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就是朝廷众官都头疼三司公门的地方。人家是武力机构,还不受其他部门管辖,起了冲突还真只能硬碰硬。 但事到如今,卢安顺没有别的选择,他来之前也做好了最坏打算。 “刀剑无眼,得罪了!”卢安顺冷冷道。 总事冷哼一声,板直了腰要上去给对方一顿好看,但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肩膀。 他回头一看,却是眉千笑。 他皱着眉头,还没等他问出声,忽然四周整齐响起一阵肃杀大喝。 环顾一圈,拱卫司院子外墙上尽亮出无数火把,火光照耀下围墙上排满了拉满战弓的士兵蓄势待发。 粗略一算,至少也有四五百号人。事出突然,拱卫司被军队偷偷包围这事无论何时都不是总事能想象到的,顿时又惊又怒。 巡抚大人此番前来竟做了这等安排?拱卫司抓了一个罪臣,至于如此劳师动众,甚至已做好和拱卫司起冲突的准备?! 哐当一声响惊醒总事,他定睛一看,又是那个眉千笑。 他把绣春刀给扔了,高举双手,大呼小叫:“投降!我投降!” “你这……”总事现在恨不得先把这怂货给砍了,以振拱卫司威名。 “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这么点破事把整分驻地的人给交代在这,不划算。”眉千笑回头劝道。 “你还敢说,这破事还不你给招惹的!” 总事狠狠推了眉千笑一把,大喘了几气,终于还是把刀给扔了。 这是他作为锦衣卫最大的耻辱。 但对方是士兵不是恶贼,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不管自己的弟兄还是人家的士兵都是中原的好儿郎,岂能凭一时冲动交代在这。 清者自清,他就不信卢安顺敢将他们怎么着! “我也不想为难拱卫司的各位……,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再问一次,有谁知道翟文耀的下落?”卢安顺又问了一次,等了片刻依然没有人回应,十分干脆地道,“多有得罪,请诸位见谅!来人,把这里所有人带回去!” 在总事的配合下,其他力统和锦衣卫也放下武器全被卢安顺的士兵带走,带到刑房关在一处单独区域的牢房中。 武昌府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城市,拱卫司在这里的分驻地要比敦煌分驻地简陋许多,办公人员一共不过两个锦衣卫十多个力统罢了。 一行不够二十人,被分开关在一个区域的六间房中,大约三四个人共一间。这边的牢房较为整洁,还有床铺和桌椅,算牢房中比较上等的地方了。 不少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士兵抓来这里。在路上听别人时候明白后,才知道是那个从总宪来的锦衣卫因为贪心多管闲事不说,还搞不见了犯人,大家才被弄到此处,气不打一处来。 一晚上他们被卢安顺一个一个调出去单对单审问。 卢安顺还是忌惮着拱卫司……他现在把拱卫司的人抓来,有那么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事后和指挥使赔份大礼道个歉,事情还是能平复过去。但如果乱加私刑,回头可不好交代。所以一晚上卢安顺审查各人时,态度十分谦和。 大家也都把自己知道的实情说了个遍。毕竟各个都觉得冤,能把事情说多详细就多详细,没人有半点隐瞒。 眉千笑当然是第一个被抓去审问的,那着急解释的模样看着卢安顺就来气,要不是这货多管闲事至于弄到如此田地! 更气的是后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给的口供全和这个人能对上,卢安顺不信他们能提前知道自己会把他们抓起来而提前对好了口供。所以搞了一整天,人还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卢安顺亲自审问一晚都没得个解释得通的原因,郁闷得没心情睡觉,又匆匆跑回拱卫司监督士兵把拱卫司翻个底朝天。 等卢安顺审完,大半夜过去了,天快蒙蒙亮。 眉千笑死猪不怕开水烫,逍遥自在地躺在床上打了一会盹,眼睛眯开一点看还坐在桌椅处给自己笔记本写着不知道什么的恩克。 四周的人都睡了,只有他那还飘着点烛光,十分碍眼。 “我说你明天再写你的日记行不?”眉千笑小声嘟哝道,“你是外宾,人家本来给你另外准备一套客房,你偏不,硬要来牢房和哥一块挤。你说你在客房里你爱点几根蜡烛都行,别在这整事行不?” “我不去。”恩克小声道,深深叹了一口气,碧蓝的眼珠子透彻明亮,回头看着眉千笑,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好地方不去硬要留在这受罪,你真是个奇人。”眉千笑阴阳怪气笑道。 “你才是奇人。”恩克唰唰唰的写字声甚至比说话声还大,目光有些呆滞,“我一直认为你就是个混蛋。” “我寻思你这是在找抽。别以为你是高级外宾老子就不敢揍你,我和你说,在牢房里可没身份之分,揍了就是揍了。”眉千笑抠着鼻屎恐吓道。 “但你不止是个混蛋。你所做的事情,才真正能救武昌府成千上万的灾民。”恩克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小声道,“而我只能找来区区几个馒头补一时之需,已经是极致。我以前总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大人和姜大人一直纵容你胡作非为,现在我想明白了,那是因为你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你才是大英雄,我以前一直错怪你。” 恩克忽然动之以情,眉千笑倒是十分意外。 “傻小子,别把哥想得这么伟大。”眉千笑冷哧了一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拿公款吃了大餐,那就把事情给办了,仅此而已。而你,已凭着自己的心做了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已经是大英雄了。乖,把蜡烛灭了,梦里你把内裤外穿去当英雄都成,现在别碍着哥睡觉。” 即便如此,恩克也都还是搞不明白这个人,这种时候他还睡得着? 忽然另一边的床铺传来一声窸窣,睡在上面的人偷偷爬了过来:“我说,人到底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眉千笑把总事摸过来探出的脑袋推后几分……微微烛光下晃荡一个糙汉子的脸,胃部颇感不适。 总事和他们俩分一个房间,事情闹成这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听另一边有细微说话声终于忍不住爬起来问个究竟。 “我没藏人,你怎么老不信我。我对天发誓,如果人是被我藏起来的我天打雷劈,子孙后代全死墙上,一辈子和左右手相依为命……” 我靠,这誓也太毒了……总事不得不信啊。 “但人怎么会不见呢?” “有些人总是会莫名其妙不见的嘛,习惯就好。”眉千笑若无其事安慰道。 “谬论!人怎么会莫名其妙不见!”总事又开始气得脑壳疼。 “很正常啊,你现在不也习惯了?你数数,你的人在这里可齐整不?” “当然……不对,老刘不在,他晚上说有事出去一趟,到现在还没被抓进来。”总事忽然记起道。 老刘是总事的副手,今天眉千笑见过他好几次,没少替总事过来劝他放人。但这晚上分驻地出了那么大的事,人却恰好不在分驻地,一晚上没回来。 这破地方没几个江湖恩怨,哪有让人彻夜工作的借口。 “嗯哼,他运气不错……本来跟着哥可以升官发财的,他碰巧错过了。”眉千笑耸了耸肩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总事眯着眼问道。 “你问这话,不就代表你自己也明白什么意思?”眉千笑笑道。 又是那种似是而非的贼笑。 总事之前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确实想到了一些疑点。 今日晚些时候,他打算飞鸽传书给总宪投诉眉千笑,却发现信鸽全部不见了……再联想到眉千笑回来第一时间让他给自己弄一只信鸽的事情,他隐隐约约觉得眉千笑似乎早早预料到了许多事情。 “所以你到底在弄什么名堂?”总事对这人越看越迷。 一时义正言辞,一时猥琐贪婪,一时老没正经。最关键是怎么把人给变不见了,人又去哪了? “我?老规矩,躺着混吃等死,粗活累活谁爱忙谁去,我的远大志向可是立志当不干活的公务员呢。” 总事脑仁都糊了,你的远大志向也太标新立异了吧!所以到底你想干啥,真就在这睡大觉? 眉千笑伸了个懒腰让总事滚儿蛋去,他还真打算在这睡大觉。
第七百九十三章 远近驰名,总宪瘪三
天已蒙蒙亮,拱卫司分驻地院子内一众士兵还在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把所有屋子翻了个遍,翻箱倒柜,但凡看起来能容得下人的家具都被卸成碎片。 清早忙活的人们离得近的,能听见里头闹哄哄的声响。但拱卫司分驻地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凶神恶煞,人们即便听到了里边有大动静也不敢有一丝好奇,过好自己的日子求别殃及池鱼便心满意足。 卢安顺彻夜未眠,站在院子边上,看着士兵们把柜子全抬出来砸碎,脸色阴沉。 “巡抚大人别心急,人一定能找出来。”一位蒙脸布衣的中年男子捎了一壶茶水过来,给卢安顺倒了一杯热茶。 “刘兴,那个总宪来的锦衣卫到底什么来头。”卢安顺心烦意乱地接过茶杯,没有心情喝,只是闻了闻茶香提神。 现在他面对这离奇的事件,必须让脑袋清明一些才不会出纰漏。 这位蒙面伪装的男子就是拱卫司武昌府分驻地的二把手,刘兴。 刘兴在来到分驻的第一年就被卢安顺收买了,两人同流合污许多年。他在分驻地以拱卫司的渠道收集情报,提前告知卢安顺预防上头派来的检查,还利用职权把一些多事的江湖侠士赶走,而卢安顺给他当锦衣卫一辈子都拿不到手的荣华富贵。 昨夜分驻地被包围的事情刘兴早早就收到通知,所以晚饭吃完就找了个借口外出。 卢安顺能让武昌府赈灾问题这么多年都不被捅破,办事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卢安顺早早做好最坏打算。万一拱卫司不交人那就硬抢,所以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召集兵力应付最坏情况,深有远见和魄力。晚上让刘兴找借口外出免得被抓走,也是为了这个“万一”……万一把拱卫司的人全部抓走后,总得有个了解分驻地的人协助办事吧,那时再从牢里把刘兴弄出来,岂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卢安顺的安排连这点也考虑得很周到。 此时刘兴果然派上了用场,刘兴作为二把手,一下子就将分驻地的构造详细画出,并找来了所有钥匙,分驻地的地形和建筑对卢安顺手来说已毫无秘密可言,搜查起来事半功倍。 “回大人,那人正是最近闹得人尽皆知的春联侠。”刘兴说道。 “春联侠……”卢安顺眯着眼睛,即便是他也略有所闻这臭名远播的家伙,“这人行事比传言中还要不按牌理出牌,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发现他把翟大人抓了之后,我已立马仔细调查过这人的情报。”刘兴顿了一顿道,“其实不难调查,此人在三司公门中早就流言众多。据我调查,此人精明狡诈,男女不忌作风银邪,行事猥琐,而且极其贪财好色。不过在最近的几次大事件中都立有功劳,被拱卫司指挥使和皇上注意到,平日偶有交集。以他的官职品级来说,私下入宫面圣次数算很多了。” 卢安顺点了点头,依昨晚他亲自所见,这人品性和传言无异,但十分不解:“居然连皇上也看得起这种货色?” “听说这人脸皮贼厚,溜须拍马的能力颇有一套,落在皇上眼中或许只是能让自己有点乐子的小丑罢了。”拱卫司内部有内部的情报和八卦沟通渠道,根据来往的外来拱卫司人员聊天所见,这是朝廷大部分人的看法。 卢安顺冷笑摇了摇头,他早有预见京城正直多事之秋,为了趋吉避凶大半年没入京面圣。没想到许久没入京,京城内现在连这种跳梁小丑也能受皇上待见。 看来丧子之痛对皇上的打击非常大。 “此人不按规矩办事早就出了名,在总宪几乎每个月都被扣粮饷挨处分,连指挥使都头疼。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在那几次大事件中多多少少都混到了功劳,却没捞着什么升官发财。应该也是指挥使明白这人难堪重任,故意压着。” “难怪……不要小看这人,能在之前数次事件都挣得点功劳,说明这人脑袋精明,眼睛也毒。当时应该是在现场看穿了什么,急不可耐鲁莽拆穿。估计之前立过数功却屡屡没占着便宜,导致心浮气躁,犹如苍蝇绕着蛋看到缝隙把坏心思打上了!”卢安顺咬牙切齿道,“这都什么人?锦衣卫治理赈灾是越权,他能分得到功劳吗!” 无论什么人来明察暗访,终究有规矩要守有理可循。何况只是担任护送一职的锦衣卫,有什么权利擅自摆弄现场任何物品?但这人眼中压根没有规矩一说,想干嘛就干嘛,这般难以捉摸加上又带了一位高级外宾,导致翟文耀这种老狐狸都恍恍惚惚着了道。 现在可好了,卢安顺都不知道该不该替那个恩克王子糟心,摊上这么一个无赖。还把恩克王子给坑入牢房,这锦衣卫的本职工作可谓失败到家了,卢安顺回头赴京时分分钟可以把他告得锒铛入狱。 “我看他平时在总宪骄纵惯了,出门在外还习以为常……总宪的人位高事忙懒得搭理他这种小瘪三,但我们可没必要纵着他!”刘兴冷哼道,他看这人一来分驻地就耀武扬威的模样早就不顺眼了。 “现在这件事能压多小是多小,我看他似乎只是贪婪作祟,翟文耀失踪的事情和他没关系的话没必要故意为难他。”卢安顺气归气,心底还是极为冷静。 他可没忽略刘兴说过这人和皇上私下见过面,说明这人在皇上心中是有印象的。如果上报的案情有他什么事,皇上难说不多关心几分。皇上越关心,事情就越麻烦。 刘兴被一提才清醒过来,他们现在着急的是把翟文耀找出来,不是看谁不顺眼找谁麻烦。 “我刚才和你说过拱卫司那些人的口供,他们前后都对的上,但和你所见可有出入?你仔细想,一点细节都不要遗漏。”卢安顺见暂时搜查还没有结果,打算再捋一捋事情经过。 “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刘兴思索了一会说道,“春联侠把翟大人抓回来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闻讯赶到时,不比总事慢多少。” “当时眉千笑回到分驻地立马风风火火冲入,连恩克王子都没空搭理。他一边吆喝恩克王子快点跟上,一边把晕乎乎的翟大人拖送去地牢,那激动澎湃的情绪捣出来的动静几乎整个分驻地的人都能听到。他要求亲自看守地牢谁都不准进去,然后把翟文耀押了进去并反锁大门,我问过那几个力统,他们亲眼看着眉千笑把人带进去的。”刘兴回忆道。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虽然他担心别人放走他到嘴的鸭子所以不让人进入这个理由说的通,但这么一来他的可操作性也就出来了,谁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后来那几个力统离开了原位,你说会不会人就在那时被他转移了?”卢安顺心细如尘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 细致推理,状元头脑
