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言传身教
这里的烤全羊是地坑烤全羊。
和益州常见的烤全羊不同，它并不是在架子上旋转着烤的，是类似烤馕的做法，将羊挂在地坑里贴着坑壁，再慢慢烘烤。
因此也叫馕坑烤全羊。
这样烤出来的羊肉和益州常见的烤全羊口感很是不同，味道差别就更大了。因为它在烤的过程中并不会一直往上刷油、再洒很多调味料，它的主要味道来自于烘烤前涂抹在羊身上的酱料和提前对羊肉的轻微腌制，因此烤出来后肉是红色的。
当然这家店周离以前也是吃过的。
味道还和以前一样。
不过这次老板送了馕，还可以自己打小菜，都是些解腻的凉拌素菜，比光吃肉要舒服得多。
半个小时后。
周离已经吃饱了，手撑着下巴，很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槐序，过了好久他才问：“第一次在这家店给钱吃饭的感觉怎么样？”
槐序边吃边讲，声音含糊不清：“布吉岛你在港什磨……”
“装傻。”
“我给了钱的。”
“信你？”
“真的。”
“我都有点困了。”
“谁让你吃馕的，不吃馕就没那么容易困。”槐序说着顿了下，“我以前当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你已经很久没有当过人了。”
“咋啦？”
“没什么。”
“诶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的事。”周离平静的说，然后微微扬了扬下巴，“快吃。”
“嗷！”
只见老妖怪左手抓羊肉，右手抓馕，每一口都咬得很大，啃几口就吃一口馕，好似永远不知道疲惫。还好周离吃饱了，要是像十分钟前刚来的这一桌客人一样还饿着的时候看见她这副吃相，肯定难受死了。
“我把这两斤吃完就不吃了！”
“……”
周离默默掏出钱包，清点了下里面还剩多少现金，将之全部掏出来，大概有七八百块，是出发前特意去取的，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就用上了。
他将装馕的大盘子抬起来，将钱平平整整的放在下面，压好。
然后抬头瞄向槐序。
槐序也瞄着他，还眨巴着眼睛。
周离翻了个白眼，很烦她的样子。
这时老妖怪忽的放下手里的肉，甩了甩手，双手的油渍顿时消失无踪，接着她将手伸进左边裤兜，摸索起来。
“唔……”
放下馕换右手，摸右边。
这次摸到了。
老妖怪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也学着周离方才的样子，小心的将之抹平，尤其是边角，然后抬起装馕的盘子压在下面，这才抬起眼睑，悄悄打量一下面无表情的周离，手抚胸口做松气状——
因果了了。
欠债还了。
品德提升了。
老妖怪心里也不愧疚了。
继续吃肉。
两斤的肉搭配馕，是平常两个人的食量，但对于老妖怪来说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周离在她吃完之前找到老板，问道：“可以微信或者支付宝吗？”
“可以可以，微信支付宝都可以。”老板见他们就笑，“你们两个好厉害，别的人五六个壮男人都吃不了你们这么多。”
“我们是大胃王。”
“噢！大胃王了不起！”
“……”周离总觉得和老板说话有种莫名的喜感，让他心情也好了很多，“老板麻烦再给我们打包四斤，做两份装，没份装两斤，我们酒店里还有一群朋友等着吃，另外我还想订一只……两只烤全羊，真空邮寄回家，可以寄到彩云和益州的吧？”
“可以滴可以滴！刚才那桌也寄了到彩云，就是你们后面那桌，他们比你们先吃完。”老板笑道，“不是那个……中高风险区就可以寄，给了钱你留一个微信，最多三天之内就能寄出去，我不会骗你！”
“好的谢谢，算下钱吧。”
“要得要得！”
算钱是老板娘的事情了。
老板还有两个侄儿，负责打包，地坑则是老板的兄弟亲自把关。
一大家子。
周离站在老板旁边耐心等着。
槐序也很有默契的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慢慢吃着最后一坨肉，免得他吃完了勤快的伙计过来收拾发现压在盘子下面的钱。
老板则和周离粗声谈话，谈话内容大多是吹嘘自家的手艺，脸上洋溢着自豪：多少多少人上千公里开车过来吃，每天要寄出去多少多少，没有疫情之前排队能排多长多长，还要再三强调被神仙或者妖怪偷吃的事。
最令他自豪的居然是最后一条。
周离也是无语。
然后就是夸周离养的猫好看、乖巧，说他自己家里也养了只，但不敢带过来，因为会偷吃羊肉。
这倒让周离放松了不少——
来这里之前他是有些忐忑的，因为总在网上听说少数民族有很多忌讳，触犯的后果大多十分严重，好像很不好打交道一样。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带一只猫来吃饭会不会犯了当地的忌讳。
现在想来，觉得有点好笑。
出门在外尊重当地信仰及习俗是应当的，但为此过分忐忑则大可不必。
一切妥当，周离向老妖怪使了个眼神，然后往车上走。
老妖怪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并朝他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过分谨慎感到无语。但她还是坐在原地不慌不忙的擦着手，配合周离的想法，等周离上车点燃火后她才起身大踏步的往车走去。
上车就走。
老妖怪偏着身子，通过自己这一侧的后视镜打量后方店铺，看见伙计走出店门懵逼的望向他们，她咧开了笑容。
瞬间又把笑容收起，扭头说——
“你好幼稚啊。”
“……”
周离不想搭理她，一边寻找着马路边上的停车位一边问：“哈密瓜市还有什么特产？”
“特产？”槐序重复。
“嗯。”周离点头。
“蒲类国盛产马。”槐序冒出一句。
“……”周离无语，“我指的是可以带回去的特产。”
“我得想想。”槐序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边倒是很多水果，哈密瓜，不过这个天的哈密瓜也没秋天好吃。有葡萄肯定就有葡萄干，但是前面的车师也产葡萄的，倒是还产杏子、桃子和枣子。”
“也不是季节。”
“还有馕，这个好带。”槐序说，“不过清疆满地都是馕。”
“……”
周离还是决定自己百度。
将车停下，三分钟后，周离放下手机：“我们到巴里坤的时候去买点野生蘑菇吧，清和喜欢吃蘑菇，看这边的蘑菇怎么样。”
老妖怪沉思片刻，突然又冒出一句：“我喜欢吃什么？”
“……”
“问你。”
“你什么都喜欢吃。”
“？”
“你喜欢吃馕和哈密瓜。”
“这不是喜欢吃，是我吃惯了，已经离不开了，就像你几天不吃大米饭你也浑身不自在。”槐序说完，又催促道，“快点，继续回答。”
“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把这两份烤羊肉给楠哥和小郑送过去。”
“不要岔开话题。”
“比如肉。”周离想了想，“还有一切好吃的肉类制品，比如猪肉脯，牛肉干。”
“哼哼……”
“快去送肉，等下凉了。”
“篷……”
老妖怪陡然消失。
……
因为这个地方是以前槐序待得最久的地方，周边尚未被现代社会改变的山水湖泽都是她所熟悉的，所以之后几天的时间里，就是周离陪着她在城市周边的乡野里到处转悠的时间，没有目的，停留随意，然后听她讲以前的事。
25号。
他们来到巴里坤草原。
这是个离天山更近的地方。
第五百四十章 氛围终结者风采依旧
天山脚下的草原。
周离载着团子，和槐序一起沿着两个草场中间的小路，往天山的方向骑——槐序把周离和楠哥的自行车弄了过来，十分方便。
小路是土路，有些颠簸。
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天山骑过去真的好远，周离原先以为只有几公里的路，因为它真的就在眼前，但他们却差不多骑了十多公里才到山脚下。之后的路再骑车就不太方便了，恰好四周无人，槐序便又把车弄了回去。
是真的方便。
接着他们开始步行。
前方有个村子，已建起了洋房，村子背后的天山巍峨雄壮，远远的都还看得见雪白的山巅，走近了反而看不见了。有一条小溪穿过村子，小溪结了不少的冰，但仍在流动，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
槐序见周离往那方打量，便解释道：“这条小溪是从天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应该是下午太阳太大了照化了。”
“哦。”
周离掏出手机，站定拍了一张照。
虽是冬天，风景还是很好。
槐序指着前方自顾自的说道：“这就是我印象中的天山了，只可惜是冬天，白惨惨的。我印象最深的样子应该是春天，天上高耸入云，但是妖怪们都很喜欢住在上面，山脚是一片青绿的草原，远远看去像张毯子，草原上一两栋小的木头房子，一群牛马吃草。”
“我想象得到。”
“那时候我有一匹马，我很喜欢那匹马。有时候我会骑着它出来逛，到处逛，反正到处都是草，它不怕饿，我饿一两顿也不怕。骑着它有一种随便什么地方我都能去的感觉。虽然它走得也很慢。”
“自由。”周离说道。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槐序连连点头，扭头一瞥周离，仿佛见到了知音。
“感觉挺好的。”
“就是好！”
“你那匹是什么马？”周离又问。
“我不知道什么马，反正是匹好马，耐力很好，要跑的时候也跑得起来。”槐序说道，“我从来没给它吃过好料，我买不起，最多经常带它去找个野塘子给它洗澡搓背，但它一直老老实实的陪着我，从没生过病，一直到老死。”
“汗血宝马。”周离说道。
“怎么可能！”槐序觉得这个人没个好心，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弄得到汗血宝马，还非要这么说。
“那是当地产的马吗？”周离问。
“也不是。”槐序撇撇嘴，“当时这里产的马不行，又矮又丑，耐力可以，但是跑不快。”
“那你的马是哪来的？”
“偷的。”
“就知道。”
看来老妖怪这个习惯是积重难返了。
老妖怪嘁了一声，振振有词：“我是从山贼手里偷的，那不叫偷！”
“那叫什么？”
“产、产检……”槐序磕磕碰碰的，扭头看向周离，用目光示意他快点为自己补充。
“铲奸除恶。”
“对对！铲奸除恶！”槐序说完还补充道，“我只是一下子没想起！”
“我好无语。”
“看那个马的样子，应该是乌孙马，当时被我们叫天马，是除了汗血宝马以外最好的马了。”槐序十分得意，“我偷的山贼头头的，放到现在恐怕不会比你开的那个四个圈的车子便宜。”
“你怎么那么闲？”周离很好奇。
“什么？哦，有时候忙得很，有时候又闲得很。”槐序又得意起来了，“因为我很厉害，弱的妖怪不需要我出手，所以就很闲。但一旦遇上别人收拾不了的妖怪了，我就得赶过去，再远都得赶过去，所以就很忙，要赶很久的路，有些妖怪还很难对付。有时候我还要跑回中原去。闲的时候我一般就骑着马出来到处乱逛，反正天高皇帝远。”
“知道，你有多动症。”周离表示了解。
“你才有！”槐序深深皱眉。
“你以前有工资吗？”周离又好奇道。
“肯定啊，有的，还不少。”槐序洋洋自得，“而且我很节省，所以攒了不少钱。”
“节省……”
“我还有副业呢！”槐序又说。
“副业……”
“嗯？你想说什么？”槐序扭头看着他。
“突然变得凶悍起来了呢。”周离小声的嘀咕道，挪开目光，“请继续。”
“我记得以前这里还有很多人，什么人都有，我说的是不同种族，说不一样的话，穿不一样的衣……”槐序正描述着，突然一顿，带着凛冽寒意的风吹得她耳鬓的发丝微扬，随即她吸了吸鼻子，“好多妖怪的味道，有些还有血腥气。”
“不要惹事。”周离说道，“我们是来逛的。”
“他们不来惹我就行。”
“嗯。”
周离也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天山，这次是真的近在咫尺了，严格说来，他们已经站在了天山的身上。
他不由微微皱着眉头。
本来他们只是路过，之所以走进这个在地图上都显不出确切地名来的地方，主要是槐序说了一句‘这个山顶有两个尖尖的地方好眼熟’，槐序很少一眼就觉得一个地方眼熟，因此他们决定进来看看。考虑到以前槐序的工作，如果这个地方妖怪真的很多的话，确实值得担忧。
跟随着槐序的记忆，他们继续往上走，往槐序眼熟的地方走。
地上的雪变得多了起来。
没走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石窟——很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山洞，它有着开凿痕迹，只是远不如敦煌石窟凿刻精美。
周离下意识瞥向槐序。
槐序正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周离才问，声音很小：“有点不一样，是吗？”
槐序没吭声，迈步走了进去。
周离背着团子跟随其后。
石窟门口也飘进了些雪花，只薄薄的一层。走进去之后，对比之下，才更显出这个石窟的粗糙，甚至到处都是斧凿痕迹，只不过在时间的冲刷中这些痕迹已经变得淡了，显出桑沧感来。
石窟最里面的石壁上凿出了一尊神像，此外窟中只有两根石凳，长条形的，许是给人遮风避雨歇息用的，表面被磨得光滑。
周离走上前去，注视着神像。
神像高两米五左右，身上找不出传统神像的凿刻风格，既不威武强壮也不庄严宝相，只是一个瘦高的形象，两手各有一物，不知是何，依稀看得出身后长长的头**廓，面部五官则早已在风霜洗礼中模糊不清了。并且身上还有很多划痕，可能是后来人手贱所为。
周离扫过一遍之后，便目光下移，注视着神像的双手。
时不时偷瞄一眼身边的老妖怪。
身后背包里的团子动了动，发出一声慵懒的喵呜，随即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当地人扛着一只羊从洞口经过，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
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瞄见窟中居然有人，中年人不由楞了一下，上下打量一眼，随即出声喊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
普通话还算标准。
这让周离有些意外。因为这边到了乡下偏远的地方，当地人、尤其是老一辈人，其实很多人都不会说普通话，会说的也说得很差，即使加上手势你也很难明白他们的意思。
“我们来旅游的。”
“旅游？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中年人还是十分疑惑。
“随便逛逛。”周离露出一个笑容，以显得善意，并夸奖道，“大叔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
“还可以。”大叔也笑了，然后对他们说，“你们是来巴里坤草原上玩的吧？往那边走，更好玩一点。要是去天山景区的话，走另一边，我们这个小村子又没有什么玩的，住的地方也没有，快出去吧，等下天黑了要下雪的，还可能会有狼。”
“等下就走。”周离觉得这个大叔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瞄向他肩上扛的羊，“大叔你的羊怎么了？被冻死了吗？”
“被狼咬死的，我的狗追了很远。”
“啊？”
“丢了几只，我就找到这一只。”大叔摇摇头，继续催促，“快走吧，晚上真的有狼，可能还有雪豹。冬天吃的不好找，它们就会下山，到时候你们就知道饿极了的猛兽有多吓人了。”
“知道了。”
这时一直站着注视神像没说话的槐序忽然扭过头，冒出一句：“那些失踪的，也可能是妖怪做的。”
大叔继续咧嘴笑，牙齿很白，兴许是累着了，他走进洞窟暂且将羊放下，喘了口气说：“这个年代哪还有什么妖怪？古时候才有。”
“真的有妖怪吗？”周离立马问。
“不知道，反正这边传说很多。”大叔指了指神像，“这个神像就是以前我们这里供的一个神，专门保佑我们不遭妖怪的。听说古时候我们这边的妖怪特别多特别凶，隔三差五就有畜生失踪，有时候它们还吃人。”
“是吗？”
周离睁大眼睛。
倒是省得他把话题往神像上引了。
于是他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凿的呢？”
“听说是汉代。”
“汉代……是观音菩萨吗？”
“不是。”大叔咧开嘴，“听以前的人说，这是古时候的一个将军，专门铲除妖怪的，经常来这里帮我们，每次我们都好酒好肉招待。后来这个将军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了，他就对我们这里的人说，叫我们给他造个石头像，如果有妖怪来了，就在石头像前面放点东西，他会经常回来看看，看见有东西，他就会过来除妖。”
“好神奇。”
“嘿嘿都是故事，你乐意信就信，现在的年轻人些是都不信咯……”
“这样啊。”
周离若有所思。
将军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种流言能传这么多年，即使在这个封闭的地方也很了不得了，几乎是口口相传、代代相传，出现偏差也在所难免——可能他们只是想说这是个很厉害的军人，于是尊称为将军。
这时槐序又扭过了头，冒出一句：“他们正在逐渐苏醒，古时候的妖怪们。”
大叔愕然的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多漂亮一姑娘啊，怎么……
周离及时的出声道：“她有点中二，看电视剧看多了，你别理她……”
