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录像
张城发现男人默默盯着自己，眼中偶有星火跳动。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张城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没发现什么特别。
“你到底是谁？”男人压低声音，“你不是刘峰的弟弟。”
“刘峰？”张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脑中飞速过了一下，想来这应该是刘哥的本名。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说我不是刘峰的弟弟，那......你认为我是谁？”
张城看似随意的抬起头，紧盯着男人双眼。
“很像警察，但应该不是，你和他们给我的感觉不一样，”男人一边打量着张城一边组织语言。
“还有呢？”
“不知道，具体的我猜不出来，”男人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但我知道你应该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是刘雨薇找你来的。”
不是询问的语气，看男人的神情，张城清楚他十分确定。
“好毒的眼睛！”张城心中一凛。
幸亏他已经在这行中打磨了一阵子，各式各样的人和事儿也都碰过了，这才没有乱了阵脚。
“接着说，”面无表情的瞥了眼男人，张城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你是刘峰的表弟，来询问706房间为何还没有卖出去，可聊了几句后，你的话题便不再与706房间的买卖有关，而是旁敲侧击，问起了有关713房间的事情，”男人笑了笑，“尤其是孙押中与楚曦失踪的事情，哦，对了，还有那个诡异的影子，”他又补充。
“你是冲着713房间来的。”
“你一早就看出来了，”张城眯了眯眼，左手习惯性的挽起了右袖袖口，这样一会万一动起手来会方便很多。
“那你又为什么和我说了这么多？你之前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我今天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知怎的，男人直起身板后，语气莫名教人信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还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盯着张城的脸，平静说：“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刘雨薇让你来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有那么重要？”张城的神情变的有些微妙。
“有，”男人不像玩笑，沉声道：“很重要。”
几秒钟后，张城开了口：“我是一家特别事务所的负责人，是刘雨薇请我过来调查的。”
男人很聪明，即便张城此刻不自曝家门，他也能猜个大概，与其从男人嘴中揭露，不如张城主动，这样多少还能给对方留个大大方方的印象。
男人眉头一紧，“果然是她！”
“她是不是没和你提起过孙押中与楚曦的事情？”男人接着问。
“是。”
男人冷笑一声，“那你就不觉得奇怪？”
张城之前便觉得此事蹊跷，不过情况紧急，也就没来得及深究，可现在又从男人嘴里提了出来，他自然上了心。
“你......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不太好。
“那个刘雨薇......恐怕有问题，”男人抬起头，语气肯定。
张城静静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眼中不时有疑惑闪过。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可能男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有他自己的判断标准。
“什么问题？”张城反问。
“有天夜里，我听到隔壁有说话声，”男人凑来张城身边，口气很有些微妙。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只听到了刘雨薇的声音，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抿了抿嘴唇，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突然抬头。
“不是楚曦。”
“不是楚曦？”张城眉峰一蹙，眼睛缓缓睁大，“你是说刘雨薇带别的男人回家了？有第三者？”
“你能确定没听错吗？”
男人点点头，“我确定，楚曦的声音很有磁性，我女儿就是因为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才向他学琴，可那天我听到的声音粗粝沙哑，一定不是楚曦的声音。”
“更何况......”男人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甚至有些恐惧。
张城下意识催促，“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楚曦那时已经说不出话了，”男人轻声说。
“那个时候......他已经出事了。”
“难道......你听到声音的那个晚上......”张城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男人点点头，若有深意的看向了张城一眼，“是的，那个晚上就是楚曦失踪的时间。”
“法医根据现场遗留血迹的凝固状态判断，最迟于午夜，楚曦已经死亡，”他又补充。
“楚曦失踪的那天晚上是和刘雨薇在一起！当时713房间内除了他们两个，还另外有一个男人。”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他可以肯定，男人应该是没有将这件事情讲出来，不然刘雨薇就不必来找自己了，而应该坐在警方的询问室里，接受一拨拨的询问。
“我说了，可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不信？”张城咬定是男人没说实话。
他自己便是半吊子侦探，自然清楚这个情况对于断案有多重要，一但接报，上面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说单凭我一人的证词不够说服力，他们调取了最近7天的监控录像，”男人叹了口气，接着指了指他和张城头顶，张城抬头看去，一个监控探头正好对着两人方向。
“生态小区每栋楼的单元门口和每层的走廊尽头处都安装了这样的监控探头，在上面调取了监控录像后发现，一周内楼内没有陌生男人出入过，7层走廊中也没有发现陌生男人的身影。”
男人苦笑了一声，“他们说除非那个男人在一周前就住进了713，不过那也太扯了。”
“你是说他们不相信你说的话？”
“看来是的，”男人点头，下一瞬间又突然抬头，“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听的很清楚，不会错！”
“那他们在查案过程中还发现了什么异常没有？”
经历了模特会动和诡萝莉事件后，张城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颠覆，你就是和他说再扯的事儿，他也能蹲在一边，好好合计合计。
“哎，你别说，还真有！”男人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
“就是来人检查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每天每到深夜的某个时间，7层的录像画面就突然模糊起来，然后过一会，就又好了，问了检修电路的人，他们也不清楚什么原因。”
“挺奇怪的。”
第32章 两只戏精
“两个案子前后的录像还在吗？”
“没有了，上面作了备份后，我们的原档就删除了，毕竟这两件案子太诡异，留着也晦气。”
“还有其它什么吗？”
男人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应该是没有了，就是有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毕竟案子已经过去太久了。”
“嗯，”张城点点头，转身从网球包中拿出一本便签纸，在上面记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扯掉最上面一张，递给了男人，“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以后再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
“好，”男人接过便签纸看了一眼，揣进上衣兜里。
在和男人告别后，张城默默掏出手机，现在的时间是4点半整，离与刘雨薇约定的5点已经不足半个小时，看来是来不及去16号楼附近走一走了。
收好手机，张城沿着小区内的碎石路，横穿公园，朝着正门走去。
还没穿过小区内的公园，他便远远的望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沿着小区内的主道，朝着正门方向急步走来。
“是她！”
眉峰一抖，张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此次案件的委托人刘雨薇。
“她怎么会从这条路过来？”
张城向刘雨薇身后望去，那里是一片略显老旧的住宅楼，正对着张城的那栋，侧面标注着一块蓝色的楼牌，上面写着数字15。
“15号楼，那也就是说16号楼就在它附近，刘雨薇是刚从16号楼中的家中出来的。”
可张城明明记得，在上午与刘雨薇的谈话中，自己曾明确表示出希望可以早些来16号楼查看一番，但却被刘雨薇婉拒了。
她的理由是钥匙忘在了朋友那里，还是等她取回钥匙带着张城一起去。当时张城还不曾对刘雨薇起疑，也就没有多想，不过现在仔细想想，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眼见刘雨薇与自己越来越近，他紧走了几步，大半个身子躲在一颗柳树后面，没有教她发现自己。
张城静静盯着她，看她一直走到正门处的门卫室旁，站定后左右张望着，想来是在等待自己。
他思考了几秒钟，然后从原路悄悄退回去，又绕了个大圈，才从刘雨薇想象中他应该出现的方向，慢慢“找”了过来。
张城见到刘雨薇先是一愣，随后便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刘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路不熟，来晚了。”
“小区位置比较偏，你第一次来，能找到这里已经是很难为你了，”刘雨薇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后转过身，说：“我家就在前面，请跟我来吧。”
“好，”张城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了刘雨薇身后。
“刘小姐，已经等了很久吧，”他侧过身带着歉意说。
“哪有，我也是刚到，之前去朋友那里拿钥匙，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还怕接不到你呢！”刘雨薇掩口一笑，语气很轻松。
“呵，”张城心中冷笑一声，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就到了这里。
他跟在刘雨薇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沿着刚才她来时的主道，向着那片老旧的住宅楼前进。
越走他越确信，之前的推理没有错，她确实是从16号楼的家中过来的。
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又为什么不让自己提前来16号楼的家中查看？从事务所离开后到自己来的这一段时间内，她又躲在713房间中做了什么？
张城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与这个叫做刘雨薇的漂亮女人有关，他紧紧盯着刘雨薇的背影，眉头皱的老高，“难道真如物业男人所说，这个刘雨薇......有问题？”
“会不会就是她杀了自己的男友楚曦？”
虽然张城心中的疑惑很多，不过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在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一切推测都仅仅是推测。
他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委托人刘雨薇，出租车司机刘哥，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物业负责人。
他都不信。
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找到的证据，这是父亲常说的话。
“到了，”刘雨薇左拐右拐，带着张城走到了一处单元门前，偏头说。
张城抬起头，这是一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的居民楼，外墙老化的很严重，布满了裂痕，一旁的窗口上挂着个“小心高空坠物”的牌子。
墙皮也一块块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主体红砖石，不知怎么的，张城觉得整栋楼很像是一条生满红疮的癞皮狗。
“这栋楼怎么看起来这么萧条？小区物业不管吗？”张城左顾右盼，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看附近的15，17两栋楼就好很多。”
“物业费都收不上，他们还哪里能管到这些？”刘雨薇叹了口气，对着张城说：“这楼里没有电梯，我们走楼梯上去。”
走进16号楼，张城发现这里的破败与萧条绝不止外面看到的那样。
墙壁角落处生满铁锈的水管，斑驳打卷的墨绿色墙皮，还有大片泛着乌黑色的不知名印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这栋楼的破败是由内而外的，彻彻底底的，就像是腐烂的苹果一样，是从心处开始烂掉的。
总之，一踏入这栋楼，张城的全身都不自在，每一个细胞都催促着他离开，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刘小姐，这房子你买了多久了？”
张城一边跟着刘雨薇上楼，一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视线所及处的一切。
“记不清了，”刘雨薇的回答很含糊。
“那是自己买的还是......”
