门之变、第一次征伐长州和敕许开国后,自己也逐渐和攘夷派疏离。
    尤其是二次征长失败后,幕府暴露了自身的极度虚弱,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接手将军之位后,急需强援来震慑宵小和稳定内部。
    因此,挟洋自重看起来就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其次,西洋英、佛两强中,佛兰西支持幕府的态度很坚决。
    庆应元年(1865年)二月,幕府和佛兰西签订了横须贺制铁所的合作约定。之后兴建的横滨制铁所,也得到了佛人的大力支持。
    甚至庆应二年(1866年)一到四月,幕府水军还在横滨佛人军船上接受了训练。
    而同时,关于购买新式
    军械、借款和其它扶持,佛人也表示了极大善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佛人公使罗修斯十分靠的住:
    在幕府第一次征长前,其组织西洋四国对毛利家禁售军械。
    非但如此,在去年的四国联合水军进逼大坂时,他也积极从中调停,这对幕府的善后帮助很大。
    更为重要的是,在八月自己对其的试探中,佛国给予了积极回应。
    八月二十日,公使罗修斯与幕府签订了三千两百万法郎的大借款——这笔真金白金的巨款,不但可以挽救幕府的危局,也显露了佛兰西对自家的坚定支持。
    而之后的军势援助请求,也得到了罗修斯的支持,其承诺在佛兰西本土的正式签约中提供全力斡旋。
    这和居心叵测的英吉利公使帕库斯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帕库斯做了什么呢?
    今年四月七日,幕府公告各家,许可修行的学子、对外交易的商人可渡航海外。实际上,这其实就是对内开国。
    而在之后的五月十三日,幕府更是与四国(佛兰西、英吉利、米、兰)签署了第二次改税约书。
    根据此约书,扶桑方面大幅削减了运上(关税),将其降到亚罗号之战后中华被迫接受的水平。
    可这些退让换到了英人什么回应呢?
    就在今年六月二次征长正式交兵之前,帕库斯作为英人公使,他居然去了长州下关进行考察。
    虽然没有正式宣布支持长州,可实际上,英人公使差点就阻止了战事的发生。
    而六月,帕库斯又拜访了渐渐显露与幕府对立态度的萨摩,在鹿儿岛盘桓许久。
    六月底,其又造访宇和岛。
    ……
    这英人公使频繁与外样雄藩接触,显露了其微妙的态度——很明显,英吉利对幕府不满意,其已经不再以与幕府交涉为满足了。
    再加上其它事情,比如萨英之战后萨摩和英人的贸易增加,又比如二次征长时长州冒出来的大量西洋军械,这怎么不让庆喜及幕臣们恐慌。
    难道英人要大力扶持雄藩对抗幕府吗?
    既然英人亦然起了异心,那佛兰西方面就更加不容错过了。否则的话,在二次征长失利后幕府的虚弱尽人皆知的情况下,如果再内外交逼,恐怕德川家就大势已去了。
    因此,尽管只是内定了将军之位、还没有得到朝廷承认,但庆喜在九月二日依然发布了新政“八条政纲”。
    在其中的第七条是“讲究外交信义,严正商法”,这表明,自己已经从最早的“攘夷”立场彻底变为“开国通商”。
    而且之后,自己更是拒绝了幕臣还驾于江户的请求,希望借停留京都来稳固朝野局势。
    可惜,天算不如人愿,十二月五日自己就任将军,而一向信众“一会桑”的扶桑皇帝,他居然在当月二十五日夜里驾崩。
    而接任皇位的人选,则对幕府和自己大大不利:
    十六岁的皇子因年幼不能亲政,其难免信任长辈。但其母系公公是中山忠能,和幕府有杀子之仇,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
    忠能的儿子忠光,是武力攘夷中的激进派,在八月十八日之变前后发生的天诛组之变,其首领就是忠光。
    而兵败后忠光逃往长州,结果与第一次征长时被人刺死于山中。
    因此,皇子和幕府有杀舅之仇、其信重依赖的公卿忠能,他更是和自家有丧子之恨。
    与继位的皇子相比,过世的扶桑皇帝虽然坚决攘夷,可其实却并不完全排斥自己统领的幕府。
    毕竟,水户尊王说流传二百年,而水户德川又一直和皇族、公卿联姻,这以前的渊源深长。
    而且,十几年来,水户德川家和朝廷同舟共济,那交情更是深厚:
    嘉永七年(1854年),当时扶桑与米人签署了和亲约定后,扶桑皇帝坚决反对,给其摇旗呐喊助威的,就是自己老父齐昭一系;
    此后的几年,正是凭借父亲齐昭的敕许一事,朝廷才慢慢积累起声望——当然,攘夷派和朝廷是互相支持,朝廷得声望的同时,攘夷派在幕府内部靠朝廷支持与政敌争斗;
    安政五年(1858年),扶桑签署五国通商约书,其后朝野震动,靠的也是朝廷和齐昭攘夷一系的联手反对;
    其后,在安政大狱(1858—1859年)中,朝廷和齐昭一系都受到了严厉打击,连自己也没有幸免于难,这是患难之谊啊;
    此后文久二年(1862年),朝廷和齐昭一系大翻身,那也是双方的精诚合作。
    接着八月十八日之变(1863年)、“一会桑”成立(1864年)和之后的禁门之变(1864年),无不是大家联手努力的结果。
    甚至今年自己能接手将军之位,那也有扶桑皇室支持的功劳。
    要不是八月三十日,扶桑皇帝痛斥了二十二名廷臣列参,恐怕自己要想当上征夷大将军,还要经历更多的波折。
    可如今扶桑皇帝暴死,接管朝政的皇子一系对自己仇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能想得到呢?