“哈哈……”
“这个神像很灵吗？”
“据说灵，但也只是传说。”大叔笑着说道，“都是骗人的。”
“以前是很灵的。”槐序这次直接转过了身，面向大叔，“后来这个神发现你们这些傻逼天天往上面放东西，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得？所以慢慢的这个才变得不灵起来的。”
“？？”
大叔指着槐序，看向周离：“这是……”
周离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摆了摆手，大叔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谢谢你了大叔。”
“不谢，总之你们快出去吧。”
“以后如果又出现了妖怪，你们还可以来拜这个神。”这时槐序又开口了，她还强调道，“这次你们不要放东西了，你们要写下来，就把纸用石头压在神像前面就可以了，不要烧了，字写工整点。”
“……”
大叔朝周离点点头，扛起羊直接走了。
槐序皱着眉头：“真没礼貌。”
周离对她翻了个白眼，随即上前两步，走到神像面前，仰起头更仔细的打量起这尊神像。
万万没想到……
这竟然是老妖怪……
而看着神像满身岁月沧桑的痕迹，早已丢失了两千年前的模样，甚至辨不出面孔了，周离忽的又沉默了——这是他打认识槐序以来，最直观也最深刻的面对槐序的年纪，沉重得让他内心有些发堵。
身后忽的冒出一句：“我牛逼吧？”
周离：……
氛围消失。
第五百四十一章 遇旧人
“如果你想……”
周离说着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可以发挥一下特长，将它修缮一下，再重新上色，应该会比以前更好看……但这好像是破坏文物。”
“不用了。”
槐序摇头拒绝了：“就让它这个样子吧，重新弄也弄不回以前的样子了。反正这个地方也不会再有人来拜它的，时代都变了，以后再有妖怪犯事的话估计也不用我大老远跑来管了，你们天师坐个飞机过来也快。”
说完她叹了口气，也迈出两步，伸手将手掌按在神像上，感受着那冰凉的粗糙触感，轻轻摩挲，神情像是面对一个将要失去的老友。
“当年妖怪最猖獗的时候，这个洞子里跪满了人，还跪不下，都跪到外面去了，全部都是跪我的……你肯定想象不到吧？”
“确实。”
“有什么想象不到的？”槐序又突然扭头，“恶神能当神，迷神能当神，我怎么就不能也当个神了？”
“……”周离好无语也好无辜，“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那不一样！！”
“……”
但是自己身边的老妖怪居然也有过被人冠以‘神’之名顶礼膜拜的一天，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它极可能持续了上千年的时间。算一算那究竟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又是多少代人，大多数现在耳熟能详的神仙其实真实年纪也没有这么长，比如玉皇大帝。
周离确实有点难以想象。
恶神和迷神他能理解。
恶神能轻松阻断天灾，实有神灵之威。
迷神祸乱人间不知多少次，数千年来却从无人见过他真身，甚至有人觉得他根本不存在，这不就是对神仙妖魔的描述吗？
但仔细想想，自家老妖怪跟菩萨一样形态万千，又仿佛无处不在般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能如死神般轻松带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还能瞬间将外卖送到数千公里外，兴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老妖怪能力并不比恶神差到哪去。
周离之所以难以想象，实在是看惯了太多老妖怪不雅观的形象了。
比如小偷小摸，比如跟哈士奇似的躺在地板上，比如吃炸鸡吃得满嘴流油……怎么都和一位受人膜拜的‘神’挂不上钩。
旁边的槐序皱着眉头盯他已久了：“你在想什么？”
“哦……”
周离瞬间回过神来，面不改色：“我在想以前这里的人跪拜你的模样。”
如是说着，周离还真想了下，然后指着神像上说：“当时你肯定就坐在这上面，偷偷笑。”
“诶你怎么知道？”
“猜的。”
“嘁！走了！”
“不多留一下吗？”
“不了，没啥意思。”
槐序转身洒脱的走出洞窟，往山下走去。
周离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应该拍个照的。”
“懒得。”
“哦。”
走到山脚下，槐序又把自行车弄了回来，但就在跨上自行车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扭头，皱着眉朝山上看了一眼。
大约一个小时后。
他们已经回到了公路上。
车里开着暖气，因此周离把外套脱掉扔到了后座上。车子行驶过程中也很安静，再放着音乐，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好似两个世界。不过因为路面暗冰、边缘积雪，车开得很慢。
临近晚上又开始下雪了，风吹着雪砂紧贴路面飘动，好似烟雾一般，仿若从仙境走过。
可突然，周离一脚急刹。
趴在后座他的外套上睡觉的团子睁大眼睛，小小的身体随着外套往前滑动，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什么又怕把周离的衣服抓破，于是收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滑下座椅摔到在地上，然后爬起来问：“周泥，怎么了？”
“有人。”
前面路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突然出现的。
这道身影看起来很矮，可能只有一米左右，浑身都裹在深色厚重的布袍下。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露出来的左手则像是某种蜥蜴的爪子，右手的袖子是空空荡荡的，已经足以证明这并不是人。
“咔……”
槐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扭头对周离说：“外面冷，你就在车上。”
砰的一声。
车门关上了。
团子轻巧一跳，从后排地上跳到了前排中央扶手上，她站起身伸长脖子往前看，似乎有点兴奋：“周离，咱们是不是被坏妖怪打劫了？”
周离也看着前边，小声说：“团子大人很高兴吗？”
“高兴的喔。”
“为什么？”
“那样太好了！团子大人是了不得的大妖怪！”团子开心的说，“你们报团子大人的名号，只要不是蠢妖怪，肯定会被吓住、让开的！”
“这样啊。”
周离打开了窗户。
风声顿时变得好吵闹，寒风呼呼的灌进来，带着细碎的雪花，落在窗沿，也带进了他们的交谈，落到周离耳中。
“我们认识？”
“我还在担心你能不能找过来呢？”兜帽下传出声音，嘶哑得难听，像是两根潮湿的木头在相互摩擦，“我该叫你妖怪还是人类？槐序。”
“果然是老相识了。”槐序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听远方的妖怪说有个很可怕的、满身星光又长得和人类一样的大妖在玩寻找记忆的幼稚游戏，我猜就是你。”
“幼稚游戏？听你这口气，是来寻仇的？”
“你不记得我了。”妖怪左手拿起右手的袖子，低头说，“我这只手就是你砍断的，它永远也不能再生了。”
“算了吧，你没有那个本事。”
“你错了。”
妖怪取下了兜帽，下面是一张布满皱眉的褐色脸庞，五官更像是某种变温动物，他接着说：“以前我就打不过你，现在更没办法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是你……”
槐序看着他，怔了很久，才问道：“你不恨我？”
“恨。”
“嘿！”
“只是这次醒来，我发现我已经老了，以前认识的老伙计，不管是交好的还是为恶的，都没剩几个了。有一些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看样子他们怕是醒不过来了。是见一个少一个，见一面少一面了。”老妖怪顿了一下，咧嘴露出一排小尖牙，“所以来看看你落魄的样子。”
“你失望了，我过得好得很。”槐序双手抱胸，很是傲娇。
“失忆的滋味很难受吧？”妖怪继续笑。
“才不难受！”
“每个妖都失忆过。”
“我不一样。”
“是嘛……”
这时车内的团子伸出小爪子，抓着周离毛衣袖子轻轻扯了扯，不解的问：“周泥你怎么还不去报团子大人的名字？他们都要打起来了。”
周离只得无奈的答：“团子大人名号尊贵，是杀手锏，是不可以随便乱用的。我们先看看讨厌的槐序自己能不能解决，如果能解决，就不需要劳烦团子大人亲自出马了，如果解决不了，再由团子大人出面好了。”
“这样喵~~”
团子点着头，似懂非懂。
然后继续直起身，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期待着槐序解决不了。
这时陌生妖怪继续把嘴咧大，看起来诡异可怖：“既然你为此苦恼的话，为什么不去找水真竹书呢？”
“我哪有苦……什么水真竹书？”
“水真大人死前留下的一部书。”
“水真，我好像听说过……水真竹书是做什么的？”
“据说水真大人临死之前写下了一部竹书，分为上下两卷，其中一卷记录着一个惊天秘密，另一卷记录着能让妖永远不再沉睡的办法。或许你能从下卷里面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妖怪嘿嘿笑道，“疏勒出土了其中一卷，好多妖怪都因为好奇而赶过去了，他们约定，通过一场公开的竞争来获得这一卷竹书的所有权，自己看完之后再把它上交上去，还能获得不少酬劳。”
“出土的是哪一卷？”
“谁知道呢……”
“真的有恢复记忆的办法？”
“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槐序眼神凌厉，“你想陷害我！”
“是的……”
“你们这些妖怪真幼稚！嗤！”
“去不去随便你……”陌生妖怪说着，身影逐渐变淡，“这片混乱之地好多凶残的大妖都赶过去了，至少我就知道一位，是你打不过的。虽然我们妖怪对自相残杀深恶痛绝，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竞争开始在八天之后。”
“别走！”
陌生妖怪已经消失了。
槐序皱起眉头，并未去追。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头疼
“还是车里暖和。”槐序坐回车里。
“他说的是真的吗？”周离问道。
“我们妖怪是不会说谎的喔！”团子满脸认真的对周离解释道。
“可是团子大人就经常……偶尔会说谎骗我啊。”周离放低声音以显得柔和。
“团子大人没有说谎的！团子大人不会说谎的！团子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团子慌忙的连说了三句，以为自己洗掉污名。
“这样啊。”周离点点头。
“以前的妖怪确实不会说谎。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擅长说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屑于说谎。别看他们平常谦逊，甚至看起来有点蠢，但其实他们的内心比人类更骄傲。”槐序也说道，“不过到人类世界久了，也总有被人类教坏的，所以偶尔也是会有妖怪说谎的……比如原先你小区楼下现在住在小郑那里的两只小妖，在人类社会生活久了，就已经学会在自己明明很饿的时候说不饿、明明很想吃的时候说不想吃了。”
“那是善意的谎言。”
“不也是谎言。”
“……”周离沉默了下，又继续说道，“可是他说得好含糊。”
“所以我要调查一下。”槐序说，“你先到镇上去吧，我去疏勒那边找只妖怪询问一下，问完了再回来找你。”
“要有礼貌，不要用你那特殊的询问技巧。”
“啰嗦！”
“我说真……”
“篷！”
“唔槐序不见了。”团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周离，随即小声窃笑，“库库库……他都不听你讲话……”
“唉……”周离摇了摇头，“还是团子大人最好。”
“就是就是！团子大人最好了！”团子连忙附和，生怕晚了一步似的。
“坐好，我们要出发了。”
“好的喵！”
一个多小时后。
巴里坤镇上。
周离躺在酒店房间里玩着手机，但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时不时瞄一眼现在几点了，再看一眼外面天色，想着槐序为什么还没回来。
伴随着一声轻响，槐序出现在他面前。
“我回来了。”
“现在才回来？”
“昂！”
槐序一边砸吧着嘴，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离，接着余光往旁边一瞄，瞄见了打开的电热毯，她顿觉有些辣眼睛，摇着头说：“作为一个天师居然大白天被冷得窝在床上开电热毯，你完了，没有救了。”
“团子大人要开的。”周离顿了下，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便又继续问，“怎么现在才回来？很棘手么？”
“倒也不是。”槐序继续砸吧嘴，好像在嚼着什么，“我很快就问清楚了，然后在疏勒一个路边看见一家烤羊肉的店子，我就去吃了点，味道不好就没有给你们带。但是吃完老板送了我两个口香糖。”
“……你居然跑去吃饭了？”周离都要被她气死了。
“太香了，谁曾想那么香居然不好吃。”槐序顿了一下，摊开手，双手躺着一粒口香糖，递向周离，“你吃不吃口香糖？”
“……木糖醇的么？”
“不知道，什么是木糖醇？”
“你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槐序一愣，嘴上的动作也停下了，“难道是毒药？”
“快吐掉。”
“真是毒药？”槐序脸上的呆滞逐渐转化成杀气，“我就说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怎么会有一家烤羊肉店！我还以为到了你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我们以前那些勾当了……总之我这就回去弄死他！”
“不是！！”周离被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
“……”
槐序紧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起周离，试图从周离那张纹丝不动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疑惑道：“我怀疑你在整我。”
“你误会了。”
“我问李呆毛。”
说着她便掏出了手机。
周离不动声色，“你查得怎么样了？”
槐序一边打字一边回答：“基本属实，看来那个家伙虽然想报复我，但也不屑于玩弄阴谋和谎言……wifi密码多少？我没有流量了。”
“你再开呗。”
“都月底了……”
“那你要去吗？”
“要去。”
“水真是谁？”
“以前很出名的一个博学者，是随着故土世界过来的，很受人尊敬，上个时代末寿命耗尽死了。”槐序说着露出了几分疑惑，“可能是他临死前才把这些东西弄出来的，当时大多数妖都已经沉睡，榆国政府也已经停止运转，他才没法将之上交上去，又不敢随便交给某只小妖，只能以这种方式记载下来并埋入地下保存，在这个时代初自动出土。”
“不怕被人抢掉吗？”
“被谁？人吗？不可能的。”槐序摇了摇头，时代初没有人类抢得过妖，“只要是妖拿到了，不出意外都会交上去的。”
“确定有恢复记忆的方法吗？”
“没有，只说了有让妖不再沉睡的办法。不再沉睡，就意味着不会再遗忘。”槐序顿了下，“虽然在漫长的生命中，有些东西还是会不可避免的从脑中慢慢遗失，但那些重要的不会忘记。”
“那关于它的信息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一只小妖传出来的。”
“那就是属实了。”
“差不多。”
“确定是下卷吗？”
“不确定，赌一赌。”
“会有危险吗？”
“你比我话还多了。”槐序抠了抠头，有些苦恼，“妖很少自相残杀的，这种竞争一般也很讲规矩。”
“一般……”
周离有一些犹豫。
妖怪确实很少很少自相残杀，但有一些邪恶妖怪也会这样做，或者一些智力极其低下甚至根本不存在理智的妖怪也不会顾忌这些，就目前得知的信息而言这个‘游戏’似乎还有那么点正规性，应该不会允许此类妖怪混入。
可是很多妖都是不喜欢槐序的。
以前在雁城的时候，槐序就曾被其他大妖驱逐过，何况在这个地方，兴许很多妖怪都是他以前的仇家。
“我们再……”
“不要再啰嗦了。”
槐序阻止了他再说话，说道：“距离开始还有八天，在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地方，高原上，还下雪，很冷的，到时候你就待在城市里，还是像现在这样找个有空调又有电热毯的酒店住，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很厉害的，恶神那个大家伙都拿我没办法，不要担心我。”
“我现在也很厉害了。”周离想了想，“我全力攻击的话，你也挡不住。”
“你那沙雕招式，打得中谁啊？”
“你可以辅助我。”
“我辅助你？？”
“我们……打个配合。”周离换了个说法，“我现在进展很大。”