“自己买的！”还没等张城说完，刘雨薇脚步一顿，猛的回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盯着张城，语速极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藏不住的警惕。
“哦，就随便问问，”张城像是没看出刘雨薇的警惕一般，兀自笑了笑，“我看你我岁数都差不多，你都有自己的房子了，我还得租房子住。”
“哈哈，人比人气死人啊！”他摆摆手，自嘲一笑。
多亏了张城神乎其神的演技，刘雨薇锐利的目光渐渐软了下来，并没有太多怀疑，随后他又扯了几个或有或无的话题，总算是将这个敏感的话题搪塞过去。
“这女人一定有问题！”
张城亦步亦趋的跟在刘雨薇身后，脸上笑嘻嘻，心中吗买批。
第33章 开始了
一踏上刘雨薇家所在的7层，张城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走廊两侧没有窗，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的，那几盏反应迟钝的感应灯，随着他与刘雨薇两人的踏入，一盏盏微弱亮起。
不过一盏亮起后，他们刚刚经过的那盏便会缓缓熄灭，光明只笼罩了他们附近很小的一片区域，走廊前后的尽头处依旧被黑暗占据。
如同两张漆黑的大口，静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张城默默咽了口口水，他想起来了，他与鬼萝莉的两次相遇可不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
不同的是，第一次她悄悄跟在自己身后，而第二次，她则大大方方的堵在自己面前，还送了自己一份“礼物”。
“这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吗？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得寸进尺直接扑倒自己了？”
张城隔着衬衫捏了捏颈间的项链，脑补了一下画面，“咦——！”一阵哆嗦后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视线来回在前方与身后的黑暗中切换，很是担心鬼萝莉不请自来。
“到了，”刘雨薇在尽头处的一家房门前站定，回头对张城说。
扭过头，一扇样式很老的铁门矗立在他面前，经头顶上的感应灯一晃，门牌泛着幽幽的光，上面用鲜红色的字体写着三个数字——713。
“终于到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刘雨薇没有发觉张城的异样，背对着他，从皮包中摸出钥匙，熟练的打开了门，“请进，”她一手扶着铁门，一边对着张城说。
虽然刘雨薇的表情很自然，可张城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破绽，她扶着门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也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她在佯装镇定，其实内心慌的一匹，”张城迅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来到这里是帮她解决午夜敲门声的，可为什么她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是担心我解决不了她的问题，还是......”张城眼中一丝锋芒闪过，“担心我在这里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心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唯独脸上不动声色。
“她打开了门，却没有先进，而是扶着门，等待自己先进，这一点也尤为可疑。”
“张先生？”见张城有些愣神，刘雨薇不禁出口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张城笑着摇摇头，迈步进了713房中，刘雨薇紧随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速度之快刻意到张城想不怀疑她都难。
“还是年轻啊。”
张城心中冷笑一声，余光撇了她一眼，只见刘雨薇微微吐了口气，似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初秋的天暗的早，透过不大的窗，屋内的采光更是差劲，一片昏昏暗暗中，隐隐有了初夜的感觉。
“咳哒！”
身后的刘雨薇按动电灯开关，随着头顶照明灯亮起，713内的一切也都呈现在张城眼中。
这是一间典型的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户型住宅，张城所处在进门的小客厅内，左边是一间卧室，右边尽头处有扇木门，木门内应该是卫生间，房间总体呈狭长型，不朝阳面，采光较差。
张城回忆起物业负责人与他说过的房间布局，确实能一一对应。
“张先生，你先坐，我去下卫生间，”刘雨薇的声音很好听，又软又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张城点点头，以一种放松的姿态“瘫”在了沙发上，“刘小姐，你请便。”
刘雨薇向右侧的木门方向走去，拉开门，走了进去，张城抬眼望去，确实如最初所想，那里有个很小的卫生间。
在刘雨薇返身关门的一刹那，张城如弹簧一般猛的起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茶几旁，手指轻轻压在了电热壶上。
“是温的，刘雨薇果然在撒谎，”张城眯紧了眸子。
“在这样初秋的环境下，即便是烧开的水，至多1小时左右也会恢复至室温，而据刘雨薇所说，她是将钥匙忘在了朋友那里，自从离开事务所就再也没回来过，那么......水是谁烧的？”
张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地上，713房间的地面是黝黑的水泥地面，除了在毛坯房中，张城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地面了，一屋子略有些文艺清新的装饰，竟配了副黑漆漆的水泥地面，明显有违常理。
蹲在客厅正中央，他低头查看水泥地面，据物业负责人所说，当时鲜血就是以这里为中心，积了厚厚一层。
这是什么？
地面上有一大块颜色更暗的印记，张城用手蹭了蹭，发现早已经干了。
为了看的更仔细，他单膝跪了下去。
“有点像清洗不干净留下的血渍，”张城眉头皱了皱眉，脑中转的飞快。
难道......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他迅速站起身，几步就走到墙边，蹲了下去。
用手指轻轻划过墙与水泥地面的结合处，在高于地面一两厘米的墙壁上反馈回一阵类似粗糙磨砂的质感。
张城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当年案发时713房间中并不是水泥地面，而是与寻常人家一样铺了层木质地板。
只不过因为案发后木质地板被鲜血浸透，无奈之下才予以拆除，这点可以从墙缝附近遗留下的地板粘合胶得到证实。
出了这么多诡异之事，还有女孩子敢一个人住在这里，要么是心理有问题，要么就是心里......有问题！！
别说什么生活所迫，一个收入一般的女孩子还能住在哪里的屁话，换位思考一下，张城觉得自己宁愿住桥洞。
“第一个失踪的男人刘雨薇应该不认识，所以暂且不予考虑，听物业负责人所讲，第二个诡异失踪的楚曦可是刘雨薇的男朋友，二人曾经在713房间住过不短时日，既然曾经在这里住过，那么就或多或少会留下他的痕迹，可自己在屋子中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迹象。”
碗柜中的餐具只有一套，阳台上的毛巾也只有大小两条，大面的穿衣镜，小面的化妆镜，还有梳妆台前琳琅满目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堆在角落里，大大小小玩偶公仔。
这间屋子中的一切都在向来客大声呼喊着，这里从来都只是住了一个温婉清新又甜美的，叫做刘雨薇女人，而不曾有过什么叫做楚曦的男人。
第34章 伤痕累累的钢琴
有人抹去了楚曦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就像是父亲他们一样。
“是刘雨薇！”张城缓缓站起身，“她即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这起案子的知情者。”
心中已经有了方向，他继续在屋内搜索，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客厅不大，转了一圈后他将目光投在了那堆成一堆的玩偶身上，随意拿起一个，入手很轻，手感也很软，除了破旧些，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令张城奇怪的不是玩偶本身，而是玩偶公仔们堆放的位置，他虽然没交过女朋友，却经常去南楠家里打电动。
南楠也是个酷爱毛茸公仔的萌妹子，但绝大部分公仔都是堆在卧室里，还有一些放在卧室的床上，像这样大堆大堆的堆在客厅一角的，张城还从没有见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倒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张城走上前，将最大的几个公仔挪开，挤在大公仔缝隙中的众多小公仔稀稀拉拉滚了一地。
公仔背后是个架子一样的东西，体积颇大，上面蒙着层蓝色的金丝绒布，只凭绒布下突出的棱角，张城就已经猜出了其中的物体。
那是架钢琴。
已经失踪的，楚曦的钢琴。
他慢慢慢慢掀开蒙在琴上的金丝绒布，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琴键盖子已经被放下，漆黑的实木琴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伤痕大小不一又毫无章法，张城用手轻轻抚过伤痕，判断应该是菜刀匕首一类的锐器造成，伤痕下露出了其中原本的木色。
张城弯下腰，仔细查看着这架钢琴，发现琴盖与琴身的结合处被人用粗大的钢钉定死，这还不算，整个琴身又缠上了一圈圈的粗麻绳。
“怎么会这样？是谁，又为什么把钢琴损毁成这样？”
楚曦是位钢琴老师，自然不会对爱琴下这样的毒手，想来想去也只有刘雨薇了。
“应该是她做的！”
张城缓缓起身，习惯性回头看向卫生间方向。
没想到冷不丁发现刘雨薇就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自己。
张城没听见马桶的冲水声，也没听到她走过来的脚步声，更不清楚她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想到刚才有这么双眼睛从头到尾默默注视着自己，张城心底猛的涌起一股恶寒。
“刘，刘小姐......”被抓了个现行，张城有些不自然。
“你在做什么？”刘雨薇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张城发现她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拿着什么。
他偷瞄了一眼钢琴上的伤痕，猜测着那柄凶器或许正握在刘雨薇的手中。
“她要对我动手？”张城心中猜测，“她一旦动手就说明了楚曦的失踪必然与她有直接关系，不是直接行凶者，也至少是个帮凶。
顺藤摸瓜，这个案子也就破了，第一个主线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至于动手后自己的安危问题嘛......实话说，张城一点也不担心，他好歹也是练过几年的半吊子，对付个瘦弱女人想来问题不大。
既然话题已经挑明了，张城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索性冷笑一声，直接了当回怼道：“你说我在做什么？”
“这架钢琴怎么回事？”他指着钢琴说。
张城话音刚落，眼见刘雨薇的瞳孔陡的一缩，右肩微微促动，像是要将身后的凶器掏出。
他是个谨慎的人，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若是平常的刀具还好，若真是什么电棍一类的东西，还真容易阴沟里翻船。
张城一步就跃到了刘雨薇身前，右手按住她右肩，左手伸到身后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顺势那么一扭，就将刘雨薇摁在了一旁的大玩偶身上。
“你要做什么？”刘雨薇大叫。
“别动！”见刘雨薇挣扎的厉害，张城大喊一声。
随着刘雨薇被擒住，原本右手握着的东西也随之掉在了地上，与最初的猜想不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凶器，只是一根木质的簪花。
要说刘雨薇想用一柄木簪花谋害自己，张城自己都不相信。
“这......”张城一愣。
“放开我！”身下的刘雨薇大喊。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不问个清楚就放手是不可能了，“这架钢琴是谁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张城的问题，身下的刘雨薇忽然不再挣扎，从侧面看，她的眼睛红红的，一滴眼泪从脸颊流下，打在了玩偶的脸上。