    哎,过去扶桑皇帝深知如今的场面来之不易,在朝廷威望大涨甚至可以钳制幕府后,就主动缓和了与江户方面的对立。
    比如和宫下嫁(1862年),就是他尽力推动的结果。
    可继任的皇子,因为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少年意气再受身边人的挑唆,恐怕要对二次征长失利的幕府起别样心思。
    如今幕府势弱,因此自己绝对不能回转江户,看来只能在京都维系局面了——庆喜自己深知,五月改税之后扶桑经纶更加动荡,而二次征长不利后暗潮汹涌,这些都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梦中的庆喜,恍恍惚惚间就到了翌年庆应三年(1867年)。
    庆应三年一月九日,新皇正式登基。让自己长出一口气的是,原关白二条齐敬被立为朝廷摄政。
    二月,自己首次以新任将军的身份接见了各国公使,其中佛人公使罗修斯再次肯定了支持幕府的态度,而英人公使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之后,在之前“八条政纲”的基础上,自己提出了《国律一篇》作为幕政改革的指导,大力推进庆应革新。
    此时,梦中的庆喜踌躇满志,对中兴德川宗家再次充满了期待。

第五十七章 南柯梦断(下)

    庆喜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国律一篇》的内容:
    第一,对幕府内部实现大举西化。
    除了殖产兴业和革新军制,自己也希望,通过仿照洋人的治政架构,不但能实现人事调整收拢权利,而且还能洗刷各种弊端以复兴幕府。
    而且自己将治政地点设在了京都,要求大批幕臣上洛帮助自己稳定近畿。
    如果近畿真的能稳定,那西国之地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第二,缓和与朝廷的关系,期望继续挟皇帝而令诸侯。
    将山城国幕府御领献给朝廷的同时,还要大肆修缮皇宫,这就是给皇室、公卿们的实质好处。
    还有,自己策划将妹妹贞子收为养女,谋划将其嫁给开始得势的有栖川宫炽仁亲王——炽仁和幕府有夺妻之恨,当年和宫公主嫁给将军家茂前,其本与炽仁有婚约在身。
    因为自己的生母登美宮就是出身于有栖川宫,所以此事已经被对方默许。
    加上自去年自己被德川家内定位将军后,频频为公卿和幕臣联姻奔走。
    相信通过这些措施,能大大加深公武之间的亲密。
    第三,促进与洋人的合作。
    庆应二年一月,幕府已经任命了海拉尔特为驻佛兰西名誉总知事。而这次,自己下令直接雇佣洋人为幕臣,任职于各处的幕府官办西洋产业。
    而且为了讨好英人、平衡佛兰西势力,自己还延请英吉利人来指导幕臣水军改制——之前和佛人的军制合作,主要在于陆上新军。
    另外,自己光派使者出使,力图稳固与西洋诸国的关系。
    可就在自己努力施政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却有绕不开的两个难题:
    一是二次征长失利,如何彻底善后;
    二一个则是,两港两都的开港开埠。
    二次征长失利,幕府联军被打得狼狈不堪,小仓城破、石见银山背夺,连前任将军家茂都病死于大坂。
    如果不能让长州及时低头,自己和幕府颜面何存?
    而两港两都的开埠,则是西洋诸国极其关注之所在:
    两年前四国联合水军进逼大坂,要求的是提前开埠。这个要求当时被拒绝了,就惹得英吉利公使既不满意。
    如今如果不能按期开埠,恐怕不满意就会化为实际行动,有四国炮击下关的前车之鉴,幕府如果不想与洋人闹翻,就得把这件事妥妥当当地办下来。
    果然,这两个难题直接导致了德川幕府的毁灭:
    庆应三年(1867年)三月二十二日,幕府奏请敕许兵库开港。但在去年发生的高丽“丙寅洋扰”鼓舞下,攘夷风潮再起,于是京都朝廷对此不肯决断,要求召集诸侯共议大事。
    结果,在岛津久光、伊达宗城、山内丰信、松平庆永相继上洛后,五月发生了“四侯会议”。
    在会上,以岛津久光为首,决定先处分长州后讨论开港。而如何处罚长州,这些政敌则要求宽典。
    可如果宽典,就代表幕府低头认输,恐怕之后的开埠一事,幕府更是会被各家步步紧逼。
    因此自己坚持两事一同廷议。
    结果却是输多赢少,定期开埠只有兵库港获得敕许,而长州宽典却被实实在在地通过了。
    至此,因为雄藩不得左右政局,导致局势每况愈下:
    继庆应二年(1866年)一月的萨长秘盟后,庆应三年(1867年)五月,萨摩、土佐两家达成了举兵倒幕的密约。
    六
    月幕府组建兵库商社的消息走漏,因对幕府欲独占对外贸易之利的影响,诸侯开始响应去年“二十二名廷臣列参”的号召,要求“强藩联合治政”。
    八月,继五月山内丰信离开京都后,四侯中的其他三人也相继归藩。可与此相反的是,以萨摩、长州为首,诸侯不断向京都增兵。
    至此,事态变得愈发严峻。
    到了九月,艺州浅野家也加入了倒幕盟约,增兵上洛。
    可此时,因为两件事,幕府已经陷入了危机之中:
    第一件,是佛兰西大借款的第二批拨款和以贷款购买的军械迟迟不交付。
    问及罗修斯公使,他遗憾地表示情况起了变化。
    而第二件,则是幕府的御领不稳。
    虽然庆应二年(1866年)的大一揆和米骚动被弹压了下去,可此后各地骚动依然很多。
    尤其是于八月末,从东海道的尾张开始,东海道、近畿和关东,幕府领民开始了“这样不好么”活动——此骚乱一直持续到当年和历十二月。
    他们一边载歌载舞,一边洗劫商人、豪农甚至代官所,其所求则是顺利到伊势神宫参加二十年一次的移宫大参拜。
    因为参与人数达到百万,幕府对此束手无策,领内秩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到了这个时候,德川家的虚弱被大家看得一目了然。
    和历十月三日,四侯之一的土佐山内丰信,他派人向庆喜提议“大政奉还”,建议德川家让出征夷大将军,然后归大权于朝廷和雄藩。
    万般无奈之下,庆喜和幕府只好退让:
    十月十四日,庆喜上表“大政奉还”,之后于十五日,经大廷议后朝廷接纳德川家所请。
    甚为惊险的是,就在十月十四日当天,倒幕公卿已经下发了密旨讨伐德川家。但因为幕府已经“大政奉还”,此事只能中途而废。
    之后朝廷向诸大名发出了进京参与国是的诏命,但开始时应者寥寥——“大政奉还”后德川家实力无损,观望的诸侯占了主流。
    十一月,在京都的诸侯渐渐分成了三派,有主张彻底打倒德川家而自肥的讨幕派,也有建议适可而止就此诸侯公议大政的公议派,甚至还有为德川家抱屈含冤的佐幕派。
    但十二月九日,经小御所会议后,朝廷发布《王政复古令》,正式开始组建治政联合体。但这样的大事,却没有邀请庆喜,对德川宗家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果然,第二天,庆喜被通知“领地返上”,朝廷减封德川家为二百万石,而德川宗家御领为六百八十万石左右——其中近二百六十万石是家臣旗本的领地。
    虽然在梦中,庆喜至此也难免大汗淋漓。
    但被魇住了的他,只能看着事态一步步恶化:
    十二月十二日,自己决定退让,于是离出京都二条城转进大坂。
    在大坂,德川家臣们痛定思痛特别愤怒,于是决定向京都提交了“举正退奸表”以示抗议。
