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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吊子的道士全文阅读

作者:和灰比白     半吊子的道士txt下载     半吊子的道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一百九十五 城外

    京都洛阳乃天下之中,其繁华自不用多说,尽管夜里有宵禁,但论白日的热闹,鸣武没有其他城池可与之相提并论。

    城中曾有人戏言,只要天上还有太阳,街上便不可能没人。此言一出也无人反驳,渐成与外乡人酒桌上的谈资,而且说此话者定要显得不经意不在乎,方可博得几声由衷的感叹。

    只是今日京城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秋风扫过甚至卷不起几片落叶更突显萧条,那落叶仿佛刚离了家的孩子还留有依恋,又或是被今日奇景吓得不敢出门。

    时值正午,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马蹄声。

    随意穿了件黑袍的李从文只觉身上被太阳晒得火热,但秋风一吹又觉阴冷,让他好是难受。不过这样倒也清醒不少,不至于困得从马上跌落。

    一想到今日杨叔要在城外大骂群臣,打了个激灵,嘴角忍不住上翘,挥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连街上的奇景都没注意到。

    来到城门处,对着几名禁卫扬了扬手里的牌子便一路扬长而去。

    城外的风还要再大些,骑在马上更觉刺骨,连头顶的阳光都有点不太好使。

    沿着管道骑行了一会儿,李从文正想着要不要下马步行,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了喧哗声,再远远一看,能看到前方有人影聚集在一起。

    策马前行没多久就见官道两边站了两排禁卫,他们对李从文看也不看,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在跟手里的长枪比谁站得更稳。

    李从文挠了挠头,下马从禁卫间穿过,复行百步,被路边一人拦下,看衣着像个小吏。

    那人显然认得李从文,上前拱手笑道:“三公子怎么才来啊?”

    “你是?”

    “在下是礼部的。”

    李从文点点头,指了指一边的禁卫,“怎么来这么多?”

    那礼部的小吏将马牵给另一人带走,一边在前领路一边答道:“前些日子杨将军要在城外问审消息不知被谁传开了,今日城中百姓来围观的不少,禁卫应该是来看着别出乱子的。”

    李从文点头,几日前杨

    启的信上就说要在今日将真相公之于众,百姓想来看看也是正常的。一想到杨叔舌战群臣的场面,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小吏将李从文领出了官道,没走多久便见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说话声虽大,但在时而出现的官吏和禁卫的控制下还算有序。

    李从文想转身道谢,那小吏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挑眉轻笑,往人堆里挤去。

    人群看似拥挤,实则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大声交谈。沿着间隙往前走了一会儿,李从文有点迷失了方向,他不高不矮,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人头。

    拍了拍身前一人的肩膀,“借过借过。”

    那人是个胖子,矮胖矮胖,但这回头的气势却像个将军,不怒自威,看表情仿佛在说谁摸老子?

    然而一看到李从文,脸上马上堆起笑容,“哎呦,这不是三公子吗?您一个人来的?”

    “嗯,来看看。你是泰丰楼的掌柜?今日......”

    还不待李从文问完话,那胖子就搀住了李从文的胳膊,一边往前挤一边喊道:“三公子来啦,大家让让!”

    不知是这胖子能挤还是怎么的,真给在人群里开出了条道来。两人一直走到人群最前才停下,面前站着一排禁卫,佩刀执枪,目不斜视。

    那胖子松开了李从文的胳膊,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着李从文媚笑道:“不愧是三公子,在京城面子就是大。”

    李从文今日走得急没带折扇,只好摆手摇头,“那是。”

    他往左右看了眼,觉得人虽多,但绝没有一京城的人,于是指着人群问道:“我看来凑热闹的也没那么多啊?怎么今天城里一个人都没?”

    “三公子有所不知啊,城中有传言说今日杨将军可能处境不妙,城中将有大乱,所以大家伙儿都躲家里不出来了。”

    “那这些人呢?”

    “唉,杨将军说有事要公于天下,百姓不来,公给谁听?”

    李从文挑眉,“哦,这么说是朝廷逼你们来的?”

    “那倒没有,陛

    下和杨将军都在这,城里乱这儿也不可能乱啊。”

    在百姓眼中当今圣上和杨将军的地位相当,若是以前李从文肯定会更崇拜杨叔,只是如今难免有些担忧。

    不再说话向前看去,正北面不知何时已经建起了一座高台,高台正对着一片空地。

    正午的阳光没能在空无一物的地上留下影子,便指使秋风吹拂天上的云朵,这下影子有了,自己也没了一半。

    李从文正在神游,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不少人,是朝廷的大臣。待大臣们依序站好,一公公面朝人群喊道:“陛下到!”

    李从文不由多看了那公公两眼,不晓得以他那公鸭嗓怎么会被推出来喊话。

    他还在胡思乱想,百姓可没他那么镇定,骚乱了一阵便陷入寂静。

    李从文身边的胖子哆嗦着手左右转了半圈,又是转头又是躬身,见李从文一动不动才问道:“三公子,我该下跪吗?陛下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李从文嗤笑一声,“我朝不兴跪拜,站着就行了。再说了,谁管你啊。”

    胖子恍然地点点头,开始伸长脖子张望。

    这时突然又从不知何处响起了礼乐声,随后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便见禁卫簇拥着一台华美的车架走到了高台边,一身龙袍的赵启年被搀着走到椅子前坐下,左右又拉上帷帐,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李从文一看,搀赵启年的是宫女打扮的日莹,拉帐子的是泰正和罗立,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胖子还在因为没看到几眼圣颜而惋惜,正低头以示恭敬,见李从文盯着皇帝笑了起来,瞄了眼面前对着百姓的禁卫,偷偷往边上挪了几步。

    待赵启年坐好,百官行礼,一人站出喊道:“传杨启!”

    这下喊话的不是太监,看样子不是刑部就是礼部的官员。

    那官员话音刚落,李从文突然感觉地都震了起来,向右边看去,数百禁卫仿佛一片黑潮涌来,杨启走在正中闲庭若步。

    这哪是在押犯人,更像是大军出征。

章一百九十六 阴云聚

    赵启年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离开京城了,哪怕这里距离京城很近,对他来说也是种新奇的体验。

    今日杨启就要将刺驾真相大白于天下,这让他前不久刚燃起的些许斗志消磨殆尽,见账外都是亲近之人,而大臣不会也看不见自己,便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心中幻想着义父继续替自己执掌朝政的场景。

    禁卫将杨启送至场中便退至一边站成一圈,把杨启围在中间。

    皇帝下首是六部尚书,李敬澜没来,便由刑部主持。

    一刑部官员得到示意,站出手执圣旨朗声道:“摄政王杨启,蒙先帝厚恩,奉命执掌朝政、肃清寰宇已有二十载矣,鸣武太平,百姓安康,施政颇有成效。然盛世将至,杨启刺驾于殿前,百官惶恐,帝惊怒,念启多年功高,命之将真相公于天下,不得有所欺瞒,钦此!”