“回答问题就好，你......你哭什么啊？我又没做什么。”
张城与女人接触的不多，一见到刘雨薇哭了自己心中先不忍起来，他感觉她的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
“是我男朋友的，”刘雨薇轻轻说。
“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楚曦，他叫楚曦，现在......现在已经......死了，”泪水霎时间决堤，淋湿了玩偶的脸。
张城冷哼一声，他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同情女人的泪水，但可不会轻易被女人的泪水蒙蔽。
刘雨薇哭的虽然真情实意，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张城对案情的判断，以及对她的怀疑。
更何况她话里还有一处致命的漏洞。
“警方都仅是将此案列为失踪案处理，刘小姐你是如何知道你男朋友已经死亡了呢？”张城的话中透着丝丝寒意。
“你能先放开我吗？”刘雨薇偏着头，看了他一眼。
“好，”张城松了手，任凭刘雨薇慢慢站起身，经过刚才的交手，他并不觉得刘雨薇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大大方方的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稳，接着用眼神示意刘雨薇坐到自己对面，要听她“老老实实”交代。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楚曦已经死了？”等到刘雨薇落座后，他开口问道。
刘雨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问出了那个曾经的问题：“你相信有诡吗？”
张城噗嗤一声笑了，摆摆手，“刘小姐，比起诡怪之说，我更相信人的心里有诡。”
“你还是好好解释下，你是怎么确定你男朋友已经死了的事情吧。”
似乎是没听懂张城言语中的怀疑，刘雨薇偏过头，目光呆滞的盯着那架钢琴。
“他回来过。”
很久后，她才轻轻出声。
张城不知是没太听清，还是听清了却没听懂，眉头一皱，问到：“你说什么？”
“他回来过，”这次刘雨薇盯着张城的双眼，一字一顿。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张城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刘雨薇曾反复问过他的那个问题：你相信有诡吗？
“是他的诡魂......回来了？”咽了口唾沫，张城试探着问。
刘雨薇点点头，视线投向那架钢琴，“他就坐在那里，背对着我，弹着他最喜欢的曲子。”
“什......什么时候？”张城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
“午夜，12点整。”
第35章 楚曦
“12点整？”
张城跟着重复了一遍，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抬起头：“难道凌晨的敲门声也是……”
刘雨薇眼睛通红，冲着张城微微点点头，轻声说：“就是他，我的男朋友——楚曦。”
“他的诡魂，”沉默良久后，她又补充。
张城想了一会，指着钢琴说：“那你为什么要将你男朋友的钢琴损毁成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这架钢琴？还是……你不喜欢他？”
他步步紧逼。
如今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人的自圆自说，张城甚至怀疑，她抛出楚曦变为诡魂一事，不过是要转移自己对她的怀疑。
“喜欢？”
刘雨薇一愣，眼神空洞，像是在回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那时的我还很年轻，什么都不懂。”
“你的意思是楚曦他……不喜欢你？”
刘雨薇瞥了一眼张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张先生，有烟吗？”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夹烟的手势。
张城从风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刘雨薇，又贴心的替她点燃。
刘雨薇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谢谢，”她对张城轻轻说。
不可否认，刘雨薇确实是个很美的女人，说话是，抽烟也是，无形之中散发着罂粟花一般的魔力，想让人一亲芳泽。
“继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张城松了松衣领，望着刘雨薇不容置疑说。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是我的手罢了，”刘雨薇惨笑一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刘雨薇的手很漂亮，白皙细腻，指节纤细修长，天生一股文艺气息。
“楚曦他……是个手控？”
张城联想到自己是个腿控，忽然觉得有点羞耻。
“算是吧，”刘雨薇放下左手，看了张城一眼，也许是怕他不明白，就半说明半解释道：“楚曦的左手天生有些残疾，平时弹奏一些简单的曲目还好说，复杂些的曲目就很吃力了，不论他再怎么努力，先天的差距也始终弥补不了，达不到他自己满意。”
“也正由于他左手的残疾，才导致他没有考上他最向往的艺术学院，只能蜗居在这座小城市中，当一位普普通通的钢琴老师。”
“我也是被他弹钢琴时的气质迷住了，才答应和他在一起，可没想到……”刘雨薇摇了摇头。
“没想到什么？”张城沉声追问。
他一边分析这个故事的合理性，同时也在尽力寻找漏洞。
“他的模样与他的内心完全是两个人，他对于他左手的自卑从来都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岁月演变愈发强烈，性格也从一开始的温柔善良慢慢转变成了乖张暴吝，他觉得他的一切都让左手给毁了。”
“他开始自暴自弃，抽烟酗酒，甚至用刀划伤虐待自己的左手，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开始仇视一切左手完好的事物。”
“家中的动物玩偶，还有一些瓷器摆件，都被他当做泄愤的工具。”
或许是为了佐证自己所说的话，刘雨薇随手拿起一只被张城不经意碰倒，掉在地上的玩偶，递给他。
张城接过玩偶，都不用怎么仔细打量，就发现玩偶的左手处支离破碎，从豁口处能看见里面雪花绒一般的填充物。
张城站起身，又随机从地上捡起两个玩偶，左手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这些都是他做的？”张城手中攥着玩偶，看着刘雨薇问。
“对，”一根烟燃尽，刘雨薇点点头。
她又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瓷器娃娃，翻了个面，将正面对着张城，张城发现瓷娃娃没有左手，手臂处断面平滑略有弧度。
据张城的经验推断，应该是被钝器生生砸断。
“我爱他，很爱很爱，爱到甚至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可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欺骗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自始至终，他迷恋的只是我的手罢了，”刘雨薇盯着自己左手，笑容很是凄惨。
心中的那根神经被触动，张城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忍，恋爱中付出最深的人往往最后也伤的最深最狠，这么一想这刘雨薇也是个可怜人。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会不会只是你太敏感了？他或许有些怪癖，可并不影响他爱……”
“不会！”刘雨薇粗暴打断了张城的话，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这些都是他喝醉酒后亲口对我说的，他还……他还……”
她胸膛起伏的厉害，张城坐在对面，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巨大波动。
“别着急，你慢慢说，”张城的情绪也被她调动，有些紧张。
“你知道那天他对我做了什么？”刘雨薇紧紧盯着张城，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什么？”张城咽了口吐沫，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紧抓着我的左手，说什么也不放开，嘴中重复着什么很喜欢，好想要这只手一类的话，我当时很害怕，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开，一个人跑进卧室反锁上门，”刘雨薇的肩头抖个不停，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能看的出来，她真的很害怕。
“之后呢？”张城声音很轻，反手从纸巾盒中抽出一张，递给了她。
刘雨薇接过后擦了擦眼睛，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我当时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害怕的要死，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曾经温柔体贴的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那时的我也真是太傻了，害怕了一会后竟又牵挂起他来，我听客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担心他喝醉了酒倒在地上没人照顾，胃会不舒服，或是不小心磕碰在哪里……”
“于是你又出去看他了？”
“嗯，”刘雨薇的脸隐藏在朦胧的烟气后，那么的迷茫而不真实，“我越想越担心，就站起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你看到他了吗？他正在做什么？”张城追问。
随着案情的深入，楚曦这个人的人物形象与扭曲的心理一点点在张城的脑海中成形，这对之后的案情判断很有帮助。
听完张城的话，刘雨薇的脸色突然变了，空洞的眼神霎时间被恐惧填满，她就这么默默盯着张城，盯的他心中发毛。
“刘……刘小姐？”
他本能的想说点什么，只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他就站在门后，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刘雨薇的语调突然提高，吓了张城一跳。
张城脑中嗡的一声，腾一下站起身，大声说：“他……他要杀你？！”
“不，”刘雨薇将左手伸来自己面前，修长的五指轻轻攥紧又慢慢松开，如同手模在镜头前展示。
“他只是想要我的手，仅此而已，”刘雨薇盯着自己的手，轻轻说。
第36章 第二处手印
“他想要你的手？！”
沉睡的思绪被一瞬间激活，张城突然想起刘哥讲过的那个故事，他的儿子也是被一个诡异的黑影夺去了一只手。
如果张城没记错的话，失去的那只手也是左手。
“难道真的是他？”
瞳孔慢慢收缩，张城左手不自觉的收紧又放开，他思考问题时一贯这个样子。
“按照刘雨薇所说，那个午夜前来敲门的诡异黑影，应该就是楚曦遇害后的诡魂，这样讲，一切也就都说的通了。”
“他生前对于自己残疾左手的执念，让他在死后更加觊觎“完美”的左手，甚至不惜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夺走一个孩子的手据为己有。”
先不说这件案子与任务是否相关，单凭手段之恶劣，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这两点，张城就一定要管到底。
“可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他”已经夺走了一只满意的手，又为什么夜夜凌晨来骚扰自己的前女友刘雨薇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心中乱成一团，张城实在揣测不出楚曦的意图。
“你将琴盖钉死，又将钢琴破坏成那个样子，就是害怕它再一次响起，是吗？”他看着刘雨薇说。
“是的，”刘雨薇抽了抽鼻子，“我很害怕，午夜时分，看着他的背影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首首曲子，我感觉我整个人快要疯掉了。”
“你可以肯定是他？”张城的眼中有光。
“我可以肯定，”刘雨薇认真的点点头，“虽然我没有看见它的正脸，不过它所穿的燕尾服我是认识的，那还是他曾经要参加一场很重要的晚会，我在画室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买给他的。”
在之前所有人的描述中，“它”都被概括为一个模糊的影子，这还是张城第一次得到较为准确的描述。
当然，前提是刘雨薇没有精神错乱，或是有意撒谎。