“不要想了，你只能拖累我，而且这种大会属于妖怪内部大会，不会允许人类进入的。”槐序说道，“就算你混进去了，也会被请出来，但更可能的是被妖怪们联手干掉。因为这边的妖怪大多数都是林钟的支持者，和益州那边的妖怪可不一样，对于人类天师他们从来不会客气的。”
“好的，打扰了。”
周离很干脆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还在时代之初，许多擅长争斗的妖怪都是老江湖了，相比起来人类天师实在太过稚嫩，大妖之间的争斗确实不适合人类插手。把小郑和尹乐都拉过来也很容易出现两个妖怪互相换血、根本不理他们、结果却把他们换死了的事情。
能来参加这种暴力游戏的，肯定都是崇尚武力、热衷于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妖怪。
这类妖怪确实大部分都倾向于林钟那一系。
总之天师应保持距离。
周离默默打开手机，查询了一下路线。
槐序他们说的疏勒并不是现在的疏勒县，而是古时候的疏勒国，是西域大国之一，范围很宽广，大概是现在的喀什地区。
从这里过去的话全程高速，地图显示要二十个小时，如果把车交给槐序开的话可能远远用不了这么久——平常老妖怪赶时间的时候，只有区间测速才能够限制到她，如果特别赶时间，区间测速也拿她没办法，周离早就见识过她让摄像头失效的本领了。
所以时间还是很宽裕的。
周离余光瞄了眼旁边，发现老妖怪也在看手机，眉头紧皱，于是他抿了抿嘴问：“你也在看路线吗？”
“我在看外卖。”
老妖怪小声嘀咕道：“竟然连外卖都没有几家，还是个县呢。”
周离关掉手机，揉了揉太阳穴。
第五百四十三章 突发事件
清晨的阳光将周离唤醒。
他揉了揉头，明明这个地方也没什么海拔，但一觉醒来却感觉头有点胀，像是突到高海拔地区睡了一夜的后遗症一样。
瞄了眼枕头边蜷缩成团、轻闭双眼呼吸匀称的团子——
还不是只能原谅她。
周离转头一瞄，旁边床空空荡荡的，但他也没有过多理会，而是将头靠在靠背上静静回想。
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槐序参加竹书争夺大会，就像是楠哥曾经玩过的一个设计类游戏一样，在一个不断缩小的圈里面被一群凶悍至极的妖怪围殴。这些妖怪有的长得比血妖还可怕，有的体大如山，有的千变万化狡诈多端，而他们似乎全是槐序的仇家，因此结成了同盟。
槐序可惨了。
幸好周离提前几天就打电话将恶神请了过来，关键时刻恶神出现，大杀四方。
至于恶神为什么会有电话，梦里没说。
“篷……”
槐序出现在了房间中，今天的他是一个个子高高体型匀称的少年，一出现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周离立马问道：“怎么了？你又去哪了？”
“没事。”
槐序摆了摆手，露出蛋疼之色：“我去打探了一下情况，然后去山上找恶神打了一架，太久没打架了手有点生，要练一下。”
“哦。”周离这就放心了，“挨打了吧。”
“他也不好受！”
“这样啊。”
“你不信？？”
“……”
这注定一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因此周离直接跳过了，转而和老妖怪讲起了他昨晚做的梦，老妖怪听了哈哈大笑。
30号。
车师。
寒冬腊月里的水果批发市场十分冷清，门店开了几家，卖的都是些果干制品，以葡萄干为主，让人眼花缭乱。
刚吃完架子肉的周离和槐序晃荡其中。
这里盛产葡萄，自然也盛产葡萄干，光是他们现在逛的这一家店，就至少有七八十种葡萄干，是可以用肉眼看出区别来的。周离一边逛一边慢慢品尝着这些葡萄干的差异，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些葡萄干的味道居然真的有很大差别，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葡萄干都是一个味来着。
而且这里卖得很便宜，按公斤算，最便宜的才二三十块钱，还可以讲价。
便宜的贵的都很好吃。
一个葡萄干的天堂。
槐序也在品尝，很不要脸。
老板从最初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谨慎起来，又在周离一句‘老板你随便他吃，吃完之后我付你钱’之后放松下来。
最终周离选中了‘贵妃葡萄干’和‘酒心葡萄干’两种。前者他觉得清爽，不像其他多数葡萄干那样甜得发腻。后者口感特别有酒香，甜甜的感觉祝双和包子应该都喜欢，楠哥可能也喜欢。于是他称了几百块钱的，分开装，挨着填地址寄回去。
还买了些大枣，这边产的枣也是极好的，过年炖汤用得上。
再买点黑枸杞。
虽然黑枸杞的营养价值不见得比红枸杞强，但胜在泡出来好看，加上价格比普通红枸杞贵很多，因此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某一家之主应该能接收到他的敬意。
前前后后花了七八百块钱，周离甚至还给红染姐姐准备了一份。平常他是不会轻易给红染送东西的，因为红染那似乎什么都有，而且很多他觉得很棒的东西在红染那里都很寻常，加上他也确实不知道地址该怎么填，槐序也不能随便过去。
这次他打算留在车上，等回了春明，自己去蹭饭的时候带过去。
因为买得多，老板也就没有在意槐序吃的那些，还给周离包了个邮，加了微信，说以后还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在微信上沟通。
出门。
槐序嘴巴就没停过，甚至临走前他还伸手想再去抓一把，被周离拉住了。
老板看得眼角一跳一跳的。
“你好烦啊。”
“年轻人脸皮就是薄。”槐序满不在意的说道，还指着旁边商店，“给我买瓶昨天那种口香糖，草莓味的。”
“你不能吃木糖醇。”
“今天没吹风。”
“嗯？”
“不是吹了风不能吃木糖醇吗？”
“谁给你……你怎么知道？”
周离反倒楞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
果不其然，老妖怪很得意的对他说：“昨天我问李呆毛，李呆毛给我说的，说吹了风不能吃木糖醇，会拉肚子。但是今天又没有吹大风，而且我又不是人类，可以买的。”
“她怎么给你说的？”
“你看。”
老妖怪摸出手机给他看。
在聊天内容中，首先是老妖怪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周离说我不能吃木糖醇的口香糖？
楠哥发了一个问号。
老妖怪再次解释了一下。
楠哥便发了一串滑稽的表情，然后问起他们当天的情况，得到老妖怪回答后，她说是因为吹了风容易着凉、着凉了吃木糖醇会拉肚子，还说周离都从来没这么关心过她，让老妖怪多听周离的话，不要怀疑周离。
弄得老妖怪很不好意思。
最后还叫老妖怪少吃木糖醇。
周离笑容越发灿烂，他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楠哥躺在床上笑到打滚或者在面馆里笑得直捶桌子的画面了，心疼床和桌子。
“你的怀疑让我很难受，幸好楠哥给我解释清楚了。”周离皱了皱眉，走到路边打开车门，“还想让我给你买益达，门都没有，自己买去，你又不是没有钱。我要回去早点睡了，明天要赶好长的路。”
“小气！”
他们的客栈其实就在葡萄园里，据说夏天来的话，藤上会结满葡萄，住客是可以随便摘来吃的，在这边葡萄着实不值钱。
即使过了葡萄产季，由于这边很多葡萄干并不是摘下来晾晒的，而是任由其挂在藤上晾干，所以还是能在藤上摘到葡萄干，洗洗就能吃。只是他们来的季节实在是太晚了，藤上早已空空如也。
31号。
一趟从早到晚的旅程，横跨三千里。
夜晚路边天光极美，路上好似只他们一辆车，已经很久没再见到别的灯光了。车内开着氛围灯，放着音乐，周离毫无困意，也不觉孤独，只扭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也折腾着团子不让她睡。车窗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路上都没人。”周离小声说，“是都不想做核酸检测吗？”
“没人多好。”
“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啊？”
“前边……这边很大。”
“如果靠近边境的话，要边防证吧？”周离有些担忧。
“没那么远。”槐序顿了下，“到时候你就住在这个什么市里吧，市里人多，热闹一些……也不容易被邪恶妖怪撞上。”
“知道了。”
“不管输赢，我很快就能完事的，到时候再回来找你。”
“你也要注意安全，要小心，不要太自大，实在遇到打不过的就算了吧，反正他们拿到最后也是要交上去的，我到时候去问红染姐姐。”周离说着顿了一下，有点犹豫，“我还给她带了一份葡萄干呢。”
“没那么简单，就算能成也要很久之后去了。”槐序说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晓得的，你不要说话了。就在前面了，后天才开始，我先把你送到前面的城市里去，玩一天，到时候我再过来。”
“好……嗯？”
“嗯？”
两人都听到了大地传来的震动，好似地震一样，轰隆隆作响，绵绵不绝。
又是轰然一声——
前方的路突然往上桥起，并从中间断开。
起初周离还真以为是地震，这个东西对于益州人来说并不陌生，于是他立马低头抱紧了怀里的团子。但下一刻，桥起的路面便开始扭曲，整个世界也开始扭曲了起来，满天繁星好像落进了人间，在空中翩翩起舞。
有一股浮力出现。
来自他怀中紧紧抱着的团子。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要将团子吸走一样，不用多说，周离本能的将团子抱得更紧了，坚决不能让这神秘力量将团子大人带走。
吸力迅速增大，令他离开了座椅，并从团子身上逐渐朝他身上蔓延。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模糊。
周离扭头一看，才察觉是槐序的声音，只是声音也变得扭曲失真，难以辨别，似乎在叫他将团子放开。
可惜晚了。
吸力已经将他也视作了目标。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超过常人反应能力。
下一秒——
一切恢复平静。
周离重重的落在地上，是柔软的草地而非汽车座椅或沥青公路。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四周是提着灯笼闲得乱逛的亮亮虫，幸运的是团子依然在他怀里，槐序也依然在他身边。
“好多亮亮虫！！”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槐序摇头，“有人以大神通将这一片区域所有妖怪都拉进了故土世界，你因为抱着这只蠢猫不放，也被拉了进来，应该是一群大妖合起手来做到的……难道大会开始了？”
“你才是蠢猫！！”
“不是要后天吗？”
“谁知道呢。”
突然槐序做了个噤声手势。
接着天空响起了一道粗犷的声音，解释道：“据可靠消息，有一群邪恶妖怪因为我们的聚集正朝这边赶来，为了大会不受影响，同时因为附近的大妖几乎都已在这里聚集完毕，所以我们仓促决定，竹书争夺大会提前开始。”
第五百四十四章 老妖怪的牛逼时刻
声音在森林中回响不绝，传出很远，惊扰了不少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小妖怪，就是亮亮虫们也在空中悬停，扭头看向远方。
“真提前开始了，这些西域的傻逼妖怪，就是不懂规矩。”槐序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这下糟了。”
“好多亮亮虫！周泥我们来捉亮亮虫！”
“等一下再陪团子大人捉。”周离依然保持着耐心，然后说道，“现在怎么办？”
“让我想想。”
“好。”
“不用怕的喔！团子大人很厉害的，这是团子大人的地盘！”
“普通妖怪对天师的辨别能力有限，我先设法掩饰住你身上的人类气息，这样在大多数妖怪眼中，你就是一个人形的不明物体了。加上我在旁边他们大概率会将你认成一个精于变化和掩饰气息的妖怪，只要不遇上眼尖的大妖，就不会露馅。”槐序目光闪烁着开口道，“然后我们再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出口，把你弄出去先。他们能把这么多妖怪一下子拉进来，这附近肯定有个出入口的。”
“好。”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大不了不要那个书了。”槐序顿了下，神情还是很凝重，“但是如果还是有意外发生，我顾不上你的时候，我教你三句咒语，能保你平安，你跟着我念。”
“团子大人也会保护你的！”
“没问题。”
“第一句：我认识明公。”
“？”
“快念。”
“emmm……”
“第二句，我认识林钟。”
“第三句我好像也已经猜得到了。”周离想了想说，“真的会有用吗？”
“我觉得有用。”槐序耸耸肩说道，“反正你要表明自己只是无意间闯入，对他们的游戏完全不感兴趣，你是受害者。”
“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槐序摇摇头，“手段只是实现目的的一条途径，判断途径的高下不是看它好不好看，而是看它是否简单高效，如果你非要选择更复杂的方法、只是因为它看起来更好看的话，不过是在乎俗人的看法罢了。”
“不像你说的话。”
“唔……”
“周离周离！团子大人也教你一句咒语！”
由于在这里看到了好多亮亮虫，团子大人格外兴奋，有很强的表达**。
周离也不好一直不理她，便低头对她说：“我也猜到团子大人的咒语了，谢谢团子大人。”
“可是……团子大人还没告诉你。”
“可是我已经猜到了。”
“喔！很管用的！”
“知道了。”
正在这时，头顶又响起了之前那道声音，这次是宣读游戏规则。
顺着声音的指引，周离高高仰头，在足以遮光蔽雨的枝叶间隙间隐约看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他换了几个角度才看清高山真容——像是一座格外高耸苗条的火山，却遍布参天大树，呈现深绿色，并无喷发痕迹。
游戏已经开始。
规则非常简单：截止天亮时分，站在山顶的即为获胜者。
因此在前往山顶的这条路上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竞技场了，失败者自动失去游戏资格，在遇到其他参与者时需主动表明自己已经失败。并没有其他方式将失败者带离场地，全靠妖怪们的自觉。
同时不允许妖怪们透露获胜者的身份。
简单得甚至略显原始。
当声音停止，老妖怪也已经帮周离将人类气息隐藏好了，他叮嘱了一句：“你只要使用灵力就会暴露，因为人类根本不会使用灵力，再精妙的天师法术在妖怪们看来也粗糙不已，所以遇到妖怪你最好不要出手，全交给我就好了。”
然后他才扭头打量起远方的山——
“像个烧麦。”
“……”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找找本地的小妖怪，问一下哪里有出口。”槐序活动着筋骨，“我会每隔五秒钟回来看你一眼。”
“不用那么频繁。”
“用的。”
“篷……”
槐序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周离抱紧了团子，扭头看了看，在左边的一棵古树下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根洞，便走了进去，坐在一截树根上耐心等待。
他有一点紧张，但也不是很慌。
团子在他怀里扭动着，仰头望着他，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捉亮亮虫？”
“等一会儿吧。”
“是多久？”
“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躲一会儿，像是玩躲猫猫的游戏，不要被别人发现了，怎么样？”
“不危险的喔！团子大人很厉害，遇到坏妖怪团子大人会保护你的！”团子郑重的说，“捉亮亮虫比躲猫猫好玩的！”
“可是我想玩躲猫猫。”
“喔~~”
团子大人决定迁就下周离。
于是她安静的待在周离怀里，不出声也不乱动，只睁着一双蕴藏星河的眼睛盯着外边飞舞的亮亮虫看，左右摇晃的尾巴暴露了她的想法。
十几分钟后。
槐序回到了他们面前，摇着头说：“附近是有一个出入口，不过是很久之前设立的了，缺少维护已经半荒废了，很难打开，这次是一群大妖准备了很久才将它勉强打开的。我过去看了看，确实是这样，我一个人是打不开的，看来只能躲到游戏结束了。”
“既来之则安之。”周离看出了槐序的内疚，于是表现得更加从容，“团子大人想去捉亮亮虫玩。”
“理她干嘛？”槐序直接在周离旁边坐了下来，扭头四处打量，“这个地方倒是不错，如果再躲进去一点，完全可以躲到游戏结束。到时候你就在这里边躲着吧，我先陪着你，狗在这里，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看情况出去，不然我怕是要遭围攻。”
“很有经验。”
“那是！我把把吃鸡！”
“其实最好的方式是先在边缘游走，充分利用你的单体战力和背后下手……速战速决的作战风格，先让一部分你有把握打得过、同时又能在围攻中对你造成威胁的妖怪出局，这样最后你面临的压力会小很多。”周离小声说道。
“再说吧。”
槐序并不愿意轻易离开周离身边：“到最后不行就算了。”
“那太可惜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也不像你说的话。”