    杨启穿着囚服,须发打理得干干净净,手脚都戴着镣铐,站得笔直,挺着个可称之为将军肚的肚子却没点大将军的气质。

    他听完圣旨笑了笑,觉得这种水平的应该是赵启年自己写的,可能为了满足各种要求还改了很多遍。

    躬身谢恩后,杨启突然扑通一声退了下来,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围观百姓也一阵骚乱。

    禁卫以枪击地发出震耳的响声才压下,场中又归寂静,只是一直很轻松的李从文眉头皱起,感觉不太对劲。

    “臣——”

    杨启以内力发出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自然也包括赵启年。

    赵启年不记得上次杨启自称臣是什么时候,甚至不记得义父有没有这么自称过,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又听杨启开口了。

    “臣有罪。”

    赵启年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定了定心神猜测这是义父的场面话,连忙扯出微笑喘了两口气重新靠在椅背上,只是他没发觉自己把椅子的扶手握得很紧。

    那刑部官员又得到示意,朗声问道:“汝有何罪?一一道来。”

    杨启挠了挠肚子,觉得刚才自己显得不太陈恳,忏悔的意思也不太够,又扑通一下对着赵启年远远磕了个头。

    “臣有罪。”

    杨启又说了一遍。

    刑部官员又看向上看,见自家尚书点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请如实道来。”

    说完自

    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用什么请啊?

    杨启把头抬起却没说话,场中一时又显沉默。

    那刑部官员只觉自己的冷汗蹭蹭蹭地往外冒,看向南面的百姓,总觉得有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中似是饱含着笑意,而自己就是那个笑话。

    冷汗被阴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想着自己明日要不要告病在家休息两日,杨启说话了。

    “罪太多一时说不上来,容我想想。”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需要告病。

    一边的李从文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把他旁边的胖子吓得又退了两步。

    李从文见杨启这做派便觉得自己没必要担心了,高台上的赵启年也是。

    杨启说要想想,即便现在他是个犯人,也没人敢催促他,只能任他跪在地上想。

    杨启感觉自己跪着不太舒服,脚一叉干脆盘腿坐下,把刚才想要显得忏悔些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先帝初封臣为摄政王时,命臣辅佐太子理政,教导太子,然臣贪图享乐,荒废政事,有违先帝恩宠,这是罪一。”杨启思索良久开口道,这语气依旧不想忏悔,更像是一个老人在回忆过去。

    在场重臣中就数陈康年纪最小,杨启所说他不曾经历,只听人说过,不解其意,就连赵启年也是如此。

    只是他不解的是义父为什么要说谎?

    “先帝将当时的御林军尽数交于臣,命臣带兵平叛,然臣初得权势,是以得意忘形,拖延月余,错失战机,致使御林军损失惨重,陈恩公之子更是殒命,这是罪二。”

    赵启年瞪大了眼睛,隐隐感到了不对。

    “臣仰仗先帝提拔,手握重兵,然心中无策,难以抵御众王。陛下心系鸣武百姓,替臣出谋划策,臣依陛下之计无往而不利,然臣贪图功赏,冒领陛下之功,这是罪三。”

    赵启年猛然站起身,却又感到一阵眩晕,晃了两下站稳后依旧在慌神,嘴中喃喃道:“不对,不对......”

    只是无人听见,也无人见到。

    杨启抬头看了眼,笑了笑,继续运足内力大声道:“平叛之功加之手中重兵,臣于朝堂胡作非为,多次以己之名行他人之策,又多次以下犯上,独断专行。百官忠勇,难以抵抗;陛下受缚,难有作为;贤士遭

    妒,难献良策,这是罪四。”

    “不对......不对......停下,停下!”赵启年在帷帐之后终于喊出了声。

    账外的泰正听到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连忙让人传话。

    之前负责主持的刑部官员早已吓傻,他猜杨启今日会认个不轻不重的罪,却没想到杨启把自己的罪过说得那么严重,严重到都不像是真的。

    他听到陛下的命令酝酿良久才敢开口,只是他微弱颤抖的声音刚刚发出就被杨启盖过。

    “臣还颁布侠义令,广收天下豪杰为朝廷所用,剿灭不少江湖门派,实则是为报私仇。臣还以奸计给陈恩公判罪,使其下狱,然此二者罪有余辜,臣不认罪。”

    杨启声音越来越大,接着说道:“臣还妄图在朝中结党营私,曾多次试图勾结禁军将领,然禁军忠心可昭日月,不受蛊惑。

    臣又试图勾结北王,许诺他助我夺下帝位后分与他半壁江山,然北王不应,恐鸣武动荡,只得暗中命京城外的北疆骑兵戒备。臣贪心不足,觊觎帝位,无策,只得只身刺驾却无奈被阻。

    近日臣在狱中回忆往昔愧疚万分,有背先帝遗志,有违陛下信任,虽万死而难辞其咎,臣恳请陛下赐死!”

    杨启说完改坐为跪,对着高台伏地不起。

    秋风过,阴云聚。

    赵启年趔趄着走出帷帐,推开上前搀扶的泰正和罗立,一脸泪水,一脸怒容,指着伏地的杨启哭喊道:“义父何故弃我而去?”

    可惜风儿甚是喧嚣。

    赵启年说完脚一软就要倒下。

    泰正和罗立大惊,急忙扶住,刚要喊叫,洪公公和日莹出现在了赵启年身后,拖住他的身体。

    洪公公一边将赵启年扶进去,一边轻声道:“不要声张,去传命回宫。”

    赵启年晕过去的场景没人注意到,众人不是处于震惊就是在看杨启,尚未引起骚乱。

    泰正连忙点点头,转身看到依旧伏地的杨启,问道:“那杨将军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刑部的老尚书鼓足了气大喊道:“依鸣武律法,十五日后将杨启当街斩首,以儆效尤!”

    苍老的声音未能传出多远,便有人四处传讯。

    杨启起身再拜,“臣叩谢皇恩!”