“没什么可能。”刘兴也并非没考虑过这一点,但怎么想时间都不够。 “地牢大门就在办事大厅后边,几个力统跑去找总事,再到总事回到地牢大门……都不必回到大门,总事到大厅后边走没几步地牢就在视线范围内了,时间太短。” “这点时间就算是能带着人飞墙走壁的轻功高手,也来不及在地牢和院子外跑个来回。”刘兴细细说道,“那时我赶到也只是比总事慢了个几秒,就在不远处盯着。地牢重归我们视线所及时,春联侠才刚从地牢里原本力统们休息用的桌椅搬出来坐着。您说这点时间,他能不能把人带到院子外,然后再回到地牢内,并且把桌椅搬出来?” 卢安顺长舒一口气……当然不可能。 从口供和刘兴的监视得知,之后眉千笑一直在那几个力统的视线范围内,他再也没有其他转移翟文耀的机会。卢安顺推测翟文耀失踪之谜就在这个环节上。 “所以,这人肯定在地牢之中……我觉得大人把人集中在地牢里头仔细检查,必要时把地牢给拆了,看是不是有暗门。” 刘兴在分驻地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地牢有暗门,一个从总宪第一次来的人怎么会知道?尽管刘兴觉得匪夷所思,但不得不从这边考虑了,把地牢一块砖一块砖拆下来翻个底朝天吧! “不一定。”卢安顺睿智地轻摇头,给刘兴解释道,“你说的这个地牢无人看管的时间差,虽然不足以让眉千笑把人送出院子,但如果翟文耀自己从地牢大门自己走出来,那可绰绰有余。” 刘兴大惊,这个可能性他从来没想过,忽然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大人,你的意思是……” “春联侠在力统面前把人送进去,并把力统们赶走。然后在总事跑来之前把翟文耀放出去,翟文耀立刻自己跑到隐蔽的地方藏好。而春联侠则假装把人关好,再从里面抬桌椅出来被你们看到,他压根无需做别的浪费时间的事情。这样可就够时间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翟文耀难道和他们是一伙的?!”刘兴惊讶得语无伦次,但卢安顺这个推理确实在时间上来得及! 越想越觉得卢安顺太聪明了,居然还能想出这么个可能! “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我平日待翟文耀不薄,他没有反我的必要。何况如果他要反我,直接偷偷跑去京城不更直接,何须闹这么一出?”这是他把大家的供词拼凑起来想了一晚的结果,卢安顺按照思绪道,“我猜更可能是那春联侠自己操作失误了。” “怎么说?”刘兴越听越着迷,卢安顺给他讲述的过程好似就眼睁睁看着事件还原一般,细致又解惑。 “你也说过,这春联侠平日好吃懒做,肯定不熟悉地牢的操作。所以在地牢里他独自关人时,很可能没有把地牢独有的较为复杂的锁头锁好。而且翟文耀是被拖进去的,说明他在路上被春联侠弄晕。但翟文耀也是只老狐狸了,估计中途醒了过来,但故意装晕寻找逃跑的机会。翟文耀昏迷不醒,春联侠因为收获了大鱼头脑亢奋,必然更松懈,摆弄不熟悉的特殊锁时更容易失误。甚至有可能不是眉千笑没锁好,而是翟文耀被拖进去的时候顺手就偷了到钥匙。最后趁眉千笑开开心心去搬桌椅时,他偷偷溜了出去,正巧就在这个无人把守的空隙时间中。” 这种可能性很低,但对于这么个离奇的事件来说,已算是最能解释的可能性。 “既然他溜出来了,为何翟文耀没回来找我们?”刘兴疑惑道。 “如果他自己溜了出来,这里有两个可能。无论哪个可能,翟文耀都不可能回来找我们,因为他出不去。”卢安顺细细分析道,“这里的大门日夜有人把守,而且四周的围墙非常高,昨晚要不是我提前让他们准备长梯我们的士兵都上不去,翟文耀这种没习过武的人就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翻墙逃脱了。” “原来如此。”刘兴点头道,“那翟文耀溜出来后有哪两种可能?我们为何不朝这这两种可能去办?” “我这不就已经按这两种可能办了?”卢安顺白了刘兴一眼,就这种脑子还指使他办事? 他继续说道:“溜出来后一直没再出现在大家眼中,有两个可能。第一种可能,他自己找地方藏了起来,为了不被别人找到,藏得很隐秘。第二种可能……他藏起来之前就被人发现了,然后被秘密抓至别的地方。” “抓到别的地方?!大人,要是人被带离了武昌府,那可如何是好!”刘兴头痛道。 “哼,放心。梁主簿没多耽误就跑来和我通报了,我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封城,翟文耀那时要被带出城已无可能。人一定就在武昌府之中。”卢安顺自信道。 “大人在第一时间能做出如此多细致安排,着实让我佩服!”刘兴发自内心感慨道。 能混到这种地位,果然非常人,听说卢安顺以前可是状元出身,聪明才智真不一般! “翟文耀到现在都还没出来,第一种可能性已微乎其微。我觉得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刻加大搜索圈,全城搜索。”刘兴接着道。 “不,第一种可能性更大。”卢安顺决绝道。 刘兴皱着眉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翟文耀如果自己藏起来发现他们来了肯定早就跑出来了。 “如我所说,翟文耀是只老狐狸。被当众翻出了沙子,还被强行抓入拱卫司……那时他应该就想明白了,此事闹大了,不是轻易能平息。他就算回来,也难保脑袋。”卢安顺阴着脸,低声说道。 刘兴恍然大悟,明白卢安顺的意思:“武昌府府尹贪污赈灾粮款,罪不可赦!” “没错,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从轻发落。武昌府府尹及下属狼狈为奸蒙骗灾民和本官,即日起将相关人员全部缉拿归案,本官亲自审理。”卢安顺冷笑道。 “那是自然。”刘兴也笑道。 事关重大,顶包的人怎可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有点风吹草动,卢安顺都会毫不犹豫斩草除根,更别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亲自把案子给做了,还能给自己的履历添上一大功! 带队搜索的头头此时过来禀告结果。 “大人,全部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发现!” “那就拆房子,扒土地,查清楚有没有暗道。”卢安顺拍了拍属下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道,“记住,找到的人,我不要活口,用锦衣卫的刀弄死扔到地牢去……我希望你今天之内能给我好消息。” “是!” 刘兴在旁听的清清楚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唯一在地牢中和翟文耀接触过的人只有春联侠,翟文耀如果被发现死在地牢中,春联侠百口莫辩。卢安顺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既灭了口,还嫁祸给了春联侠,直接跳过审讯的走过场环节,没有任何横生意外的机会,用计实在是高! “那两种可能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我们不知道,或许春联侠和这里的某些人狼狈为奸演了这出戏,必须留人在他们旁边……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所以刘锦衣卫也该办完昨晚的事情归来,被我抓入大牢。” “是。”刘兴阴笑点头道。
第七百九十五章 过河拆桥,卧底渗入
武昌府城楼外,天刚蒙蒙亮便浩浩荡荡来了一支军队。 “来了来了!巡抚大人和总督借的兵到了!”梁主簿在城楼上远远眺望着,顿时欣喜道。 他带着武昌府的官差在这协助巡抚的士兵封城,因为涉及自己的脑袋,他守得是胆战心惊,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巡抚大人主管广江行政,手上兵力不过数千,如今召集在这三千已算大手笔了。谁想巡抚大人还嫌不足,直接再和广江军政总督借兵,调来一万精锐! 可见其未雨绸缪,果敢果断! 再添一万士兵,别说封城,就算是死守城池都绰绰有余!对方即便把人藏得再好,也插翅难飞! 卢安顺的心腹爱将早些时候已来到城门值守。 昨夜卢安顺没找到翟文耀的影踪,第一时间就把他派来城门,搜索之类的繁琐任务交于其他人做便是,这关键之地得心腹才信得过。卢安顺总能摒除乱象敏锐地抓住关键要素,不管翟文耀人在何处,只要没出这武昌府的城一切都没有大问题。 巡抚的将领看着来兵的旗帜,微微点头,确实是广江总督的兵马。 来到近前,一将领骑马上前,高壮威武,高举令函大声喝道:“末将博付忠,领广江总督之命,为缉拿武昌府贪赃枉法的武昌府府尹及其党羽,带一万兵马前来协助封城!” 巡抚的将领让人出城拿入令函,看完后高声喝道:“在下广江巡抚的兵长骆远航,谢广江总督和博将军相助!放行!” 士兵们应声开门,放总督的军兵入城。 交接工作热烈地进行着,梁主簿心情却不如一开始看到夸张的援军时那般兴奋。 他眼神不安地朝身旁骆远航小声问道:“骆将军,他说入城协助缉拿武昌府府尹?是不是哪里搞错?” “他没搞错,是你搞错……正确来说是协助缉拿武昌府府尹及其余党……”骆远航冷漠地看着梁主簿,朝部下道,“来人,把翟文耀的余党梁主簿一行人抓起来!” “等、等下!” 梁主簿没想到府尹忽然变成了罪人,自己还成了余党,惊慌失措地后退着,但一个文官哪敌得过士兵,一下子被抓住。 他张眼看去,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也纷纷被巡抚的士兵们摁倒在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们上一秒还是一起协力封城的同伴,没想到下一秒就撕破脸,感到深深背叛感。 “你们快放手!是巡抚命我们来帮忙封城,我们和你一伙的!你们这样对我们,回头巡抚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梁主簿被两个士兵反剪双手,不依不饶朝骆远航道。 “我这么做也是奉了巡抚的命……”骆远航冷笑道。 梁主簿闻言心中一寒。 他也是聪明人,立刻想明白了……卢安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保翟文耀。 翟文耀出事被拱卫司给抓走,看到的人这么多,加上还有拱卫司的人参与其中,这事再怎么着也按不住风声,总不能把所有灾民和拱卫司的人杀干净吧? 如此一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弃卒保车……翟文耀跟了卢安顺多年,算是重要心腹之一,知道卢安顺的秘密太多了。只要把罪名全安在他们身上,快快结案灭了他们的口,他这个巡抚依然高枕无忧! 难怪这个巡抚的总兵一晚上对他不冷不热,原来不只是狗眼看人低,而是他们在他眼中只是一群只等问罪的死人! “卢安顺从一开始就打算抛弃我们,竟然还厚颜无耻让我们一早过来协助封城!他不是人,简直就是畜生!过河拆桥的畜生!!”梁主簿想到昨日卢安顺还郑重给他们交代任务的嘴脸,那时就已经把他们当做一个死人了,为其城府之深气得青筋暴起。 但他如何折腾都如同一只被抓住的山鸡,蹦跶飞了一地毛人家依然轻轻松松把他摁住。 “不把你们调动起来,如何让你们不胡思乱想?如何让你们在大人掌控之下,随时能一网打尽?大人要封城,难道还真要依靠你们几个跳梁小丑?”骆远航无动于衷道,“拖下去。” “是!” 骆远航把梁主簿一行人抓住,再把封城工作交给总督的兵马,二话不说带兵回去找卢安顺复命。 卢安顺此时已回到衙门住处休息,碰上骆远航回来禀告梁主簿和总督兵马的事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除了翟文耀仍没找到以外,其他尽在掌握之中。 “接下来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拱卫司那边快拆完了都没找到人,你们数千人从封城的压力中解放出来,正是需要你们将武昌府全城搜查。我不管他是自己藏起来还是被别人藏起来,你们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卢安顺咬牙切齿道。 他焦虑得上火,恨不得要把这个之前的心腹手下拆皮煎骨!他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决不能坏在他的手中! “是,巡抚大人!”马远航听命带着士兵进行全城搜查。 …… “放手!你们放手!我是锦衣卫!” 临近中午,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才来不久的拱卫司分驻地一行人。 随着争吵声,一个穿着飞鱼袍的男子被几个官兵押了进来,关入了总事所在的牢房内。 “老刘,连你也被抓了?”这些人如惊弓之鸟,总事当然也如此,一晚上都没睡好,如今听到动静早就蹦了起来。 临近的几个牢房里的力统们也都探头探脑从缝隙中打量,呼喊着刘兴的名字。 “我……” 刘兴气急败坏,还没来得及诉苦呢,已有人比他还激动。 只见那个总宪来的锦衣卫,高高的个子从床铺上火烧屁股一样蹿出,把身旁不远的恩克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暴冲到木栏处大喊大叫,发疯似的拍打着木栏。 “喂!你们有没搞错,居然又关了一个进来?!你们是不是人啊!” 哎哟喂……总事看着激动如神经病的眉千笑忍不住心有感触,这总宪来的大兄弟虽然行为有点过激,但真够义气,刘兴被关进来比他这个总事还要愤愤不平呢。 “我们这里已经三个人了,你们他喵不会把他关别的房啊!喂,老子说话你有没听!咱们这满员啦!” 好吧,总事收回自己心中的感慨。 “你没见到其它牢房也关着四个人?这是统一标准,别吵了!”其中一个狱卒受不了眉千笑的大呼小叫,回头解释道。 毕竟这伙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等事情一过人家仍是锦衣卫呢,多少态度还是要好一些。 “不一样,咱们这里是领导房,三人老子都嫌挤呢!” 狱卒懒得理会这个神经病,再不把朝廷要犯找出来巡抚大人怎么问罪他们还难说呢,还领导房。 看狱卒没再搭理自己,走出了长廊哐的一声关上铁门,眉千笑只能认命。 回头指着刘兴朝总事一脸茫然问:“这是谁啊?” “这就是昨晚我和你说过我的副手,刘兴,我们都叫他老刘……不对,昨天你们不也见过面吗!”总事挠挠头,这眉千笑昨晚还和他阴阳怪气地问谁没进来呢,咋这么快就忘了。 “哦对,我记起来了,来地牢门口劝我交人还给我带了两根番薯的番薯兄。” 刘兴还为刚才眉千笑斤斤计较得和狱卒讨价还价牢房少关一人的事情而震惊中,都这情况了还能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用上官威压人,这位可真是一位奇葩! 紧接着就被一声雷人的番薯兄给唤回神。 “春联侠大人,我叫刘兴。”刘兴只能再一次自我介绍道。 “没事,你叫啥我都不介意。”眉千笑回床铺附近坐下,大气道。 尼玛,谁管你介不介意,老子介意好吗!