“嘘！”
树洞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安静持续了几分钟，周离一直屏息凝神，也控制着团子不要出声，几分钟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有轰隆作响。
也有树木被摧毁的‘跨擦’声。
更多的是风吹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声音逐渐向他们靠近。
最后一声闷响就在离他们数十米的地方炸开，对于这片安静的森林而言数十米的距离并不长，那道声响周离听得极其清晰，仿佛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具身体重重砸在松软地表的画面，一层层腐蚀潮湿或干枯的落叶抵消了多数力道。
“明珠大人果然厉害。”
“早告诉您了，赢不了的。”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睡太久了，有点锈了，想要活动一下。”输者停顿了下，“便愿明珠大人能够如愿看到竹书吧。”
“太难了，这次来的大人很多，我恐怕是拿不到了。也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名叫明珠的妖怪叹气道，“可惜了，我向来景仰水真大人，以前还想着什么时候来拜访一下，哪曾想一觉醒来，水真大人却不在了，真是我榆国之哀痛。”
“原来如此。”输者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胜者拿到竹书，抢阅之后还是要交上去的，再等几年或者几十年，您也终究看得到的。对于您来说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多长。”
“您又是为了什么？”
“好奇。”
“大部分都是好奇吧。”明珠说道，“还有就是睡太久了，想来凑凑热闹。”
“我想也是。”
“……”
两个妖怪虽然刚刚争斗了一场，并决出了胜负，但言谈间似乎并无怨恨，甚至连气恼也没有一丝，周离只听得出随和与平静，就好像这只是两位老人相聚公园下了一局棋，有输有赢罢了。
可说着说着，他们的声音却消失了。
这时周离身边的槐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出声道：“被发现了。”
“对不起。”
“不关你事，我们出去吧。”
“好。”
于是周离跟着槐序，走出树根下的洞。
刚才争斗并相谈的两位妖怪长得和周离想象中差别很大，一个是一头长有鹿角的狰狞巨虎形象，一个是长着兽头穿着古典长袍的怪人——因为他们语气温和谈吐有礼，在走出地洞前，周离想象中的他们是很好看的，至少不凶恶、不丑陋。
看着他们三个，两位妖怪都眯起了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仔细打量。
随即其中一只妖怪开始后退，一边退一边说：“我已经出局了。”
留下的是那头鹿角巨虎，似乎叫明珠。
“刷！”
槐序手中出现两柄短刀，也不再隐藏。
两位妖怪顿时心底发寒，那满天星光和大妖的气息带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面前这位是个残杀同类、十恶不赦的魔头’，随之带来的是他们心里升起的本能抵触和万分警惕，可没过多久，巨虎妖怪却好似松懈了点。
“槐序？”
“你认识我？”
“槐序大人威名赫赫，谁都听说过。”明珠顿了一下，“没想到您也来了。”
“你还是认输吧，自觉退场，想和我打你还差很远。”槐序耍弄着手里的刀，“没有必要多生事端。”
“试试才知道。”
“我一刀就能宰了你。”
“未战先退，不是我们这边的风格。”明珠不断摇着头，抬起一只爪子慢慢的舔着，目光盯紧槐序，“遇上槐序大人并不容易，对于我们这些好战如命的妖怪来说，这个机会可很宝贵。”
“那就来吧。”
“等等，你身边的是……”
明珠低下头颅，轻轻的嗅着什么，眼神开始变得明灭不定。
槐序表面不动声色，平静的说：“我的一位人类朋友，因为你们的提前开场，被不小心卷了进来。还有榆王身边的猫。”
“殿下？”
“怎么了？”
“没什么……”明珠摇摇头，又看向周离，“遇到有些大人，会把他杀掉的。”
“谁敢？这明明就是你们的错。”
“多说无益，开始吧。”
“篷！”
巨虎屈身前跃，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槐序，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但他扑中的也只是空气。
槐序已经出现在了他脖子后面，一只手抓着他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握着短刀高高举起，迅速朝他的头顶刺下去。
几乎同一时间——
“轰！”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射云霄。
但这道光柱似乎只具备观赏性，因为它的破坏性完全没有展现出来，就迅速黯淡下去，露出地面躺着不动的巨虎，与单手将他按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柄锋利短刀的槐序，短刀抵近巨虎的胸口。
战斗结束得非常快。
槐序起身。
明珠也站了起来，甩甩头，恭敬的屈身道：“槐序大人果然厉害，既然如此，我们就当个看客了。”
“嗯。”
“再会。”
如此说完，两只妖怪便准备离去。
但团子却出声叫住了他们，声音很清脆：“请问你们身上带着有瓶子么？”
用了请字了。
“瓶子？”
两只妖怪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团子认真点着头：“团子大人想给你们借一个瓶子。”
“要瓶子来何用？”
“用来装亮亮虫！”
“原来如此。”
“我有。”
之前就失败的人身兽头妖怪伸出手，五指张开，手中便出现了一个琉璃瘦身瓶，他一伸手手便变得很长，递到团子面前：“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
“拿去吧。”
“谢谢你喔。”
团子保持着礼貌，随着周离往前走了半步，她连忙用两只前爪抱着瓶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妖怪：“团子大人会还给你的！”
“我叫鹿让。”
“记住了。”
两次妖怪一同消失在了森林中。
团子也终于捉了两只亮亮虫，她变化成小猫娘，也不要周离抱了，抱着瓶子蹦蹦跶跶的在森林中跑动，时不时又捉一只放进瓶子里，时不时把瓶子举起来贴近眼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或者跑回来递给周离看。
团子大人只是一只天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猫咪呢……
凶恶的妖怪也要宠着她。
第五百四十五章 决赛圈
“周泥！你快看！”
小猫娘垫着脚，脚上没穿鞋，雪白粉嫩的脚丫子很惹眼，然后微微侧着身子高举起手上的瓶子给周离看：“三个亮亮虫！”
周离数了数，小声说：“是五只哦。”
“三个！”
“五只。”周离用手指轻点瓶身，亮亮虫的光倒映在他眼睛里，慢慢数，“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w……wu……五只！”小猫娘眨巴着眼睛，“一只、两只、三只……五只。”
“三过后是四，四后面才是五。”
“三过后逝世！”
“对的。”
周离无奈的收回目光。
榆王连教育一只小猫娘都做不到，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呢？
全靠妖怪们的自觉吗？
团子大人对他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依旧很兴奋，又跑回森林中蹦蹦跳跳的捉亮亮虫了，然后拿回来给周离看，学习数数。
这些亮亮虫倒也很有意思，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时常露出丰富的表情，会对一样东西感到好奇，会表示疑惑，会开心生气，可一旦被捉进瓶子里后它们立马就乖巧了下来，在瓶子里坐着一动不动，既不害怕、也不难过，就那么坐着，盯着瓶子外面的人看。
好像已经被捉习惯了。
远处的声响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
很多妖怪已经开始碰面打了起来，越是靠近那座高山，声响就越大。
能打的大妖们都在向高山汇集，想要快点登顶，因为到时候如果陷入僵局无法分出胜负，是要靠在山顶停留时间来取胜的。这些大妖们大多数还在山脚或者半山腰就碰上了，随即开始较量。
当代明公爬上了树冠，偷偷的看着。
大妖们形态各一、本领千变万化，打起来特效拉满，观赏性十足，周离甚至觉得来这里的小妖都是为了看大妖们打架的。
真的很好看。
比老妖怪打架好看多了。
他们狗在这里也遇上了一些妖怪，但最开始遇到的明珠和鹿让便是最强的了，越往后遇见的妖怪越弱小，都被槐序很轻易的打发了，甚至有些小妖从他们旁边经过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而从这些妖怪中，周离发现这场大会和自己最初想的很不一样，和槐序所想的也有些不同。
水真竹书固然宝贵，但大多数妖怪都不是为了‘夺宝’来的。
这场大会更像是一个游戏。
或者一场聚会、一场好战者的盛宴。
相当一部分妖怪刚苏醒不久，睡得脑袋都疼了，无聊死了，于是听闻这场大会便赶忙跑过来参加，像是古代赶集一样。
大妖们打得开心。
小妖们也看得高兴。
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水真竹书来的。他们中一半是因为好奇竹书上半卷、想看看能被德高望重的水真大人称为‘惊天秘密’的事是什么，另一半则是水真大人的仰慕者，景仰他的德行、崇敬他的学识，因此想要瞻仰他的遗作，这对妖怪们而言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叫抢阅大会。
兴许正是因此，并没有妖怪搞阴谋诡计，大家都在向山顶赶去。
当然就算是真的争斗，多半也很少会有妖怪走捷径，妖怪大多心思单纯、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屑于搞歪门邪道。
像老妖怪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所以战术完美奏效。
当团子已经玩得累了、将亮亮虫们全都放掉让它们回家时，远方的战斗已经蔓延至山巅，多数妖怪都已出局。现在打斗的全是大妖，并且大妖也不剩下几个了，都是极擅长争斗的。
他们很讲规则，自动组队厮杀，有些大妖体型庞大，在打斗前周离还看得到他们行礼。
“还剩四个。”槐序眺望远方。
“你有把握吗？”周离问道。
“不好说，看他们到时候打成什么样。”槐序深深皱着眉头，“这四个里面有两个我是有把握的。那个最大的不好说，他太大了，而且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几乎找不到弱点，我拿他没有办法……但纯粹是因为他太肉了。”
“剩下一个，就是之前那位说的，你打不过的那个么？”
“哼……”
老妖怪轻哼一声不愿多说，希望他们两败俱伤，唯一剩下的也累个半死。
只是十分钟的时间，山巅已走入决赛。
其中一个便是槐序之前说的身形巨大的那位，是一条长一公里多的巨蛇，是周离目前为止见过的体型最大的妖，起码有上百个恶神大。另外一个体型小到周离看不见，50倍变焦都看不见，实在离得太远了。
巨蛇的声音如雷声滚滚，在森林上空荡开，是在和对手说话，这么远依然清晰可辨，但也只听得见他的，听不见另一位——
“能与越阴大人交手是我之幸。”
“不用修整，直接开始吧。”
“越阴大人过于自信了，您也没有休息，我未必会输。”
“好。”
在巨蛇颔首过后，两者间的争斗爆发。
森林中的夜晚仍充斥着微光，远不及白天明亮，但视物不成问题，对于远方的巨大生物更是看得清楚。
巨蛇虽然体型巨大，但移动极为迅猛，这个层次的大妖已不能以常理视之，同时也因为他体型巨大，他一个大动作或许便已超过音速，与山峰古树相碰时便如山崩地裂般，炸开毁灭性的力道。
对方的攻击周离则看不见，只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叽叽喳喳密密麻麻的鸟叫声，同时巨蛇身上不断泛起微光涟漪，仿佛在不断地遭受攻击。
一团浓雾升起，逐渐笼罩山巅，遮蔽光线。
周离看见一些体型巨大的妖怪已经从山顶撤到了山腰，以远离战场。
争斗似乎越来越激烈。
浓雾中偶尔显现出巨蛇的头或尾巴，不时有红光炸现，传出一连串的爆炸声。但浓雾内的状况则完全看不见，远远看去是漆黑一片。只不时飞出一道打偏的猩红光芒来，第一道射向了天穹，炸开时天都被染红，声音久久不息，自第二道开始便有大妖主动拦截。
“轰隆隆……”
爆炸声一秒也不止息，连绵成串，仿佛比现代战争烈度还高，慢慢的开始夹杂着几声雷鸣般的怒吼。
巨蛇似乎落了下风？
还是鏖战正酣？
周离才刚刚如是猜想着，远方声音便停息下来，恢复安静，浓雾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显现出山巅的真容来。
身边的槐序说道：“越阴赢了。”
“这么快？”
“要打半天吗？”
“也是。”
这么激烈的争斗，迅速分出胜负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槐序手中又出现了短刀，被他玩得上下翻飞，而他神情也故作轻松：“我要去了，趁着他们宣布结果之前。你就呆在这吧，现在全部妖怪应该都聚集在那座山周围，你呆在这很安全，我也会时刻留意你的。”
“你也要小心。”
“你放心好了，赢的是他，对于我，总的来说，算个好消息。”
“总的来说……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你好烦！”
正在这时，远方响起了一道漠然的声音，明明声音并不大，却传出了很远：“听说明公的学生槐序大人也到了，您只是来看热闹的吗？”
“篷！”
槐序出现在了山顶中央。
这座高山真的很大，山顶并不像一般火山那样是个坑，而是一片圆形平地，直径可能有千米，提前布置过，所以哪怕方才战斗那么激烈，目前平地也只有轻微的破损，以裂缝为主。
槐序对面站着一道三米多高的人影。
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三只眼睛，宽大袖口露出来的双手如鸟爪，平静的与槐序对视着。
便是越阴了。
越阴开口，声音漠然：“您真是和人类一样狡诈。”
槐序扭头看了看，逐渐有妖怪从山腰爬上来，聚集在山巅边缘注视着他们，还嗡嗡嗡的讨论着有关他的事情，当然他也不怕，回呛到：“你怎么这么多会话？想休息直说，我和人打架向来是公平公正的，你随便休息多久，我让着你！”
“……”越阴沉默了下，出口问，“您怎么会来参加这次大会呢？”
“我也是妖！不可以来？”
“当然可以。”越阴停顿了下，似是也被他的语气惹恼了，冷冷的瞥着他说，“我能理解您以前是因为愚昧无知才犯下这么多杀孽，但您背后的满天星光真是让人看了忍不住的恶心抵触。”
“……”
“有所冒犯，抱歉。”越阴垂下眼睑，“我只是好奇您为什么来而已，因为传闻中的您不像是会对水真大人的遗作感兴趣的样子。”
“说我没文化？”
“是。”
“那你又为什么来？”
“水真大人有段时期曾是我老师，老师故去，我却不在他身边，这种感觉你应该有体会。他的遗作出土我是必须要来的。”
“那又有什么用？你最多只能看一眼，还不是要交上去！”
“那您呢？”
“……我听说上面记录着让妖不再沉睡的方法，这样就不会再失去记忆了。”槐序犹豫了下才说。
“原来如此。”越阴若有所思。
“你休息够了没？”槐序催促道，再休息下去他就要打不过了。
“……”越阴不为所动，又侧身看了看周离所在的方向，“您带着的人类朋友呢？不过来观战吗？”
“！！”
话音落地，周边嗡嗡的声音顿时增大，观战的妖怪们交头接耳，有的则扭头往山下看，似乎想找出人类在哪里。
“居然有人类混进来了！想干什么？”
“水真竹书关系重大……”
“人类真是阴险……”
“找出来……”
“该死……”
槐序神情迅速变冷：“你什么意思！？”
越阴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槐序大人盛名在外，听说但凡是被槐序大人盯上的，无论人还是妖都必死无疑，既然是槐序大人的朋友，谁又敢找他麻烦呢？大可不必躲躲藏藏。”
然后他对巨蛇说：“既然烛九大人闲着没事，便去请他来观战吧，这是贵客，烛九大人需小心对待。”
“也好！”
巨蛇扭身便往山下滑去。
槐序握紧了短刀：“全都闭嘴！”
等到四周陆续安静下来，他才说道：“这次本是你们随意更改时间，才导致我的朋友误入这里的，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无论是谁，如果胆敢伤了我朋友的性命，我离开这里后，必然杀他，及一切亲友！”
众妖一片哗然。
这个威胁可重得很。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巨响——
“轰！”
一道巨大的灵力冲击波斜斜的冲上天空，好似要把天也捅个窟窿，众妖扭头看去，只见烛九大人扬起的头正往旁边倒下。