“关于你男朋友的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他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是不是你......杀了他！”张城语调突然提高。
“不，不是我！”刘雨薇腾的一下站起身，脸白的像纸一般。
“不是你？”张城冷笑一声，“不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你刚刚说你和你男朋友楚曦的感情早已经名存实亡，那他残留于人世间的执念又为什么夜夜徘徊在你家附近，难道不是含冤待雪，死后化为厉诡，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吗？”
“不是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刘雨薇拼命摇着头，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张城还是第一次给女孩子逼成这样，虽然感觉很奇怪，可依旧要装出一副你哭吧，你越哭我越兴奋的冷酷表情。
“他来找我绝不是来报仇，而是他还，还惦记着我这只左手！”刘雨薇哽咽着说。
话音未落，刘雨薇主动将左手伸到张城面前，拉起衣袖后，一副漆黑的手印清晰的印在刘雨薇的左手手腕上，似乎手印微微一紧，就能将女孩纤细的手腕轻松折断。
漆黑的手印与雪白的肌肤形成浓烈的对比，刺的张城不敢闭眼。
“这……这是他留下的？”张城指着手印，舌头有些僵硬。
刘雨薇没说话，默默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记得开出租的刘哥和自己说过，他儿子是在一天晚上被那诡东西缠住的，结果第二天就丢掉了左手，这么算来刘雨薇的左手怕也是……
“昨天晚上，”刘雨薇松开袖口，任凭袖口自由滑落，遮住了那处手印。
“昨天晚上我梦到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身影，他是背对着我的，他和我说他很喜欢我的左手，希望我将手砍下来送给他，不然……不然的话……”刘雨薇突然抬头，带着哭腔大喊说：“他就要自己来拿！”
张城心里咯噔一声，“昨天晚上的梦，那算来也就是今天晚上了。”
“刘小姐，今天这里你是呆不了了，你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去吗？”心中焦急，张城语速很快。
刘雨薇轻轻摇了摇头。
“父母朋友那里呢？有没有离的近些的？”他瞥了眼窗外，天已经擦黑了，若要去太远的地方恐怕是来不及了。
刘雨薇低着头，很久后才说话，“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朋友……”她顿了顿，“太危险了，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了。”
张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还挺仗义，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担心刺激到刘雨薇，语气也尽量舒缓。
“你……”刘雨薇抬起头，两只眼睛望着张城，如同蒙了层烟雨般迷离，“你……你听了我的故事后…...害怕吗？”
“你今天还会留在这里陪我吗？”刘雨薇的眼神如懵懂的小鹿一般，柔弱的让人难以拒绝。
“当......当然会，你放心，我就是来为你解决问题的，这件事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在女孩面前，张城总是表现的大义凛然，这也是大多数热血青年的通病。
刘雨薇慢慢走了过来，还没等张城有所反应，就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谢谢，”她轻轻说。
张城什么时候与女孩如此亲近过，刹那间便羞红了脸，干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行有一行的规律，事务所这行属偏门，规律繁琐复杂的很，其中一条就是严禁与自己的客户发生些什么，尤其是儿女私情。
这不单影响到事务所本身的声誉，更容易因为个人感情，导致经营者本人对案情产生误判，得出错误的结论。
那一头秀发披散在张城的肩头，散发着好闻的茉莉香气，刘雨薇的侧脸第一处如此近距离的暴露在他的视野里，清秀，婉约，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美，美到张城觉得不甚真实。
他脸色涨红，心跳加速，左手竟鬼使神差的抬起，想要触碰一下刘雨薇那吹弹可破的脸蛋。
“啊！”
张城一个哆嗦，手指触电般缩回，锁骨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剧痛，瞬间让他清醒了许多。
内心的躁动被驱散，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心虚，忙向后急撤了一步，与面前的女孩拉开距离。
“刘......刘小姐，你晚上留在这里不大安全！”经过了刚才的事，张城看也不敢看面前的女孩，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张先生，我......我相信你，”刘雨薇如蚊子哼哼一般，腮边浮起一抹绯红。
第37章 分别
无论刘雨薇怎么说，张城还是没有将她留在身边的打算，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他自己挺不挺的过去尚且难说，还哪里有能力保护她。
“可又有哪里可以安顿这个女孩呢？”
其实张城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事务所，不过一联想到那个神出诡没的诡萝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说了，今天晚上他是一定要留在这里，弄清楚713房间的敲门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且要在明日第一缕晨曦降临之前，妥善解决一切。
留刘雨薇在身边，只会分散自己的精力。
刘雨薇所讲述的故事固然离奇，但仔细想想却又没找出明显的破绽，几处漏洞也勉强可以自圆其说，张城无法因为自己对她的怀疑，就将一个女孩扔在这里不管。
他不想赌，也赌不起。
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出了一个号码，也不避讳刘雨薇，当着她的面播了过去。
“嘟—嘟—”
两声过后，有一个疲惫但坚毅的男声响起，“喂。”
“赵叔，是我，我是小城，”面对着曾为了父亲的案子跑前跑后的赵队长，张城打心眼里感激。
“小城啊，”电话那边传来哗啦哗啦的翻纸声，想来赵队长还一心扑在案子上，“有事吗？”
“赵叔，有件事情恐怕要麻烦你，我有个......”张城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刘雨薇，“我有个......有个朋友，现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我想将她送到你们那里，麻烦你们今晚帮忙保护。”
“人身安全收到威胁？”赵队长的语气突然变了，接着手机中传出砰的一声，张城能想象到，应该是赵队长将厚厚一摞材料摔在了办公桌上。
“是不是涉*涉*？”赵队长正义感极强，最看不得恶势力欺负老实人。
“没，没没，”眼看赵队长要刨根问底，张城急忙灭火，“就是发生点事，一个女孩子家，胆子小。”
“哦，”听说与黑恶势力无关，赵队长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可我们重案组有规定，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随意出入，你若是将她送来这里，不符合我们的规定啊。”
“那......”张城清楚赵队长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要不这样吧，我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给她带到值班室，先对付一晚，等到明天上午，再让附近社区居委会的人给她调解调解，”张城含糊其辞，赵队长案子在身，也没深想，下意识就以为是邻里间的拌嘴纠纷。
“那可太好了，谢谢赵叔，”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张城的印象里，赵队长所从事的是最神圣的职业，代表着绝对的正义，将刘雨薇“寄存”在那里，最安全不过。
放下电话没一会，就有电话打了进来，对方开口就直接说是赵队长安排的，张城本来是想自己给刘雨薇送去的，可对方说正好在附近巡逻，于是张城就和通话的人约在了生态小区正门。
刘雨薇原本还有些不肯，张城好说歹说，才将刘雨薇哄上了车，隔着层车窗刘雨薇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张城的身上。
看到二人如此“甜蜜”，开车和副驾的两位兄弟理所当然的将二人认定为情侣，眼中满是羡慕。
其中一位还怕张城不放心，降下一半车窗，半保证半开玩笑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保证张城女朋友的安全。
第38章 出租启事
“多谢，”张城目送着警车离开，又多站了两分钟，直至看不清坐在后排的刘雨薇的影子，才转身往回走。
不似刚才与二人的有说有笑，张城现在低着头，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有关713房间发生的事，刘雨薇所说与物业男人的叙述基本一致，应该都是真的，不过在对楚曦这个人的评价上，两人产生了极大分歧。
男人说楚曦是个文质彬彬，极有教养的钢琴老师，而在刘雨薇的描述中楚曦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若是楚曦精于掩饰也就罢了，就怕是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故意说了假话。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张城重新回到了16号楼，站在楼下向上仰望，他的感觉与之前有很大不同。
下午来时只觉得破败冷清，现在他眼中的大楼漆黑一片，活像一具竖立起来的巨大棺材。
也就3，4层上下的位置偶然透出些光亮，就像是一颗颗微微睁开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靠近的活人。
视线下移，盯着黑洞洞的楼道口，张城没来由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只要自己一走进去，便会被这栋仿佛已有了生命的大楼一口吞噬。
夜风袭来，吹散了张城额前的刘海儿，他单手紧了紧衣领，一头钻进了单元门。
张城沿着楼梯快速上行，逼仄阴暗的楼梯间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也就一分钟左右，他便站在了7楼的拐角处，左右两边都是漆黑一片的走廊。
张城刚张开嘴，很快就闭上了，原本习惯性的想靠张嘴发出声音，来激活头顶上老迈的感应灯，不过走廊两侧的黑暗给了他很大压力，他没来由觉得这一嗓子下去，就可能会将其中的什么引出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他还是改为不轻不重的跺了下脚，一声又沉又闷的“砰”声传出，头顶上的感应灯慢悠悠亮起，发出半死不活的光。
张城左右看了看，迈出步子，向着印象中713房间的位置走去。
下午来的时候，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带路的刘雨薇身上，而现在，他开始认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707，708，709......”张城偏着头，顺着门牌号向前走去，头脑中不断分析：“左侧房间的编号是从707开始的，那么刘哥住过的706房间应该在右侧第一间，这点也符合当时刘哥所叙述的，一上楼便能看见他的儿子。”
随着路过的房间越来越多，张城发现很多房间的门上都贴有招租启事，他随手摘下一张，借着头顶的灯光，放在脸前。
“整屋出租，精装修，包水电，一个月才600，还免押金？”张城看的眼睛都直了，自己大学毕业找房子的时候怎么没碰到这样的好事？
转身走了两步，张城将对门那户的招租启事也揭了下来，两相比对之后放下手，自言自语说：“价格，条件什么的都差不多，看来7层的这些房间应该都是这个价位。”
这小区所在的位置虽然稍稍偏远了一些，可房屋的价格怎么也不该低到如此离谱，回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漆黑一片的大楼，张城可以肯定，16号楼的入住率极低，尤其是7层附近。
第39章 有意思
这么便宜的价格，入住率还这么低，如果说其中没有什么问题，张城是绝对不信的。
“看来都是713房间的怪事闹的。”
他回忆起当时物业男人的态度，心里大概有了认定。
随手将两份招租启事折叠揣进衣兜，走廊太暗，张城掏出手机，打亮手电，几步就走到了713房间门前，摸出刘雨薇留给自己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怎么这么沉？”