第七百九十六章 刁钻伺候,巧兵救援
刘兴火冒三丈……原本他只是要装作火冒三丈,此时却不用装了,真给这春联侠给气得胸闷。 “总事,你们果然也被抓了进来!”刘兴义愤填膺和总事说道,“巡抚大人是不是疯了,竟然敢抓拱卫司的人!” “是啊,你怎么也进来了?”被关进来后总事对外面的情报一无所知,作为总事他必须多了解一些情况才好做判断。 “是啊,我昨晚有些私事离开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一回来就……” “去一晚上?能有什么私事?”眉千笑忽然冷笑道。 刘兴回头一看,对上眉千笑那仿佛看穿自己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他心虚得支支吾吾说:“就是……我有个侄子他……” “别编了,骗得了谁!”眉千笑忽然大喝一声,吓得刘兴差点脚软。 “你一定是偷偷出去喝花酒了对不对!!” 刘兴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绪,看着那一脸居然不带上他而悲愤神情的眉千笑,差点就忍不住反手给他点一个赞…… 这货真是个神经病吧! “别管他,后来呢?”连总事都看不下去了,插话催促刘兴继续说。 “我回到分驻地就看围了两圈士兵,那些士兵见到我马上把我带去见巡抚大人……”刘兴顿了顿,十分严肃道,“巡抚大人问我昨晚去哪了……我照实回答他之后,他说我们涉嫌包庇朝廷重犯,全都要带回刑部大牢受审!还说如果人找不出来,我们全都要以同伙的罪名入罪!说完就把我关进来了!” “同伙?!胡说八道!”总事怒道。 “巡抚大人说的朝廷重犯,我看就是那翟文耀了吧?”刘兴装作不知地推断道。 “没错。眉锦衣卫捅破翟文耀赈灾弄假的事情后,巡抚大怒,昨晚亲自带兵来要人了……没想到居然还带了这么多兵马将分驻地包围,好似早做好了我们不交人的准备似的,奇了个怪……”总事纳闷道。 “我觉得这倒不算奇怪……”刘兴左右一看,见对面牢房的几个力统还趴在木栏边上听他们说话,连忙挥手让他们走开,然后走到墙壁内侧才小心翼翼说道,“你们都知道武昌府今年水灾特别严重,是太子给弄的吧?” 水患和太子有关这事怕引起民愤没公开,但三司公门和许多朝廷大臣都知道,刘兴自知不用多说。 “太子被恶党诱骗后来还被杀害了,你说皇上有多生气啊。连带气着武昌府这边的水灾,皇上可是盯着广江一带的赈灾情况,为了平定怨气全中原地调动资源。这重点关注之下,武昌府居然闹出了贪赃枉法的事情,贪污赈灾物资本来就是我朝法理不容的大罪,更何况还在皇上气头上犯案,你说巡抚大人能不着急给皇上一个交代吗?” “唉……”总事无奈叹了口气。 刘兴说的确实是这个理,这里头还夹杂着皇上丧子之痛,谁不怕龙颜大怒牵连了自己。 “要我说都怪你!”刘兴指着眉千笑埋怨道,“我早叫你把人给刑部带回去。你倒好,硬要自己收着掖着,明明不关咱们的事,现在硬被拖了下水。你说巡抚大人把我们的状告到皇上那去,皇上这把火不可连带咱们烧啊!你还不快点把人给交出来!” “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嘿嘿……”眉千笑笑对千夫指,得意地甩了甩脑袋,仿佛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刘兴一看他这模样心底直呼有收获了,连忙连哄带吓道:“有什么原因?你快说来听听,再不解决这事咱们掉乌纱帽事小,掉脑袋事大!” “不就是因为……我饿了。” “饿了?饿了你就把人给抓回来??”刘兴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搞不明白这人的逻辑思维。 “我是说,我现在饿了……早餐还没吃呢,我要饿死了。”眉千笑精神奕奕的脸忽然颓废下来,佝偻着身子回身像条咸鱼一样趴倒在上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刘兴暴躁道。 “我也不想,但我肚子一饿就低血糖,头晕脚冷,脑子想不起事,严重的时候还会尿频尿不尽、发羊癫疯、顺便犯脚气狐臭……” 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也对,这都日上三竿了,刑部的人怎么还不送早餐来?说不定是忘了……”刘兴绷紧脸不好发作,跑到边上拍打着木栏发泄心中的郁闷,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再不来人老子他喵想砍人了! “怎么了?”长廊尽头的铁门缝露出狱卒半张脸应道。 “我们肚子饿了,你们还不送早餐来是怎么回事?有你们这样对待犯人的吗!等我们出去有你们好受的!”刘兴朝那头吼道。 “是我们疏忽了,早餐马上送到。”那狱卒连忙应道。 “烧饼……鲜肉包……小米粥……烧饼要脆口的,鲜肉包肉馅得用蛋清和匀,小米粥要稠不能稀,稀了我不吃……”床铺上传来一阵气若游丝的声音,要是不听内容只听语气还以为病入膏肓正在交代遗言。 刘兴强忍上去暴打一顿的冲动,顺了顺气才对那头喊道:“我们要吃烧饼鲜肉包小米粥!烧饼要脆口的,鲜肉包肉馅得用蛋清和匀,小米粥不能稀,听见没有!我们是锦衣卫,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否则出了去我们没完!” 外边的狱卒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应和了。 这几个狱卒一早收到命令,刘兴有什么需求必须全力配合……不过这要求也太细碎了吧! 他们这是刑部大牢不是早餐店……就算是早餐店,也不想接这么刁钻的客人啊。 …… “皇上,李梦瑶求见。” “快宣。” 皇宫御书房,李梦瑶神色凝重快步走入。 “什么事情?”皇上少见李梦瑶如此凝重,皱眉问道。 “这是眉千笑的飞鸽传书。” 李梦瑶把一张纸条交到皇上手中。 皇上看完舒展眉头,欣赏道:“还是这小子有本事,真被他揪着人了!朕明明调人查了多年都没问题,他一去马上有收获!” “皇上,武昌府府尹不知是否初犯,如非初犯,恐怕这里头水很深……臣担心千笑有危险。”李梦瑶没空夸奖眉千笑,只知道眉千笑可能要碰上麻烦了。 要知道这次他身边一个高手都没有,以身犯险极有可能出事。 “你放心,他武……他狡猾得很,天砸下来都盖不着他。而且一切情况我们都早有准备,不用慌张。”皇上心中有数,安慰道。 “皇上,二公主求见。”陈公公又走进来通传道。 “快宣。”皇上原本还觉得轻松,连影都府大统领也来了,这下可觉得要生大事。 李裳容进来后看到李梦瑶倒不觉吃惊,她也一脸神色凝重地道:“皇上让武昌府每日传回两次城内情况,今天的信鸽到了……拱卫司分驻地因为包庇朝廷重犯武昌府府尹,昨晚被广江巡抚带兵全数抓入大牢审讯!” “广江巡抚?竟然敢把拱卫司分驻地给端了?”皇上这下坐不住了,没想到眉千笑面临的冲击如此强劲,连分驻地都包不住他! 广江巡抚卢安顺,皇上记得他是状元出身,办事能力出色,人也正直,早些年贪污赈灾物资不少贪官被抓了,他也有不小功劳,所以被提拔到巡抚一职。 眉千笑以身做饵之下,居然是之前抓贪官有功的卢安顺对眉千笑出手,这倒是出乎皇上所料。 “皇上,那千笑岂不是也……”李梦瑶着急道。 “我想想。” 皇上说完,沉吟了许久。 若此事涉及到卢安顺,那眉千笑确实麻烦了。卢安顺行事可滴水不漏魄力十足,又是在他的地盘上,眉千笑不好对付。 眉千笑被抓走,出乱子的风险也就大了起来,皇上不得不忧心忡忡。 一是担心眉千笑忍不住暴露了武功,身份也就暴露了,现在皇上最担心他暴露身份,人肯定会跑不说,朝廷舆论压力也容不下他,他对亲儿子的安置工作还远远没做好铺垫。另一层担心还是担心眉千笑的安全,巡抚能调动数千兵力,就算眉千笑武功盖世也唯恐有失。 “他传信回来也是告知我们按计划行事,你们依计划行事便可,要快。”皇上想清楚后,按照一早商量好的计划嘱咐道。 “是。”李梦瑶和李裳容应道,李梦瑶接着说,“皇上,姜譲小队正好被派去武昌府邻城办事,臣让他们先去搭把手可否?” “这么巧?行,让他们去吧。”皇上突然乐了,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李梦瑶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贪利小人,吃饱喝足
武昌府拱卫司分驻地一行人很快便吃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本来卢安顺就没要和拱卫司过不去的意思,在地牢给他们的招待并不差。托了眉千笑的嘴刁和刘兴的暗中话语权,一顿早餐更是吃得颇有讲究,有滋有味。 “嗝……”眉千笑放下碗,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呵欠,“人生如此,还有何求?还真有!再睡一个回笼觉,那可真是人生圆满,死都可以瞑目了……” 眼看眉千笑眯着眼摇摇坠坠一副要安乐死的模样,刘兴气得说不出话来……老子给你特别麻烦地准备了早餐,你他喵给老子吃饱了睡回笼觉?老子直接让你一睡不起你信不信! “诶,等会,刚才咱们说到哪?”眉千笑几近躺下之际,好似想起了什么眼中泛光,疲倦一扫而空,神采飞扬扭头朝刘兴道,“说到番薯兄喝花酒彻夜不归对不对?” 提到喝花酒你倒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寻欢作乐永动机啊! “说到你把翟大人藏起来有秘密原因,和喝花酒没半毛钱关系!”刘兴咬着牙提醒道。 “哦……那接着说。”眉千笑重归平静,敷衍又不失礼貌地应了一声,只好继续道,“确实有原因。我这不瞧见武昌府府尹弄虚作假嘛……老实说他那一套,老子早在幻想自己万一哪天当上大官的时候该怎么从中牟利时就考虑过了,那日撞见一眼识破,真是雕虫小技,啊哈哈哈……” 搞半天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啊!贪官碰上贪官,这算黑吃黑不? “转念一想,我在京城没什么后台,屡次立功都被苛扣作罢,早就憋着一股气。如果把他抓回去交公,怎么也算大功一件,于是咱们撸起手袖说干就干!” 果然如此,如巡抚大人猜测一般……这人就是见利起心的奸诈小人。 “我说眉老弟……”刘兴拍了拍眉千笑的肩膀,打算混熟络地道。 “恩?怎么说,番薯兄?” 靠,这他番薯的外号不知不觉中好像越来越顺口?? “你从总宪过来,主要任务是护送外宾游历中原风土人情,顺便看一看中原赈灾的盛况。恩克王子肯定是中原重要外宾,从指挥使大人能让职位略低的你带上调配分驻地的令函便可知一般……你照看好恩克王子就已经是大功一件,非得狗爪耗子多管闲事,整了这么一出。” “即被外宾见了笑话,有辱中原名声;又连累外宾随你锒铛入狱,严重渎职。你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西瓜拣芝麻?”刘兴唉声埋怨道。 一旁总事也连连点头称是。 “我这不是芝麻和西瓜都想要嘛!恩克王子有酒店不去硬要来牢房陪我,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中原监狱对于外宾来说也是很神秘的风土人情,我这也算是设计了一条别样的旅游路线,完美!”眉千笑两手一摊臭不要脸道。 刘兴翻了个白眼,受不了眉千笑的厚脸皮。 这人贪婪成性,实难用常理沟通。 “再说,我也想不到人会凭空不见。”眉千笑好似碰着知心人,一大堆苦水要吐,“本来我想直接把人带回京城,领个好功劳。我早猜到有一大堆人想和老子抢功劳,早早守着地牢谁都不信。果不其然,一连来了不知多少波官员想讨老子的人,老子到嘴的肥肉能白给你们吗?” “只是不曾想到连巡抚大人也惦记这大功一件,亲自来抢人。我看他连兵都带上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巡抚大人这么大的官,给老子混得的好处肯定也不差,人给他就是了。你们帮衬着我,回头我领了功劳能忘了你们吗?可等交人的时候人好端端却不见了,还弄得背锅入狱,郁闷死我了。” 刘兴听着听着,看眉千笑那捶胸顿足的模样,倒是像心里话,过程也合情合理。 “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蚂,人入了我们拱卫司结果不能给巡抚交出来,肯定要遭牵连。广江之地发生贪赃枉法的事情本就属于巡抚大人管,我们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对在先,得赶紧把人找出来。但人不是你弄不见的,还能是谁?” “这人真不是我藏的,我得说几遍?”眉千笑郁闷道。 总事听着也过来插把嘴:“我昨晚也和眉兄弟说这事,他可发了非常恶毒的誓,我觉得不像是他。” “非常恶毒?说不定眉老弟是孤儿,咒祖宗的事没压力。”刘兴含沙射影暗示发誓这种事情他看多了。 总事摇了摇头,给刘兴复述了一遍。刘兴听完不得不朝眉千笑投以钦佩的目光……敬你是个猛人! “但人凭空不见这种事情,听起来是很匪夷所思,不过我倒是有点猜测。”