章一百九十七 依旧

    赵启年昏迷了三天三夜,不过宫里一切如常,朝廷也一样,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洪公公和日莹师徒作为赵启年的亲信,每日轮流照料,赵启年醒来他们皆喜出望外。
    “朕在哪?”赵启年半眯着眼望着房梁问道。
    洪公公上前半步轻声道:“陛下,您在寝宫。”
    他看着赵启年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作为赵启年的近臣,他是少数能完全理解赵启年感受的人。
    赵启年呢喃了一声便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猛地睁开,坐起身后却是淡淡地问道:“义父如何了?”
    洪公公扶他坐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当日陛下昏迷后百官便下令要将杨将军斩首示众,距行刑还有十二日。”
    赵启年没有洪公公预想的那样大惊失色,反倒是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低头似在沉思什么。
    这时屋子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日莹领着两个徒弟闯进屋里,看到赵启年已经坐起,日莹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日莹啊。”赵启年在日莹就要出门之前出声,“宫里待得可还习惯?”
    日莹在门口停下转过身,偏了偏头,阳光照在一袭红杉上有些炫目,“挺好的啊。”
    罗立点头,泰正松了口气。
    赵启年看了她们一眼,笑了笑,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三人出屋后,赵启年又对洪公公道:“公公可愿担任中掌玺,替朕保管玉玺?”
    洪公公一愣,躬身行礼,“老奴服侍陛下多年不愿离开陛下身边。”
    赵启年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在洪公公耳中显得有些苦涩。
    “明明朕是个无能之君,为何你们不愿弃朕而去?”
    洪公公明白赵启年问这话的意思,他这时本不该抬头,但他这么做了,而且看到了赵启年眼角的泪光。
    “陛下觉得杨将军是觉得陛下无能因此离陛下而去?”
    “不是吗?”赵启年的泪光中闪着希冀。
    “恕老奴不敢苟同,相反,杨将军正是觉得陛下能成为
    一代明君,因此才放心离去。”
    “朕软弱至极,畏惧政事,百官离心,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成为明君?”
    洪公公低头拱手,闭嘴不言。
    赵启年又坐正了些,收拾好面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如今宫中如何?城中如何?”
    “宫中一切照旧,城中百姓争论颇多,不少人并不信杨将军当日所言。”
    赵启年自嘲地笑了笑,皇帝不在宫中也一切如常,是不是说明其实并不需要皇帝?
    他刚要说话,顿了顿,说道:“传陈康和李从文。”
    ......
    陈康进来太忙,忙到虽然忧心杨启却分不出心思的地步。今日他正在户部清算赋税,就被人传旨说陛下要见他,稍微整理了下桌上散乱的纸张便向宫里走去。
    陈康见到赵启年时他已经端坐在了书房中,正将手中的碗递给一边虽然长得壮硕但穿着御医服饰的人,角落里的洪公公将御医带出去并关上了门。
    赵启年见陈康眯着眼睛打量那个御医笑道:“义父说丁御医医术了得,朕头有些痛,便差他来给朕熬副药。”
    陈康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才想起与这壮汉见过几次。
    “陛下差臣来是?”
    “李相如何了?”
    “臣多日不曾回家不太了解,但府中并无消息传出,想来先生病情应该没有变化。”
    赵启年叹了口气,“各地钱粮可够支应?”
    “算上尚在途中的足够赈灾,若是节省些还能腾出修建水坝的钱。”陈康说得很保守。
    “修水坝?”
    陈康一愣,“陛下不知道?臣已经与工部谈过此事,工部说宫中尚未批复。”
    奏章就摆在书案上,这三日却没有几本,赵启年一一打开,在工部奏章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水坝二字,只是语焉不详,看意思这修水坝一事像是桌上的一粒微尘一般不值一提。
    陈康看了眼赵启年,突然感觉赵启年与之前不一样了。
    “为何要急于修建水坝?”赵启年深吸了口气。
    “百姓虽有食能果腹,却是无水之源,官府若能雇灾民修坝,也好让灾民能有钱买粮种用以来年春耕,又不会无所事事生出事端。”
    赵启年点头,“明日早朝朕会宣布此事。”
    陈康略显惊讶地抬头,又躬身行礼。
    这时房门开了,李从文走了进来,“陛下唤我?”
    “城中安定否?”
    李从文这几日除了在屋里看书想找个办法,便是在街上乱逛,因此有些了解,“城中并无骚乱,只是议论声颇多,不少人觉得杨叔是受了冤枉。”
    赵启年点头,一字一顿地问道:“若是朕现在派出禁卫,可有可能挽救义父?”
    “派禁卫做什么?”李从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启年站起身,从桌上一匣中取出一块玉符抓在手中,“朕能以此兵符号令城内外五万禁卫和五万北疆铁骑,朕想明白了,勋贵大臣之所以不怕朕手中的重兵只因他们觉得朕不敢,如今朕就要他们看看朕的决心!”
    陈康大惊,连说不可,连先前劝赵启年动兵的李从文也有些犹豫。
    他突然想到父亲在他走前交给他了一封信,连忙取出递给赵启年,“这是家父的信托我交给陛下。”
    赵启年觉得头有些沉,喘息了两口气坐下,接过书信随口问道:“李相如何了?”
    “家父这几日在府上读书吟诗,偶尔种些花草,身子也比之前好些了。”
    赵启年打开信眉头一皱,信上只写着四个字:
    不可动兵。
    觉得头又沉了些,将信折好,也没说信上写了什么,只是对两人笑了笑,“李相不能思虑过多怎么还写信给朕?从文啊,你回家跟李相说好好休息便是,朕会处理好的,朕还想着李相早日康复,早些替朕出谋划策呢。你们下去吧。”
    他将兵符重新放好,笑着对两人摆手。
    他心中已有计较。
    两人拱手告退,关好门走至无人的地方,陈康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复杂地说道:“陛下变了。”
    “嗯。”