    十二月二十四日,经公议派从中斡旋,将朝议“领地返上”改为“辞官纳地”。虽然内容不变,但言辞缓和了许多——因为按“辞官纳地”的意思,是德川家主动退让。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四年前的“八月十八日之变”中,被赶出京都的激进攘夷派落难七卿返回京都述职——病死了一个,另一个因参与生野之乱东躲西藏,因此其实回来的是五人。
    这些人被再次启用,加上长州毛利父子官复原职的消息传来,大坂的自己和家臣团不由得如坐针毡——死敌翻
    身,想来必然不肯善罢干休。
    至此,稍微缓和的局势变得再次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十二月二十五日江户萨摩藩邸被攻击的消息传到大坂。
    原来,十月开始,以萨摩藩邸为基地,讨幕派不断挑衅:
    以护卫十三代德川将军家定的遗孀天璋院为名,萨摩藩在江户组建了数百人的浪士队。
    这些人四处滋事,横行市井不说,甚至还有意攻击原幕臣宅邸。
    到了十一月至十二月间,这些人在甲斐、下野、相模举兵生乱,结果大败而逃。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些浪士又再次生事,主动攻击了维护市井安定的“江户市中取締役” 庄内藩驻所。
    甚至当日江川城被纵火,据传也是这些人所为。
    因此,十二月二十五日,庄内藩联合原本的幕兵,彻底踏平了萨摩藩邸。
    这个消息传到大坂,听到讨幕派的不依不饶和胡作非为所,这大大激怒了庆喜和家臣们。
    而受烧毁江户萨摩藩邸的鼓舞,主战派要求庆喜不能再退让了。
    于是庆应四年(1868年)元旦,自己命大目付泷川具举上洛,以“讨萨表”要求朝廷惩治萨摩等奸贼的不法之事。
    可万万没到的是,泷川具举一行受到拦截,然后强行前进的时候,又被对方攻击。
    因此,悲愤的家臣们要求自己出兵上洛。
    于是,一月三日,鸟羽伏见之战爆发。
    但和之前的二次征伐长州一样,一万多人的德川联军,竟然被不到四千人的敌军打的惨败——甚至一直支持自己的淀藩和津藩也倒戈了。
    从三日开始战斗,到六日,一些败军已经退回了大坂。
    大势已去,惊慌失措之下,自己甚至来不及安排守备,就于一月六日夜出大坂,一月八日乘开扬丸狼狈逃回江户。
    一月七日,挟鸟羽伏见之战大胜之威,朝廷发布了对自己的追讨令。
    —月九日,公卿三条和岩仓被任命为总裁,至此佐幕派一举掌握了朝廷大政。
    一月十五日,朝廷和诸国公使接洽,二十五日西洋诸国表示中立。
    二月三日,朝廷发布了讨伐江户的诏书,,二月十一日正式分三路出兵。
    而一月十二日就返回江户城的自己,对此束手无策。于是,二月十二日自己退居上野宽永寺待罪,以示一心恭顺之意。
    四月十日,得到宽典许诺后,德川家臣在胜义邦的带领下降服,江户由此无血开城,而因丧失了本城,德川幕府二百六十余年的过往也成了一片云烟。
    这期间,最令自己顿足捶胸的,就是看错了胜义邦——本来还指望他能有所作为,可谁成想,胜义邦竟然以“扶桑不可内斗以免给洋人可乘之机”为由,成功劝说大部分家臣放弃抵抗。
    之后,心死若丧的自己,看到上野之战和奥羽?箱馆之战的发生。期间,忠于德川宗家的残部,全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突然响起,原本死活不能动弹的自己,居然从梦中一举清醒过来。
    “原来是场梦啊,奇怪如此栩栩如生。”
    就在庆喜擦汗的时候,近侍首领新门辰五郎突然拉门闯了进来,还没等庆喜发火,辰五郎已经跪倒嘶喊:
    “闻朝廷敕许改税,北地逆贼发兵上洛。
    昨日大坂已经陷落,请公方样速作决断!”
    庆喜听了,不禁心头火起,这是又要完吗?

第五十八章 姜太公稳坐钓鱼台

    就在新门辰五郎向庆喜告警的时候,直秀正笑嘻嘻地带兵进入大坂——辰五郎口中的大坂已经陷落,其实根本就是误传。
    庆应三年(1867年)十月二十四日黎明,尊王军才登陆界港,当日兵临大坂的,不过是前锋数百人而已。就这点人,别说进入百万人口的大坂,其实根本连大坂定番、大坂加番的阻挡都没冲破。
    可当时大坂商人们组建的内应蜂起,市井混乱、人心浮动之下,这才有了大坂已经陷落的谣言。
    当然,当辰五郎向他告警的时候,大坂城代确实已经倒戈了。这样说起来的话,在误打误撞之下,其实庆喜得到的消息也没错。
    可怎么大坂幕兵一日就降服了呢?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因为直秀的乱入,文久三年(1863年)第一次公武合体时,将军家茂、政事总裁庆永并未完全低头。
    当时对外开埠搞得天怒人怨,群情汹涌之下,将军家茂不得不宣布攘夷。可后来他感觉不太对劲,因此在白主强兵的护卫下,他就冲破阻挡跑回江户了。
    实际上,这就表明,德川幕府对攘夷不看好,至于朝廷及诸侯想激进攘夷,那你们就自己玩去吧。
    果然,长州在下关炮击洋船,结果四国联军水师反击,导致毛利家自己反被闹了个灰头土脸。
    之后八月十八日之变发生,朝廷和庆喜一系也跟着放弃了激进攘夷的奢望。
    所以,到了元治元年(1864年)三月,一桥庆喜虽然也就任了“禁里御守卫总督”,但因为江户的强势,“一会桑”其实并不能操控近畿。
    而当年四月“葵祭之变”发生,随着激进攘夷派垂死挣扎的失败,江户幕府再次占据了公武合体的主导地位。
    之后维新派大展拳脚,直到庆应元年(1865年)春,在小栗忠顺提出旗本“原领奉还”,这才导致了幕府内部对维新派的大举反制。
    可即使这样,维新派也是到了今年庆应三年(1867年)才彻底失势:
    当年二月,“一会桑”的首领一桥庆喜,统和御三家中水户、尾张两德川的势力,联络京都公卿和倾向武力攘夷的诸侯,携手幕府老中首座酒井忠绩等保守幕臣发难,一举扳倒了维新派。
    四月初,返回江户的国内事务总裁酒井忠绩,因将军家茂滞留京都而代理幕政,这时他才开始大肆清理维新派幕臣。
    结果,九月十六日,西洋四国联合水军威逼摄海,当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算起来,如今才十月,离维新派彻底失势不到半年,期间各种破事缠身,因此庆喜的“一会桑”也好,幕府的酒井忠绩一派也罢,哪里有时间彻底整理局势。
    于是,如今的大坂城代就还是常陆国笠间藩主牧野贞利。
    其实牧野这个人选算不错了:
    对庆喜来说,水户和笠间都在常陆国,牧野家坐镇笠间藩也超过百年,因此两边怎么也能套上交情;
    而对酒井忠绩一系来说,元治元年(1864年)牧野家参与围攻了水户天狗党,期间表现积极,这倾向幕府、排斥水户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在两边都手忙脚乱的同时,牧野这个大坂城代看着还行,因此居然没被替换。
    可尊王军威逼大坂之后,隐患就暴露了:
    九月西洋四国联合水军威逼,虽然走了,可牧野早就精疲力竭、肝胆俱裂。
    因此他仔细一盘算,觉得还是尊王军赢面大。
    于是他就略作抵
    抗,表示自己也不是干吃饭的,可等到一看直秀开出的条件真不错,牧野就爽快地倒戈了。
    别的不说,牧野的老家,关东笠间藩上下都被勤王军劝的附义了,那他自己还挣扎啥呀。
    当然了,大坂作为商人的城市,各家豪商武装起大量町民起来响应尊王军,这也给牧野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前有江户无血开城,今有传檄而定大坂!