眉千笑忽然沉下脸,朝各人说道。 “哦?怎么说?”看眉千笑装腔作调的样子,刘兴顿时来精神了。 “等等……不好!” 眉千笑忽然大喝一声,吓了刘兴一跳。 “又怎么了?!”刘兴惊魂未定道。 “我靠……难怪我说不对劲,午饭饭点快过了!” 饭点????才过这么半个时辰不到,尼玛怎么又要吃了! “眉老弟,咱们才刚吃完早餐不久,肚子还饱着呢,怎么又到饭点了?”刘兴心底是崩溃的,表情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还不如把事情理清,早早离开这鬼地方?” “饭点就是饭点,难道因为早餐咱们吃晚了就是午饭饭点的错吗?你不尊重午饭,我代表午饭鄙视你!”眉千笑气愤道。 他没说饭点有错,错的分明是你这个人啊! “你误会了……但大家都还饱着呢,要不咱们说完再吃?”刘兴继续劝道。 “那不行,我这个人必须严格遵守三餐定时定量的生活习惯,早饭已经晚了,午餐可不能晚。” “你这可真是好习惯啊!”刘兴瞪大眼睛怄气道,“不遵守,是不是又得整个头晕眼花大小便失禁?” “午饭倒不至于犯病,咱早餐吃得饱嘛。不过不规律的饮食习惯会导致人体内分泌失调,内分泌失调很容易使人发胖,我得减肥呢。”眉千笑认真道。 我减你的三叉神经!! 你这么吃能减肥才有鬼! 这人说不通,他还能怎么办? 于是刘兴装作和大家同仇敌忾,大呼一声:“吃!管它什么饱不饱,人家把咱们抓进来咱们就按一日三餐来,帮他们省着做啥!” 当面正气盎然,一转过身来刘兴把一肚子闷气全撒在木栏上,拍得地动山摇砰砰作响……他是真心烦躁啊!! “又怎么了?”走廊尽头铁门后狱卒闻声又来问道。 “午饭时间到了,给老子上饭!” “啊?又、又吃?” 刘兴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他的感受没错,门外的狱卒也觉得他是神经病。 “咱们刚吃没多久饭就吃少点吧,弄几只烤大羊腿分着吃就好了。”眉千笑又漫不经心地提议。 总事和其他牢房的力统觉得这个人疯了。 你可真会吃啊!这武昌府受灾严重,上哪给你找大羊腿啊! 刘兴也已自暴自弃,朝外吼着要几只烤大羊腿……至于怎么搞到大羊腿那是卢安顺的事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居然真给他们送来香气扑鼻的大羊腿……分驻地这些人不得不感动啊,卢安顺虽然把他们给抓进牢里,但对他们是真的挺不错,这人良心大大滴好哇。 眉千笑看到烤羊腿送来也是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地和刘兴勾肩搭背。刘兴也高兴地附和着,这就叫革命友谊的升温,他应该算是成功打入这货身旁。 果不其然,等总事去拆卸大羊腿的时候,眉千笑抓紧机会在刘兴耳边悄悄说道:“我人生地不熟,在分驻地哪玩的出什么花样来……但总事就不一样。此地他管辖多年,或许我们想都没想到的事情,他却能办得好……你说是不是?我看,翟文耀就是被他给藏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隔空对弈,仅剩选项
到了傍晚,士兵们在武昌府城内穿街走巷,每一间屋子仔细搜查着。广江巡抚亲自坐镇武昌府,在此的百姓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默默接受家里被翻箱倒柜的灾难。 牢房里头也没安稳,分驻地一行人又被一一提审。 但这次提审只是走过场,目的是让卢安顺不让人怀疑地和刘兴接头。 眉千笑从提审屋走回来,还啃着个苹果,把他关好后狱卒把刘兴给押走了。 恩克见刘兴被叫走,总事又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于是小声地问:“你为什么挑拨离间总事和刘兴?你不已经确认刘兴是别人的内应,总事是好人吗?” 恩克知道不少内情,一日没说话,就在旁静静地看眉千笑像个神经病一样,但实际上把刘兴玩得团团转。 可最后眉千笑把锅甩在总事身上暗中挑拨这两人的关系,恩克有点想不明白,在他眼中没有必要。 “武昌府的问题能掩盖如此之久,出手之人非比寻常,太简单的情况瞒不住对方的。我们唯一优势就是对方还无法搞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能给他们简单思考的机会,把水搅得越乱才越好。而乱,也要没有逻辑的乱,才能搅和对方的思绪。” 恩克似懂非懂,作为一个知情者他都无法看明白目前的情况:“确实够乱的。” “简单一点说也很简单。”眉千笑懒洋洋道,“给对方一个选择题,总比一道是非题来得好,我也能少受点麻烦舒舒服服过好这几天日子。” …… “以上就是我套出来的内容,那个春联侠的鬼心思和大人您的推测完全一致,全被大人洞悉。”刘兴在提审的小屋内,快速地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卢安顺,“我感觉已不大可能是春联侠把人藏起来,他的目的是求财,没必要冒其它风险把自己搭上。我反倒觉得总事值得怀疑。” “为什么?”卢安顺不会这么容易下判断。 “春联侠初来乍到,想利用地牢把人变不见,可能性太低。总事不一样,他在这里工作多年,扎根于此,整个分驻地的构造也经过他手,说不定他能做到我们暂时没能想象到的事情。”刘兴在地牢内被眉千笑用这个道理说服了。 但他被说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还有一点,总事他变得很奇怪。他特别寡言少语,好似处处防备着我一般,甚至还帮那惹出事的外来者说话。”流行阴着脸道。 “嗯。”卢安顺总算收集到有用的情报,又继续问道,“但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春联侠这种阴险小人被抓后这么镇静?” “奇怪,太奇怪了……不过他就是个贪图吃喝玩乐的主,我帮他出头骂了几回狱卒,要了几次好吃的,就和我称兄道弟什么心底话都说了。”刘兴得意地冷笑道,“他说武昌府这么小,巡抚大人还这么果断把分驻地所有人都抓进来了,总事就算耍了什么花样翟文耀也藏身不了多久。看来他倒是很聪明,有远见。” “他也怀疑总事?”卢安顺讶异道。 “是的,他也怀疑是总事想争功所以坏了他的好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乱,就是乱!”卢安顺想凭借他们的行为举止和关系推理一番,但其中错综复杂,越理越乱。 卢安顺又经过一天的思量,连白头发都多了不少,真是想破了脑瓜子。 这回他先不想人是怎么不见的,只管想谁能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处。 整个分驻地的人都十分可疑,当然,如果有人从中作梗,最可疑的就是总事和眉千笑。一个知根知底,有地理优势;另一个胡作非为,难以揣测。 他先摒弃翟文耀自己逃跑这个可能性,从这两人入手推测,共有三种可能:总事为之;眉千笑为之;两人合力为之。 定好三种推测的基调,再用答案去反推细节,自然就有顺畅的脉络。 原以为今日刘兴给他带来的情报能让他找到契合之处,好把元凶先找到,结果反倒更凌乱。 要是总事为之,不可能帮眉千笑说话。作为元凶想撇清关系当然最好是把全部问题推在眉千笑这个嫌疑最大的人身上。 要是眉千笑为之,总事不可能莫名开始防备着刘兴。无辜的人清者自清,甚至着急洗清冤屈,怎会无端怀疑起自己人来? 要是两个人合力为之,眉千笑又不可能认定是总事所为且给刘兴说明。这不自相矛盾? 但凡有一点符合逻辑,卢安顺都不用如此头疼,这种毫无头绪的乱实在不符合常理。 “大人,若想不明白,把他们全部严刑逼供不就得了?”刘兴狠狠道。 “一个是分驻地的总事,一个是带着外宾的总宪护卫……下严刑一定会引起上头关注,动谁都得三思。除非逼不得已……因为一旦动错了,就只能灭口。” 卢安顺换了个思考方式,何尝不是想找到最大嫌疑人好严刑逼供。毕竟自翟文耀被抓走已经快两天了,他已越来越着急。 要把武昌府搜个底朝天少说也得三五天,他等不下去了。 “你看看这个。”卢安顺忽然将一份破旧的记事本丢给刘兴。 刘兴打开一看,有些糊涂,这不是分驻地的信鸽使用登记表? “大人,这是……” “我仔细对过使用登记表,你收起来的信鸽对不上数。” 刘兴吓了一跳。 信鸽有十多只,他收到卢安顺发来的密信要阻断分驻地和外边的联系时就藏起来了,可压根没去理会数量多寡,全副心思都在地牢那头。 再说,在卢安顺带人包围分驻地之前,又有谁能未卜先知自己要入狱而送出信鸽呢?收起信鸽只是防对方后手罢了。 没想到卢安顺却如此细心,所有人员出入、调动、财政账本和信鸽使用资料都一一细对……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处蹊跷。 “大、大人,所以……”刘兴又惊又喜,语无伦次。 “当天有人偷偷用了信鸽,又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信鸽数量少了但使用登记本上没有记录。”卢安顺淡淡道。 “分驻地里的信鸽就只能飞去总宪。此人使用信鸽又不打算被知道,定是和翟文耀有关!”刘兴兴奋道。 除了少部分离总宪较远的分驻地训练的信鸽还能飞附近分驻地外,离得近的分驻地信鸽都只能和总宪来回交流信息,无法往别处送信。 “本来我很怀疑翟文耀是自己逃走的,但我想不通他能使用信鸽和拱卫司总宪交流什么,只有拱卫司内的人员才有可能使用信鸽。这个线索,也是为何我已暂时摒弃翟文耀自己逃离的可能性的原因。” “大人,如果他们早有计划,岂不是代表朝廷盯上了我们?”刘兴担忧道。 “哪来的我们?他们发信时只抓到翟文耀,连审讯的时间都不具备,怎知还有谁牵连在内?翟文耀是所有秘密的开口,只要确定把翟文耀扼杀在这里,没有人能知道背后还有什么,即便皇上有心都无可奈何!”卢安顺冷静道,“还有,我们要对分驻地的人表现得操之过急,以免让他们怀疑我们的真实目的。记住,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必须是同伙,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翟文耀一党!” “大人英明!” “我猜,事情无法理顺是因为有人故意为之,他想迷惑我们的眼睛……”卢安顺眼中精芒炸现,他很久没费劲脑汁到这种地步了,“无视干扰的表面后,对方其实给我设置了一条三个选项的选择题。不过,我已经将翟文耀自己躲起来这个选项删除了。剩下的,只有两个而已,他们一定有人在撒谎……” 刘兴就是那些被表面蒙蔽的普通人,换做他来面对这乱糟糟的情况肯定连从何下手都没有头绪。 “那么大人,不好一起下刑的话,我们该怎么出那个人来。”刘兴问道。 “既然他用了信鸽,那么我们也用信鸽。你寄封信去总宪,就写‘目标逃离,请速支援’……” “为什么?他们来人不更难办吗?”刘兴惊讶道。 “他们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我们又怎么找得到线索?就让他们行动,我看看锦衣卫能耐我城一万精兵何……”卢安顺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设置好陷阱的猎人,就等着猎物暴露。
第七百九十九章 救兵受阻,暴露马脚