章一百九十八 天书

    中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小荼的脸上将她唤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正在床上打坐的杨小央,觉得自己和小羊都有些奇怪。
    本来嗜睡的自己最近有点睡不着,懒得不想动的小羊却能修炼一晚上,眨眨眼睛看向窗外,猜可能是这座山有灵的缘故。
    小荼一醒,杨小央也睁开眼,尽量让自己的叹息微不可闻,笑着对小荼道:“这么早就醒了?想吃什么?”
    “糖葫芦。”
    杨小央的笑容瞬间收敛,“糖葫芦吃太多对牙不好。”
    “我可是先天圆满!吃了那么多从来没牙疼过!”
    虽然有理有据,但杨小央坚守底线,“一颗。”
    “两颗。”
    “行,我去买,还要吃什么?”
    “烧鸡。”
    杨小央嘴角一抽,小荼肯定是想在自己面前大口吃肉来弥补自己失去的几颗糖葫芦,顺便报复自己,谁让祖师不准他吃肉呢。
    “不要乱飞。”杨小央说完就戴上草帽推门出了屋。
    时辰尚早,山间充斥着雾气,沾在衣上更觉阴凉,杨小央裹紧了些衣服,竟突然有些怀念这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温度。
    但还是暖和些更好。
    山脚南水镇卖烧鸡的小铺子杨小央已经来了好几次,但掌柜的还是不认识他,把他当第一次来的客人,“哟,客官,今早刚杀的小鸡,嫩得很,要不要来一只?”
    虽是个商人,但说话倒是实诚得很,杨小央以他多年买鸡的经验保证掌柜说的是真的。
    痛快地付了钱,得到掌柜一句下次再来便回到街上。
    手中烧鸡的香味冲入鼻中,又夹杂着街道两边各种食物的味道,腹中久违的饥饿感涌入心头,杨小央叹了口气,提着烧鸡走向一边。
    “六个馒头,一碗豆浆。”
    卖早点的老头看了眼已经坐到桌子上的杨小央,又看了眼手边各种各样的糕点,不明白这傻孩子为什么只要馒头。
    这馒头和糕点价钱上也差不了多少啊?这还不如吃糕点呢,而且还要了六个。
    这小摊子边还有两个客人正在吃早食,一边吃一边的小声交谈,如今的杨小央已经不能听得很清楚。
    “诶,听说了吗?”
    “什么?”
    “什么什么,罪五书啊。”
    “哦,那事儿啊,当然听说了。
    ”
    ......
    杨小央垂眼,面无表情地喝起了口豆浆,三口一个馒头,几下就吃完了,又问老头要了些糕点带走。
    老头这才觉得这孩子没傻到家,也就是有点人傻钱多,便笑呵呵地把糕点包好给杨小央。
    没走两步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佝偻着背一脸憨笑,杨小央上前买下一串便往山上走。
    回到草庐的时候小荼正在桌上看着窗外发呆,嘴巴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见杨小央手上的糖葫芦才回过神,赶忙飞到杨小央手边盯着他看。
    杨小央看了眼手上的烧鸡,当着小荼的面一口咬下三颗糖葫芦,嚼的时候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显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糖葫芦确实味道不错,一串虽然只有五个,但个头很大,圆润饱满,糖衣很厚,山楂也很新鲜。
    尤其是在由欣喜到乞求到绝望到可怜再到恼怒的目光的注视下更是如此。
    憨笑的小贩果然是个实诚的人。
    砸吧砸吧嘴,把糖葫芦递到小荼嘴边,另一只手拆开别的油纸包一个个在桌上摆好,“你等下先自己吃着,我要去找祖师问点事情。”
    小荼停下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下把两颗糖葫芦全咬到了嘴里。
    “渣子先放着我回来弄。”杨小央笑了笑便出了门。
    山上有不少常青的树木,在秋天依旧泛着绿光,迎着阳光更显耀眼,似在嘲笑其他已经枯黄落叶的同伴。
    不过几日没来,祖师院子里的树苗便长高了些,然而即便长得很快,杨小央也觉得自己没机会看到它长成参天大树,占满整个院子让祖师无处可去的模样。
    “坐。”祖师从屋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水壶,浇了浇树苗,一手招,水壶消失,院中多了石桌石椅。
    杨小央正想着祖师为什么不干脆把石桌石椅留在院子里,省的每次都要拿,却见祖师表情不似往常那么......那么不正经,而是有些严肃,便收起自己的心思,正色问道:
    “祖师,天书是什么样的?”
    这问题没头没脑很是突兀,祖师却一点不奇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看不懂。”
    “我想看看。”
    祖师盯着杨小央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杨小央本没抱什么希望,见祖师点头来不及惊讶,就见祖师右手
    高举,掌心朝上,还不待杨小央看清,又见祖师手腕一转已经收了回来,手中多了一本薄薄的书册。
    很普通,扔在大街上估计都没人想捡的那种普通。
    杨小央呼吸却急促了起来,略显激动地问道:“这就是天书吗?上面写了我以后会做的事情?”
    祖师点头,把书册递给杨小央,又叹了口气。
    杨小央的目光全在面前的天书上,没看到祖师的表情,也无心猜测祖师的意思,对着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的天书伸出有些颤抖的手,非常紧张。
    天书的封面和看上去一样普通,没有想象中摸一下就能参透大道的作用,也没有什么薄如蝉翼却重如泰山的奇特。
    杨小央缓缓翻开,还眯了眯眼睛,生怕刚打开就金光大作闪瞎自己。
    封面翻开了,没有金光,只有阴凉的秋风。
    低头,入眼全是字,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连忙吸了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心怀着崇敬仔细看去。
    “杨小央翻开天书,看到天书上写着杨小央翻开天书,看到天书上写着杨小央翻开天书......”
    杨小央呆立当场,又觉头晕目眩,回过神来又往后翻了几页,但不管怎么看天书上都是在重复这一句话。
    抬头看了眼祖师,又不信邪地继续往后翻,只是这看似薄薄的册子怎么也翻不完。
    咽了口唾沫合上天书,给它翻了个身从最后打开,却成了翻不到封面。
    “这......这怎么回事?这真是天书?”杨小央以为祖师在戏耍他。
    祖师一脸严肃地点头。
    杨小央被唬住了,“那我怎么看到的全是一句话?”
    “因为你没本事看到别的。”
    “您看得到?”
    祖师点头。
    “那能不能告诉我?”
    “天机不可泄露。”祖师摇了摇头,说了句江湖上所有算命的都会说的一句话。
    杨小央沉默,低头盯着天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祖师又叹了口气,“修为尽失了?”
    杨小央握紧了天书,“嗯。”
    “想看自己能活多久?”
    “嗯。”
    “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
    “嗯。”
    “想活?”
    “嗯。”
    祖师叹气,笑了。

章一百九十九 七日

    “你确实活不了几日了,但我能救你。”

    杨小央坐在床上翘着个腿,一手捧着本道经,一手抓了把果干放到嘴里,心生烦闷的时候想到了那日祖师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看书还能救命?”杨小央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东西,耳中传来小荼在院中的欢笑声,便觉手中正沐浴阳光的经书重如千斤。

    又看了两眼,实在有些看不进去便在屋里打量。

    说来也奇怪,只要他一看书,懒惰的魂魄都会躁动起来,一会儿觉得桌上脏了,一会儿觉得渴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闷,要把窗户打开。

    将道经摊开放到床上让它继续沐浴阳光,杨小央翻身下床带上草帽,决定出去走走。

    “小荼中午想吃什么?”杨小央来到院子里见小荼正盯着地上看,不知道刚才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笑那么开心。

    “随便。”

    杨小央挑了挑眉,本来懒得多想就要问清楚,但想起自己是为了逃避读书才去找点事做的,便嗯了一声下山去了。

    小荼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地上的蚂蚁,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雷光。

    ......

    人们常说心情不一样,眼里的景色也会不一样,但杨小央没这个感觉,所以他也没有闲庭信步地欣赏,快步走下山。

    来到南水镇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即便天气已经转凉依旧出了不少汗。

    杨小央在路边的茶铺要了碗茶,一口气喝完又坐了许久才喘匀了气,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个跟当初鞠夜阑一样的将死之人。

    笑着拍了拍怀里的镜子,扶了扶草帽,将一枚铜钱放到桌上走进镇里。

    上午人不是很多,很多人家这时应该还在地里忙活。杨小央正往卖菜的地方走呢,余光瞥见路边一家店铺,匾上写着南水医馆。

    顿了顿,见左右无人,便快步走了进去。

    街上冷清,医馆里更冷清,连个人都见不到。大门正对着一排柜子,杨小央估计里面放的都是药材,就是这掌柜心也挺大,就算没人偷也不怕被风刮走?

    杨小央走到柜台前,见柜子上的抽屉关得严实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傻。

    “有人吗?”

    无人回应。

    杨小央在店里走了一圈,正转身准备离开,店外迎面飞来一片枯黄落

    叶拍打在他脸上。

    “要是放以前......”杨小央没好气地把树叶揭下,一边忍不住怀念过去。

    正要把叶子丢到店外,却瞥见枯叶上似乎有东西,拿近一看,上面有一排小字:

    回去读书。

    杨小央盯着枯叶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无人的医馆,突然感觉有点恼火,便摆着不太好看的脸色往回走。

    来到祖师的草庐时杨小央已经气喘吁吁,砰砰敲了两下院门才发现自己没必要敲,推门进去便喊道:“祖师!”