    两相叠加,于是尊王军的声势一时无两。
    可让京都小朝廷、庆喜一会桑乃至天下诸侯惊讶的是,尊王军底定大坂后,并未乘胜追击。
    在封锁伏见、鸟羽街道后,在直秀带领之下,尊王军竟然开始不务正业起来。
    到底直秀等人在忙于什么呢?
    其实就是两件事:
    一是广邀诸侯上洛共议大政;
    二嘛,则是开船放粮。
    如今尊王军声威赫赫,近畿诸侯早就跑来巴结了,见到直秀如此行事,大家不禁纷纷进言:
    “宜将余勇追穷寇,馆样这是有何深思熟虑啊?
    如果担心手下儿郎折损过多,我们各家可以集兵相助。”
    对此,直秀都是以微微一笑回应:
    “如今全力大举发粮,难道这不好吗?”
    当然好了,之前维新派倒台不过半年,这庆应凶作就闹腾起来。现在勤王军肯大举放粮,这当然再好不过了。
    如果不是这样,近畿诸侯都奸得能骗鬼,如何肯早早站队。
    其实如果不是维新派得力,庆应凶作早在去年就酿成大祸了。可压制了一年后的爆发,这次粮食危机显得更加凶恶。
    而勤王军放粮,那是狡猾的很:
    大坂是定量按人头分配,凭票供应;
    至于商人想倒卖,可以啊,不过你要说清楚,准备卖到哪去?
    如果是近畿御领,那对不起,需要当地代官前来接洽,算好份额之后才能委托商人运输;
    至于是诸侯领地,那空口无凭,得大名亲自出面啊。
    什么信纸,这玩意根本显示不出诚意,正好勤王军运来的粮食不多,等有诚意的买购了再谈好了。
    啥叫凶作,就是大饥荒啊。
    有粮才能救命,因此就算诸侯自己能吃饱,只要不是傻的,那也得乖乖到大坂来低头巴结。
    可到了大坂后,还不肯合签勤王书的诸侯,那肯定是白来一趟啊。
    因此上了贼船后,诸侯那是比直秀“勤王”还着急,尽催着直秀赶紧上洛,别大意之下被对手翻盘。
    翻盘?
    怎么可能!
    直秀胸有成竹,当然不肯鲁莽行事。
    如今马上是席卷天下的底定时刻,手握必胜之法,那还不得可劲地营造声势。
    俗话说的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
    诸侯们看劝不动,还慌了一阵,觉得勤王军得意忘形吃枣药丸。可他们随后发现,到大坂的粮船络绎不绝,这才纷纷转而称赞直秀高瞻远瞩:
    只要粮食管够,那还担心啥有的没的。
    就凭能让人吃饱饭,在庆应凶作这个时候,根本就无敌了啊!
    别说勤王军出动了,只要给够粮食,光凭近畿诸侯就能嗷嗷叫地攻下京都!
    虽然奉承听的爽,不过直秀可没昏头,他停留在大坂,除了尽量分化对手和造势外,其实也是在等各方盟
    友上洛。
    说到底,直秀根本不是真的为了中兴幕府,他想搞的是扶桑近代化,因此何必抢这个风头呢。
    于是,尊王军不肯主动进攻,而庆喜派的兵马,在伏见、鸟羽几次被击溃后,京都也老老实实起来——打不过还能怎样?!
    尊王军传檄天下,小朝廷和庆喜一系也玩命地发敕旨请诸侯上洛护驾,因此,愿意蹚浑水的,都陆续上洛。
    直秀的态度很坦然:
    愿意留在大坂的,欢迎;愿意去京都的,也可以,甚至途径大坂附近也成。
    至于可以带多少兵上洛?
    没关系,多少随意。
    可世上哪有傻子,只要是从伏见、鸟羽街道上洛的,都老老实实地把随行兵马控制在两百以内。
    这个是因为,一个是庆应凶作,大家就算想折腾也没那个力气;而另一个的原因,则不说自明:
    别人说啥你都信啊,允许上洛就够可以的了,还敢带大兵走伏见、鸟羽,这不是没事找揍么!
    十一月二十日,名义上的幕臣第一人,政事总裁庆永一行终于到达大坂。
    他这个政事总裁,还真不是维新派自封的,因为大御所家定复出,庆永的役职那是正大光明得来的。
    至于家定,他也跟来了。
    本来,家定这些年过得舒舒服服的,根本不想出面折腾——当将军时他就怠政,后来又轻易让位给家茂,人家根本就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只要自己爽就完了。
    但庆永一席话说服了他出面。
    庆永是怎么说的呢?