张城用了不小的力气才将门打开，“看着确实挺厚重的，应该是最老式的那种防盗门，”他用手掌大概比量了一下，发现门的厚度差不多是手掌长度的一半。
在进门的一刹那，他偏头朝着走廊回望一眼，借着手机灯光，两排门上整整齐齐的贴着一张张出租启事，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邪风，雪白的a4纸轻轻摇晃。
此时此刻张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身处墓地，身前不远处飘着的，是一面面招魂的白幡。
他快步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713房间内一切如旧，之前被张城碰倒的公仔稀稀拉拉滚的到处都是，他没有脱鞋，绕过公仔，直奔着沙发走去，弯腰蹲下身，以平行的姿势打量起茶几上的一个深棕色钱夹。
几秒钟后，他神色悄悄放松了些，站起身，将钱夹收进衣兜。
这本就是他的钱夹，是被他故意“遗忘”在屋内的，若是他与刘雨薇走后有什么人潜入进来，这个突兀的不能再突兀的钱夹，一定是潜入者的重点检查对象。
他在钱夹的底下压了根不起眼的短发，刚才他仔细看过，短发的位置没有变，也就是说在他与刘雨薇离开的这段时间内，713房间应该没有进来过其他人。
“嗡—嗡—”
上衣兜里传来的震动打断了张城思路，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刘雨薇。
张城想了想，摁下了接听键，“喂。”
“你好，是张城先生吗？”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很干净又很好听，是张城喜欢的类型，“我是刘雨薇。”
“刘小姐，你到了吗？”张城的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你现在在哪里？怎么好像有回声？”
“我......我现在卫生间，”顿了顿，刘雨薇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你是有什么事吗？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张城挑了挑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话筒里安静了几秒钟，对面似乎在权衡。
“张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刘雨薇开口，声音变得更闷了，张城猜想她可能是用手捂住了话筒。
“有关楚曦的事情是不是一个叫做王瑞的人告诉你的？”
顿了几秒钟，他半认真半开玩笑问：“怎么？这个很重要？”
“是的，”刘雨薇的声音可不像是开玩笑，她压低了声音：“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你一定要小心了，我怀疑......我男朋友楚曦的死就与他有关。”
“甚至713之前的那件案子，也很可能是他做的，”她又补充。
张城瞬间来了精神，物业男人叫不叫王瑞他不清楚，但男人在他面前曾明确表达过对刘雨薇的怀疑，现在刘雨薇却反过来提醒张城说凶手是告诉他有关713案件的人。
“你们……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40章 王经理
“你有证据吗？”张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是单纯的感觉？”
“不，不是感觉，我有证据！”刘雨薇声音突然提高，显得很激动，不过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声音被门外听到，又刻意压低了下来，“我们之所以买下713房间，就是王瑞极力推荐的，他是生态小区的物业经理。”
“物业经理？王瑞？”张城突然想起在物业办事处内发生的一幕，那个保安曾称呼物业男人为王经理。
真的这么巧？
张城迟疑了几秒钟，接着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刘小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仅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作为物业经理，向客户推荐小区的房源本就是他的职责。”
“可哪里有物业经理在客户购买了房子后，还天天登门问东问西的？”
“可能是他觉得和你男朋友关系比较好，单纯的想照顾你们吧，”张城回想起物业男人和他说过的话，男人说他和楚曦关系还算不错，女儿也在他那里学琴。
“是啊，他还请楚曦上门，教女儿弹琴，”刘雨薇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张城听出了她话中的异样，反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她女儿两只手都有残疾，怎么可能学的会钢琴？”话筒中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尖锐，像一把剪刀般割裂了张城的心。
“什么？！他女儿双手有残疾？”
“是的，很严重的残疾，听楚曦说，她的两只手都像是被刀砍过，左手只剩下大半个手腕，右手稍好些，也只有三根手指可以活动。”
“左手基本消失了，”张城小声重复了一遍，瞳孔陡然一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开出租的刘哥和刘雨薇的遭遇。
“是那个黑影做的？”设想刚被提出，张城便摇摇头，自己给自己否决了。
黑影已经基本可以断定与楚曦有关，可物业男人的女儿是在楚曦活着的时候便已遭此厄运。
要么小女孩的双手是真的来自意外，要么就是黑影不止一个，或是......另有其人。
当然，前提依旧是刘雨薇没有撒谎。
张城默默在心中将各种线索过了一遍，依旧很杂很乱，没什么头绪，不过刘雨薇的话还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他也开始注意起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物业男人。
他被边缘化太久了，看似和什么也不搭边，其实背后和所有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雨薇的房子是他极力撮合的，孙押中的案件他也曾带领警方亲临现场，和楚曦关系不错，邀请楚曦给他双手残疾的女儿上钢琴课，对孙押中的家庭，性格，经历，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业经理，他知道的......是不是也太多了？
主线任务的复杂性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期，扑朔迷离的案情如蛛网一般将他紧紧束缚，闷的他透不过气来。
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张城声音沉闷说：“刘小姐，谢谢你，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能麻烦在重复一遍吗？我做下记录。”
还没等刘雨薇开口，张城就从网球包的侧面掏出一根录音笔，然后打开了手机公放，手机自带的录音功能他用不太惯。
“好，”刘雨薇将刚才说过的事情又都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713房间中，莫名的令人压抑。
“对了，我记得楚曦和我说起过他去王瑞家教课的情况，”刘雨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楚曦说一开始他并不清楚王瑞女儿的情况，当他真正看到了王瑞女儿本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拿他开涮，他转身想离开，但被王瑞拦住了。”
“王瑞说她女儿很喜欢音乐，学的会学不会钢琴什么的无所谓，只要能教她一些基本的乐理知识就好，挨不住王瑞的游说，也有与那孩子同命相连的怜悯，他这才应了下来。”
“前几次课还没什么异常，可之后王瑞越来越多的陪在女儿身边一同上课，在上课的时间中不断打听我们家中的事。”
“尤其是深夜凌晨时分有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刘雨薇补充。
“楚曦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们平时的工作都比较忙，没有熬夜的习惯，也就没发现什么，”她顿了顿，接着说：“可后来王瑞打听的越来越广，越来越详细，楚曦也渐渐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和他疏远了许多，最后定好的课也不去上了。”
“张先生，王瑞他一定有问题！”
隔着手机，张城都能想象到刘雨薇此刻的恐惧，看来那个叫做王瑞的男人确实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你......你一定要小心他！”她几乎是喊了出来。
“好的，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张城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该找个机会再会会这个王瑞。
这时话筒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刘小姐，刚才是你在说话吗？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马上就出来，”接着张城听到一阵冲水的声音，“他们来找我了，我得走了，”刘雨薇压低声音说。
张城自然知道刘雨薇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保护她的警官，“好的，你放心，有他们保护，你会很安全。”
“再见。”
“再见。”
道别后刘雨薇匆匆挂断了电话。
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张城心里乱的很，他重新刷新了一下手机界面，点进黄泉系统，令他失望的是任务栏里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出现什么新提示。
倒是道具库中的球棒标志不停的闪着亮光，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求人不如求己。
将网球包横着放在茶几上，张城抽出其中的棒球棒，“不是说入夜后球棒本身会发生变化吗？怎么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随手将球棒立着倚在了沙发一旁，现在这根“染血的球棒”是他最后的底牌，自然要放在随手便能拿到的地方。
今晚睡觉是不可能了，他就准备在沙发上坐等到午夜，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夜幕降临，生态小区内很安静，没过一会张城便萌生了困意。
他强打起精神，搓了搓脸站起身，沙发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立在沙发旁的球棒一斜，竟一头栽倒在地上，纯钢的棒身磕在水泥地面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入夜后16号楼内的寂静。
突入其来的声响吓了张城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便又听到“哐当”一声，像极了水壶一类的器物被打翻的声音。
张城猛的伏下身，盯紧了东面的墙壁，他听的很清楚，第一声是自己球棒磕地的声音，而第二声是从墙后传来的，那里......是713房间的隔壁。
“712房间内有人！！”瞳孔震颤，张城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41章 到底是谁？！
“是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反复梳理着一条条线索，希望能将它们串联起来。
“712房间按理说应该是没有人住的，他清楚的记得门上还贴有招租启事，并且在楼下向上看的时候，除了自己所在的713房间，附近几间房中并没有灯光传出。”
可疑地不止这一点，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推断，碰倒了热水壶就该扶起来，可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扶起水壶的声音，好像就扔在一边，不去管一样，张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就像是做贼心虚，生怕别人注意到他，殊不知这样反而更惹人怀疑。
张城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有712房间的钥匙，对713发生的案件很好奇，夜里藏在房间内偷听713的动静，极力将作案的嫌疑推给刘雨薇，物业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物业王经理......