    杨小央不等回应,又一把推开草庐的门,刚准备质问,就见祖师的师弟,重霄真人也在屋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心一慌,刚想掩面而逃,但一想自己没道理要跑,吸了口气对着重霄真人行了一礼。

    祖师笑呵呵抚了抚胡须,把一本册子推给重霄真人,“师弟啊,回去好好钻研,若是能再完善一下就更好了。”

    重霄真人点头,招呼也不打起身就走。

    杨小央待他走远,疑惑地问道:“您给他什么了?”

    祖师对着杨小央招招手示意他坐下,“那是金丹法。”

    “您想让重霄真人重修丹道?”

    “他修不修是他的事,我只是把丹法给他,让他帮忙看看。”

    杨小央点头,刚想再问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发火来着,赶紧沉下脸,“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为什么还要我读书?您说要救我,读书怎么救我?”

    连他母亲都没逼他读书过!

    祖师也不恼,笑眯眯地点头,“对啊。”

    杨小央一愣,看着祖师那不正经的样子,觉得祖师在耍他,不禁抬高了声音,动了几分真火,“读书怎么可能能救我?你是不是觉得骗我很有意思?”

    祖师活了五百多岁,相识之人死在他面前的不知几何,杨小央觉得如果他活了五百年,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再有所触动了。

    祖师摇头,“小点儿声,别吵到院里的树苗,把帽子摘了坐下说。”

    杨小央看着祖师,没由来想起当时自己抱着小荼的脑袋跪在祖师面前的场景,心生愧疚,木着脸取下草帽坐下。

    “呵呵。”祖师难得没取笑杨小央,手一招桌上多了本书,是道德经,“这书熟吗?”

    杨小央没看多多少书,所以相

    对来说道德经还是熟的,至少他会背,于是点了点头。

    “能看懂多少?”

    杨小央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一点。”

    祖师笑了笑,“我也只懂一点。”

    杨小央看向祖师,见他不似在说假话,便觉得祖师是懂得越多却发现自己懂得越少的那种境界,那一点是没法比的一点。

    祖师手一招又拿出本书,是食气法,“这本书看懂多少?”

    “比道德经多些。”杨小央想了想才答道。

    “食气法是修行之法,把话都说得很明白,只懂一点可不够。”祖师摇头轻笑。

    说完又拿出本书,杨小央认出那是祖师交给他让他看的那本。

    “这本呢?”

    “这本我就看了一页。”

    “第一页看懂了多少?”

    “一点不懂。”

    祖师把三本书叠在一起,指着它们道:“这就是道缘。”

    “什么?”杨小央惊道。

    道缘是什么他问过很多人,都不得解,今日冷不丁听闻道缘是三本书顿觉不可置信。

    “能从里面得到的越多,道缘便越深厚。”祖师正色道,“所以我让你读书是为了救你。”

    杨小央已经处于震惊之中,看看那三本书又看看祖师,问道:“所以我只要能悟出道理我就能恢复修为?就能活更久?”

    祖师点头。

    杨小央大喜,却又马上泄了气,“可我活不了几日了,现在看也来不及了。”

    “哈哈哈。”祖师大笑三声,笑得杨小央莫名其妙,“贫道给你施加一门道术,可让你一目十行,如何?”

    杨小央赶紧点头,看着桌上的书两眼放光,将其视作救命仙丹。

    “你有七日读经七本,七日后再来这里。”祖师在杨小央眉间一点,又不知从哪变出七本道经,看着迫不及待的杨小央正色道,“不过你要记住,道经上若是有道理看不出便无需在意,若是看出了却不懂也不用强求,看满七日便可,每日看多少看什么都由你定。道缘你该有多少便有多少,不可强求。”

    杨小央点头,接过七本厚厚的道经,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诶,不对啊祖师,您不是说我有道根而无道缘吗?”

    “哈哈哈,不会吧?这种鬼话你也信啊?”

章二百 种子

    杨小央是个急性子,抱着道经回到自己的草庐后便迫不及待地把草帽一脱,打开书看了起来,把原本准备质问杨小央饭菜在哪的小荼都吓到了,连忙飞到他旁边看小羊是不是傻掉了。

    她开始还以为小羊看得是奇闻异志,对着书看了几眼 ,没想到是比雷法还难懂的书,瞬间看向小羊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小羊你在干什么啊?”

    “小荼你先自己去玩儿。”杨小央头也不抬对着小荼挥了挥手,恨不得要把眼睛伸到书里去。

    小荼张开小嘴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小羊已是一副勿扰的模样,讷讷地说了句:“小羊,你变了。”

    说完她便一飞三回头地出了屋子,显得颇为失落,仿佛杨小央背叛了她。

    杨小央没心思观察周围,用祖师给他施加的道术一目十行,片刻就把自己看晕了。

    坚持看完了一本,拍了拍脑袋,闭上眼回想了一下这本书想讲述的道理,却只看到茫茫一片黑。

    嘴角一抽,看了眼已经被合上的书,觉得应该是这本书太晦涩难懂的缘故,绝不是因为他笨,于是杨小央便打开另一本。

    这本比先前那本薄,但杨小央却用了更多时间看完,看的时候也明显感到心力不济,就是不知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这道术的代价了。

    没多久杨小央就把书往桌上一丢,身子往后一摊靠在椅背上,又感到一阵眩晕。

    手搭在额上微微遮挡阳光,片刻竟沉沉睡去。

    .......

    “小羊,小羊!”

    杨小央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在看书,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便把书都给吃了下去,没想到书刚下肚这书里的道理自己就都明白了。

    “咚咚咚。”

    “哎呦。”

    杨小央猛然坐起,捂着额头对着面前的小荼道:“敲我干啥子?”

    小荼却是大松了口气,语气中还带点欣慰,“看书都看睡着了,小羊我果然没看错你。”

    杨小央嘴角一抽,看了眼窗外,竟是月明星稀,又觉肚中甚是饥饿。

    “晚上吃什么?”

    “哼,我都吃完啦,等你我早就饿死了!”

    杨小央没应,在小荼疑惑的目光中走向厨房,从一堆残羹中拿了两块饼子。

    “小羊你竟然吃饭?”

    “嗯,你先自己玩吧,我再看会儿书。”

    小荼长大了嘴巴,盯着杨小央看了一会儿突然飞出了屋,嘴里还喊着:“祖师爷爷不好啦,小羊被鬼上身啦!”

    杨小央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到桌前,一边就着凉水吃饼子,一边看着摊开的道经,觉得把书吃下去这种事不太靠谱。

    回想了一下祖师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祖师没必要骗自己,他老人家也不似个凉薄的人,便深吸了口气,也不用道术,悠哉悠哉地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小荼回来了,看到杨小央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很是疑惑,“小羊你不是看书吗?”

    “嗯。”杨小央了无生气地答道。

    于他来说看书实在生不如死,让他不得不思考要不要自己躺床上等死算了。

    他转头,屋内的烛光映红了小荼的半个脸颊,让杨小央觉得这明明没有半点变化的脸竟有些陌生。

    坐起身勉强笑了笑,“咱们好像很久没一起玩了,你想不想玩点什么?”

    杨小央本以为小荼会很欢喜,没想到并没有。

    “哼,小羊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样玩了。”小荼嘟着嘴说道。

    杨小央一愣,看了小荼一会儿,叹息一声。

    长大了啊......