    “如今扶桑巨变。大御所您不出面,那风头尽为愚者所得,如此日后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庆永说的是,“我没异心,可你不出面,我还风光无限,最后这天下是谁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家定虽然混账,可混账也有个限度啊,因此他就御驾亲征了。
    说起来,勤王军十月二日在水户那珂凑登陆,到当月二十日维新派得到江户臣服,这短短期间就大获全胜,和庆永、家定的关系也很大:
    庆永这人呢,在治政上有些天真,说起来不是枭雄之资。
    但问题是,只要有的选,谁愿意给枭雄当手下啊,不怕狡兔死走狗烹么。
    因此,庆永十月五日入江户城,不久之后幕臣就降服了。
    当时他严辞质问酒井忠绩等人,要求其解释:
    为啥维新派一倒,庆应凶作就爆发了?
    还有为啥同意洋人改税,甚至还要以虾夷地矿产为抵押向洋人大借款。
    这些干的都是什么烂事?!
    说实话,光凭义正言辞,酒井等人怎么肯束手待毙。
    实际上,因为庆永和维新派幕臣的风评不错,所以酒井等人在发现自己亦然众叛亲离后,这才相信了维新派的宽大条件。
    不是庆永这样的老实孩子,恐怕换个人来,酒井就会怀疑诚意,而事情也就不会这么顺利。
    之后,维新派又把大御所家定抬出来作名头,还大肆运粮入江户,这才迅速稳定了人心。
    当然,就算酒井等人挣扎,直秀等人也不在意。
    今年维新派的退让,根本就是挖了坑给对手,通过这次尝试,相信以后都没人敢正面阻挡维新派革新了。
    筹划了这么久,还能让对面的冢中枯骨们起而复生,这不可能的。

第五十九章 胜券在手

    今年维新派大举失势,可大部分人都能全身而退,真以为对手的刀子不利啊,这根本不可能嘛。
    说起来,原因就是一个,他们实力雄厚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直秀等人半年后就能卷土重来,这其中代表了什么,相信有心人如今都能想明白——不就是欲扬先抑、引蛇出洞这老一套么。
    这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在年初二月庆喜、酒井忠绩动手前,维新派早就收到风声了。如果真按当时维新派的普遍想法来,压根没有后来这些事情的发生:
    松平庆永是个君子不假,可再君子,对夺权这种事也谦让不起来啊;
    而岛津齐彬的性子更是刚毅弘烈,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正面硬刚才是王道啊!
    至于维新派其他人,当时也是支持彻底翻脸的比较多。
    可经过直秀、桥本纲纪和西乡隆永等人的劝说,大家还是决定再忍这最后一次。
    所谓“不教而诛之,谓之虐”,但“教而不化,诛之,谓之王道” 。
    说白了,维新派的心思,就是要借机将对手一网打尽!
    这么狂的吗?
    真就这么狂拽炸裂。
    和一直盯着朝廷、幕府重臣和诸侯的庆喜、酒井等人不同,通过这些年扎扎实实做事,维新派的眼光早就超越了以往:
    从上往下看有个毛用,现在得学会往下往上看!
    都知道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了,那固步自封那不是主动找死么。
    是,对外开埠以来扶桑动荡衰弱,可越是如此,那实力就越重要不是。
    而且,庆喜、酒井等人阴谋诡计玩多了,居然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居然想借朝廷、幕府之力打翻维新派。
    想啥呢?
    以前“大义”、名份有用,可民间一揆和米骚动都提出“改世道”了,现在官府的公信力彻底没有了知道不!
    可维新派就不一样了,基本盘扎实啊:
    是,对外开埠以来扶桑动荡不安,可肯埋头做事的,只要坚持下来,那总比整天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要发展得好。
    因为直秀的缘故,庆永、小栗忠顺等人的革新,不再光顾着军势,一直是军、民并重,所以,别看幕府上层对维新派深有戒心,可中下层和领民却欢迎的很。
    毕竟,谁也骗不了谁一辈子不是。
    而经直秀发展起来的北地、庆永的越前藩、齐彬的鹿儿岛,加上土佐、长州、佐贺、宇和岛、筑前黑田家、伊豆韭山等等,因为经营得力,都在浴火重生。
    就连传统的穷乡僻壤陆奥、出羽,因为安政六年(1859年)就助垦虾夷,受北地经济圈影响之下,那也是日新月异。
    这些兵强马壮的维新势力加起来,光领民就超过五百之多。
    就这,还是只计算维新派可以牢牢控制的核心力量,如果再算上亲善势力,那力量更是无法估计。
    而庆喜、酒井等人呢,表面看势力确实庞大。
    这一会桑及高须四兄弟,加上一些老朽的谱代大名,连其姻亲盟友算上去,看上去也掌握着四、五百万石的领地。
    可实际上呢,虚的不行、上下离心,纸老虎无疑了!
    这正面一冲突起来,他们肯定要原形毕露。
    以前维新派受打压不激烈反击,完全是因为师出无名——这些对手做事不行,但手段高超,因此完全抓不到要害之处。
    因此,直秀等人一提出引蛇出洞之计,维新派众人是越想越妙:
    过去,维新派做啥都被反复挑剔,可乱世危局中搞革新,那是痛脚不要太多;
    如今,索性放手让对手施展,这有了对比,相信一切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到时是圆是扁,那还不是任维新派处置。
    唯一可虑的,就是弄假成真怎么办?
    万一对方走了狗屎运安定了局势,或者真的痛改前非开始做实事,这不就闹心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对此,直秀是绝对敢拍胸口的。
    他断言,这些战五渣,上台之后恐怕一年都挺不过去。
    为啥呢?
    当然是因为庆应凶作了。
    好歹直秀也做了三年不到的天下总代官,用心之下,对扶桑的经纶那是了如指掌——所谓的“天下总代官”,其实没啥实权,就是个戏称。当年为了酬功白主加笼络诸侯,直秀被任命为幕府勘定奉行,其职责就是联络诸侯搞殖产兴业。
    可直秀是啥人物,给点光明就放亮那种,因此干得颇为有声有色。
    别的不说,本应庆应二年(1866年)爆发的大凶作,愣是被他统筹之下压下去了。
    可这个压下去,只是暂时的。
    其中不少诸侯阴奉阳违,抱着“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的心思,对直秀大饥荒的提醒不以为然,还在疯狂地改耕地为桑园、茶庄。
    直秀肯定没办法一家家查过去,不过有堂岛米会所的纪录啊。
    他拿出大坂堂岛米会所过去三年的违约纪录拿出来,当时维新派各家就震惊了!