众妖愣住了片刻。
随即四周立马沸腾了。
第一天师……
在场的妖大多凶悍，不乏独身者，他们往往眼中已开始闪烁凶光——即便事后死在槐序手里，也想将这位第一天师给抹杀。
这时越阴的漠然声音再次响起：“槐序大人紧张了，我知道他是当代的第一天师，也是被红染大人和林钟大人承认的明公的继承者，在场的大人们大多是红染大人和林钟大人的支持者，剩下的也都是明公的仰慕者，不会伤害他的。虽然现在明公很可能已经陨落了。”
“什么？明公陨落了？”
“红染大人和林钟大人的承认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你们真是一群蠢货！”槐序扭头审视四周，“第一天师死了还会再生，上一代若非我老师仁厚，但凡换了一个第一天师，你们这些杀过人的妖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被清剿干净了，谁逃得掉？”
“……”
四周鸦雀无声。
巨蛇终是游了上来，在高山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沟壑，速度极慢的来到山顶。
周离抱着团子站在他头顶。
四周的妖怪都盯着他，但没人有异动。
巨蛇并未俯下头颅，周离便也跳不下来，只得站在他头上，努力保持着平衡，看向远方的两道人影。
两道人影已经摆开了架势。
“要开始了。”
巨蛇声音闷响如雷。
周离连忙说：“请……请您别说话，我怕我会掉下去，要不您放我下来吧？”
“站得高看得远。”
“谢谢您。”
“不客气。”
这些妖怪比周离想象中要好说话一些。
第五百四十六章 团子大人的高光时刻
天空飘起了细雨，连成丝线。
细雨落下却从周离身上穿了过去，也从团子和烛九身上穿过，落在地上后，山顶之前被破坏出的裂缝迅速修复。
团子胆子大得很，她离开周离的怀抱，从烛九头顶跑到了他的眼眶处，凑近他的眼睛，周离真怕她会一个失足摔落下来，但她并没有，接着开始兴冲冲的和这位大妖怪讲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烛九。”
“煮酒~”
团子重复了一句，她忽的发现了空中的雨丝，于是眼睛睁得溜圆，因为倒映着这方世界，她的眼中也下起了小雨：“唔！在下毛毛雨！”
“原来是毛毛雨大人。”面对着这个小不点儿，巨蛇的目光变得柔和，“很好听的名字。”
“不是不是！我是殿下的亲从官，团子大人！”
“殿下的亲从官？”
“是的喔！”
“可殿下还没有醒。”
“团子大人醒了！”
“原来如此，见过团子大人。”
“团子大人也见过你。”团子说完又问，“你认识鹿让吗？”
“不认识。”
“团子大人认识的喔！”
“他是谁呢？”
“一个好心的妖怪，借了团子大人一个玻璃瓶子，团子大人用它捉了三个亮亮虫！哦不！是五只！”团子兴奋的炫耀道。
“哦。”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打架？和团子大人报备了吗？”
“这是一个活动。”
“这样喵~”
虽然并没有明白，但团子大人也决定暂时不找他们麻烦了，继续对烛九说话：“你认不认识林钟？”
“林钟大人我自是认识的。”
“团子大人也认识的哦！”
“是嘛？”
“是的是的！团子大人上次还见过他！”团子连声说，“他还给我献了好多好吃的和一个手机！你知不知道手机是什么？”
“知道。”
“是什么？”
“人类的东西。”
“是的喔……”
团子的话说个不停，语气好幼稚。
周离都感到有些意外，这只如此凶悍的大妖居然这么有耐心。
反差好大。
直到槐序和越阴的战斗开始。
槐序是一个有超高机动性、高敏高攻的刺客，对于多数妖怪来说他的能力足以构成降维打击。即使同为大妖，如果缺乏强大的防御能力和警觉性，也很容易被他突然出现一刀割掉脑袋，并且脑袋还没落到地上，他已经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偷牛肉干了。
不过要是遇上烛九这种体型庞大又皮糙肉厚的大家伙，他就会很难找到下刀之处。
而越阴似乎也很不好惹，来头很大。
虽然他已经打过数场了。
并且摆开阵势正面对抗其实对槐序不算有利，他擅长的是在别人没有防备、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突然出现，并取人性命。
因此周离很担心他。
双方行礼，此为规矩。
“开始！”
是由烛九宣布的，声音如雷，传遍森林，顿时所有妖怪都兴奋起来。
“轰！”
远处红光一闪，实则是无数红光如流星雨般划过天空、砸向槐序先前所站的位置，只是速度太快距离太短，眼睛完全捕捉不到红光轨迹，只觉得这闪过的红光也过于短暂，差点以为是眼花。
随即山顶中央便是轰然爆炸，烟雾瞬间荡开，比电视剧里来得猛烈得多。
周离睁大眼睛，极力看去。
没有槐序的身影。
下一秒，越阴已换了个位置和姿势，同时胸口也多了一道伤口，鲜血逐渐渗出将长袍染红。
周离继续聚精会神。
无奈双方速度还是太快，他还是看不清，只觉得眼睛一花越阴就又转了个身，同时脸上又有了道口子。可槐序在哪里，他却是从未见到。
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
四周的妖怪们也惊呼连连，兴许他们能看到一点，眼力好的能看个详细。
“越阴大人好被动。”
“是啊。”
“而且之前越阴大人就已经很疲累了，还受了一些伤。”
“真无耻！”
“转变策略了！”
短暂交手，越阴已然意识到自己速度再快、反应再敏捷也不可能比得过槐序，于是他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独自站在山顶平台最中央，双臂和双手都很自然的微微张开，甚至闭上了眼。这时的他身后发丝舞动、宽大的袖袍飘飞，忽略掉外貌的话，竟真有几分仙气。
周离已听到了四周妖怪们的议论声，不乏对越阴风采的赞美之词。
随即越阴一抬手——
“嗤！”
无数猩红的闪电凭空出现，组成细密的网，将他全身覆盖个遍。接着又是无数光球聚集在外面，充斥在他周围两三米的空间里，里三层外三层，防护严实。
只是这些红光要比先前同烛九战斗时浓雾中爆发出的暗淡不少。
周离身下的巨蛇烛九开口解释道：“越阴大人开始进入防御状态了，这些红光都蕴藏着极大的破坏力，一旦被触碰就会激发出来，所以只要槐序对越阴大人进行攻击，就必然会受到伤害。”
“好残酷。”
“争斗哪里有不受伤的。”烛九说道，“越阴大人没必要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可惜之前在和我的战斗中越阴大人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
“是……”
“不用太过担心，大妖们的恢复能力都很强的，何况水真大人生前和明公可是至交好友，越阴大人也见过明公一两次，不然的话，换了别的妖怪可不一定会对槐序这么客气。”
“这样啊。”
这时前方又是一声爆炸。
这次是在山顶中央、越阴所站的位置，这意味着槐序再次向越阴发动了攻击。
“槐序受伤了。”
烛九的声音平静厚重。
不过周离能听得出，他其实是希望越阴取胜的，显然无论是对槐序本身、还是对槐序捡人头的这种行为，他都没有好感。
周离犹豫了下问：“如果最后两边都受了重伤，您会叫停这场活动吗？”
“您很心软。”
“这不是一场比赛吗？”
“他们会自己停下来的。”烛九说着，“在对方死掉之前。”
“这样……”
远方的轰隆声再次炸响，巨大的爆炸带来猛烈的冲击波，几乎肉眼可见，只是到达山顶边缘时就神秘消失了，否则周离怀疑在场的妖怪中起码有一大半无法抵御这场战斗的冲击。
团子变得有点害怕，跑到周离脚下，用小爪子扒拉着周离的裤脚，然后仰头说：“他们打得好厉害……肯定很痛的！”
声音好柔软。
周离把她抱了起来，没有说话。
爆炸声还在持续，轰隆巨响伴随着少许妖怪的呼声，和团子双眼控制不住的眨动，述说着双方的碰撞。
烛九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十分突兀：“您对妖怪怎么看？”
周离下意识回道：“什么怎么看？”
“我们，妖怪。”
“很好啊……”
“妖怪，与人。”
“这个啊……”周离还是有些愣神，甚至没时间组织语言，“听说榆国在寻找一个温和的、能解决人和妖之间冲突的办法，我希望能成功。”
“如果不能呢？”
“要和平，不要战争。”
“我们别无他法了。”烛九沉声说。
“我知道的。”周离知道他说的是妖怪侵入人类世界的事情。
“您觉得我们是种什么样的生物？”
“比我们人类更单纯，比我们更向往美好，比我们更懂得尊重。”周离老实说，“但是你们在一个缺乏竞争、缺乏残酷的世界里成长，如果你们和我们长久竞争下去的话，恕我直言，输的肯定是你们。”
话音落地，边上立马便有妖怪对此感到不认同，出言反驳，七嘴八舌的。
反倒是烛九这位大妖怪沉默了，许久才说：“以前殿下也这么说，红染大人也这么说……林钟大人也这么说。”
然后他又沉闷的说道：“其实我们以前的文明比您现在看到的更辉煌的，只是好多人都留在了原来的一半世界。他们将充满着无限希望的年轻年幼的妖怪送到了这里，自己却选择陪同故乡一起消亡。”
“听说你们有很多年的历史。”
“……”
烛九又沉默了。
远方的争斗暂时降温，想来是双方都累着了。
槐序也现身了，出现在了离越阴几百米的地方，这时他的身上已全是细碎的伤口，布满血污，双手自然下垂，有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下来，不知道是越阴身上带来的还是他手上流下来的，总之是周离从未见过的狼狈。
周离已呆住了。
怀里的团子也是呆呆的，片刻后她扭过头看向周离，小爪子指着前边：“周泥你看！槐序被打惨了，我们不去帮忙吗？”
“我们不行的。”
“那叫他们不要打了喵！”
“也不行……”
周离并不能为槐序做决定。
“等下槐序被打死了！”团子好慌的，连忙催促道，“团子大人行的！你把团子大人放下来喵，团子大人去命令他们不准打架了！”
“很危险的。”
“喵呜！”
团子稍稍用力，就从他怀里滑溜了出去，落在烛九头上。
没等周离去把她捉回来，她又急促的跑出两步，左右看了看，选择沿着烛九身上的鳞片往下滑，最终因为坡度问题，一下失足跌落半空。正在周离心提上嗓子眼之时，一股柔和的风出现，托着她慢慢落到地上。
团子低头看了眼，确认自己已经落到地上了，便转身对烛九和众多妖怪说：“团子大人命令你们，不可以再在这里打架了，你们争的宝贝也要献给团子大人！”
烛九嘴角勾起，觉得很美好。
其他妖怪们也觉得好笑。
然而只短短的一秒钟，他们的笑容便都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团子低下小脑袋，张开嘴，吐出一个极其袖珍的东西，只半颗绿豆大小，但落地后迅速变大，最终竟变成了一个有小笼包那么大的红色牌子。
“呼……”
一阵风吹过。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妖王的气息。
团子再次仰起头，因为四周鸦雀无声，她轻轻细细的声音传出很远：“团子大人是殿下的亲从官，现在团子大人代替殿下命令你们，不准再打架了，还要把宝贝献给团子大人，否则团子大人就会……就会很气！”
“……”
烛九沉默着。
妖怪们也沉默着。
远方越阴身上的红光开始散去，露出他布满伤口的真容，向这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接着烛九开口，声音振聋发聩——
“停战吧。”
“篷！”槐序突然出现，“你在干什么？小渣猫。”
“你痛不痛？”团子看向他。
“不痛！”
“不痛喵？那你对团子大人要尊敬一点，现在的团子大人是殿下的亲从官。”团子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正式了几分，甚至还显得成熟与聪明了一点，有点周离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味道了，“你看你都被人打惨了，好丢人。”
“切！”
越阴也飘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团子面前的小牌子，稍稍皱眉，又抬起头，面容依然冷漠：“发生什么了？”
团子对他解释道：“团子大人以殿下的名义，让你们不准打架了，还要收缴你们争的宝贝！”
“您是……”
“我是殿下亲从官团子大人。”
“亲从官？”
“妖怪不会说谎的喔！”团子连忙说。
“emmm……”越阴有点难受，“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的！”
“殿下醒了？”
“就是殿下的！！”
“……”
越阴皱起眉头，目光闪烁着没有应答。
这时团子又低下了脑袋，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山竹，触碰着牌子，将之往他那边拨了拨，然后仰头瞄他。
越阴连忙低头，以示尊敬。
心头十分难受。
槐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渣猫你不要管，一边儿玩去。”
刷的一声！
团子扭过头，继续对他劝说：“现在团子大人代表着殿下喔，你要对团子大人多一点尊重的。”
“多管闲事。”
“你们不能再打架了。”
“关你什么事……”
“团子大人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越阴面无表情的说，随即身形开始淡化，有消失的迹象。
“别走！”槐序连忙道。
“怎么？”越阴身形重新凝实。
“这一战打下去胜负也很难说，说不得我还奈何不得你，最后还是要判我输。”槐序沉默了下，“当然我可不是说我打不过你，只是我们的诉求并不矛盾，而这样弄得我好像很赖皮，丢死人了。”
“这是殿下的意思。”越阴是个正常妖。
“屁！”
“所以？”
“现在是不是还不知道竹书是那一卷？”
“是。”
“拿到竹书，我们一起看，下半卷归我，上半卷归你，怎么样？”槐序直接说，“算打个赌。”
“可殿下已经下令要收缴了。”
“沙雕。”
“……”
第五百四十七章 结束
竹书最开始是被一只小妖找到的，在大会开始之前，它被转交到了一位年迈的大妖手中暂时保管。
这位大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因此没有参与争夺，不过他年轻时也并不擅长争斗，擅长的从来都是学识这一方面，像他这样的大妖不少，甚至可以说占据多数。这边的妖怪们虽然普遍崇尚且擅用武力，可对于学识的敬畏依然是有的，加上良好的品行，这位大人很受敬重。
在众人的见证下，装有竹书的奇怪箱子被端了上来。
箱子材质特殊，看起来和槐序的牌子有点类似，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却并未损坏它分毫。
“开箱吧。”
“好。”
周边的妖怪们都伸长了脖子。
咔的一声。
箱子被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卷竹书，用丝带束着，一点也没腐朽。
“嘶……”
越阴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在伸手去拿之前，他还闭上了眼睛，让呼吸变得平缓，清除内心的杂念，这才将眼睁开——
竹书已经握在槐序手中。
越阴沉默着。
槐序一点也不知道尊重水真大人的遗作，捏起丝带的一头便轻轻一扯——
“咦？”
没有扯动。
于是他稍稍加大了一点力度。
还是扯不动。
这下他不敢再加力了，怕把这玩意儿弄坏，只得扭头看向越阴，说：“你老师打了个死疙瘩。”
“粗鲁。”
越阴伸手一指，丝带便自动解开。
“哦呀高级！”
“……”
越阴看见槐序迫不及待的翻开竹书，任由丝带掉落下去，他连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之接住。然后又看见槐序很随意的拿着这卷仿佛才刚刚写完的崭新的竹书翻来覆去的看，还歪着头更换角度，他又在心里暗骂了句莽夫，只是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唔？”槐序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说明这是上卷。”
“没有证据不要乱开腔！”
“……”越阴瞄了眼，“这是老师独有的加密手法，只有上卷才会这么严格，具体是上卷还是下卷你给我看看就知道了。”
“emmm……”
槐序眼巴巴的将竹书递给了越阴，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也浑然不觉，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越阴，期待着结局的反转。
只见越阴低头看去，眉头很快就紧紧皱了起来，神情也越发的凝重。
槐序心已沉了几分。
大约十几秒后，越阴便将竹书重新卷上了，深吸了口气，说道：“这确实是竹书上半卷，上面记的东西关系重大，我要马上呈交给林钟大人。”
四周的妖怪们闻言好奇心都被调动了起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周离也差不多。
却不是因为好奇。
张嘴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这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抬起了头，远远的对越阴说：“现在代使妖王职务的是红染大人，按理您应该呈交给红染大人。”