    “真的吗?”杨小央还是不由得问了一句。

    谁知小荼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们不玩儿,我们种地吧。”

    “啊?”杨小央尚处在不知为何生出的淡淡的忧伤中,“种地?种什么?”

    “哎呀小羊你真笨,想吃什么种什么呀!”小荼飞到床边,一脸恨铁不成钢。

    哦,原来没长大啊......

    “那你想吃什么?”

    “糖葫芦。”

    杨小央沉默了一会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种颗山楂树?”

    “山楂树?山楂长树上的吗?”小荼一脸惊讶。

    连山楂长树上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那么爱吃糖葫芦?

    杨小央只能暗叹自己实在是教导无方。

    “明早去山里头摘些山楂回来吧,看看能不能种出来。”

    ......

    六日后的下午,杨小央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到草庐,从兜里掏出一把山楂核,从中间拿出一个残存的山楂,一边哀叹自己快要被酸倒的牙齿,一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现正是山楂成熟的时候,中南的山楂个头很大,表面有小点,比起别地的山楂更酸。

    小荼飞近看到五官快要拧到一起的杨小央,撇了撇嘴,“哼,不懂享受。”

    说完便飞到院里不知干什么去了。

    杨小央把核吐出咽下山楂,走到院子的一角把核随手一撒,又用脚踩了踩便走了,这潇洒的模样让人恨不得要替那山楂抱不平。

    然而杨小央觉得没问题,这几日他和小荼成天在山里头闲逛,头一天还似模似样的把带回来的种子埋好浇上些水,但随着种子一天比一天多,杨小央寻思着那么多种子总有一颗能长出来,况且若是长多了院里也长不下,就不再上心,随缘便是。

    进屋摘下草帽,把怀里的镜子放到桌上,往床上一趴长出了口气,这几日可算好好领教了一把鞠夜阑的辛苦。

    趴了一会儿喘匀了气,瞥了眼桌上散乱的书,压下就这么躺在床上等死的念头,挣扎着坐到桌前。

    随手拿起一本,也不用道术,不慌不忙地抖着腿看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明日便是七日之限,也不再在意书中想讲一个什么样的道理,就当在看奇闻异志一般。

    没看多久,小荼飞了进来。

    杨小央自然地合上书,问道:“想吃什么?”

    “山楂面!”

    杨小央只觉牙齿隐隐发酸,苦着脸问道:“哪有这做法?而且我们的山楂也没留下,吃点别的吧。”

    小荼遗憾地点点头,“唉,那吃糖葫芦吧。”

    杨小央长叹,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明日......

章二百零一 鸡骨头

    “笃笃笃。”

    ......

    “笃笃笃......”

    “祖师,我来啦!”

    “嚷嚷啥?大清早的咋还不让我一老人家睡觉呢?”草庐的门自己打开了。

    杨小央一脸傻笑着走了进去,看到祖师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悄悄翻了个白眼。

    装得倒挺像,堂堂地仙说自己没睡醒,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祖师啊,今儿就是第七日了,这不来找您救命了吗?”杨小央殷勤地想找个杯子给倒杯茶,没想到看了一圈没找着,干脆就自己先坐下了。

    祖师也坐下,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杨小央几眼,不经心地问道:“书看完了?”

    “呵呵呵,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嗯?”

    “咳嗯,就看了点儿。”

    祖师又打了个哈欠,对着杨小央摆了摆手,作势起身欲走,“那还来做什么?回去等死去吧。”

    “诶诶诶。”杨小央赶紧拦下,“您说这书里的道理不必强求,我寻思着我也强求不来,干脆不求了呗,所以就没怎么看,这不正和您的意思吗?”

    “滚,贫道这好好的人间至理怎么就给你曲解成这样?”祖师一挥袖,两人眨眼出现在了院中。

    清晨的山间雾气迷蒙,朝阳透过带走一丝阴寒,照在身上却让人生出倦意。

    杨小央来时走得匆忙,虽日日能见此景,也不禁抬头看去,睡意顿生。

    只是他知道若是就此睡去,怕是一梦不醒。

    “祖师。”

    “嗯?”

    “您说这天外有什么?”

    祖师伸手一招,院中雾气汇聚,凝成一颗圆润的水珠,屈指一弹,水珠融入土地,顿时浅褐一片。

    “世人多求天外之物,却从不好奇脚下厚土。天外之物虚无缥缈,厚土却能承载万物。”

    “哦,那天外有什么?”杨小央把头又抬高了些,不让草帽的帽檐遮挡到照向眼睛的阳光。

    “庸俗。”祖师哼了一声,“天外还能有什么,仙界呗。”

    “您怎么知道?”

    “自然是贫道的师父告诉我的。”

    “那您师傅怎么知道的?”

    “那自然是千百年间一代代传

    下来的。”

    “那......”

    “停停停。”祖师连忙止住杨小央,叹了口气,“我来给你讲讲吧,让贫道想想从哪讲起。”

    杨小央把草帽摘下,一脸苦笑,“那祖师您快点讲,我要死了。”

    “不是你先开始胡诌的?不急不急,贫道想想啊,哦,就从天地初开讲起吧。相传那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啊,天地间人神共立,在那昆仑之巅有一通天梯,连接仙凡两界。

    那时候的神啊和现在的不一样,那时候的神都是先天之神,仙也是先天之仙,就是出生便是神仙,无需修炼。后来......”

    “祖师,传说就不必讲了,讲点可靠的吧。”杨小央急得跺脚。

    “哦,可靠的啊,贫道想想啊。”祖师抚着白须思忖半晌才开口道,“听我师傅说,在他刚上山那会儿,仙界有一仙人下凡而来,在凡间逗留三日拜访各地道门,遂不知去向。”

    杨小央一愣,“回仙界去了?”

    “应该不是,师傅说那时天地间灵气已经无力打开通天之门,贫道猜那位仙人可能在凡间羽化了。”

    “羽化?天仙也会羽化?”

    “凡间可容不下天仙。”祖师说完便垂下目光,似在追忆往昔。

    “祖师,我要......”

    “哎呀。”祖师故意长出一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说这人呐能逍遥于九天之外,但依旧没法看穿这厚土,你说奇不奇怪?”

    杨小央把后半句噎了回去,点头附和后弱弱地问道:“祖师,可以救我了吗?”

    “哦对了,再与你说说这读书的三重境界吧。这第一重啊就是你看书,想把书里的东西拼命地往自己眼睛里看;这第二重啊,就是你把整个心神都放到那书上去;最后一重呢就是你一打开书,这书里的内容啊就自己跑到你眼睛里去了。小央啊,你到第几重了?”

    “呵呵,我可能还不够第一重吧。”

    祖师见他面色苍白,呼吸不畅,头也不晃了,正了正身子收敛笑意,“这几日可有所悟?”

    “不想做就不做?”

    “呵呵。”祖师嘴角一抽,却没明说,“人人负道,而七情六欲则是修道路上最大的阻碍,或绝情弃欲,或看透**,寻求本我真我,是谓真人

    。”

    杨小央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泛出些欣喜,“那我还真没做错?”

    祖师脸一黑,不说话了。

    “祖师......”