    知道严重,可没想到如今这么严重了:
    原来,堂岛米会所作为扶桑最大的粮食交易之地,不但可以交易现米,也可以签订远期合约。
    可根据纪录,近年来远期合约不断违约,一年更甚一年。
    这说明什么呢?
    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各地的粮食产量不断下降,每年都比过去大量减少。
    至于到底是一揆闹的,还是改大量耕地为桑园、茶庄导致的,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其实,之前直秀也把同样的资料上奏了幕府,但尽管政事总裁庆永多方呼吁,可见效却不大:
    一是大家都觉得直秀危言耸听。
    如今这个年代,直秀能拿出证据就不错了,哪里能做到面面俱到,因此给了别人质疑的空间。
    二一个嘛,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治政的是维新派,出了问题也是他们先死。而且,还有人巴不得出事才好呢。
    不过如今直秀又补充了一部分新的资料,加上维新派内部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对直秀有信任基础,那大家终于都信了。
    至此,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得以通过。
    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的,政事总裁庆永就对此不以为然。
    按他的想法,维新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一直以大局为重进行忍让,对算对自己不满意,那也不可能背后动手,难道就不讲堂堂正正的武德了吗?
    可二月上洛,庆永就结结实实地栽了,
    这次他算真明白了,因此彻底失望的他一怒辞官,就等着庆应凶作爆发好彻底大反攻。
    当时打压的多狠,之后反弹的就多猛烈。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让维新派没想到的是,
    诸国公使居然跳出来抢戏。
    这个真不是直秀搞的鬼,他还没有这么没底线——既然平推能赢,那何必作贱自己呢。
    可能是因为去年丙寅洋扰失利的原因吧,看到维新派倒台、接着扶桑局势失控,西洋人居然就于九月十六日以四国联合战船队威逼摄海了。
    按维新派原来的计划,暴起发难是明年二月的京都公武合体会议。
    可既然机会来了,那也不能错过不是。
    因此知道此事后,直秀就抢先发作,北地勤王军于十月二日登陆那珂凑,然后~进逼江户。
    而临时收到消息的原政事总裁庆永,也紧赶慢赶,才在十月五日才赶到现场。
    这时,维新各方已经按计划动作起来:
    一方面,陆奥、出羽乃至关东各诸侯,他们都纷纷上书和出兵支持;
    另一方面,幕府新军开始鼓噪。
    说到底,幕府这几年没钱,因此新军薪水不高,能维系下来,全靠隐形福利。而福利呢,则大半是北地的廉价粮食和咸鱼等特产。
    因为直秀等人愿意默默吃亏,因此平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也不是没人发现,只不过小兵具体怎么养家,愿意关心的高层几乎没有。
    而就算发现了这一点,谁能想到箱馆奉行所也反了呢?
    这就是老眼光看新问题了。
    箱馆奉行所乡兵横行,平时不闹事那是没理由。可如今有直秀一系的号召,就算之前换了奉行又能怎样?
    连亲生都不如亲养,何况箱馆领民,他们根本就不曾被一直高高在上的酒井一系看得起过。
    于是,等大批粮船抵达江户的时候,酒井一系就知道大势已去——比烂他们不怕,可人家比的是做实事,这就没法子了。
    原来,早知道庆应凶作要爆发,直秀那不得准备啊。维新派反攻成功了,这麻烦也得解决不是。
    他是有挂的人,肯定知道丙寅洋扰和欧罗巴歉收啊,提前储备、加价购买不就得了——为此,直秀大出血,把自己一系在北米的产业就卖了许多。
    其实,大凶作真要爆发,那是气势汹汹,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如果没有直秀,倒霉的就是德川幕府了。
    可之前庆永、直秀奔走疾呼,到底还是有人相信。
    加上,别人的地盘控制不了,那维新派自己的领地总能提前准备吧——当然,见死不救是有的,毕竟不能被卖了还笑嘻嘻地帮人数钱不是。
    粮船入江户,算是压倒酒井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声势不如,打又没人支持,这不投降还等什么。
    加上是庆永出面保证既往不咎,那还不赶紧借梯子下楼——所谓的既往不咎,他们也知道,失势是肯定失势的。但之前对维新派没下死手,那如今也不怕人家过份惩罚不是。
    而且,根据庆永所说,朝廷和庆喜一系必须严惩。这有了更倒霉的,大家对自己的失落也就容易接受了。
    等十月二十四日直秀率先锋劝降大坂后,只所以他按兵不动,其实就是准备斩草除根:
    不给时间,那对头哪能一次都跳出来。
    再如前三年那样,干啥都有人指手划脚、扯后腿,反倒不如这次轰轰烈烈一次解决。
    至于迟则生变,不存在的。
    近畿是蓄势待发,可扶桑其它地方,维新派一系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呢?
    再说了,1867年这个时间,是多好的窗口期啊,简直是怎么折腾怎么有啊。

第六十章 席卷扶桑(大结局)

    如果说维新派对扶桑内部对手是胜券在握的话,那唯一的担心的,就是西洋诸国的搅局了:
    别的不说,人家船坚炮利,光封锁海路就够大家喝一壶的。
    但有直秀在,这洋人的问题还是问题么。
    一句话,1867年—1868年是远东的窗口期,要搞啥内部革新,请尽早,否则过时不候!
    为啥这么说呢?
    简单看就知道了,去年的丙寅洋扰佛兰西和米人吃了大亏,不也就那样了。
    说到底,普鲁士将要崛起,欧罗巴各国自顾不暇;而米人经历过南北之战后元气大伤,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除此之外,其它情况也决定,1867年—1868年,是远东革新的难得窗口期:
    第一,这两年爆发了第二次世界经济危机。
    因此有一个算一个,西洋诸国没一个愿意大动干戈的——这和后世不一样,此时的危机就真是危机,全民动荡那种,不光是经济萎靡。
    而且,这几年欧罗巴粮食歉收,到明年1868年更严重。
    这种情况下,洋人如果还敢大举用兵,那真是寿老人上吊自己找不自在——哗变听过没?
    第二,苏伊士运河将在1869年开通。
    到时航程大大缩减,欧罗巴再派船到远东干涉,那可不要太爽。
    另外,在过两年,欧罗巴到天竺、到香江的海底电缆可就铺设完成了。那时再有啥风吹草动,想做手脚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白了,这个时候,维新派只要应对好各国公使,让他们个人不要节外生枝即可。
    而扶桑偏远,远不如中华受人重视,连带这诸国公使也不是啥当红小生、希望之星,因此这些人也没啥大的奢求:
    整几个事件,刷刷存在感,求个升官发财就得了。
    而且如果真搞大发了,万一难以收场,惹得本土中枢大发雷霆,这是何苦来哉?