“开饭了!开饭了!” 关着拱卫司分驻地一行人的大牢内,不必他们提醒便准时送饭进来。且顿顿大鱼大肉,在受灾严重粮食紧缺的武昌府,即便分驻地自个的饭堂都不能享受到这样的伙食,吃得众人纷纷点头,对卢安顺的招待还算满意。 眉千笑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起来,今日的第一顿早餐居然还有热腾腾的豆浆,他接过刘兴给他和恩克递来的一杯,痛快地喝了起来。 “唉……”总事叹了口气,在这里大家生活还算舒服,不过他们拱卫司的公事可要荒废了许多,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朝那狱卒道,“我问你,总事还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找到翟大人,什么时候就放你们出去……现在还全城搜着呢!”那狱卒回应道。 但话刚说出口,就看到刘兴阴沉的眼色,立马知道自己多嘴了,送好早餐快速离去。 刘兴瞟了总事一眼,他本来就十分怀疑总事,现在又见他偷偷打听外边的情报,更加深了怀疑。 “最多五日,可解武昌之难,到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眉千笑抓起一个肉包子,配着豆浆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刘兴惊疑道。 “你又胡说八道了。”总事不信这种凭空来的自信。 “巡抚大人组织搜城,五天内就可以把武昌府搜个底朝天,翟大人哪还有藏身之处啊。人找到了,我们不就能出去了?”眉千笑理所当然道。 众人听得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那万一没找到呢?”刘兴严峻地问。 “我对大人有信心。”眉千笑笑了笑,一大口把剩余的包子塞入嘴中。 刘兴冷笑一声,没想到这货比他还要对巡抚大人有信心。 …… “好了,快到武昌府城门,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外边等着接应。” 武昌府城外,几个平民打扮的人从小路中渐渐靠近。 为首说话一人虎背熊腰,戴着一顶斗笠,穿着染着泥尘的旧布衣,看着就如普通庄稼人。 他身后跟着一位矮他半个头的青年,英眉阔脸,看起来脾气不大好。身旁还有两更矮年纪更小一些的一男一女,男的戴着布帽皮肤白嫩双眼清澈,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有别稚气外形的成熟;女的眉清目秀,腰若柳枝面若桃花,背上背着一把小木剑。 这几人乔装打扮后,别人是认不得,但如果眉千笑和恩克在此,当然一眼识得正是姜譲小队几人。 “阿弥陀佛……小僧领命。”行传心思单纯,当下服从命令道。 “不,我要进去。姜大哥,万一打起来你也有个帮手。”仇浩宇着急道。 姜譲挠了挠脑袋,仇浩宇性子直没错,但出任务很少这么心急,问道:“你平日不是最讨厌千笑吗?今日怎么特别主动?” “仇浩宇接到救援眉大哥的指令时,可着急了!平日天天咒眉大哥不得好死,人家真要死了就心急火燎,莫不是口是心非?”寒宁嬉笑道。 “阿弥陀佛,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很诚实嘿嘿嘿’?”行传点着头同意道。 “等等,你个小和尚从哪听来这种俗话的!你可知道什么意思!”仇浩宇感觉行传不再是以前那个白纸一般的小奶僧了! “眉大哥说的,他说这是他以前晚上喝花酒时常用的对白,就是用来形容口是心非的人……他还说最后的‘嘿嘿嘿’才是精髓。” “这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这种人不该咒他去死吗!”仇浩宇顿时火冒三丈道。 “没想到你和千笑关系没看起来那么糟嘛。”姜譲后知后觉地拍了拍仇浩宇的肩膀,对队内气氛其乐融融表示赞赏。 从哪里看出来没那么遭!! “那个人就是个无赖痞子,谁和他关系好!”仇浩宇恼羞成怒道,“你看他平日,总是装蒜浑水摸鱼好吃懒做,完全就是个废物!只是这次忽然他出了个任务,若是查得真相,能解救一方黎民。既然难得地要为社稷做出点贡献,这种时候倒是不能让他白白送死罢了!” “哈哈……”姜譲欣慰地拍了拍仇浩宇的肩膀,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刚认识眉千笑的自己,“虽然他好吃懒做,但你会越来越发现这人能为人所不能。平日他是混了点,但这种难缠的任务,还是非他不可,我早和你说过了,你的副队长比你想象得要有能耐。” 仇浩宇自知心中早已有所察觉眉千笑非常人,但自尊心让他矢口否认。那人乖张行事却总能卑鄙无耻地损人利己,作为同僚可谓不幸中的大幸。想想看这种人若成了敌人,恶心感可是成千上万倍地翻啊。 就看上次假死一事,可把京城弄得天翻地覆,换谁能下三滥这么玩?但偏偏机会就是被他做出来了,要不是自己武功不济,他们都该把五毒教的余党给抓到了。不得不服气,那人就是能出人意表弄出些惊喜,事情没做好要怪还得怪他们自己。 “指挥使大人来密函称眉千笑查得有成果,恐怕牵连出大案来,处境或许十分危险。我们正巧在临城出任务离得近,这么点路程过来都遇到不少明哨暗哨,恐怕是出事了……我们还是一起入城有个照应为好。”仇浩宇接着说道。 “也成,我们走,按计划行事。” 姜譲略加思索,同意仇浩宇的话。三小只本就是各门派送来增加阅历的,他总护着反倒阻碍他们成长了。 他重新抬起两个装满大米的箩筐,带着他们不紧不慢来到城门。 敞开的城门内竟站了数排士兵,兵器出鞘,显然是属于战事级别的戒严。姜譲一看顿时明白为何一直没看到城门有人进入,估计是封城了。他们一路走来避开了要道,没能从路人口中得到消息,没想到小小的武昌府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做什么?” 果不其然,姜譲低着头想入城,带头的官兵瞬间举刀相向。 “俺是附近村里的庄稼人,听说这边收粮价格好,所以来碰碰运气。这几个是我的小孩,正巧带出来走走,看看世面!”姜譲说话嗓门嗡嗡作响,装憨厚的庄稼人倒没露什么马脚。 “不收了,你们快走吧,武昌府正在戒严,任何人不得入内。”几个官兵仔细打量一番,呵斥道。 “兵大哥,这为什么戒严呢?”姜譲装作随口一问,打探内部消息。 “关你什么事?再不走把你抓起来!” “走,我们马上走!” 姜譲连忙带人原路返回。 他本想露出真实身份,但又不知眉千笑在里头什么情况,万一封城和眉千笑有关,他们露出身份非但进不去,还可能害了眉千笑。 “事情怎会闹到这样的地步?那混账在里头搞什么整得连城都封了?”仇浩宇低着头。边走边十分无语地道。 这货简直是瘟神啊,去哪哪就不得消停。 “重兵把守,非比寻常,我们先回临城分驻地和总宪取得联系再说。”姜譲脸色凝重道。 他们离开匆忙,没发觉官兵身后已有人将他们的相貌画下,送至卢安顺手中。 卢安顺看到他们几人的画像,几天来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终于逮着你了,搅局者。”
第八百章 巧得民心,强劲对手
“大人,这几个人有问题?可要末将将他们抓回来?”卢安顺的手下总兵骆远航见状问道。 “不用追。这位是拱卫司鼎鼎大名的锦衣卫,外号‘赤胆狂兽’,现在已经爬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了,未来不可限量。” 卢安顺放下手中的画像,其他人他不认识,不过已经没关系。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是拱卫司出的手。大人一招飞鸽传书,然后静待一日,立刻就有眉目。”骆远航恭维道,“但属下不明白,查赈灾的事情在朝廷中怎么能轮到拱卫司?” “拱卫司要管的江湖事可够他们忙了,怎可能还有余力多管闲事……恐怕是圣上对这里起了疑心。”卢安顺有这些线索,足以看透许多事情,“定是之前各方出动都没查出什么问题,但这次灾祸又闹得民怨四起,皇上打算换个法子,让拱卫司来查探。” “现在被他们查到了,我们该怎么办?”骆远航皱眉道。 “查到?他们查到什么了?”卢安顺仰天大笑,“不过是查到翟文耀罢了。现在翟文耀还找不到人,我已上报朝廷先发制人,足以让他们在翟文耀这边案子就结束。敢来广江招惹我,我还要拱卫司吃不了兜着走!” “但拱卫司是圣上的下的旨意,恐怕不好难为他们。” “他们来的人做事太莽撞,留下把柄太多,皇上也保不了他们。你要知道,朝廷之中多的是对日益权重的三司公门有诸多不满的大臣,这是一个打压的好机会,他们不会错过的。皇上若有偏袒,那就是无视朝廷律法,皇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能拱卫司自己惹了一身骚。” 见自家大人心中有数骆远航就放心了,好奇问道:“通过这个姜譲,大人已经知道是谁摆了我们一道?” “当然。”卢安顺冷笑道,现在关在牢里的每个人他都做了仔细的调查,“那个春联侠正是姜譲小队中的副队长,一起出现说明是一里一外的合作。而且姜譲会带人前来,也证明翟文耀还在城里。拱卫司收到假飞鸽传书之后,有动静倒好,我怕就怕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我就放心多了。” 卢安顺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大人,去哪?”骆远航跟上道。 “去会一会真正的春联侠……此人在京城屡沾功劳,果然不是巧合,连我都被骗过了。” 骆远航带着一队亲兵跟上,卢安顺才刚坐上轿子出发没多远,竟被附近瞧见的平民围了一圈又一圈。骆远航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要轿子回头。 “不必惊慌。”卢安顺似乎早有所料,从轿子里探出头来让骆远航安心。 民众一看探出头的果然是卢安顺,纷纷倒头就拜。 “果然是巡抚大人!”“谢巡抚大人,大人真是好官啊!”“我们吃了好多年的沙子,还以为朝廷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巡抚大人亲自执政武昌府之后,我们立刻吃上了真正的粮食,太感谢巡抚大人!请受我们一拜!”“没错没错,大人继续全城搜捕那个无良的翟大人,我们鼎力支持!千万别放过他!” 卢安顺探出的脑袋露出和善的笑容,唤大家起身:“不用谢,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那翟文耀阴险狡诈,竟动了这么多手脚瞒过本官,是本官让大家受苦了!从今往后,本官一定让武昌府的老百姓真正得到朝廷的救助,并且重修水利尽力防洪,帮大家重建家园!” “谢大人!” 卢安顺满意地收回脑袋,命轿子继续前进。 在民众的欢呼下,浩浩荡荡往刑部走去。 “你看,翟文耀出事之后,我待民如子,你说他们能不爱戴我吗?甚至以后,他们还是传导我与翟文耀贪污一事毫无瓜葛的重要舆论风向。民心所向……我,便是正义。”卢安顺在轿中朝骆远航笑道。 “大人英明!”骆远航不得不钦佩道。 卢安顺埋藏太深了……他在外人眼中总是光明磊落,行善积德,谁又能想到他凭着广江一带洪灾泛滥从赈灾物资中捞得家财万贯! …… 眉千笑又单独被狱卒带走,再次来到熟悉的提审室。 “这次怎么不准备点水果?”眉千笑回头朝那狱卒打趣道。 狱卒压根没理会他,检查一番他的手链脚链完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眉千笑伸了个懒腰,瘫坐在椅子上,大有再不来人他就先悠哉地睡一觉的势头。 过了好一会,提审室的门打开了,当先进来的却是刘兴。 “恩?怎么番薯兄也被唤进来了,今天玩3P,啊呸,玩双审?不对,你怎么不用戴铁链了?”眉千笑盯着刘兴道。 “那是因为没必要了,哼。”刘兴眼中带着火,放肆地瞪着眉千笑。 刚才卢安顺把他找去,已经告知他真相了。 之前这货诸多要求,分明是早已猜到他的身份,故意捉弄他!并且利用他带回去扰乱视线的情报! 被当傻子耍,刘兴能有好脸色才怪。 卢安顺随后也走了进来,一扫之前的阴郁,带着战胜了猎物般的成就感坐在眉千笑对面。 “巡抚大人,今天还打算问些什么?”眉千笑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 卢安顺没回话,只是把几张画像放在眉千笑身前,发出阵阵冷笑。 眉千笑看到姜譲的头像露出片刻的错愕,显然这是超出他计划之外的因素,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不是咱们总宪的指挥同知嘛,你怎么有他画像?我坐了几天牢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连他也沦落成通缉犯了?拱卫司要亡啊!”眉千笑糊里糊涂道。 “你一早用了信鸽,我看你用了,我也学着用,帮你给总宪叫个援手……看,这不就来救你了。”卢安顺慢条斯理拆穿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眉千笑摇了摇头道。 “没意思,你这样真的没意思。”卢安顺看眉千笑还硬要装蒜,开诚布公地说道,“春联侠之名屡屡出现在大案之后,岂是泛泛之辈,庸人才会被明面上的传言所迷惑。我不想看到能逼我到这种地步的对手,最后落得死皮赖脸的丢人模样,那会显得我很差劲。” 从眉千笑利用刘兴搅乱浑水来看,卢安顺知道他已经怀疑上自己了,也没什么不好说。 “把我称之为对手……所以你这是承认你才是武昌府贪污案幕后指使,对吧?”眉千笑收起谄媚,单手支着脑袋,反过来盯着卢安顺道。 “这才像样,这才是真正的春联侠。”卢安顺对眉千笑的问话不置可否,“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把翟文耀藏在哪?” “你这么直接地摊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灭口?”眉千笑笑了笑道,“我横竖都要死,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八百零一章 开诚布公,背底秘密