    “唉。”祖师站起身面向朝阳,留给杨小央一个消瘦的背影,“贫道问你,你以后想当个好人还是当个坏人。”

    “自......自然是好人啊。”

    “好,那贫道今日便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杨小央一愣,又马上尽力笑了笑,成了祖师的徒弟就该救自己了吧?

    祖师不知为何又叹,“入我师门便要守戒,但念你道缘不深,准你不必出家,这本戒律你自己好好看看。”

    不出家的道士也有戒律要守,这点杨小央还是知道的,接过薄薄的册子放进怀里,一脸傻笑着看向祖师。

    祖师见他那样没好气的在他头上一敲,“我看你就是吃准了我会救你才不看书的!”

    “嘿嘿。”杨小央傻笑出了声。

    祖师哼了一声,突然一袖甩向杨小央,大声道:“滚吧,小荼我先帮你照顾着。”

    杨小央来不及说话,就感觉眼前一黑,又觉天旋地转,明明祖师的袖子没有触碰到他,却绝一股巨力涌向腹部,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痛。

    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刚要睁开眼,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这血里还夹杂着什么东西。

    杨小央呸呸呸把嘴里的东西吐干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发现自己竟已来到山下南水镇中。转头一看又不禁吓了一跳,自己刚吐得血里还有几根骨头。

    连忙俯身细瞧,松了口气,原来是鸡骨头。

    “偷吃鸡被祖师发现了?”杨小央挠挠头,又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偷吃鸡又没吃骨头,怎么可能吐骨头出来?我又不是小荼!”

    又打量打量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背后背着行囊,躯体也重燃生机。

    闭目运转食气法,不出所料,丹田内一颗金丹缓缓旋转,吞吐灵气。

    “哎呦,果然给我换成金丹了,罢了,金丹就金丹吧,就是这修为低了点啊。”杨小央说完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对着山上遥遥一拜,又从行囊里草帽带好,镜子放进怀里,一路向北而去。

章二百零二 药味

    京城,启年殿。

    赵启年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繁花似锦,若非阴风吹拂,浑不知今已是深秋。

    “陛下。”洪公公不知何时来到了赵启年身后,低头轻声道,“几位禁卫将领已有答复。”

    “他们是如何说的?”赵启年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

    洪公公迟疑刹那还是答道:“他们说谨遵杨将军命,不愿妄动。”

    赵启年猛然转身大吼:“再不妄动义父就要死了!遵命有何用?再说朕手握兵符,他们怎敢不从?”

    洪公公后退半步,低头不语。

    “北疆的骑兵如何答复?”

    “他们同意在城外接应,但不愿入城。”

    窗框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漆因年久虽有些淡了,平日里抚摸着却反觉顺心。

    然而紧握时似有无形的刺要嵌入掌中。

    “朕要这兵符何用?”

    叹息声落下,屋内又归寂静。

    风吹进屋内掀起书页,哗哗声起,哗哗声止。赵启年抬起头,“宫中高手有多少?”

    “陛下,宫中高手只会保护陛下,不会另行他事。”

    赵启年转过身,“那可能找些江湖上的高手?他们要什么朕就给什么。况且以义父的威名,愿意助朕的人应该不少,只要能将义父带到城外,朕......朕愿将帝位禅让......”

    “陛下!”洪公公看着有些癫狂绝望又一脸脆弱的赵启年,想起他之前还故作威严的样子,心中突生出了怜爱,“陛下,杨将军去意已决,陛下何故再做挣扎!”

    在赵启年的印象里,洪公公的声音永远是低沉的、稳重的,不轻,不响,是正好能让自己听得清楚又不会觉得吵闹烦心的声音,有时还会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直到今天赵启年才知道,原来洪公公也会打断自己,声音也会震耳欲聋,直入心底。

    因此他退了两步,才思考起洪公公的话。

    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又错了?

    “嗯。”

    ......

    用来凝神的熏香烟雾缭绕,和着清雅的药味钻入鼻中只让人感到心静。

    李敬澜把碗交到李从文手中,看着自己的幼子皱着眉头出神,笑道:“我没想到这药也能熬出此等幽香,仙药果然不凡啊。”

    确实很香。

    李从文轻轻嗯了一声,把碗放到一边,但只能感到心烦意乱。

    李敬澜见此,微叹口气,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杨小央可算得上你的至交好友?”

    “嗯。”李从文下意识答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更觉有些心烦,“以前是。”

    李敬澜并未在意,接着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小央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我好像回答过?

    李从文看向父亲,突然想起之前在牢里杨叔也问过自己。

    刚想开口说说之前的答案,又想到那封杳无音讯的信,便想恶狠狠地批判他一番。

    “这个人特别懒,懒得能一天什么都不想做,还特别不正经,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哦,还特别絮叨,好歹是个修仙的,一点气度都没。

    最重要的是,这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管不顾。”

    李从文片刻就想了杨小央一大堆的缺点,刚要说出口,却发现这些与当日说给杨叔的差不多。

    莫非这人真就没点长处?

    李从文想到这差点笑出声,又想到自己应该生气,连忙收起嘴角。

    “其实长处还是有的,比如他心有时候还是挺细的,照顾人尤其是小荼,可以说无微不至了,甚至......”

    甚至还把自己的灵魂分出了一半。

    李从文想到杨小央明明头痛欲裂,连站都站不稳却依旧装着没事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心疼又好笑。

    杨小央还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却不知道他说的谎谁都骗不了。

    但是为什么连灵魂都能分出一半的人却不愿救自己的父亲呢?

    李从文发现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其实自己一直都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为什么没来救杨启?”李敬澜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幼子,轻轻地问道。

    “因为......”李从文知道答案,只是难得觉得说出心里想说的话那么困难

    “因为埋怨,或者说恨吧。”

    李从文看向父亲,不知如何反驳。

    他听过杨小央的过往,也知道杨小央对他父亲的态度,以前他只觉得这样的感情不可思议,也不认同杨小央。

    现在想来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李从文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这样,自己对父亲的很也许会比杨小央还要多上许多。

    又想到只剩一个脑袋的小荼,以及就要离开的鞠夜阑,顿觉揪心。

    “杨小央可能是个可怜的人。”李从文承认,自己太过幸运。

    只是李从文觉得杨叔一定也有自己的顾虑,错也不在杨叔。

    那谁有错?

    李从文不知道答案,只是更觉悲伤。

    看向父亲希望能得到答案,却发现父亲的神色格外复杂。

    “如果你能早些想明白,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吗?”

    李从文愣住,一时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如果我早些明白?明白什么?明白杨小央的感受吗?

    那我还会写下那封决绝的信吗?杨小央会更加的痛苦吗?

    李从文不禁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换一种做法,事情会不一样吗?

    还没等李从文继续想下去,李敬澜便开口了。

    “从文啊,有些事情便是这样的,多思无益,想来想去也不过那两个字罢了。”

    李从文听出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苦涩,带着些无奈。

    “哪两个字?”

    “天意。”

    天意?

    李从文惊讶地看向父亲,连父亲这样的读书人也会相信天意这种东西?

    “我不信天意。”

    李敬澜并未反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信。”

    “那为何......”