太多的嫌疑都指向了712房间的原户主，那个叫做王瑞的男人。
如果藏在隔壁的人真是他，那么他一定与之前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不是个光想不做的人，张城是个行动派，午夜来临前，他要尽快确认隔壁人的身份。
他没有选择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打上门询问，而是从衣兜里翻出了那两张招租启事，展开对折的a4纸，张城视线下移，最终停留在印有联系人的地方，两张纸上留下的电话号码相同，名字都是王经理。
这个王经理极有可能就是曾经712的户主——王瑞。
张城输入号码，从容的播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话筒里传出的女声还没说完，张城便直接摁下了结束通话。
“好聪明的人。”
盯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张城无声的笑了笑，他原本的打算是听听隔壁会不会响起手机铃声，但没想到对方棋高一着，直接关机了事。
现在再去敲712的房门，对方打死也不会出声，反而会打草惊蛇，他才不会去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
既然已经清楚隔壁埋伏着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与之前案子有关的物业经理王瑞，张城需要做的就是小心提防。
“不过重点还是要放在那个神秘的影子上。”
相对于活生生的人，张城还是打心眼里更警惕那个诡异出现的，觊觎人手的黑影。
信息来源真假难辨，物业男人和刘雨薇所提供的，有关楚曦的信息出入太大，他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可惜7楼的住户都搬走了，不然倒是可以挨家问一问。
想了几秒钟，张城打开手机百度，输入衡平市佳怡艺术辅导中心，还没等摁下搜索键，便有与之相关的词条弹了出来。
下午在和物业男人的对话中，张城了解到，这是楚曦生前供职的一家艺术辅导机构。
“他们那里的老板怎么说也应该了解些楚曦这个人，可以听听他怎么说。”
张城顺着艺术中心的咨询电话拨了过去，通了倒是通了，可一直没人接，无奈只能挂断。
可在挂断的一瞬间，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正巧点在了接听键上。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着急。
“你好，你是？”张城听着声音有些熟悉，飞速的瞥了眼屏幕，发现这串号码，并没有备注。
“尾号是0808，”很好记的号码，张城也觉得号码很熟悉。
“我是生态小区物业的，姓王，咱们下午刚见过，”男人试着提醒张城，“你说过，我再想起什么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就给你打电话。”
“哦，哦，”张城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王瑞王经理是吗？你好，你好，我刚刚还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你关机了。”
远远不似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张城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他慢慢向与712房间相临的那面墙走去，脚步很轻，手机也微微拿远了些，想听听到底是不是有人在712房间内与自己通话。
不过没留意什么时候，外面竟起了风，刮动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一切声音，张城偏过头，又听见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脆响。
下雨了。
“我还是觉得刘雨薇有问题，”男人开门见山的说。
他的声音很模糊，张城无法从背景音中判断出他所处的位置。
“王瑞先生，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不过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张城的声线又平又冷，很有些公事公办的感觉。
“刘雨薇是不是反反复复和你灌输，说我有问题？”
男人的问题提的很突然，张城愣了一下，不过仅仅是一刹那就反应过来，这是来自男人的试探。
“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城回问。
他知道此时此刻断不能跟着男人设定好的话题走。
“难道你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吗？”他又将问题抛回给了男人。
一来一回中张城肯定了一点，这个物业男人的名字正是叫做王瑞，张城在电话中连叫了两次，他都没有反驳。
并且他与刘雨薇的关系十分差劲，甚至可以说是积怨颇深。
“我？我有什么可怀疑的？”
王瑞没有在自己的问题上纠缠太久，不痛不痒的解释几句后，又将矛头对准了刘雨薇。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刘雨薇她真的很可疑，”他的声音出奇的诚恳，张城几乎将右耳整个贴在了墙壁上，也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
“你说，我在听，”张城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楚曦失踪后，除了在面对调查的时候，其它时间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
“或许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吧，”张城轻描淡写带过。
他清楚，在刘雨薇发现楚曦和她在一起只是出于对她左手的迷恋，而并不是爱她这个人时，那个深爱着楚曦的刘雨薇就已经死了。
心死了。
心死了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再者说，一位左手严重残疾的钢琴老师需要面临多大的心理压力，我们都难以估测，或许良善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阴暗的心也说不定，”张城故意在良善，阴暗这样的词汇上咬字很重，看着在说楚曦，实则剑指王瑞。
手机那头突然静了下来，只有很快很粗重的呼吸声，张城觉得有可能是王瑞听出了他话中所指。
“左手严重残疾的钢琴老师？”王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语调突然拔高，饱含着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位钢琴老师的手怎么可能有残疾？左手残疾的是他的女朋友，刘雨薇！！”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语气无比笃定。
张城闻言耳膜与脑海中同时嗡的一声。
“刘雨薇？！”
第42章 完美的左手
“你说左手残疾的人是刘雨薇自己？”张城抓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王瑞顿了顿，似乎也察觉到了张城的不对劲，好奇问：“你怎么了？”
“你确定刘雨薇的左手有残疾？还有，楚曦的左手是正常的？”
“当然，”王瑞的声音很肯定，接着又压低声音关心道：“那个......你还好吧。”
“别打岔！”
张城心里乱的一团糟，他现在只想赶紧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今晚真折在这主线任务里，他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我问你，你是亲眼看见刘雨薇的左手有残疾吗？还有，楚曦的左手，你也亲眼见过是不是？”他第三次确认。
还没等王瑞张口说话，张城又接着补上一句：“我不要猜测，也不要听说，我就问你，是不是亲眼所见？！”
电话那边的王瑞也一脸懵逼，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对方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过为了自证清白，还是老老实实回复。
“都是我亲眼所见的，刘雨薇的左手手指缺了食指中指两根，小手指我记得也断了半截，我还背地里问过楚曦，他说他也不清楚原因，自从认识刘雨薇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这样了，言语中还蛮可怜她的。”
“哦，对了，他还说刘雨薇曾经有一次告诉他说，她原本习惯于左手作画，可左手废掉以后，她的画术也跟着一落千丈，原本供职的画室也匆匆和她解除了合约。”
“刘雨薇之前供职的画室叫什么名字？你清楚吗？”
“清楚，”电话那头没有迟疑，“她那个画室就开在楚曦曾供职的艺术中心里，听说都是一个老板，名字叫，叫......”