越阴闻言扭头看向他。
周离抿着嘴。
团子眨巴着眼睛。
很快，越阴收回目光，面容早已恢复漠然：“我会呈交给红染大人。”
随即他又转身看向槐序，冷声说道：“虽然这个赌你打输了，而且我也并不喜欢你，不过看在老师曾和明公为至交好友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帮你一把——老师以前曾研制过一种叫木晴子水的药剂，饮下后可以迅速恢复记忆，这种药剂很珍贵，我那还有一瓶，几天后带来与你。”
“真的假的？”
“真正的妖不会说谎。”越阴如是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槐序搓着手。
“我先走了。”
“诶等等！这上面写的什么？”槐序好奇心也重。
在他话音落下后，旁边的妖怪们也都竖起了耳朵，眼睛里光泽闪闪。
然而越阴却丝毫不为所动，负手说道：“只有胜者才有阅读的资格，这是规矩。”
闻言许多妖怪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只有老妖怪一摊开手，耍赖道：“你不给我讲，我怎么知道这是上卷还是下卷呢？”
“无聊。”
越阴的身影开始变淡，直至消失。
槐序摇头晃脑的，不屑的用‘略略’两声模仿着越阴临走前那句‘无聊’的音调，倒也没有继续阻拦，只走回周离身边。
“出去了吧。”
“你身上的伤……”
“这算什么伤，几天就好了。”
“看起来挺吓人的。”
“等晚上天黑前我变一下就好了，要有多白变多白，要有多嫩变多嫩。”槐序摆摆手很不在意。
“痛吗？”
“习惯就不痛了。”
“哦。”
这方世界已经天亮了，巨大的异星森林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从高山往下看，是茫茫一片云海，可这些参天古树却能从云海之上探出枝头来，看上去魔幻极了。
大妖合力，废弃的出入口再度开启。
地球世界。
清晨很冷，雾气浓重，高速公路两旁的山若隐若现，脚下的路亦通向浓雾深处，仿佛没有尽头。
周离和槐序站在应急车道上，身旁偶尔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比昨天夜里要热闹一些了。
可周离很快感到了头疼——
“我们的车呢？”
“不见了。”
“你确定是这里吗？”
“地上还有刹车印子呢。”
“倒也是。”周离点点头，“你当时把车停哪的？”
“我停应急车道上的。”
“当时你还有心思把车停到应急车道上去？”周离觉得差距真大。
“我是谁啊！”槐序骄傲道。
“那肯定是天亮之后交警把车拖走了。”周离觉得很头疼，“希望他们没有给车的原主人打电话，否则老周和姜姨肯定会知道的，怕是都担心死了。”
“你觉得现实吗？”
“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楠哥保佑着我。”
周离稍作思考，摸出手机，居然是无服务状态，只能拨打紧急电话。
打开飞行模式。
关闭。
打开。
关闭。
总算连上了一格3g网络。
打开微信。
没有新消息。
周离松了口气，随即打开拨号界面，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
遇到麻烦要找人民警察。
“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
在槐序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在团子好奇的目光中，周离直接开口：“你好，警察姐姐，我遇上妖怪了。”
一个小时后。
派出所。
周离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开车开着开着突然出现在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中、又在早晨突然回到原地的事情，并且车也不见了，希望警察叔叔能为他提供帮助。
负责接待他的警察神情严肃，听完之后再三向他确认所说属实，便对他说：“接下来你去另一个地方，会有一个专门的部门处理你的事情，你不要害怕。”
周离老实的点着头。
这个地方的警察处理这种事情好像已经很熟稔了，有种司空见惯的感觉，这说明在西域普通人遇上妖怪已是常事，而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妖怪与天师就会慢慢走入人民的视线中——最开始的时候它必然是以一种传说的方式的，到后来传说越来越多，开始有身边的人也遇上了，很多人就开始动摇了、慢慢相信了。
换了一个地方，比较隐秘，也换了一个年轻人来接待他，十分年轻。
这次周离没再多说，直接表明了天师身份。
第五百四十八章 疏勒城
“昨晚我遇到一些小小的麻烦，需要你们帮助。”周离将证件递给他，诚恳道，“首先是我的车不见了，应该是被交警部门扣押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们帮我从那边拿回来，最好尽快，免得我父母担忧。”
“你是西南地区的天师……”年轻人看着证件，和自己的一样，没有验证的必要，于是很快递回给周离，“你们领导姓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哪个？姓尹的？”
“对对，就是这个。”年轻人连忙笑道，“前几个月见过一次。”
“那我们算半个熟人了。”周离顺势说。
“那必须的……你车牌多少？”
“益a*****。”
“益a*****。”年轻人重复了一遍，“我给你加急处理一下，先叫他们不要给你父母打电话，剩下的还是要按程序办。”
“谢谢。”
“你稍等一下。”
“好的。”
年轻人拨了一通电话。
大约几分钟后，他挂掉电话，对周离说道：“他们说今早就想给车主打电话的，结果登记的电话没打通，幸好，不然你爸妈该担心死了。现在咱们不用急了，慢慢来做个记录，唉……”
“还要做记录吗？”
“当然。”
“我以为不用……”
“必须要的。”
“好……”
“身份证我看看。”
“好。”
“01年1月？”
“登记有误。”
“哦哦，我说呢，吓我一跳……”年轻人松了口气，“你来这边不是来做任务的吧？”
“来旅游的。”
“旅游的……”年轻人低头写，并露出了酸溜溜的表情，“你们放假这么早的吗？还出来旅游，都从益州走到这来了。”
“是吧……”
“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忙死了。”
“都是这样的……”
“那可不一定，你们肯定没我们忙。”年轻人说，“尤其是最近几天，本身我们人手就不够，最近这几天又不知道怎么了，平均每天咱们这都能接到好几个关于妖怪的报案。而且就我们这一块遇到的比较多，其他地方还是和往常一样。”
“过几天就好了。”
“啊？”
“我猜。”
“但愿吧。”年轻顿了下，“那我们需要你详细讲一遍昨晚上遇到的事情的经过，要尽可能详细，不然我要挨批的。”
“必须要很详细吗？”周离犹豫了。
“要很详细，这个很重要，应该不用我多解释。”年轻人严肃道。
“emmm……”
“怎么？”
“没怎么。”
周离酝酿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开着车，开着开着，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吸力，好像要把我吸上天，我慌乱之中把车停到了路边，再一晃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呆了一晚上，又突然回到了原地，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车已经不见了。”
说完他不动声色的瞄向年轻人。
在年轻人的背后，老妖怪静悄悄的站着，对着他咧嘴笑，似乎在嘲笑他拙劣的话术。
周离当做看不见。
年轻人则皱起了眉，显然对这般简陋的说法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明说，毕竟刚刚才套了近乎，不太好说，于是他开口追问：“几点钟？”
“大概十一二点。”
“什么陌生的地方？”
“说不出地名。”
“……”年轻人沉默了下，“那这一晚上你做了些什么？”
“遇见了一些妖怪，但没发生冲突。”
“什么样的妖怪？你们做了什么？”
“……”
“……”年轻人摊开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哥哥你这样不行啊，就算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也说得尽可能详细点好吧，本身我们这几天就已经够忙的了，满地的人都在遇上妖怪撞到鬼，忙死了，大家都是同行，支持一下工作好不好……”
“emmm……”
周离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放弃。
沉吟半天，他才说：“其实我有点特殊情况，不如这样，你给你领导打个电话，就说我叫周离，他就知道了，或者我给我领导打个电话……”
说完继续瞄向年轻人。
年轻人则丢下了笔，长呼出一口气，解脱般的说道：“有特殊情况早说嘛，磨蹭这么一大堆，我都可以打把王者了。”
周离也很无奈——
他是不愿意使用这份‘特权’的，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此前他对天师部的办事流程也并不知情。
几分钟后。
周离拿着一张特殊证明走出这个地方。
阳光已经很耀眼了。
槐序出现在他身边，也探出头，瞅着这张纸：“我早就给你说了，随便编个故事就应付过去了，就说你遇到妖怪去追，结果没追上，又因为没有信号迷路了，找回来时车已经被拖走了，你非不肯。”
“交警一队……”
“叫你直接给尹乐打电话呢，你也不肯，结果后来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话好多。”
“我都饿死了。”
“可你现在这样子……”周离瞥着槐序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也不能进店里吃，我给你打包一份抓饭，你拿回去吃吧，我就先打个车去交警大队把车取回来，再找个住宿。”
“你呢？”
“团子大人也要吃抓饭！”
“这样啊。”周离摸了摸团子的头，“那我和团子大人去店里吃，给团子大人多加一坨羊肉好不好？”
“喵！”
“嘁……”
下午太阳很大。
今天已经来到了二月，再有两天就是立春了，相比较寒冬来说，气温已经随着连续的晴天开始有明显回暖。下午气温在零上几度，穿着深色衣服晒着太阳的周离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末春时节。
团子今天罕见的没有让他抱，而是自己在地上跑，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跑在他前头，跑出一段就要扭头来看看他有没有跟上。
槐序则走在周离身边，一边回忆，一边为他讲述着：“以前疏勒特别热闹，是西域最繁华的地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一样，各个国家聚集在这里带来贸易和繁华，也带来文化，宗教和冲突，那些和尚信的教最开始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前边是一条岔路了。
团子走到路口停了下来，扭头看他们。
周离指了指前方。
团子便继续往前两步，斑马线前已经站了几个人了，她也走过去站着，跟着等起红绿灯来。
周离见状十分欣慰，过去和她站在一起，这才对槐序说：“之后几天我们就在这附近逛一逛吧，然后就回益州了，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多着呢。”
“那越阴大人那边……”
“不晓得他的。”
“哦……”周离点了点头，又过了几秒才说，“那种药剂会很管用吧？”
“谁晓得。”
“那我们还有必要到处逛么？”
“怎么没有了？多好玩啊。”
“这样啊……”
“走去喝鸽子汤！”
“好。”
身边很快有人发现了等红绿灯的团子，短暂的惊讶过后，又因为团子的颜值而蹲下去想摸她，结果被团子轻松的躲开。随后团子又迈着轻巧的步伐绕到周离的另一边，借由周离的腿躲着先前想摸她的人，又探出半个头偷偷的看。
看似是躲避，其实是勾引。
周离对那人礼貌的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抬头看着灯、数着秒。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木晴子水
3号，立春。
暗红色的厚重窗帘没能挡住阳光，被印出了一个方形的发亮的框。
此行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旅途本应该是放松的，可时间长了周离也开始有了几分疲劳，他开始想要回到家里，开始想念楠哥。这种归家的情绪越是迫切便越发感觉到旅途的劳累，身体不累，心神疲累。
此时他正坐在书桌前，伏案认真写字。
团子蹲在桌上，歪头看他写字。
老妖怪则坐在后面的床上，手上捧着一盒薯条：“你在写什么呢？”
“日记。”
“骗我。”
“你偷看了？”周离问道。
“还没有。”老妖怪说。
“不要偷看我写日记。”周离严肃说，“你写你的周记，我写我的日记，我不偷看你，你也不要偷看我，我们彼此尊重。”
“团子大人可以看喔！”团子扭头向槐序炫耀道。
“嗷……”老妖怪不断往嘴里塞薯条，嘴上同意，表情却不以为意，“你写的根本不是日记。”
“就是。”
“你都没写几月几号、星期几，晴。”
“你还是看了。”周离扭头。
“我哪有，我都看不到，你的背都挡完了。”槐序面对着周离的后背，“我是从你写字的姿势里看出来的。而且你都不是用的本子写，你用的是昨天我们在路边上买的那个纸写的，声音都不一样……吃不吃薯条？”
“不吃！”
“可好吃了。”
“不。”
“不吃算了。”槐序摇了摇头，“你这两天兴致都不高。”
“我累着了。”
“骗我。”
“不要打扰我写日记。”
“又骗我。”
“……”
周离不想理他了，埋头认真写。
明信片质地要比笔记本的纸页硬一些，他用的槐序的四季织，这支笔有一种迷之阻尼感，写起来像是磨砂过，发出明显的沙沙声。笔尖在纸上勾勒出黑色的线条，组成字符，刚写完一个字时，墨迹未干，字还是湿润的，被窗光照着一笔一划都在反光，慢慢才干掉。
周离很喜欢这种感觉。
而这其实是楠哥给他布置的作业，叫他给她写一张明信片寄回去。虽然他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可能比明信片到得还快，但不敢不寄。
写完。
拿起来读诵一遍。
通顺。
再欣赏一下字，觉得自己的字越写越好看了，他内心还有点小骄傲。
吹一吹。
差不多了。
周离将之夹在笔记本中，放进包里，准备晚上偷偷寄出去——可不能被老妖怪看见，不然会被耻笑的。
正在这时，老妖怪却突然扭头，看向仿佛在发光的窗帘。
“越阴好像来了。”
“给你送汤药来了吗？”
“可能……”
“那你快去拿吧。”
“好！”
老妖怪把薯条放下，放在床上，对他们说：“我很快就回来。”
蓬然一声。
房间内一下变得好安静。
周离走回到床边坐下，不知道该做什么，便摸出手机解开锁，无意识的滑动两下屏幕，很快又把屏幕关上。接着瞄到槐序留下的薯条，他很随意的伸手拿过来便开始吃起来，味道只能说一般般。
团子从书桌上跳下，又跳到他腿上。
“喵~”
“团子大人要吃吗？”
“不吃的。”
“很好吃的。”
“不吃的。”
“好吧。”
周离低头瞄了眼，团子只安静的躺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眼睛蓝汪汪的，里面好似有星星在闪烁。
又是蓬然一声。
“我回来了！”
槐序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瓶。
周离手摸着团子的背：“看来很顺利。”
槐序抠了抠头说：“那家伙是个讲信用的，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喝下去就行了吗？”
“他说是……不过可能会昏睡，所以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槐序收起木瓶子，“虽然这里离哈密瓜市已经很远了，但谁知道呢。反正等你晚上睡着了我再去阴阳庙喝，你也不用担心，越阴明天才走，我给他说好了的。如果晚上你遇到危险，就闹出点动静来。”
“你现在就去吧。”周离说，“我等下出去吃个晚饭回来就睡了。”
“不急。”
“你不是等了很久了么？”
“所以不急。”
“随你吧，你的薯条。”
“嗷……”
槐序从周离手上拿过薯条，往里一瞅，里面已经只有两根了。
但他也不在意，两根手指将之捻起送进嘴里，嚼吧嚼吧，再把手伸进去将那些碎屑渣子全都沾在手上，舔一舔手指，才把包装扔掉，然后用很随意的语气对周离问道：“你说我要是记忆恢复了，会不会就变得和现在不一样了？”
“嗯？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想了几天了吗？”
“……”
“我觉得也可能的。”槐序点点头，回味着薯条的滋味，居然觉得渣子最好吃，“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纠结得我有点恼火。”
“纠结什么？”
“我有点害怕他。”