    这里就不得不说直秀的高明之处:
    当年他倾力发展北地,虽说主要原因是别的——趁着扶桑开国大乱、幕府无暇关注之际发展势力,可抗击鲁西亚在远东扩张,也是他深谋远略之处。
    要知道,如果没有他的乱入,英、佛两国对扶桑可是比较重视的——两强将其视为遏制路西亚的桥头堡。
    传统豪强英吉利一直重兵以待就不说了,甚至连佛兰西后来也下了大本钱:
    不但一直在横滨驻军,其留在扶桑的水军也颇为强大。
    1883年6月,经扩建后组建了单独的“佛国江户分舰队”,其舰艇总数赫然达到25艘之多!
    可如今情况大有不同:
    因为直秀从中捣鬼,鲁西亚不但没能夺取乌龙江出海口,而且其远东领地也元气大伤。
    因此,没了鲁人在一边虎视眈眈,英佛对扶桑的关注度那是大为降低。
    这也是直秀对搞定各国公使有信心的原因之一。
    至于怎么搞定的呢?
    对症下药不就得了,so easy!
    公使们最关注的,其实就是九月四国联合战船队威逼摄海的三点成果,定期开港、敕许开国和改税。
    关于定期开港,这个维新派不会推翻,因此公使们的保底业绩就有了;
    至于敕许开国,维新派对此求之不得,自然也不会反对;
    唯一的要推翻的,就是改税一事。
    不过直秀早就想好了代价,扶桑近代化乏力,必然要引入外来资本,这个交换足以让他们对中枢交代:
    英吉利虽说是工业首强,可毕竟地少民稀,因此发展到现在,其工业潜力已经见底,而金融化的趋势则开始不可阻挡——未来的二十年,其资本将大量涌入米人国度。
    这投给谁不是投,赚到的金银难道还有区别不成。
    至于佛国的金融业,那威风史可比英人长多了,因此更没有问题。
    唯一可虑的,就是投资扶桑到底能不能赚到钱?
    但对于这个,各家公使比直秀还有信心。
    金融家过路拔毛、快马挖眼,连沙子都能榨出油来,担心这个,是对其专业的最大侮辱!
    只要搞定英佛公使,那米人公使小范德比尔特更不是问题:
    原来,因为第二次世界经济危机的爆发,英人开始对米人造船业进行恶意竞争,这种情况,要等二、三十年后才得以缓解。
    如今扶桑愿意接受米人船厂的转移,对此小范德比尔特哪里肯不接受——如今其家族在船舶制造业首屈一指,就算不顾别人,难道连自己也不顾了么。
    这英、佛、米三家公使一旦同意,那剩下的兰国、普鲁士和鲁西亚就是浮云:
    愿意附和还能捡些残羹冷炙;
    不愿意,嗯,谁有空理你啊。
    而且维新派也不怕洋人捣鬼,经过七年的持续改良,有了陀螺仪的鱼~雷,虽然还称不上啥大杀器,但配上小型快船,
    玩个突袭还是颇具威慑力的。
    因此,这些勾当都不用直秀亲自出面,庆永和外国奉行们就把这事完满了结了。
    而安排好洋人之后,去了隐患的维新派哪还不开始放手施为:
    庆应三年(1867年)十月二十四日,直秀作为先锋占据大坂,向京都发出了“讨奸表”。
    有直秀带强兵坐镇近畿,维新派开始在各地狂飙突进。
    最先平定的,还是幕府御领。
    之前十月二十日江户无血开城,统合了幕府新军之后,维新军开始在关东大搞清一色。
    “锄奸之后诸侯公议大政”,谁支持、谁反对?
    一手粮食一手大棒,自然没人敢不识趣。
    而且为了显示忠心,后来加入的各家兵马份外给力——可怜宇都宫的户田家,就是因为稍微犹豫了一下,结果被陆奥磐城平的安藤家迫不及待地带头扫平了。
    谁让当初坂下门之变(1862年),是户田家重臣幕后策划的呢。
    这口怒气安藤家整整憋了五年,如今哪还按耐得住。
    另外,户田家之后积极整修皇陵,是铁杆的尊王派。
    而如今尊王就意味着反对开国,维新派搞杀鸡儆猴,那还不是户田家自己找的。
    户田家烟消云散后,关东诸侯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只能被传檄而定,老老实实地在“讨奸表”和“大政奉还书”上签了字——毕竟“大政奉还书”要的是“公议大政”,细究起来,各家其实没有什么损失。
    真正倒霉的,还是原来幕府谱代大名中的名门如酒井家,他们以后再想轻易左右大政可就难喽。但名门之所以叫名门,那肯定人数稀少啊,如果搞的如同大根一般多,那名门也就不值钱了不是。
    庆永带人在关东除残去秽,其它地方的维新派当然也不肯落后:
    其中四国是最先底定的。
    土佐和宇和岛联手,靠着“长面侯”伊达宗城的能言善辩,愣是没让土佐出啥大风头——可怜吉田元吉十多年苦心孤诣建立的强兵,愣是成了伊达牟舌的助力。
    而九州岛,有岛津齐彬这个猛人,加上萨摩、佐贺和筑前福冈三家合力凶猛,也就熊本和久留米两藩口头抗议了一下,然后整个九州各家就顺势从了维新派。
    至于本州西部的山阳道,则是长州作打手、备后福山出来主持大局。
    原来,到了这般田地,威望卓著的前老中首座阿部正弘,他也坐不住了。
    当年黑船来访扶桑开国,作为调和派的首领,阿部左右弥合,可呕心沥血也压制不住幕府内部的分裂,因此他灰心丧气之余,趁病辞职了——要不是直秀乱入,这位和家茂、齐彬一样都早早病死了。
    可别看阿部是老前辈,因成名甚早,到今年他也不过49岁。
    维新派发刃于文久二年庆永治政,最早的基本盘,除了开明幕臣就是原本的调和派诸侯。
    这次经庆永延书相请加家臣怂恿,“智慧势州”阿部终于静极思动再次出山。
    其实阿部也看出来了,这次胜负必将决定扶桑日后的走向,这样的大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
    而因为老是站错队——航海远策、下关炮击、八月十八日之变、葵祭之变,长州这次再也输不起了,因此起兵之后分外凶猛。
    有威望惊人兼长袖善舞的阿部,再加上战力惊人的长州,那山阳道诸侯谁顶得住。
    而且,这时北陆也传来了好消息:
    维新派在关东的兵马,是以北地、陆奥羽和维新诸侯为主力,因为路途遥远,庆永自己的越前兵并未出现。
    可好歹庆永是维新派首领,因此越前兵马也憋着劲要搞把大的。