“识时务为俊杰,何必闹得两败俱伤。”卢安顺不急不躁地说道。 聪明人大局观要放大一些,和春联侠在这里针锋相对没有任何意义。春联侠也是聪明人,只要让他看清局势,他自然懂得怎么做出选择。 “皇上派你来也奈何不了我。如果皇上有证据,早就将我绳之于法,不会出奇策。但你没机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皇上知道,皇上也不能找到我任何把柄,你一心求死毫无价值。还不如老老实实把翟文耀交出来,我可给你一条活路。我邀请你做我的幕僚,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也可举荐你当这武昌府府尹,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我想你也感觉到了,你的行事风格难登大雅之堂,拱卫司和皇上都不会给你大功论赏……何不随我?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卢安顺昂首挺胸,气吞天下道,“这次翟文耀暴露的事情我不怪你,因为这事是危机,但也是机会……我借此机会将这批贪赃枉法之徒一网打尽,以此为苗头再把广江之地水利修筑,消融水患,三五年内必定功高难抹,政绩显著。以我如今的权位再做升迁,日后主宰六部之一甚至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都不奇怪,只要你愿助我,何愁福禄离身?” 眉千笑眯着眼睛,这人大局观果然可怕,难怪年纪不大已是朝廷重臣。 这种危机出现,正常人恐怕早就吓得日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他却干脆利落地想办法解决之际,还把下一步对自己有利谋划做好。如果他不出手,怕是真让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给上位了。被这种人权倾朝野,朝廷危已。 不过他这做法得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一网打尽,以此为条件邀请他加入,也不想想会不会让人心寒。 但如果他觉得寒心,怕也入不了卢安顺的法眼,如他这般行大事者岂要妇人之仁。 这不是卢安顺傻帽,而是一个双层的试探。如果他寒心,怕是他要弃明投暗人家都不要。 “大人,这点你倒是小看自己了。”眉千笑摇头道,“卢大人你行事谨慎,官风廉明名声秉正,年纪轻轻便坐正临近京城的巡抚之位,皇上怎么可能对你起疑心。广江为洪灾常发之地,多有民怨很正常,其中以武昌府为最。但皇上屡次派人明察暗访,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偶有小过,不足挂齿。您防范得滴水不漏,皇上连武昌府是否有人贪污枉法都不确定,更不可能一下子怀疑到你身上,所以才要人查。” 卢安顺微微点头,他猜想的也该是这样,皇上不该无缘无故怀疑上他。但为何会派拱卫司的人…… “我们的主要目的,还真只是来观光。只是如果发现到问题,也可顺便给皇上办个差嘛,何乐而不为。如果我这关也过了,武昌府无恙也。” 眉千笑说的是真话,他领命过来本来就只是传封信顺便带恩克王子逛个街,后来他有心要搞清楚武昌府的时期,才主动要求和皇上、李梦瑶私下讨论。来之前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讨论时已做好了几种可能性,应对各种情况实施下去。其中也包括了武昌府确实没问题这个可能性。 会扯出哪条大鱼,有谁能未卜先知。 “如果出问题了,你就马上猜到牵涉极广?”卢安顺冷笑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挺累,举一反三,脑子想的都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没错。”他们这种级别智商的较量在姜譲暴露之后已谁都瞒不住谁,眉千笑不妨开门见山道,“无事倒好,一旦有问题,那可牵连甚广。为何多年来朝廷明察暗访皆可被你防过?说明你眼线遍布广江大小管道暗道,只要像是朝廷的人入你辖区你都第一时间能知道,提前做好准备。甚至吏部、影都府、东辑事厂都有你的人从中掩护,才能做到这种极致。” 卢安顺沉默不语,示意眉千笑接着说。 “吏部和东辑事厂主要在中枢活动,而你作为京城临近的钦差大臣,常回京城。所以一来二去,吏部和东辑事厂有你眼线并不奇怪。但影都府的影卫绝大多数不公开是示人,且都是秘密培养的死士,你如何能收买?” “我思来想去,莫不是……之前影都府对外工作是那独明,独明已证实是冥尘恶党布下的卧底,你若得他帮助,广江一地的影都府暗卫怎会不帮你遮风挡雨?”眉千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我猜,正是有暗卫帮你掩护,所以你广江之地贪污赈灾的恶行才万无一失,甚至深得皇上信任和放心。既然独明都和你有一腿了,同是冥尘一党东辑事厂曾经的厂公魏兴朝把控下边的厂卫给你打掩护,也不奇怪吧?还有向日龙……那货就算了,你们贪官污吏的事情不归锦衣卫管。你的保护伞可真了不得。” 卢安顺眯着眼睛,双手忍不住交握到一块,背脊阵阵发寒…… “贪污枉法还算小事,但和谋反逆贼狼狈为奸,这可不是小事了。容我想一想……独明曾经在某年领命彻查赈灾的贪官,后来彻查了一大批官员,正是广江附近一带……其中是否给卢大人当稳这个巡抚大人奉上一份大功劳?我再一推,冥尘一党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你这亏空的赈灾利益,是不是又给冥尘一党分了一部分?用朝廷的赈灾款帮助乱臣贼子谋反,你这行为诛九族都不为过吧?” 啪的一声,卢安顺拍案而起,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 若只是被发现亏空赈灾钱粮,尚在卢安顺意料之中,所以他仍十分从容。但和独明有所联系这背后深藏的绝对不可见人的秘密,一旦暴露那是超出他可控能力之外,难免使他如此理智的一个人都不由自主有些失控。 “这只是我小小的推测,胡不胡说八道,我想巡抚大人比我还心知肚明。而事实嘛,口说无凭,一切还需调查才能清楚。”眉千笑笑道。 “只凭推测是断不了案的,你作为锦衣卫应该比我更明白。” 卢安顺重新坐下,但身子仍有细微震动,显然正在安抚自己的情绪,他很明白越是不利的情况就越要冷静,这样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可惜,你的飞鸽传书送早了。若你把这番推测告知京城,我还或许有些麻烦。但你送信的时候,只抓了个翟文耀,无法未卜先知我也牵涉在里头。以我的名望和形象,皇上不会怀疑到我。谢谢你这番提点,到时我会推出属下一些大官顶下这些罪行,一如当年独明助我查的贪污案……而我,会成为抓捕逆党的大英雄!”
第八百零二章 朝中有人,占据先机
“你把形象维护得清清白白这点做得确实不错。要不然也没办法借当年抓洪灾贪官污吏的功劳稳坐钦差大臣,现在又可借抓捕贪官污吏和谋贼同党功劳,助你鲤跃龙门。不过你就不怕纸包不住火?”眉千笑淡淡道。 “纸是包不住火,但吾乃真金,最擅镇火!”卢安顺冷静下来将经过事无巨细捋了一遍,心知稍有不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但自己的安排已算无遗策,遂放心道,“翟文耀一死,京城亦得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事实上达天听,祸火不过到此为止!” “大人,我有一事未明。” 刘兴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从一开始对眉千笑的不屑,慢慢到震惊……眉千笑这么一揭露他才明白,原来他跟着的巡抚大人可就变成恶名通天的恶党同伙啊! 这可不得了,不管他知不知情,万一巡抚大人的事情败露,他这脑袋掉多少次都不冤!还蒙上了造反的罪名!造反和贪污,那可不一样! 想到这里,为了自己的安危也好,为了继续荣华富贵也好,他不得不担心巡抚大人别出了什么差错。 “什么事。”卢安顺撇了刘兴一眼,理所当然地道,“你能被我带到这里听我们的对话,可知我已当你是心腹,有话可放心说。” “谢大人!我刘兴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刘兴连忙恭维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人如果是奔着查贪污而来,又明白翟文耀非常重要,为什么刚抓到的时候不直接送去京城?搁这钓大鱼,也太危险了吧?保不住把自己命都给赔上!” “你当他真想搁着钓大鱼?”卢安顺呵呵一笑,已推断出眉千笑的无奈,“他也是身不由己。” 刘兴更是听不明白。 “你是不是傻啊,番薯兄。如我所说,武昌府无事则罢,有事那必定说明上有庇护,四处都有眼线。如果我抢了人直接往外逃,必定逃不出广江就被截下来。”眉千笑看不下去,给刘兴解释一番。 卢安顺点点头,就是这个理。他其实更希望收到的消息是眉千笑带人直接跑了,他命军队拦截,杀掉找个地方埋了,多省事。 “所以他把翟文耀带回拱卫司分驻地,装神弄鬼之余还把人藏了起来,以为拱卫司之名能保得住他!”刘兴被解释到这终于想明白了。 “没错,这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想碰拱卫司。”卢安顺有些恼火道,但这些无奈之举都已经随之烟消云散了,因为当初如果他不当机立断狠辣地将分驻地一网打尽,很可能被他支撑到和姜譲接应,那可就棘手了。 “不过巡抚大人你也别高兴太早,你所安排已竭尽你所能没错……不过朝中此时恐怕已经因为此事炸开了锅,难道你就不怕事大成疑?”眉千笑老神在在地警告道。 “我有何惧?你怕是不知道朝中会为我说话的人,至少能顶半壁江山……”卢安顺为眉千笑的天真感到可笑,“你走的是一步险棋啊。你带着外宾在武昌府胡来,虽说成功让翟文耀都着了你的道,但你行事不合朝法,还疏忽己本职,就算是皇上本人出的这种主意也不可能承认,否则有损国威和律法。朝中多的是人想打压拱卫司,都不必我另做安排就有许许多多的人为我说话。事大已不打紧了,此处你的联系封闭,朝中又得我状告,只要这边我处理妥当,结局是我功大于过,皇上怎会还怀疑我?” “可惜就可惜在,朝中为我说话的也会是你的人……不管是不是无奈的钓鱼,从鱼儿咬饵一刻起,便难独善其身。”眉千笑也讽笑卢安顺太天真一般,呵呵一笑。 老子背后站的,又哪个不是大佬? …… 南京城,奉天殿上。 宏伟的殿中,文武百臣分立两旁,此时早朝已过半。 “众卿还有何事要奏?”皇上批过一份奏折后,抬头又问,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几位事多的大臣低头不言,杨丞相依旧眯着眼不知睡没睡着,看来是没什么要事启奏了。 “臣有事要奏!” 一声声如洪钟雄厚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去。 原来是广江总督褚卫武。 临近京城的巡抚和总督,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入京通报,他今日出现在早朝中倒没多少人惊奇。 “褚大人有何事要奏?”皇上注目道。 各地巡抚和总督位高权重,是皇上管理各省的手脚和眼睛,特别总督还掌管一省之兵马,皇上岂能不关注。 “此事乃广江巡抚卢大人有事离不开身,托我上朝禀告。我既然是广江总督,广江之事若卢大人有求,能帮则帮。”褚卫武解释自己要说的恐怕不是军务上的事情。 “你但说无妨。”皇上点了点头,不怪褚卫武有插手广江政事的嫌疑。 “事情是这样的……拱卫司的一位锦衣卫到了武昌府,在现场观看赈灾之事,忽然无事生非,硬要在现场四处鼓捣。但也算他运气好,被他无意中发现了武昌府府尹贪污枉法的证据。然后他二话不说,把人给强行带回拱卫司的分驻地去了。”褚卫武把奏折递上,随后从头说起。 “好!”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引得众臣看去。 一看不得了,人家总督是一方大臣权高位重……这位也不得了,居然是兵部尚书董魁山! 兵部和地方总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兵部主管所有军队的训练、调动、选举、兵器马匹等等,但大事情总归要和皇上商量。 而总督主管自己辖内的部队,实际权力似乎比兵部还大。况且自己的部队也不希望上头总有人指手画脚。 所以许多总督对兵部并不待见,兵部则想镇住总督好取得更实在的权力。 但这只是武臣内部的权利斗争,一旦和文臣或地方官起了矛盾,依然是团结一心。 “董尚书,这怎么好了?”皇上细看褚卫武递上的奏折,笑着问道。 “贪污枉法的贪官,见一个就抓一个,怎么不好了?拱卫司这锦衣卫性子够烈,我很喜欢!”董魁山称赞道。 “哼,如果人人都可凭着性子乱来,这世上还有王法?” 众臣看去,嗬,这次到吏部尚书周成杰发话了! “锦衣卫抓贪官,啥叫乱来?你问问褚大人,这是不是乱来!”董魁山听着不爽道。 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杠上,周成杰本要替卢安顺状告那锦衣卫的,现在也只好默不作声,闭嘴已算支持董魁山了。 “术业有专攻,此事问褚大人有何用?当然该问刑部尚书或大理寺卿才对。”吏部尚书周成杰不和粗人一般见识,儒雅地道。 “好,博尚书你给我们说说,抓犯人还有什么不对。”董魁山转头朝离得最近的刑部尚书道。 刑部尚书博锐为人刻板固执,不曾给过谁面子,直接道:“不对。” “哪不对了,你说!”董魁山双眉倒竖,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不对。 吏部尚书冷笑了一声,董魁山带兵打仗管理军队有一套,但法制法规方面就和莽夫没什么区别。 “拱卫司的职责是奉命保卫朝廷,另有追缉、查案、抓捕等公务,但对象是官府难以对付的江湖人士。这也是拱卫司成立的主要原因,这些江湖人士懂武功,非普通衙役可对付;而出动精锐官兵又劳师动众,耗费军费。所以才建立拱卫司,组织一批武士,专用以对付武士。”刑部尚书博锐一板一眼道,“类似的情况下,抓拿朝廷命官时如对方有武士反抗,当地官府可求助拱卫司协助抓捕。但没有相关指示,拱卫司无权擅自抓捕朝廷命官……他们职权所应对的对象压根就不对,此事当然不对。” 董魁山被说得哑口无言,在他眼中拱卫司的锦衣卫和刑部的官差也没啥两样,不都是抓人嘛,谁想博锐会讲出那么多大道理来。 重要的是他还听不懂。 “照你说,难道锦衣卫碰到贪官还得给放了?!”董魁山不解道。 “那倒不是。他应该马上上报当地官府,交给相关部门处置。”博锐说道。 “那可是府尹,这不等于叫他自己审自己!” “按律法规定,地方官员得交给更上一级部门审理……他要上报给广江省官府。因对象是朝廷命官,广江官府还需将审明的案子送给大理寺复核并定案。总之锦衣卫对他无私自批捕权利,违之属于滥用私刑。” “我……”董魁山险些把脏话骂出来,抓个贪官还滥用私刑,这些人有病!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博尚书说的对。”杨丞相似乎打瞌睡被吵醒了,出来打圆场道,“我给你打个比方,比如吏部尚书看到你兵部侍郎无故打骂官兵,他能抓兵部侍郎回去自个审吗?” “那当然不行!他不是管文官任免的吗,关他何事!”董魁山有点懂了。 “就是这个理。但现实情况里,如果对方犯案重大证据确凿,这点鲁莽也可功过相抵,法外开恩。还有,发生这种事情,拱卫司的指挥使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 杨丞相有点恼火了,毕竟就这货声音大容易吵着别人睡觉,你少管点事行不行。 董魁山被杨丞相这么一说,回头看了一眼李梦瑶,确实人家拱卫司老大都没站出来护短,他个搞军政的出来打抱不平做啥。 就当长了长律法知识,就此作罢。 停止争议后大殿重回安静,异常安静……毕竟其他人也不敢乱做声啊!上边那是神仙打架呢,他们谁敢加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官位才几斤几两。 “好,褚大人继续说。”董魁山军人出身性格就是这般大咧咧,皇上习以为常不恼不怒地说道。
第八百零三章 同仇敌忾,无理护短
“收到消息的巡抚大人派人接收罪人,这本是分内工作。但拱卫司非但不放人,还把人给藏起来。武昌府受灾严重,有人贪赃枉法可是大事情,卢大人半点不敢怠慢。可是拱卫司不交人,定会使审查一事延误。”褚卫武继续说道。 此话一出,殿内群臣忍不住议论纷纷。 锦衣卫越矩抓人就够乱来了,居然还拒不交人? 皇权之下,避免不了各种势力争权夺势。历任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所作的,便是权衡其中,使朝廷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正常有益地运转下去。 本朝有两套机制,一套是正常的皇上、宰相、六部和各地地方官组成的正常机制,另一套便是独立在六部之外只隶属于皇上直辖的三司公门。这还没算虎视眈眈想横插一脚的六勤王。 蛋糕就这么大,全看皇上怎么分。但大家想得到更多的蛋糕,自然就得想办法让别人得到的蛋糕变少。 拱卫司这些年经历了浮浮沉沉,最近因为太子作乱元气大伤,但经历过磨难方显真金,拱卫司最后成功阻击了太子乱党,拯救了朝廷。 众臣自然感谢拱卫司的努力,但经此一役后皇上明显过分关注拱卫司上,给予的权利越来越大。特别是最近,在应天府辖内给予了拱卫司有先搜查再申请函令的特权,各部优先配合拱卫司的要求。即便清者自清者,也担心拱卫司权限太大,日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权限用来应对乱党或有窝点藏于京城所致,最近才刚收回去,不过现在又闹出这么一档事来,大家不得不担心拱卫司权欲过重收不回来。 更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 如果皇上此次偏袒拱卫司,恐怕拱卫司以后的权限将囊括官府,甚至影响到六部。今天拱卫司可以越权处置贪官,明日是否可以越权插足军政、户籍、水利、礼法、刑罚?有一便有二,有些先例开不得。 谁都担心一家独大,故而大家一听褚卫武的话几乎全朝大臣都同仇敌忾。 “皇上,拱卫司此举显然是越矩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拱卫司以武士力量组建,专职于守护朝廷和缉查抓捕武林中人,以武制武。若凭自己喜好擅自朝廷命官,即便是贪官,那也是专横过度。应让拱卫司依法处理,莫滥用武力造成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望皇上警之。”大理寺卿江树法站出来进谏道。 “江大人所言极是。褚大人,卢安顺还要什么要说?”皇上同意大理寺卿的说法,让众人稍稍安心。 “拱卫司分驻地拒不叫人,巡抚大人只能怀疑拱卫司的人想包庇罪人,所以将拱卫司分驻地的人抓捕入狱,审查清楚。特此上报,望皇上恕其先斩后奏之罪。”褚卫武照卢安顺的来信禀告道。 “众卿觉得巡抚大人抓捕拱卫司的人审查,此举是否合宜?” 皇上把奏本看完了,让陈公公拿下去给几位大臣翻阅。 “回皇上,臣觉得合情合理。”刑部尚书博锐看完奏折后说道,“依法此案应由巡抚大人审理,拱卫司拒不配合,违法之余还不合情理,恐另有内情。拱卫司的人理应配合调查。” 朝中大臣纷纷点头表示应和,法理人情皆如博大人所说。 礼部尚书唐哲为人谦和,也懂人情世故,在朝中常当各种势力矛盾的润滑剂,担心李梦瑶要护短朝她说:“指挥使大人也请理解理解,让下属配合调查。” 众臣也都随之看过来,看李梦瑶脸色,没几人敢咄咄逼人。 这也是李梦瑶才有的待遇。 她年纪轻轻担起拱卫司指挥使一职,行事有时凶悍,但和各臣关系都非常不错,甚至常有相助的时候。上次更是救驾有功,部下带兵解救众臣,大家心怀感激。 私情归私情,但这涉及到各部利益和拱卫司一家独大的事宜,朝政上大家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多给几分面子罢了。 “若我的部下有错,当然悉随尊便。可这包庇罪人之说,可有证据?”李梦瑶回身朝众臣道,自己的人当然得自己出头讨回公道。 “李大人,直接证据当然没有,但他们不交出罪犯,巡抚大人便有追查的权利。广江政法皆归巡抚大人管理,此乃广江案子,即便拱卫司涉法也得配合调查。”大理寺卿江树法拱手解释道,对上李梦瑶语气也是温和许多。 “法理我懂。但我的人也懂,怎么可能私藏并拒不交出罪犯?”李梦瑶回头朝褚卫武看去。 “这要问李大人的部下了。”褚卫武说道。 “我的部下不交人,有说是为什么吗?”李梦瑶继续问道。 “他们说……人不见了。”褚卫武有点难说出口,毕竟十分荒谬。 “既然人不见了,我的人怎么交人?”李梦瑶回身朝皇上道,“臣觉得此事巡抚大人的处置有失稳妥。” “李大人此话有些不讲道理了。大家都看到你的部下把人抓走,人又怎么会凭空不见?不是你的人把人藏起来又能去哪?”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工部尚书潘季离皱着眉头道。 工部尚书潘季离刚才寡言少语,毕竟他一个管土木工程、器械打造的官职,在朝廷上没什么必要掺和法理的事。但刚才奏折他也看了,这李梦瑶在朝上睁眼说瞎话过分得他都看不下去。 “我约束甚严,部下行事循规蹈矩绝不会撒这种破慌。他说不见了,那就是不见了。人不在我们拱卫司,这事也与我们毫无关系,所以请诸位大人不要乱扣帽子到拱卫司头上。”李梦瑶斩钉截铁道。 循规蹈矩???!!! 几个大臣,连打算再眯一会的杨丞相都忍不住睁开眼睛…… 奏折上写的那位搞事情的锦衣卫叫什么名字? 叫眉千笑啊!大名鼎鼎京城第一搞屎棍春联侠! 这人行事作风能叫循规蹈矩? 上次得罪人被买凶杀人还敢光明正大假死,导致惊动朝廷,搅得整个京城三司公门和官府劳师动众彻查……结果这货过几天大摇大摆跑回来,理直气壮问大家买凶杀他这案子查得怎样了…… 我查你大爷!你死了大家帮你查了就算了,那你倒是真去死啊! 再往前他那些下作的事情就不提了,这种人能和循规蹈矩拉上关系?别说满朝文武,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人可是在你部下手中不见,拱卫司岂能撇开关系!”吏部尚书周成杰被李梦瑶一通不讲道理给气到了,李梦瑶这娃他看着长大,本来不至于如此蛮横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让官府的人查明白人跑哪去。这人不归我们抓,当然就不在我们手里,你们硬在我们手里要人当然要不到。”李梦瑶两手一摊理直气壮道。
第八百零四章 暗度陈仓,另有焦虑
“你这……你这……” 群臣被李梦瑶近乎强盗般的理论气得要跳脚。 “请问各位大人讨论的贪污枉法罪臣,可是武昌府府尹翟文耀?”在一边站了一上午的公良俊逸忽然问道。 从一开始就已经说过是翟文耀了吧! 大家吵了半天公良俊逸还不知道他们在吵啥,更是让群臣郁闷。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这事和东辑事厂没半点关系,东辑事厂和拱卫司向来又不和,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算好了,人家无心搭理也正常。 “没错。”户部尚书袁烨见没人有好气搭理他,只好站出来给他回应一声。 “如果是问翟文耀,那我倒是可以解答各位的争议。”公良俊逸说道。 群臣无一不满头问号,这事当事人恐怕都莫名其妙,每回有这个春联侠事情都搅和得特别大,得把这个春联侠抓过来审讯才能搞明白他又弄什么花样。现在东辑事厂的厂公突然插一脚,说他知道什么情况? 大家不觉得奇怪才有鬼。 “公良大人文武双全机智过人,大家早有耳闻。不知公良大人有和高见,愿闻其详。”吏部尚书周成杰说道。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你们争吵之事是我今日正好要上报的案子。”公良俊逸忽然出列,朝皇上禀告,“关于武昌府府尹翟文耀贪污一案,东辑事厂已查得不少成果,要禀报皇上!” 东辑事厂在查的案子?? 群臣更是迷糊,这事怎么又轮到东辑事厂管?武昌府那头都还没捋顺,东辑事厂已经查清了?你倒是先把人给找到啊! 情况变得愈加混乱,都没人有心情继续追究李梦瑶的不讲道理。 “说。”皇上沉吟道。 “此案由臣的属下主办,请他来说明。” “宣。” 没过一会,一位慈眉善目五官平凡的男子穿着东辑事厂的华贵官袍入了大殿,朝皇上行礼。 “臣,东辑事厂督主,白松。” 东辑事厂经历上次太子叛乱,厂公魏兴朝背叛之后,核心人物几乎大换血,这位在东辑事厂名气不怎么大的白松便上位当了督主。他是新上任的厂公公良俊逸的心腹,大家看着好像有点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见过。 其实白松在太子作乱那晚是响应公良俊逸反击乱党的一员,可是不如刘云露和公良俊逸他们出彩,被归入反抗英雄“们”之中,埋没了姓名。 这当然也和他不喜欢出风头的性格和比较平凡的长相有关。 “请起。公良俊逸说你经办翟文耀的案子,从何说起。”皇上抬手道。 “翟文耀收监在东辑事厂,审问之下已全数招供,他贪污一事乃广江巡抚卢安顺当保护伞……” “等下,这翟文耀怎么又收监在东辑事厂中?武昌府有两个翟文耀吗?”兵部尚书董魁山挠着脑袋,今天的早朝比他这辈子上的早朝加起来都要烫脑子。 他问出了群臣心中都蒙圈的问题。 “武昌府只有一个府尹,也只有一个翟文耀,而且被我所抓获。”白松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众臣道。 他一个小人物一下子被那么多大佬注视着,十分不自然。以后得和老大说,这种太多大佬关注的任务以后就别让他去了,亚力山大啊。 “人不是被春联侠给抓了?与你又何关?”兵部尚书董魁山继续问道。 “武昌府受灾严重,朝廷集资救灾之下,仍民怨四起。于是我奉命微服调查,是否另有隐情。哦,说来也是巧,正巧拱卫司的春联侠奉命护送外宾去武昌府看中原赈灾的场面。为了减少公费浪费,于是我们共乘马车,我为马夫……翟文耀在被揭穿偷换了大米,我就在现场,人赃并获。”