“害怕什么？”
“他，我自己。”
“你自己为什么要怕？”
“万一他和我不一样呢？那不就跟我被别人上了身一样吗？”槐序说道。
“……糟糕的比喻。”周离无语。
“我这个比喻明明就很好。”槐序摆出了讲道理的姿态，“你看我现在的思想是建立在我现在的记忆上的，万一我喝了这个，突然回想起我以前其实学过四书五经九阳神功，我就变得聪明了，再想起我曾经饱受人类折磨，我就变得仇视人类了，或者我再想起我以前认识的好多人，相比起来和你认识的这短短两年就显得很渺小了，我就变得只对他以前的朋友印象深刻了……总之我就被他夺舍了。”
“还是很糟糕的比喻。”周离停顿了下，“而且你说的前两个都不太可能……”
“反正就那个意思。”槐序说完扭头看着周离，“你说是不是？”
面对这个问题，周离思索了很久，其实也不止是从槐序问出这句话后才开始思索的，他这两天断断续续都在想，现在又想了一会儿，最终他遗憾又诚实的给出了回答：“这是个复杂的哲学辩题，目前的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兴许明公可以……
槐序又嗷了一声，点点头。
但仅仅过了几秒，周离又说：“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如果你真的变得有一点陌生了，我们就重新认识吧！”
这句话给了槐序勇气。
“好！”
槐序拿起瓶子：“那我这就去了！”
蓬的一声。
房间中再次只剩周离和团子。
周离继续轻抚着团子的背，一下一下的，感受着她目光中投来的疑惑和关切，他内心安定了些，小声问道：“团子大人以前就认识槐序，那团子大人还记得以前的槐序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和现在差别大吗？”
“不是人喵。”团子觉得奇怪。
“……”周离被噎了下，“那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呢？”
“是个傻子。”
“和现在一样傻吗？”
“差不多喔。”
“这样啊。”
“团子大人想听故事了。”
“回来再讲好不好？”
“我们要出去喵？”
“是的。”
周离决定出去，趁着槐序不在，把给楠哥写的明信片拿去寄了。
顺便也出去走走。
晚上十点，空调声音好吵。
周离抱着团子躺在床上，小声给她讲着寓言故事：“后来这个人怎么样了呢？当然是被发现了，被抓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顿，打得可疼了，那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嗯？”没听到团子回答，周离又喊了她一声，“团子大人。”
“不能偷钟。”团子这才答。
“是不能自欺欺人。”周离语重心长，“就是不能为了欺骗别人而把自己也欺骗了，这样做的话，肯定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团子安静了一下。
“团子大人不喜欢这个故事，再讲一个其他故事。”说完不忘补充，“不要这种的。”
“……”
“快讲呀。”
“很晚了，睡了好不好？”周离累了。
“唔……”
“我累了。”
“好的。”
于是周离起身关了灯。
房间顿时黑暗下来，他睁着眼睛，却很久也没有睡着。
脑中时不时会想到槐序。
兴许槐序现在喝了药正沉睡于郑芷蓝的家中，不对可能不在家中，可能在山中的某棵树上。
兴许他现在已经快醒了。
兴许还要睡两天。
兴许他正在做梦，梦见了一切过往，那些过往都很陌生。
……
周离本不想多想的，可实在忍不住。
因为人类是由细胞构成的，而人却是由记忆构成的。
你之所以为你，我之所以为我，其实主要取决于我们的记忆。
从降临人世开始，你所经历的、所见过的每一件事，你接受的教育、你遭受的劫难、你承受的风雨、你感受的温柔，你度过的每段时光，这些点滴的东西在你脑中积累成山，才组成了现在的你。
有一些事甚至你都忘了，却并不代表你就抛弃了它，事实上它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铭刻在你脑海深处，成了你性格的一部分。
这些记忆未必不会对槐序产生影响。
这对他来说也并非坏事。
只是……
周离并不认识以前的槐序。
事实上这些天他已经察觉到了槐序身上的微妙变化，可他并不能对槐序说‘以前的你让我感到陌生，所以就请你一直这样吧’。
他不能的。
因此有些忐忑。
在忐忑中渐渐睡去。
4号早晨。
周离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得满屋子的烤羊肉味道。
起身一看，槐序竟然已经回来了，就坐在他昨天写明信片的椅子上吃羊肉串，双腿叉开，把垃圾桶放在两腿中间夹着，弯着腰低着头，羊肉串掉下的香料粉和滴下的油便全都落到垃圾桶中。
察觉到他的苏醒，槐序扭头就问：“羊肉串吃不吃？我才去兰州买的。”
嘴上满是油。
周离揉了揉眼睛，停顿了下，才问道：“你就回来了？”
“啊！”
“好快。”
“要半个月吗？”
“怎么样？”
“我怀疑这玩意儿是假冒伪劣产品。”槐序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喝起来跟白水似的，还有泥巴味，也一点用都没有，就睡了一晚。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家伙回去之后又后悔了，不想给我这个东西了，于是随地装了点自来水？”
“可能是你情况特殊吧。”周离揉着头思考了下，“也可能是这个作用没有那么猛，只起帮助恢复作用，之后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可能吧……你到底吃不吃？”
“等等。”
“快点快点。”
“别催。”
周离挠了挠头发，迅速穿上衣服，下床开始吃无敌油腻的早餐。
第五百五十章 伤心的故事
“今天好像是小年。”周离说道。
“小年吃什么？”槐序问。
“鱼汤泡饭！”
“好像什么也不吃。”周离想了想，“而且还要打扫卫生。”
“吃鱼汤泡饭的！”
“真惨，饿一天，还要干活。”槐序摇着头，“还好我们在外面，没回去。”
“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特意要吃的，不是什么也不吃。”周离解释着，同时悄悄打量着槐序的表情，“至少我们是这样。”
“都要过年了。”
“是……”
现在着实是有些晚了。
尤其是这里离雁城有四千多公里路，全程高速要四十多个小时，如果不是日夜不停的赶路的话，起码要走三天。
于是槐序说道：“那我们今天就回去吧，不耽搁时间了，反正也没啥逛头了。”
“好。”
周离加快速度吃完羊肉串。
老妖怪还是很贴心的，还给他准备了一盒牛奶，是他喜欢喝的科迪。这玩意儿在益州都很少有超市卖，品牌影响力不大，来清疆这么久了周离还没看见过哪个地方有卖这个牌子的。
收拾收拾，退房。
槐序坐上了驾驶位，周离便抱着团子坐到副驾，设置好导航，今天的目的地是乌市。
去做一个保养。
又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周离在开上高速后就放倒座椅，对旁边的槐序说：“我先睡一觉，有事叫我。”
“大清早就睡觉。”槐序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昨晚睡得不好么？”
“昨晚团子大人一直跑酷。”周离闭上眼睛。
“胡说！昨天晚上团子大人很乖的！”团子受不了这样的污蔑，明明昨天晚上她考虑到周离好像不是很开心，于是从头到尾都一直躺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陪着他，没想到他非但不感恩，还污蔑团子大人，这是对团子大人的背叛，“周离好可恶！”
“嘿嘿嘿。”
槐序咧嘴笑，并不出言拆穿。
周离也闭着眼睛不吭声，假装自己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且已经睡着了。
只要听不见也看不见，就不会窘迫。
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后的周离接近于满血复活，但在车上又百般无聊，除了看看窗外的风景，玩玩团子大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做的。
突然手机震动了下。
“唔？”
周离一边惊讶于这个地方手机居然有信号，一边打开查看。
是姜姨发来的消息——
姜姨：【视频】
姜姨：已经收到了
周离点开小视频。
视频从右往左移动，看得到茶几上摆放的几大包封装好的葡萄干和枣子，移到最右边后，老周正拿着那包黑枸杞发呆。
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多开心。
周离露出了笑意，迅速打字回复——
周离：好吃吗？
姜姨：还没吃
周离：老周对黑枸杞满意吗？
姜姨：满意得很
姜姨：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离：已经回来了，但是因为很远，我们路上慢慢开，以安全为主，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到家
姜姨：就是要这样，安全最重要
周离：今天打扬尘了吗？
姜姨：下午再打
周离：小双在家吗？
姜姨：在家呢，他说等你回来再走
周离：这样啊
今天过年可能没有去年热闹了，按照约定，今年祝双要去他爸爸那边。
周离觉得有点遗憾。
和姜姨聊了一会儿，周离又给楠哥发消息：葡萄干收到了吗？
李呆毛：今天到雁城了，还没给我送
李呆毛：你猜我在干嘛？
周离：不知道
李呆毛：猜
周离沉吟了好半天，才开始打字——
周离：在想我
李呆毛：爬
真是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周离露出笑意，拿着手机等待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楠哥又发来了消息。
李呆毛：再猜
周离：在打扬尘
李呆毛：错
周离：不晓得了
李呆毛：我在给我家的小面馆拍广告，你表妹正在给我隔空指挥，我拍完再拿给她帮我后期，你说凭我的几百万粉丝，会不会把我家面馆弄成网红店？
周离：雁城哪来的网红店，人都没有多少，在锦官还有可能，而且你又不是美食博主
李呆毛：是哦
李呆毛：还是锦官好，随便一个做什么的，炒作一下都能变成网红店，我还听说有个什么鸡儿宾馆，居然也成了网红店，好多人天南地北特意跑过来睡，你说一个宾馆，睡得再舒服能有自己的床舒服？
周离：搞不懂
这时手机又一震。
一个稀客给他发来了消息。
包子：表哥小年快乐
包子：【红包】
不知怎么的，看见这个红包，周离没来由的竟然叹了口气。
似乎对这种套路已经感到腻味了。
面无表情的点开。
面无表情的看着那0.88。
面无表情的回个88.88。
面目表情的看着她乖巧的说谢谢表哥，再面无表情的回一句不客气，但万万没想到她随后还加了句——
包子：表哥不要再和楠哥聊天了，她拍这条广告已经拍一上午了，都不能用
周离：……
他严重怀疑这只小表妹在打开他的聊天窗口时、就是想要叫自己不要和楠哥聊天了，免得打扰到她赚钱，只是突然想到今天是小年才顺便在自己这里赚点小钱，但即使领了红包也不耽误她叫自己闭嘴。
周离截了图，发给楠哥，然后关掉手机开始看风景。
很快又觉得无聊了，于是他又去找了小郑姑娘。
给小郑姑娘的葡萄干是用的槐序快递，早就到了，听小郑姑娘说葡萄干很好吃，就是那些散装的口味太多她分辨不了。周离告诉她那些散装的是老妖怪带给她的，和自己没关系。
老妖怪还不光给她带了特产。
听小郑姑娘说，星回和季白也得到了几株葡萄树，小圆和老灰则得到了两棵野杏和四棵枣树。
周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老妖怪在下一盘大棋。
……
到乌市做完保养，次日便到敦煌，又去看了看沙漠里的小白狐。
7号，农历26。
抵达雁城。
姜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因为祝双明天就要上锦官了，于是今晚便当做团年饭了。
事实上祝双父亲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希望他早点去锦官，好走亲戚，但他坚持要等哥哥回来一起吃顿饭后才上去。然而哥哥是个大猪蹄子，一心都在女朋友身上。
第五百五十一章 想大哥了
饭桌上。
姜姨和老周问起周离的这一趟旅程。
周离并不确定老周给他的那辆车有没有什么车主app，可以看得到车辆位置信息的那种，这么高档的车想来是有的。于是他一点儿也没有隐瞒，只说槐序老家在哈密瓜市，因为他们在哈密瓜市停留的时间最长。而在哈密瓜市呆了几天呆腻了后，槐序又带他前往了喀什地区游玩，回程的路上顺便去了乌鲁木齐，也顺便做了个保养。
合情合理。
周离现在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少，他随便挑了几处游玩中的有趣事情讲给他们听，又挑了几张照片给他们看，在鸣沙山上邂逅小白狐的经历让祝双心驰神往，直问当时为什么不带上他，幽怨得很。
一顿饭吃完。
祝双眼巴巴的看着哥哥：“我们晚上出去逛逛吧？”
“去哪逛？”
“我也不知道，随便逛逛。”
“你也不知道的话……”周离想了想，“正好楠哥约我出去玩，那我们一起吧。”
“那太好了！！”
“好。”
这时旁边却响起了一声咳嗽——
“咳咳。”
姜姨抿着嘴看向祝双：“我晚上想去买件衣服，没人给我做参考，老周眼光又不行，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你眼光好。”
“啊？”
祝双呆滞的看着姜姨。
只听姜姨自言自语似的叹息：“今年冬天还没出去买过新衣服，过年都不知道穿什么……”
祝双表情十分纠结——他当然是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的，同龄人一起才好玩，刚好他这段时间攒了好多话要和哥哥说，但看着妈妈眼神中的恳切，最终他还是同意下来。
洗完碗，各自出门。
周离和楠哥约在苌弘广场见面。
年末的苌弘广场格外热闹，除了跳广场舞的几帮人，还多了很多卖小吃的、摆地摊的。
外面路上的车也堵着，有交警指挥交通，一眼望去尽是车尾灯。
周离到的时候楠哥已经到了，尽管人非常多，可像她这样高挑又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惹眼的，即使不相干的人一眼扫过去，也能一眼将她从人群中挑出来，更别说周离了。
“楠哥。”
周离喊了一声。
没得到回应。
楠哥站在一盏路灯下，正一下下的用脚踢着路边的护栏，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而且已经玩得很投入了，因此才没听见。
最近雁城升温得厉害，比之周离离开前暖和多了，她穿得也不厚，一件轻薄的羽绒服，将身形修饰得格外苗条，路灯的光将侧脸映照成雪白一片，头顶一小簇呆毛弯着。
周离将电单车锁好，过了马路，走到她身边伸手拍她，然后见她转过头来，圆睁眼睛张着嘴，表情有些呆滞。
半秒后，呆滞化为满脸笑意。
于是周离也对她笑。
只见楠哥收回脚，伸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一番，才问道：“想大哥了没有？”
“想了。”
“真的假的？”
“真的。”
“有多想？”
“很想。”
“懂事懂事！”楠哥点点头，十分欣慰，“你怎么这么慢才来？”
“过来好堵。”但是周离看了看表，自己应该是卡着约定的时间到的，并没迟到，因为他提前出发了的，“你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在这……好玩吗？”周离问着，也走到护栏前，学着她一下一下的踢着护栏，以作补充描述，然后偏头看她。
“还行，挺热闹的。”
“都等得无聊了。”
“就是。”
“你来这么早干嘛？”
“大哥想你了嘛！”
“这样啊。”
“走大哥带你去玩。”
“去哪玩？”
“上网！”
“……”
周离来之前大概猜得到一点，毕竟自己的女朋友多少也算个网瘾少女。
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以为这么久没见了，或许楠哥会带自己去河边走走，去逛逛街，去僻静的地方坐一坐，或者找个不那么热闹的公园的没有人的角落做一些不适合团子观看的小亲密行为。
所以他都没带团子出来，为此哄了团子半天。
网吧。
周离和楠哥开了两台挨着的机器，但中间也隔了一个空位。
现在网吧生意越来越差，但过年人气要比往常旺盛些，入座率大概达到了30%左右。
害怕遇到吸烟的，楠哥找的位置在最角落，同时这也是不少情侣钟爱的位置。
周离一边输入身份证号和密码，一边用余光瞥着对面的一堆小情侣——看起来像是初高中生，年纪比他们还要小，两个人只开了一台机器坐一个位置，女生坐在男生腿上，十分亲密。
再往旁边一瞥。
自己隔着一个座位的女朋友已经输完密码点开wegame了，还扭头催促他：“你怎么这么慢？快点快点。”
周离只得加快速度。
前几天开无限乱斗了，楠哥已经打了几个通宵了，很神奇的是即使晚上通宵也丝毫不影响她白天工作。
而这几天周离正在往家赶的路上。
槐序倒是已经打过了，和楠哥一起打的通宵，同样的也不影响他白天开车。
今年这个游戏的改动不少，主要是装备，而对于周离来说，他之前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个游戏，一下又变得陌生了。