    而他们盯上的,就是号称天下副将军的加贺前田家——前田家表高百万,是除了德川幕府御领外领地最高的诸侯。
    虽然前田家世代都是滑头,因此不肯轻易表态,可随着各地消息不断传来,前田家也迅速反应过来——滑头一旦下定决心,那投机不得比任何人都快啊。
    等越前加前田两家这一联手站队维新派,北陆道哪里还敢有别的杂音。
    于是,十一月二十日庆永到达大坂,还没让他等到月底,扶桑的局势已经彻底明朗了:
    不算北地的话,按古制,扶桑分五畿七道。
    可如今,东海道除了尾张、东山道(陆奥、出羽)、北陆道、山阳道、南海道(四国岛)、西海道(九州岛),七道中除了山阴~道,全都归了维新派旗下。
    而剩余的山阴~道,不管是过去和现在,甚至把以后算上,都是扶桑著名的穷地方,影响力不能说没有,但约等于无吧。
    至于五畿,除了京都所在的山城国,其它也被直秀拿粮食诱反了。
    大势已去,连京都小朝廷和庆喜一系自己都绝望了。
    本来,一会桑、高须四兄弟加尊王攘夷诸侯,赶到京都救驾的势力其实不少。但到十一月末,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大家坐着坐着就不见了。
    这时就看出扶桑
    诸侯的伶俐了:
    京都戒备森严,大队人马不好脱身,这些诸侯就自己带着几个亲信乔装先跑。等跑到大坂,他们再去信让部下离开。
    这时候,庆喜等人也不敢过分逼迫。
    因此,全家上下都能胜利大逃亡。
    开始时,京都小朝廷和庆喜一系,还指望着曹孟德打马超一事再次上演——毕竟,诸侯云集大坂,这利益争夺导致内讧啥的,一哄而散也挺正常的不是。
    可他们没想到,对面有经验啊。
    直秀在原来的世界时,就对倒幕这些人的灵活很是佩服:
    这帮人先是尊王攘夷,发现不成就赶紧变成尊王倒幕;
    可等倒幕成功后,他们又玩了一手版籍奉还;
    看版籍奉还没引起大面积反弹,接着他们就开始搞废藩置县和四民平等;
    等后面发现,新旧权贵开始合流,这些人又扩大了华族的范围。
    ……
    虽然有阴差阳错和时局逼迫,不能说是一开始就深思熟虑的结果,可到底来说,这套路玩的堪称是层出不穷。
    先玩死幕府、再解散诸侯,最后是打倒武士,这一步步走下来,从来不肯树敌过多,都是先把肚里的消化了再吃第二口。
    有这些例子,直秀照抄不就的得了。
    因此尽管诸侯云集大坂,维新派也没有得意忘形,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在“讨奸”和“大政奉还”上:
    讨奸,就是要清洗年初打倒维新派的庆喜一系;
    而大政奉还,则是扶桑未来的规划。
    所谓的大政奉还,对此维新派解释说,就是换政于民、诸侯公治。按时髦点的话说,其实可以解释为组建扶桑连邦。
    至于再以后怎么办,饭要一口口地吃,等连邦搞起了再说。
    而这两边僵持下去的结果,到底是京都先顶不住了:
    一是树倒猢狲散,这明白人不要太多;
    另外嘛,则是如今是啥时候,庆应大凶作啊。
    直秀都不需要封锁粮道,只要他保证自家筹集的粮食不流入,京都自己都支撑不下去。
    京都乃至山城国,它是个消费地区,根本不是生产地区啊。这人越多粮食问题越严重,不用吃不上饭,光看着粮价飞涨谁不肝颤!
    期间倒不是没人出幺蛾子,以滞留的将军家茂夫妇为人质,还有玉碎决战,甚至火烧京都博取同情,这些都有人提议。
    可这毕竟是现实不是虚幻,这些荒谬的奇谈怪论怎么能实现。
    于是,十二月九日,经小御所会议后,朝廷终于发布《大政奉还令》,对维新派的提议全盘接受:
    小皇帝退位,和宫接任,其夫君家茂卸任征夷大将军转为亲王,然后朝廷和幕府一起奉还大政于万民——其实不关百姓、町民啥事,就是诸侯公议治政。
    而庆喜等人,因为没有大战,也顺势落了宽典,不过是罚金、辞职失势了事。
    事情能如此顺利,除了维新派侵略如火的威吓外,也有“三百年治乱循”的因素。
    此观点是如此深入人心,再佐以如今的局势为明证,世人皆知扶桑肯定要剧变。
    人心如水,大势皆然。
    既然反正要变,那还有啥不能接受的?
    这主动退让,多少还能留些本钱不是。
    十二月十日,敕使入大坂,罪臣负荆请罪随行,当时万民空巷围观。如今维新英杰荟萃此地,直秀也不用过于操心,因此他也笑嘻嘻地带人强力围观。
    可就在此时,身后飘来一句话,让他啼笑皆非:
    “灵醒点,以前是为了扶桑奋战,从今以后,努力就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了!”
    直秀转头一看,原来是冈田以藏和新冒头的战舰头取箱馆左兵卫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本想教训一句,可转念一想,人家这话没错啊:
    如果没有“自己",那一切大义不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最后岂不是都成了彻头彻尾地耍流氓。
    而且,文明开化中除了教育,也有法理、法制的建设。
    而这些要发展起来,则必须注重民生、民权。
    按他所知,就因为这个大坑一直没老老实实补上,远东诸国都吃了大苦头——直到他乱入前,这个问题也没彻底解决。
    想起来真是任重而道远啊,以后就看大久保、西乡、龙马他们的了。
    就在周围的欢声笑语中,扶桑开始了新的篇章。
    尾声:
    和历民治元年、西洋历1868年春,参加Paris世界博览会的扶桑使团载誉归来。
    尽管本届是农业为主题的综合博览会,但扶桑使团的电灯还是获得广泛称赞,“来自东方的光明,照亮了西方的宫殿!”
    从此,代替原本的门第、血脉,科学逐渐成了可以满足自我的新信仰。
    (全书完,感谢阅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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