    “从文啊,你以为人因何聪慧于它物?”

    “因何?”

    “因为人呐,懂得如何欺骗自己。”

    清雅的药味逐渐散去,屋内只余熏香的味道,李从文繁乱的心绪突然静了下来。

    “爹,我想读书,做官。”

章二百零三 花期

    一阵清风吹入天牢,卷走了杨启的睡意。
    坐起身,杨启看向窗外,不见明月不见星空,太阳亦未升起,显得格外的深邃,想来这几日应该都是阴天。
    “杨将军睡得可还好啊?”
    一道虚无的声音突然在牢房内响起,吓走了杨启最后一丝倦意,转头看向桌边,一个老道正坐在桌前笑眯眯地饮茶。
    “哟,当真是许久不见啊,祖师。”杨启揉了揉眼睛,走到桌边坐下。
    “呵呵,确实许久不见。”祖师将茶叶嚼了两下吐到杯子里,笑道。
    他将酒壶往杨启那边拨了拨,却见杨启盯着自己,摇了摇头,“怎么,不过些许时日不见便认不出贫道了?”
    “那倒不是,能无声无息进入我这牢房的,全天下可没几人,再加上这么喝茶的,可就剩道长您一个了。”杨启撇撇嘴,眼中却露出些许疑惑,“只是我看您这身子不太对劲啊?”
    “哦?杨将军好眼力啊,此等心境修为,若是拿来一本道经修上一修,飞升指日可待啊。将军可知那金丹法?”
    杨启摆了摆手,“我才不在乎你们道门的事情。”
    祖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贫道今日前来的是那阳神,非是肉身,这金丹法的阳神亦实亦虚,虽比不上寻常地仙,却也另有妙用。”
    杨启伸手捏了捏祖师的胳膊,确是实体,与肉身似是并无不同,沉吟片刻,问道:“亦实亦虚?”
    “不错,亦实亦虚。”祖师抚着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
    祖师话音落下,杨启许久不曾出声,倒显得牢外的风格外喧嚣。
    “那那件事......”良久杨启才问道,脸上也出现了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游移不定。
    “那自然是准备妥当了,杨将军放心,幻境百年也不过弹指一瞬。贫道依约准备好了,敢问将军可有所准备?”
    杨启长出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显得格外的放松,嘿嘿一笑,“今日便是行刑之日,祖师您今日才来不正是因为已经知道结果了吗?”
    祖师大笑三声,起身对着杨启行了一道礼,一挥袖,人便已消失不见。
    牢房内又恢复宁静,祖师的笑声犹在耳边,窗外的风声似是更大了。
    杨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接住了
    两行清泪。
    ......
    明明已是深秋,空中的云却宛如盛夏。
    洁白、浓稠。
    一团团地飘荡在空中,又被风揉成各种模样。
    杨小央低下头,紧了紧身上的道袍,压低草帽的帽檐,在两排禁卫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走进了京城城门。刚一进门喧嚣声便涌入耳中,尽管如今的五感已大不如之前,这吵闹声却是更深入人心。
    望了眼高高耸立的望楼,杨小央微微一笑,迈开步子往城里走去,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便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施主,这糖葫芦怎么卖啊?”杨小央随意地行了一礼,配上那身道袍还真......
    还是没有高人风范的。
    那小贩似是在想事情,一时没有回应,正当杨小央犹豫着要不要再喊一声时才反应过来,看到杨小央先是一愣,立马换上了一个笑脸,“道长,咱这糖葫芦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只要十文一串。”
    杨小央尚沉浸在那一声道长中,听了那后半句还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的道长风范,把怎么不去抢这句话咽了回去,故作高深地一笑,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糖葫芦的酸甜尚未从鼻尖远去,又有幽雅的芳香自远处传来。
    这香杨小央觉着有些熟悉,闭眼竟觉自己身处青山木寨,温热湿润,眨眼又似身处一处山洞,洞边坐着一个亲近的人。
    顺着花香竟来到一家书肆,店里冷冷清清,与门外喧闹格格不入。
    杨小央刚跨进门槛,一抹鲜红便从一众灰褐中跳脱而出,越来越多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杨小央走向柜台,却不觉那盆中的红花有何奇特,也没什么印象,更像是路边普普通通的一朵野花。
    挠挠头刚要离去,柜台后突站起一书生模样的人对着自己行礼道:“原有道长贲临小肆,小生幸之。”
    杨小央看着他手上的书,想来刚才应该是坐在柜台后看书看得着迷,自己走近才发现来了客人。
    回了一礼,笑问道:“掌柜的也不多照看这些,届时这店内的书被人偷去也不知。”
    掌柜的年纪不大,捧着书哑然失笑,“道长怕是初入京城吧,莫说着光天化日,便是夜不闭户也大可安心啊。且小生这书肆并
    不为卖书,肆内之书任人翻阅,想买便买,若无钱财,小生便赠与他们。”
    那掌柜见杨小央愣住,接着说道:“当年李相出身寒门,食不果腹,四处求学,莫说买书来看,便是书上那一滴墨也买之不起,今依旧满腹学识,掌半国大运。如今国泰民安,小生以李相杨将军为楷模,愿为这盛世献力一分,给天下寒门多一分机会。”
    杨小央对这书生的理想没什么兴趣,见他眼里已经冒着星光,手上的书都被攥皱了,生怕他继续长篇大论,急忙指着柜台上那盆红花问道:“贫道见这花眼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掌柜的可能替贫道解惑?”
    “道长莫看此花普通,小生能得到它倒也有几分奇妙。”
    杨小央来了兴趣,“有何奇妙?”
    “那日小生正研读佛经,恰逢有几处百思不得其解,便起身前往广法寺。广法寺小生常去,与里面的僧人也颇为熟稔,那日却见一道长正搭着方丈的肩膀谈笑风生。那道长看上去倒是风仙道骨,只是还有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倒与道长您有些相似。那道长看到我大笑,对着方丈挤眉弄眼了一番,便把这盆花给了小生,还不待问话那道长便叫我回去。小生那时一头雾水,回过神来已经在书肆中了,道长您说奇妙不奇妙?”
    杨小央听了也一头雾水,“所以这花?”
    “哦,这花小生后来细细考据,发现这花来自南边,我们鸣武叫它赤剑,佛经中叫它彼岸花,与黄泉引人向幽冥。它花期本已应该过去,却不知用了何法使其开到现在。”
    杨小央恍然,突想起尚在南疆时母亲摘过这种花,他指向那盆火红,“不知掌柜能否割爱?”
    “诶,道长这说的什么话,这花小生受之于道长,与之道长,何尝不是件雅士,道长取走便好。”
    杨小央连忙道谢,把花拿在手上愈发觉得亲近。
    “小生见道长欣喜,小生也来了兴致,小生便不再招待了,道长请便吧。”那书生说完便坐下接着看书了,似是比之前更津津有味了。
    杨小央也不再打扰,只是见这书肆依旧冷清,忍不住问道:“掌柜如此营生可能负担得起?”
    “道长安心,家父在朝中任户部尚书,些许小钱还是有的。”
    杨小央嘴角一抽,提着花盆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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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吊子的道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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