“叫佳怡艺术辅导中心是吗？”张城直接说。
“对，对，”电话那头瞬间来了精神，“就叫这个名字。”
“你最后一次注意到她的左手是什么时间？”
“最后一次......”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回忆，约莫10秒钟后又有声音响起：“哎呦，那可挺久了，具体的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一定是在楚曦还在的时候，这一点不会错。”
“楚曦失踪后你就没在见过她？”张城的语气中充满质疑。
“也不是，带调查人员认门的时候来过两次，可......”王瑞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回忆起一些尴尬的事情，接连讪讪笑了两声，没继续往下说。
张城大概能想象到这一过程应该是极不顺利的，从刘雨薇和王瑞在自己面前极力指证对方便可知二人关系势同水火。
“楚曦的左手你亲眼见过，没有问题是吗？”没有继续深问下去，张城岔开了话题。
“绝对没有问题，他的手指很细很长，又很灵活，天生了一股子艺术气息，对了，”王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补充说：“他甚至可以用他的左手单独奏曲。”
话语中毫不掩饰对楚曦左手的赞美，可这些溢美之词听在张城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他没来由的想起了刘雨薇的左手，也是那么的白皙细腻，指节修长。
还有......刘雨薇盯着自己左手的眼神也给张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眸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甚至是有些痴迷。
最可怕的是前后时间也对得上。
“那只手会不会......就是楚曦的？”他心里莫名蹦出这样一个念头，“不可能，这太荒谬了，”片刻后，张城猛的摇了摇头。
先不提刘雨薇这样一个弱女子能不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单是异肢移植，不发生排异反应，就已经是医学上久未攻克的难题。
虽然他有一万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否定这种荒谬的推测，可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像种子般在张城的心中生根发芽。
“喂，你还在吗？”或许是王瑞听话筒这面沉寂了太久，试探性问。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张城心里很乱，也懒得再与他说话，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半了，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时间宝贵，耽误不得。
“我还有事，先挂了，”他毫不拖泥带水，也没去听王瑞的回话，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他走回沙发前，先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棒球棒，然后又抓着球棒，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是市面上少见的老式弹簧沙发，一坐上去吱嘎乱响，张城之前便猜测可能是两人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
他拿着手机，找出了艺术中心的电话，又拨了过去，依旧是通了，依旧是无人接听。
张城放下手机，扔在了茶几上，夜色渐浓，他靠在沙发上，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心里莫名烦躁，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等着被处以极刑的囚犯。
他甚至希望那个令刘哥刘雨薇等人谈之色变的黑影与敲门声早些出现。
不知不觉中，一阵微风吹来，很轻，但很冷，张城只穿了一条单裤，冷不丁冻了一个哆嗦。
他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随之冷静了许多。
四处望了望，没找到毯子一类可以御寒的东西，便转身朝着卧室门口走去，没想睡床，只是想“借”条毛毯，在沙发上对付到午夜。
门是关着的，张城随手一推，没推开，接着下意识的去按了按门把手，也没有按动。
“锁上了？”张城愣了一下，他摸出刘雨薇给他留下的那串钥匙，试了个遍，也没找到哪把可以插进锁孔。
来了好奇心，他蹲下身，仔细打量起卧室门锁，锁面整个很新，泛着崭新的金属光泽，边角处还有几片没完全撕掉的深蓝色保护膜，与锈迹斑斑的握把对比明显。
张城个人觉得，这个卧室门锁更换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自己一个人住，有必要换新的门锁吗？在防谁？”张城缓缓起身，突然对门后的场景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他是个实战派，说干就干，他转身返回沙发旁，从网球包侧面翻出根细铁丝，又几步返回卧室门前，一边打量着锁孔一边折叠了几下，接着对准锁孔，插了进去。
张城来来回回鼓捣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听到熟悉的弹子声，“哎我去，是我技术退步了吗？”张城开始质疑起自己，说来这招还是从一位专偷电动车的仁兄手中学来的。
当时这位仁兄偷的便是张城的电动车。
也可能是学艺不精的缘故，那兄弟整整鼓捣了半个小时才打开车锁，也苦了张城，大冬天的活活在那兄弟身后站了整整半个小时。
最后看见车锁打开的一刹那，张城比撬锁的兄弟还高兴，忙不迭地上前恭喜他，一番深入探讨后，那兄弟自费打车，被张城送去了公安局。
随着细铁丝折在了锁孔里，最后一次尝试宣告失败，鬼知道他在心中默念了多少次“easy，easy”才冷静下来，打消了一脚踹开这扇门的冲动。
若不是担心隔壁712的人警觉，他是一定要破门而入，看看这卧室里到底藏了什么。
第43章 11点11分
一番折腾后，无功而返的感觉让张城很是憋屈，他走回到沙发旁坐下，手指一松，剩下的半截铁丝就掉在他脚下。
微微闭上眼，各种或真或假或真假未知的线索杂糅在张城的脑海中，一时间让他难以适应。
左手挤压太阳穴，强打起精神，他试着抽丝剥茧，找出破局的那个点。
轻轻抿着嘴唇，脑海中镜头闪烁。
刘雨薇说楚曦的左手有残疾，并且因此极度自卑，甚至对于“完美”的左手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执念，而物业男人王瑞的说法与之恰好相反，左手残疾的人并不是楚曦，而是刘雨薇自己。
按照王瑞的说法，刘雨薇左手残疾后画术一落千丈，又被艺术中心残酷解雇，一连串的打击下，心理方面产生什么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顺着王瑞的说法往下想，她也有充足的，妒忌甚至是“痴迷”其他人完美左手的理由。
张城是亲眼见过刘雨薇左手的，五指纤细，又很灵活，根本看不出一丝曾经受过伤的痕迹，即便现在的医疗条件已经很发达，也不可能将她的手复原成这样。
不过......他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他实在找不出王瑞在左手这件事情上撒谎的理由，这个谎言太低级了，只要寻来刘雨薇一看便知。
双手交叉，他陷入了一个提出质疑，然后被自己否定，再提出质疑这样一个死循环当中，内心矛盾重重。
实话说，如果非要在刘雨薇与王瑞两人中选择一个相信，张城还是宁愿相信刘雨薇。
不单单是个人主观感情驱使，也有客观事实在其中，毕竟张城亲眼见证过刘雨薇“无暇”的左手，而王瑞却言之凿凿她左手残疾。
对于王瑞这个人，张城还是更多持警惕观望的态度，现在隔壁712房间极有可能埋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王瑞。
刘雨薇是713房间的户主兼住户，故对发生于房间附近的怪事提心吊胆不足为奇，可王瑞又为何对713房间的前尘旧事如此好奇，又正义感爆棚，笃定刘雨薇就是杀害楚曦的真凶？在张城看来，这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业经理该有的行为与胆量。
张城开始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物业经理王瑞感兴趣起来，“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不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
他记得王瑞曾无意中与自己说起过，他以前不是做这行的，换工作只是为求一份清闲，不操心。
“可也没见你怎么清闲啊，反倒操心起这么多事，”张城冷哼一声，不知是在说给自己，还是什么人听。
夜深了，疲惫感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这是身体的自我调整，张城也没有办法控制，昨天他便没休息好，白天又斗智斗勇，颠簸了一天。
他缓缓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希望在沉重的眼皮闭合前，冲上一把冷水，让自己清醒清醒。
卫生间很小，但很整洁干净，洁白的洗漱池旁飘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见微知著，能想象到此间的主人一定是个内心阳光，热爱生活的人，和张城印象中刘雨薇的形象很符合。
“也许之前的怀疑......真的是我想多了。”
冲了几把冷水的张城觉得瞬间清醒了许多，脑海中也不似方才那样乱了。
他现在再回想起之前对刘雨薇换手的推测，觉得很是鬼扯。
“全怪这个诡异的主线任务，都给我带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看来疯的不仅是楚曦，那个疑神疑鬼的王瑞也很有问题。
“弄不好也是个神经病。”
摇摆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在刘雨薇与王瑞之间做出了选择。
还没等他擦干脸，一阵急促的闹铃声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短暂的愣神后他一把扔掉毛巾，跑出卫生间。
半分钟后，刺耳的闹铃声停止，张城立在一侧墙边，手里抓着罪魁祸首——一只萌黄色卡通挂钟。
它原本被挂在墙上，现在被张城取了下来，顺便关闭了闹钟。
反复打量着手中的挂钟，张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闹钟应该是刘雨薇自己设置的，可她设置这个闹钟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时间是夜里11点多一点点，还远远没到诡异敲门声响起的时间。”
一般来说人们设置闹钟都是为了提醒自己，或是敦促自己不要忘记某件重要的事情，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刘雨薇用这种方式反复提醒自己？还是在夜里11点多这个尴尬的时间？
百思不得其解的张城又将目光锁定在这个挂钟上，期待能从它身上打开突破口。
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内内外外，认认真真研究了一大通，最终得出结论，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挂钟。
样式也很普通，甚至在某宝上他还搜到了同款，19块8全国非偏远地区包邮。
“还真不贵，”一贯精打细算的他对这个价格，能买到这种质量的挂钟，很是满意，甚至动了自己也买一个，挂在自家事务所墙上的打算。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身处此地，还能有这样积极乐观的心态，他也是很佩服自己了。
没有把挂钟再挂回去，而是顺手摆在了一旁的桌上，没别的原因，张城怕它再响，吓自己一跳不说，还不方便关。
恋恋不舍的瞥了一眼挂钟，秒针正一顿一顿的前进着，已经走到了11的位置，再有5秒钟就是今夜的11点11分了，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时间，可张城的眼睛就是无法从挂钟的钟盘上离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偶然间得到了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就是有种感觉，当秒针到达12的那一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57，58，59......张城在最后几秒钟甚至都没敢眨眼。
到了！
秒针终于指向12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就像是一个倒置的沙漏被堵塞住了中间的连通孔。
可再严重的堵塞也有被疏通的一刻，更何况是时间的洪流......
指针轻松的从12处越过，没有一丝留恋与停留。
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城瞬间呼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他憋的太久了，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
他暗暗决定这个案子完结后他一定要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咚，咚，咚，”有敲门声传来，不急不缓。
张城刚刚放下的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揪起，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看向门的方向，而是桌上的挂钟。
11点11分11秒，他看的很清楚，瞳孔猛的一缩。
第44章 刘雨薇的朋友
“怎么在这个时间有敲门声？不是说午夜12点左右吗？这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城瞬间紧张起来，他甚至萌生出一个念头，想隔着门弱弱的问上一句：“那个......兄弟，你是不是来早了？”
不同于一般人，张城的紧张感来的快，退的也快，几个呼吸间便重新冷静下来。
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至脑后，他微微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脚踝，抬起腿，慢慢向门口走去，路上又顺手抄起了那根棒球棒。
在此过程中门外的敲门声时断时续，每一声都能牵动张城脆弱的神经，他下脚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或许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让门外的“人”等的心急，敲门声渐渐急促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城已经来到了门后，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破落心态，低喊了一句：“谁？”
“你好，家里有人吗？”出乎张城的意料，门外响起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又透着些许羞涩与温柔。
总之是那种听起来就会让你觉得很舒服，生不起半点厌恶之心的声音。
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张城发现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件米色长款风衣，脸长的很清秀，皮肤也很白，是属于好看到扔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被认出的类型。
本能的不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何况午夜12点就快到了，张城更不想看见男人在713房间附近徘徊，担心他不知不觉中卷入危险。
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他没有将门打开很多，只是开了条小缝。
“你找谁？”他从门缝处上下打量着男人。
男人倒是没觉得什么，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脸，“你好，我是刘雨薇的朋友，她托我过来给您送钥匙。”
“送钥匙？”
张城脸上的疑惑更深，大半夜敲门送钥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再说了，他现在就在屋里，送什么钥匙？
应该是瞧出了张城脸上的不信任，男人不急不缓的用右手从衣兜里掏出串钥匙，递给张城，“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比对下就好，或者打个电话问问她。”
男人依旧在笑，轻松的神情甚至感染了张城，让他觉得面前的男人真的很不错。
刘雨薇留给张城的是两把钥匙，一把是用来开713房门的，另一把看样子是单元防盗门的，可张城两次进入16号楼单元门都开着，也就没用上。
男人的那串上却是三把钥匙，经过比对，两把与张城的一模一样，剩下的一把......