并且楠哥还在旁边瞎几把指导。
连输几把。
直到周离拿到了炼金。
这个东西可真快乐。
上一次无限火力他也玩过这个英雄，但上一次的炼金似乎要弱很多，既没伤害，也扛不住，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不同了，虽然前期也被对家杀了个0-4，但做出冰杖和面具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变强也变快乐起来了。
看对家想杀自己又不敢追、想跑又跑不掉的无可奈何，周离简直太开心了。
楠哥见他开心，她也开心。
于是周离连着拿了好几把的炼金。
不知不觉夜便深了。
楠哥吃着外卖送来的零食，对周离说道：“干脆今晚别回去了，咱们通宵，把槐序也叫来！”
周离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今晚才回来，路上都很累了，要回去休息。况且我要是一晚上不回去，以姜姨和小双他们的想象力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
“也是。”
楠哥点点头，又看了下时间，很干脆的说：“那我们就走吧，现在也不早了。”
“好。”
“下机。”
“怎么下？”
“点这。”
“哦哦……”
刚才来时街上的热闹好像只是幻影，临近午夜的街道冷清得不像话，偶尔才有一辆车经过，很少见到行人。
有几个醉汉朝他们迎面走来，边走边大声说笑，看见他们两个小年轻后，怕吓到他们，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量，刚才所谈的一些见不得人的龌蹉话题也下意识收敛了，不过因为楠哥的颜值，在经过时他们还是多看了几眼——这些都是寻常人罢了，一年未见的老朋友这几天终于聚在了一起，于是玩得尽兴了些，说不定往日里都是腼腆含蓄的性子。
周离终于牵住了楠哥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细嫩柔滑。
“你也别老是上通宵，一天到晚都打很容易腻的。”
“我还以为你要叫我注意身体……”
“要注意身体，对身体不好。”周离目光向上，瞄了眼楠哥头顶，“而且很容易掉头发的。”
“噫~~”
“今晚上回去就睡了，别再玩了，我明天要查你战绩的。”周离停下了脚步，已经到楠哥家门前了，“我走这边了。”
“抱一下大哥。”
“好。”
周离和张开双臂的楠哥抱了一下，顺便还低下头，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这才分开。而这一系列举动他已经做得很自然了，最多在亲完之后会不太好意思和楠哥目光对视，并不会脸红。
可能熟练度已经快满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在家里留下的印记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周离到的时候姜姨和祝双居然还没有睡，还在看电视，团子也懒洋洋的趴在旁边打盹儿，为半夜跑酷做准备。
“你们还没睡？”
“很正常。”
据说祝双回家后每天晚上都会看电视看到很晚才睡、早上又起不来，而姜姨则是因为看团子可爱，想要陪她多待一会儿，并且从昨天开始她也已经放假了，不用早起上班，也就不一定要早睡。
合情合理。
看的是吐槽大会。
祝双揉着眼睛，姜姨打着呵欠。
一时间周离也搞不懂了，这个节目究竟是很感人还是很无聊？
他往电视上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剃着寸头的年轻小伙正在火力全开，下边观众的反应十分热闹。虽然没有看前面，就只听了几句话的周离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可能和今天心情好也有关。
身边传来姜姨的声音：“你和小楠出去吃夜宵了么？”
声音才一落地，祝双立马就提出了不同猜想：“吃夜宵哪里吃得到这么久，肯定是去唱歌去了，才这么晚！”
“哎呀。”姜姨很惊讶的看着周离，“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呢。”
“我也没听过哥哥唱歌，只听过他哼。”
“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人也去ktv玩一回么？”
“好呀好呀。”
“咳咳。”
周离不得不咳嗽了两声，才有机会插进去话：“我们去网吧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姜姨看向祝双。
祝双也看向姜姨。
相顾无言。
倒是团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好似被他们吵醒了，然后又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看到周离后一下子就把小爪子放下了，眼睛完全睁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周泥你肥来啦~”
“回来了。”周离答道。
“怎么不带团子大人出去玩？”团子大人有点伤心，“他们说你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他们在这里等你，看你回不回来，所以团子大人也跟着在这里等你。”
“这样啊~~”
“是的喔！”团子点着头，又舔舔小爪子然后搓脸，“下次再出去玩要带着团子大人！”
“喵呜~”
“喵？？”
“我去洗漱了。”
周离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从网吧里出来后身上会很容易沾上一股难闻的味道，是必须要洗澡的。
在他洗澡的时候团子大人是必须要来挠门的，只是在挠了那么多次门也没有结果后，她也变得懒了，只象征性的挠几下、软软糯糯的喊几声让周离开门，无果后就坐在门口等他。
所以在周离洗澡的时候，只要是毛玻璃门，基本都能在门的最下边看见一道乖巧端坐的小猫身影。
有时一动不动；
有时自顾自舔小爪子；
有时将小爪子从下边门缝里伸进来抓空气。
也有时仰着头听水声。
总之看起来很是让人生怜。
周离有时都心疼她，有放她进来的冲动，只是理智总是能占据上风。
洗完澡。
出来时电视已经关了，客厅很安静，给他留了一盏最暗的、他的卧室门口也有开关的灯，至于刚才那母子俩，显然在失望之下已经失去了抵抗困魔侵扰的战意，恐怕都睡着了。
回到房间，按开灯。
架子床真令人感到亲切。
老妖怪躺在上铺，还翘着二郎腿，抱着手机打游戏，头也没转的问：“你和李呆毛真打了一晚的游戏？”
“瞒得过你么？”
“我又没有来偷看你，就是怕你们会做一些我不方便看的事，虽然这种事我也看得多了……不过你确实一身的网吧味儿，尤其是刚回来的时候。”槐序说着耸了耸鼻子，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真令人失望。”
“你好烦。”
“姜姨和祝双也是这么想的。”槐序不满的说，“还有老周，看似他很早就睡了，其实一直在房间里耍手机。”
“你就是好烦。”
“你才烦，打游戏不叫我。”
“你最烦。”
“幼稚……你要睡了么？”
“我还要写个日记。”
周离瞄了眼躺在上铺的老妖怪。
老妖怪又变成了个女的，明明白天还是个男的来着。
现在的周离对于‘和一个异性朋友同处一室’已经感到麻木了，但有时他还是会有些受不了这个老妖怪。
就比如这会儿——
只见老妖怪穿着一身粉红睡衣，十分卡哇伊那种，而且形象也是个小女生，可能才十四五岁，看起来清纯可爱极了。翘起来的那只脚洁白如玉，脚底板则粉粉嫩嫩，真是让人受不了。
周离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连忙移开目光，在书桌前坐下来，不忘回头检查一下会不会被老妖怪偷看，这才提笔开写。
老妖怪全然不以为意，还哼起了歌。
次日早晨。
周离很勤快的在厨房帮厨。
团子大人也是。
姜姨上个月不知在哪买了好多土鸡蛋，已经在冰箱里放了很久了，非常占地方。趁着周离回来，得解决掉一部分。于是今天的早餐是蛋炒饭、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蛋，还有一份蒸蛋。
家里两个炒锅，一个不粘锅，一个熟铁锅，早在姜姨厨艺还不太行的时候，这些家伙什就置办得很齐全了。
姜姨把不粘锅交给了周离，让他炒番茄炒蛋。
这个菜周离会做。
姜姨则用另一口锅炒青椒炒蛋。
青椒辣得很，下锅就很呛人，团子被呛得连连打喷嚏，姜姨心疼她，不断叫她出去，但都没有用。
她一心跟在周离脚边，周离的脚到哪她就跟到哪，周离站着不动她就也坐下不动。
除非周离只往旁边挪一点点，她就扭头看着周离，一旦他稍微走远一点，她立马就会跟上去。有时候她还会犯点小迷糊，因为厨房里有两双脚在晃动，乱糟糟的，有时候她看着看着就不知道那双脚才是周离的了，要抬头看才能确定。
周离真怕踩着她。
好不容易将菜端上桌，周离成就感满满，立马跑去叫老周和祝双。
团子的细碎脚步紧紧跟在身后。
跑到客厅，只见祝双的房门刚刚打开，满头乱发的祝双正站在门口抠耳朵打呵欠，老周则独自站在客厅阳台上，手上拿着一个望远镜对着对面的沱江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吃饭了。”
“唔知道了。”
“你起得刚好合适。”
“我闻到味道了。”
“快点去洗脸。”
周离说完又往阳台走去。
老周早已将望远镜抬得更高，朝向江对岸，还左右晃动着，一副审视江山样。
周离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老周指着江对面感慨道：“以前我们刚买的时候，对面还是一片农田，还看得到油菜花开，现在都修满房子了……听说以后雁城的发展重心要朝那边移，早晓得该在那边多买几套房子。”
“望远镜给我看看。”周离伸手。
“吃饭了。”老周拒绝了。
“哦。”
并不影响的，以周离目前的视力，比之老妖怪自是远远不如，但比常人也好太多了。
于是他顺着老周之前看的大概方向看去，稍作寻找，便在朦胧的雾气中找到了两道坐在江边的人影，穿得很厚，守着鱼竿。
“啧……”
真是幼稚啊。
最幼稚的地方在于他还不敢承认。
饭厅传来碗筷的声音，周离没有揭穿老周，只是对他轻飘飘说了句‘吃饭了’，就转身走了。
碗筷早已摆好。
周离的成就感又来了。
因为筷子是他自己雕的。
菜里放着小勺子，方便盛菜，也是他雕的。
舀饭的木勺子还是他雕的，为此姜姨甚至丢掉了更好用的配套的原装塑料勺子。
还有不粘锅用的木铲、油炸长筷。
自从周离学了雕刻，家里倒是添了不少类似的东西，无一例外都很精美。
哪怕最初的时候他的雕工并不出众，但架不住他不计成本，常常用最好的木料来雕琢，又不顾时间，失败了就重头再来。就比如舀饭的勺子，他将之雕成了一条小鱼的形状，还有鱼鳞。他还在筷子上雕出了花纹，刻上了字。
看见大家用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且每天都在用，周离觉得……
很有意思。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你要什么牌我挨着挨着给你找
白天路上的人也很多。
只是往年过年时河边都会挂满灯笼的，有时还会在草坪上放置卡通彩灯，今天一路走来却没怎么见到。
午后的太阳已有几分灼人，周离外面只穿了件薄外套，走在路上还是觉得热，想把外套脱掉。可那样的话里面就只有一件短袖了，别人怕是会觉得他很奇怪。
“呼……”
本身就热，抱着团子就更热了。
周离试图和团子商量：“团子大人下来走路好不好，我都出汗了。”
“不好。”
“可是抱着团子大人好热。”
“冬天你不是这样说的。”
“唔……”
对面一位女士牵着一只美国斗牛犬走过。
团子下意识的抱紧了周离，甚至伸出爪子勾住了周离衣服的布料，并扭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这只狗，直到女士牵着狗走远她才出声，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好像电视里那个……哎呀槐序你不要对着它吹哨子！”
“哪个电视？”周离随口问。
“总是欺负猫的那个……”
“这样啊。”
“很可怕的。”
“听说这种狗挺温顺的。”
“不是的喔……”团子声音还是很小，却很认真的在纠正周离的错误，“它打猫的时候可凶了！”
“这样啊。”
这时槐序忽然停了下来，踮脚翘首看向河边，伸手指着：“李呆毛在那里！”
闻言周离和团子都扭头看去。
河边沿着河堤摆满了桌椅，人群密集，都在享受休假的安逸和难得的好天气。雁城过年都这样，冬日里的阳光弥足珍贵，年假亦不可多得，人们往往会约上亲朋好友，三五成桌，坐在河边喝茶聊天、打牌打麻将，就这么消磨一整天的时间，是许多雁城人喜欢的方式。
众多人头中长着一小簇天线。
楠哥在做兼职。
周离看见她将面前的一排麻将推倒，笑容满面，坐在其他位置上的人则纷纷笑骂，接着拿起面前摆的瓜子数出几颗丢到楠哥面前，数楠哥面前的瓜子最多。
“要不要过去玩会儿？”槐序问。
“不要了。”
楠哥身边有好多人，看起来像是她的堂表兄姐之类的，周离都不认识，不好意思过去。
可就在这时，楠哥扭头不经意的一瞥。
收回目光后，她笑嘻嘻的将别人丢来的瓜子聚拢到身前，手上正忙着时，突然愣了下，好似这才察觉到刚才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于是又把头扭回去。
“嘿！”
楠哥伸出手朝周离挥动。
与此同时，团子也终于看见了她。
“蓝哥！”
团子脆生生喊了一声，立马从周离怀里挣脱落地，朝楠哥跑去。
周离沉默的看着她化作一道白影，灵活的在人群脚下穿梭，好似敏捷点满。很快跑到楠哥面前，轻巧一跃便跳进了楠哥怀里，借势翻滚着撒了个娇。
“……”
随即周离也朝楠哥走去。
槐序紧随其后。
半分钟后。
楠哥一边撸着猫一边很自然的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叫周离，旁边这个是他……表妹。”
然后又向周离介绍：“这是我大堂哥，这是我大堂嫂，这是我二表姐，这是我三堂哥……”
周离一边点头一边跟着叫。
根本记不住。
而且感觉社恐症要犯了。
尤其是旁边的老妖怪还斜着眼睛偷偷打量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在看他笑话。
幸好楠哥介绍完后说了句：“都是来给大哥我送钱的。”
周离笑了笑。
接着楠哥仰头望他：“你今下午不是要去看望那个……马大爷吗？”
“正在去。”
“绕到这边来了。”
“晒晒太阳。”
“那不急嘛，坐下来晒，看大哥打打麻将，打完我和你一起去。等下赢钱了我还给你们俩发过年钱。”楠哥很豪气的对他招呼着，“之前一直用的我的运气，我不太想用，所以赢得也不多，现在你们两个来了，我就不用我的运气了，用你们两个的，看还能不能赢。”
“……”
周离看见槐序已经在旁边坐了下来。
“喝什么？花茶竹叶青苦荞？”
“花茶吧。”
“苦荞！”
“喵呜~”
“老板！花茶苦荞一样一杯！”
“喵喵喵……”
对面坐着的貌似是大堂哥，一边搓麻将一边瞥周离，对楠哥说：“这就是你那个男朋友？”
“咋？”
“咋这么小白脸呢？”
“闭上你的茅斯！把心思放在麻将上，光点炮！”
“我这盘肯定赢！”
“扯！”
楠哥瞥了眼周离的表妹，表妹也心有灵犀的与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时光应该是难过的。
周离不会打麻将，甚至都不爱打牌，看也看不懂，坐在这里会格外枯燥。况且对面的人时不时就会瞄他一眼然后问一两句关于他们的事，类似高中是不是一个学校、大学是不是一个班、谈了多久了之类的，虽然大部分问题都是楠哥在回答，但他还是有点紧张。
幸好楠哥一边打一边给他讲游戏规则，一边带着他和其他人乱扯淡，让他慢慢心安下来。
益州麻将的规则还是比较简单。
至少周离懂了。
槐序也懂了。
不过简单的是规则，你要对抗的从来不是规则，而是对面的玩家。
楠哥的运气是有大用的，她并不愿意在做兼职这种小事上倾注太多运气，所以之前她也有输，只是比常人多一点点的运气和精湛的博弈技巧，让她输少赢多。
说来也神奇，自从周离和槐序坐到她身边后，她就一直赢没有输过了，大堂哥则全权负责点炮。
“诶奇怪……”
大堂哥眉头紧皱：“我记得这明明是个二筒，怎么变成三筒了？”
“少熬点夜。”楠哥鄙夷道。
“我说真的！”
“难不成有某个人用漫威中的快银一样的速度把你的麻将给换了？”楠哥摇摇头，真是无语了，“你要是实在玩不起了就算了，换你老婆来点炮。”
“唉算了……三筒。”
“胡了，清一色。”
“日……”
大堂哥把麻将一推，气恼得很。
楠哥则摆出了平常周离说她的表情，对大堂哥说：“不要说脏话。”
大堂哥难受死了。
楠哥哈哈大笑，摊手说：“我不欺负你们了，你们玩你们玩，我带他去看马大爷了……数瓜子数瓜子。”
数完瓜子，对照着给钱。
二表姐和三堂哥都是微信转账，大堂哥带的现金多，直接给的现钱，给了好几张红票子，崭新。楠哥拿到后便随手抽出三张，在手上甩得哗哗作响，一张给周离一张给槐序，团子也没错过。
“给你们的分红！”
“谢谢楠哥！”
“喵呜……”
“谢……谢谢楠哥。”
周离则总觉得，这更像是给自己的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