张城回头飞速扫了眼屋内的环境，觉得也就只有卧室的那把锁用得上。
“可以了吗？”
“恐怕还得等下，我要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下，”张城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他真的准备要打给刘雨薇确认下，另一方面也有试探男人的意图。
“如果他撒谎的话，恐怕会心慌，要么就是找个什么理由阻止我打电话。”
“没事，不着急，”男人脾气好的惊人，张城拨号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外，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其实这时候张城已经信了一半了，可稳妥起见，他还是摁下了拨号键。
等了一会，手机里除了沙沙的声音什么也听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将手机拿了下来，“是信号不好吗？”
“可能是吧，天气不好的时候，这楼里信号都不太好，”男人微笑，贴心的为张城解释。
“你对这栋楼很熟？”张城瞬间挖掘出男人话中的隐性信息，并继续延伸，“你常来这里，和刘雨薇关系......很好？”
他本来想问的是男人与刘雨薇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又觉得这么问太直接。
能深夜来为一个女人送钥匙的男人......张城眯着眼，觉得这个题材要是被某些无良小报采用，估计能八卦出很多东西。
要说他俩一点事没有，张城是一万个不信的，若是在楚曦失踪后还好，要是在楚曦失踪前两人关系就已如此亲密，那可就......
“我可以进去了吗？”男人冲着张城询问，打断了后者脑中年度狗血大戏。
“你要进来？”张城也愣住了，他本以为男人送完钥匙就要走。
“当然了，我要在这里等雨薇，亲眼见到她才放心，”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雨薇，”张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看来二人果真关系不一般。”
“你放心，我明天会把钥匙给她的，夜深了，你早点回家吧。”
“明天？”男人噗的一声笑了，摆摆手，“不用明天，她之前和我约定好了，12点前后她就能赶回来。”
“刘雨薇要回来？”张城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她不是在......”他说到一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停住了，他敏锐的察觉到，男人是在套他的话。
他可不是瞎猜，午夜12点前后可是诡异黑影与敲门声袭来的时刻，就算刘雨薇真要回来，也绝不会选择这个时间。
更何况，没有张城的电话，那两位兄弟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男人在撒谎！他想从我嘴中套出刘雨薇的位置！”想到了这一点，他盯着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当一切建立在信任上的好感破灭后，张城重新开始以一个专业侦探的角度，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长相清秀，声音温柔，身材高瘦，有713房间配属的所有钥匙。”
张城视线缓缓在男人身上扫过，脑海中不断计算，“左手插在左边衣兜里，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到现在都没有拿出来过，最重要的是曾称呼刘雨薇为雨薇，又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并迫切的想要知道刘雨薇现在所处的位置，甚至不惜编造谎言。”
能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张城只知道一个“人”。
张城背过身的右手，慢慢攥紧了球棒，手背上青筋毕露。
没有右手撑着房门，713房间的大门慢慢打开，从一条缝隙开合到了半扇，门内的灯光透出，映在了男人的脸上。
张城这才发现，男人的皮肤远远不止之前他所想象的那般白，甚至都不像是一种正常的颜色，那是惨白。
张城记得上一次他看见类似的颜色还是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从一具被放干了血的尸体上。
第45章 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嗡...嗡...”
衣兜里手机在震动，张城单手掏出，放在耳边。
“哪位？”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你好，这里是佳怡艺术辅导中心，有什么能为您服务吗？”话筒那头是个很甜美的女声，“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是周末，带孩子来咨询的家长比较多。”
女孩客气的声音中处处透露着疲惫，张城猜测女孩应该是艺术中心的前台接待，忙了一天，刚坐下喝口水，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接来电，随后拨了回来。
“你们老板在吗？”
女孩愣了一下，“在，怎么，您找他有事？”
“嗯，让他加我微信，微信号就是这个手机号码，”张城在做这一切的过程中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年轻男人，他发现，在女孩报出佳怡艺术中心的名字后，男人眉角不自觉的蹙动了一下。
正在这时，走廊中的感应灯缓缓熄灭，男人的半张脸也随之隐藏在黑暗之中，唯独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依然泛着熹微的光。
“先生，有什么话您和我说是一样......”
“照我说的做！马上！！”
还没等女孩说完，张城就直接打断。他之前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凶巴巴的对一个萌妹子说话。
挂断了电话，张城直接打开微信，或许是被张城吓住了，她效率很高，刷新了几次界面后，通信录中便出现了新的好友请求，张城直接点击通过。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可还没等一句话打完，张城就直接摁下了视频通话，响了几声后，视频接通，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他一脸疑惑的盯着张城，似乎在努力回忆是不是曾经认识。
“你就是佳怡艺术中心的老板？”张城的声音又平又冷。
“是，你是......”
“那你一定认识楚曦，”他语速很快。
“楚曦？”中年男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你是谁？问这个干什么？”
张城在视频刚接通的时候就顺手打开了免提，他与中年男人的对话门外年轻人都能听见。
“不干什么，确认一件事而已，”张城余光看见年轻人的左手已经从衣兜里拿出，左臂自然垂在身侧，袖口处空空如也。
张城深吸了口气，单手点击前后摄像头转换，然后慢慢将手机举起，“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屏幕一阵抖动后，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中年男人的手机屏幕上。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双眼突起，下一瞬间几乎要撑裂眼眶，“啊......！”
“啊......！”
一男一女两声尖叫在张城手机中炸响，男的自然是艺术中心的老板，女的是刚才那个前台接待，她正巧凑在老板的手机屏幕前，好奇观望。
被拆穿后的“楚曦”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脖颈弯折扭曲，如同被柴刀劈砍，嘴角被撕开，一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直咧到耳边，下巴歪斜着吊在胸前，只靠些许血红粘稠的血肉相连，四肢扭曲，整个“人”以一种完全违背科学原理的诡异姿势“站立”着。
左手臂处齐腕断裂，漏出其中森白的臂骨，鲜红色的血从全身各个部位喷涌而出，墙上，地上，甚至是头顶的天花板上，满眼都是猩红一片，活像是被屠戮后的修罗场。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张城还是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这场景太刺激了，对比之下，他甚至觉得太平间里洗的白白净净的尸体有些可爱。
张城很庆幸自己遗传了父亲大条的神经，换做一般人，恐怕没有被当场吓死，也要吓昏过去。
非但如此，他甚至能面对面的冷静分析：“这幅样子应该就是楚曦被杀害时的模样，我一开始的推理没有错，从身上凌乱的刀痕来看，绝逼是分尸，大小臂骨均有不同程度内折，典型的激烈挣扎后的痕迹，恐怕是还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就遭此厄难。”
“换句话说，遭分尸的时候，人还活着，甚至仍有清晰的意识，”张城突然有些可怜起面前的“男人”。
可也就是一刹那。
杀害他的凶手张城会替他找出来，依照法律，还他一份公道，可这绝不是他化为厉诡，作恶的理由。
不再犹豫，张城抽出身后握了许久的球棒，对准楚曦，兜头就砸了下去。
或许是觉得这一棒对自己没什么伤害，楚曦躲都没有躲，任凭球棒砸在自己身上，可没想到球棒在即将砸在楚曦身上时，突然发生了变化，棒身处开始缓缓浮现出纷杂繁复的花纹，接着又开始有鲜血渗出，短短一眨眼的时间，球棒就被鲜血整个染红。
“染血的球棒？！”张城这才领会球棒的用法。
眼见袭来的球棒发生了变化，楚曦那被鲜血染红的双眸紧跟着颤了颤，随后猛的向左侧身。
“他在恐惧！”
在发现楚曦害怕自己这根球棒后，张城更有底气了，他变砸为抡，只听“砰”的一声，一身血葫芦似的楚曦竟被一球棒打出4，5米远，重重摔倒在地上。
“我勒个大槽，这么猛！！”这一下把张城自己也惊到了。
踉跄着爬起身，楚曦瞥了眼张城手中的球棒，转身就跑。
“别跑，站住！”
一击得手，依着张城的性子，哪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他拎着球棒，在楚曦身后狂追。
看着楚曦在前奔逃的背影，听着耳畔呼呼传来的风声，张城不禁感慨良多。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慌不择路，被橱窗模特追，被诡萝莉追，甚至还因为逃跑不成被诡萝莉堵在楼梯间一顿教育。
“都是回忆啊！”张城仿佛在楚曦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不过从今天开始，那样屈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张城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拿这个楚曦开刀。
一棒在手，人诡莫近，现在的他信心爆棚。
“别跑，是男人你就站住！”
张城紧紧追在楚曦身后，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球棒，一边大声叫嚷。
楚曦身形扭曲，四肢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常理的姿势奔跑，速度却出奇的快，一条直直的走廊，张城从东追到西，两“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拉近。
接着楚曦身形向右一闪，窜进了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