白松缓缓说道。 这一路他这马夫可每天惶惶不安啊,深怕半夜有变态来敲他门,毕竟春联侠生冷不忌可是除了名的……那晚路边两人硬是一起去撒尿撒出一个衣冠不整的年轻帅哥,就已经让他很觉得道德沦丧了。 听着白松说的话,许多脑子清晰的大臣已察觉到了什么,背脊发凉。 广江巡抚卢安顺此番着急上报缉拿拱卫司的人,怕是中套了!他还迫不及待要交接翟文耀,甚至出手关押拱卫司的人的表现,等于变相印证了白松的审问。 “这……”褚卫武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 大家是不是太把注意力放在拱卫司身上,漏了些什么? “东辑事厂奉命彻查武昌府赈灾事宜,抓捕贪官翟文耀,不算违法吧……博大人,江大人?”公良俊逸回头朝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问道。 “当然不算。”博锐和江树法应声道。 东辑事厂本就有监督朝廷命官的权限,调查、审讯和抓捕犯法的官员可谓分内事。 “你继续汇报。”皇上朝白松道。 “是。卢安顺多年来买通朝廷命官,故意疏于治理水患,导致广江之地常年水患。每年朝廷对广江救灾的物资资金巨大,他可在此大做文章,亏空大量财富,中饱私囊。翟文耀他把和卢安顺的黑账暗藏在老家的山沟里,我等已派人找到账本。”白松继续汇报。 “经调查,卢安顺罪大恶极罪证确凿,臣禀报此案是向皇上申报批捕!”公良俊逸补充道。 皇上坐在高位,下边百官哪些人脸色惨白他已记在心中。 眉千笑毛遂自荐要协助调查,他也没想到会牵扯到巡抚这么重要的官职出来,特别还是卢安顺这么一位名誉俱佳的人物。但现在以查得眉目,心知肚明牵扯巨大,即便站在这里的人也有许多厘清不了关系。 抓到这条大鱼绝对能肃清朝政污气,还能平息广江水患民怨,当然是大喜事。但如何平稳朝廷官员动荡,还需皇上花时间思考。是敲山震虎还是连根拔起对朝廷有好处,不是一时半会能得出结论。 “我的部下确实没抓人,那卢大人莫名抓捕我的人可有问题了吧?”李梦瑶这时站出来道。 哎哟,现在抓你那点人的罪名能算个屁!卢大人玩忽职守、贪污灾款、拉帮结派哪点不是大罪!虱子多了不怕痒,你就不用凑这个热闹了! 但众臣怕是不知道自己想错了,如今李梦瑶被抓的那点人反倒是皇上最关心的事情! “李梦瑶,武昌府分驻地情况如何?”皇上朝李梦瑶问道。 “回皇上,武昌府分驻地有新的来信,但来信暗号对不上,恐已出了问题。刚又接姜譲回信,武昌府已封城,姜譲小队进不去。”李梦瑶提到这茬,眉宇间透出淡淡担心。 临出发前眉千笑拍胸膛打包票的时候她还没想这么多,毕竟彻查赈灾不是拱卫司的业务,李梦瑶没多调查和了解,以为他就是去耍一通宝就完事了。 后来她深入了解才发觉此事不简单,很可能一个不小心牵连非常巨大……那就难保眉千笑的安全。 担心手下的安全,所以李梦瑶另外安排了姜譲小队去临近城的分驻地办事,好随时支援。果不其然,竟然惹上巡抚这种级别的大佬,整个分驻地说给你抓了就抓了,连城都给封掉,这可超出他们预期,也不知道眉千笑在里头有没挨板子、掉脑袋。 “武昌府已封城?这卢安顺为了隐藏好自己真实拼了命啊!兵部听令,军机营调兵一万轻骑,即刻启程赶往武昌府,解救拱卫司被抓人员并将卢安顺逮捕归案!”皇上肃穆道。 “领命!”兵部尚书董魁山连忙接令。 陈公公见皇上似乎有些着急,连忙上前轻声道:“皇上莫急,眉千笑能有自保之力,若显得太急躁容易被有心人看出些什么。” “怎能不急躁?卢安顺至少有五千兵力,卢安顺以为翟文耀还在他手中,狗急跳墙之下难说不争个鱼死网破。他对上五千精锐难保全身而退。”皇上叹了口气小声道。 陈公公一听觉得有道理……眉千笑有三头六臂,也难敌五千精锐,何况还是皇上亲儿子,当真不容有失。 “皇上,臣也错了……臣听从谗言,启程之前给卢安顺调了一万精锐!”褚卫武噗通一声跪下请罪。 “一万?!”皇上顿时心神恍惚,小小武昌府这卢安顺居然布上一万多兵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 那眉千笑如果受难,面对的可就不止是五千精兵了! “兵部尚书听令,命九江、中豫再各派三万兵马解武昌府之危,务必保证救出无辜人员!给朕下军令状!”皇上拍着龙椅动怒道。 “是!”董魁山又应道。 中原内部少有战事,这猛地调动七万兵力,可算大事中的大事!三边兵力合围,即便卢安顺想叛乱怕也只能被围攻剿灭!这般布置,卢安顺就算想做抵抗也无能为力。 众臣不知道皇上心中焦急是另有原因,只当皇上被卢安顺气得心气不顺,下重兵抓捕以求万无一失。 “臣愿做先锋,前往武昌府收回本部兵马,避免人员伤亡!请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褚卫武连忙请求道。 褚卫武不说这话皇上也有这个意思,这些士兵都是朝廷培养出来的士兵,岂能为一贪官丢了性命,最好当然是褚卫武收回兵马让卢安顺就算要反抗也无兵可用。 “朕给你这个机会,立即出发!”
第八百零五章 舆论变换,阴险毒辣
“卢安顺作为封疆大臣,竟祸害一方,必须严惩!”
“拱卫司的锦衣卫蒙冤落狱,褚大人你们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卢安顺贪赃枉法,连锦衣卫和外宾都敢抓,真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祝褚大人旗开得胜,莫让好人遭罪!”
一众大臣,无论和卢安顺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全都见风使舵,朝快步离去的褚卫武等人加油助威。大是大非之前没什么好为卢安顺说话的,但之前踩了拱卫司几脚的赶紧给找回些关系,纷纷为拱卫司说几声好话。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眉千笑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是蒙冤落狱,分明玩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要说无辜还真有点过分了。可现在揪出大鱼,人家好歹也能扯上半点功勋,甚至看皇上之前一直老神在在的样子恐怕还是皇上在幕后安排,这时谁还不会做人?
一时间朝殿上对拱卫司和东辑事厂各种敬仰如长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
“你还敢嘴硬?”
地牢中,卢安顺身旁的爱将骆远航见眉千笑依然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爽,上前就要揍人。
但被卢安顺拦下。
“不要动粗,不要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外伤的痕迹。”卢安顺说道。
“为什么?难道这种人大人还打算放他回去?他若将秘密带回京城,大人必有后患!”骆远航不解道。
“他是皇上的人,此次风波皇上必定要找他。万一他的尸体上有其它外伤,这人又被我抓入牢房,到时皇上必定会怀疑我滥用私刑致死,一个不小心还会怀疑我故意杀人灭口。”卢安顺心细道,“不能给皇上太多疑心,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
“那该拿他怎么办?”骆远航怒气未消道,他老早看着人不爽了。
“武昌府水患严重,加上翟文耀苛扣赈灾资源,导致人畜伤亡惨重,横尸遍野,无可避免地……武昌府出现了重大瘟疫。”卢安顺眯着眼,冷冷看着眉千笑,犹如在看一个死人,“武昌府刑房中也关着感染了瘟疫的犯人,没有及时发现,关在刑房中的拱卫司一行人也因此感染瘟疫,不幸罹难。”
骆远航和刘兴闻言皆浑身一震……
高啊,实在是高!卢安顺这招即把锅甩到翟文耀和水患上,又能杀人灭口,用计险恶!当真是杀人不见血,挽袖叹尸凉!但也为卢安顺的阴险毒辣感到毛骨悚然!
“大人,你的意思是……连总事他们也不放过?”刘兴回过神来,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然,这才没有破绽。”卢安顺冷冷道。
“但是总事他们或许和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摊上这个灾星。”卢安顺指了指眉千残忍地笑道。
“阴狠手辣!”眉千笑脸色一变,嬉皮笑脸变成大义冷然恨恨道,“老子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这种人渣!你这个畜生!”
“无毒不丈夫,我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皆因我让危险全部消失殆尽。招惹上拱卫司是一种危险,但你的存在比招惹拱卫司更危险,我只能将你扼杀在此。”
卢安顺起身,眉千笑起身欲动,骆远航立马将他摁回椅子上,拿起边上的铁链把他捆在上边。
“命人把还没火化的瘟疫患者带进来,关几天这列的事情就了结了。”卢安顺临走前拍了拍刘兴的肩膀,嘱咐道,“特别是他,一定要在皇上的人来查探前死掉。你在这盯紧别让他给自己整出什么伤口,一会我让人把瘟疫病人和他单独关在这小小的审讯间,他必死无疑。”
“是,大人。”刘兴已明白卢安顺要把事情做好不留把柄的觉醒,把心一横,咬牙道。
送走卢安顺,刘兴双手环胸,冷冷地盯着眉千笑,他此刻恨透了这个人。他在分驻地工作多年,分驻地里一起打拼的弟兄多少都有点感情,他只是求财不是求命。要不是这人多管闲事,他还能和这群弟兄们安安稳稳在武昌府工作,岂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走远了吧?”听到外头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眉千笑回过头来探头探脑道。
“你给老子安分点!就算卢大人走了,你也别指望能逃出去!”刘兴怒道。
“走了哥就不用装了,你以为哥装英勇就义的烈士不累?很考验演技的大哥!”眉千笑撤下义愤填膺的神情,恢复原来半死不活打瞌睡的调调,“还以为卢安顺能是个对手,结果没什么意思,钓上的只是臭鱼烂虾,唉……”
“哈哈哈哈……”刘兴闻言忍不住大笑,“就凭你?瞧你这阶下囚的鬼样子,卢大人可是巡抚大人,你才是臭鱼烂虾!就你也配用‘对手’这个词?我告诉你,你的鬼把戏全在卢大人的猜测之中,从头到尾你都逃不出卢大人的五指山!”
“呵……”眉千笑鄙视一笑,看了看四面墙道,“卢安顺还真就是个臭鱼烂虾,和冥尘一党的核心连边都挨不上,否则怎么会傻乎乎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
“你怀疑卢大人也是叛党?”刘兴走前几步问道,这人一下关注贪污,一下又关注乱党,实在让人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查看赈灾情况只是顺带,依我所想,既然可能和独明、魏兴朝的保护伞有关,在这里或许能揪出冥尘一党的蛛丝马迹。但我的想法是落空了,冥尘的人可不会像卢安顺这般直愣愣来找我玩……嫌命长?”眉千笑摇头晃脑道。
查冥尘一党才是他真正花大心思主动办这事的原因。广江这片地方的水患多年无解,之前还经历过独明处理,所以他怀疑很可能和冥尘一党有关系,这已是他挤破脑袋能想到少数能查冥尘一党的方向。要不是如此,真要解决赈灾的问题他另有奸计,何须把自己也搭上来。
这点是秘密,他连皇上都隐瞒了。毕竟如果真让他查到线索,他即便使出武功也不会放过这个卢安顺,皇上不知道他的目的到时身份暴露的问题或许还有办法隐藏。而且若让皇上知道他对调查冥尘一党这么上心,这和他既怕死又对工作不上心的调调很不相符,难保皇上起疑心。
冥尘一党甚至都不提点卢安顺小心自己,说明卢安顺知道的东西相当有限,这种边缘人物对他来说毫无作用,连当人质逼出点冥尘一党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确定卢安顺只是臭鱼烂虾,那他就没必要暴露太多了,让该忙的人忙活去。
“我看你确实嫌命长。”刘兴拍了拍桌子,不大喜欢眉千笑这般有点中二的发言,要不是不好在眉千笑身上留下让人验尸会起疑的伤口,他都想把他给锤一顿,“你死到临头了到底知不知道?”
“不不不,死到临头的是你不是我。”
眉千笑板直腰一副给你点活命机会的高调模样。
刘兴拍了拍自己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要不是被铁链捆着,都要以为双方角色调换过来了。
第八百零六章 庇护缺口,保命护符
“死到临头的是我?”刘兴从肺腑哼出一丝不屑,“你在痴人说梦?”
“瞧番薯兄的意思,似乎愿意为卢大人抛头颅洒热血,献上自己的性命?”眉千笑乐呵呵道,但眼中闪烁着瞧不起人的光彩。
“你不用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信的。你就安心等死吧。”
刘兴眯眼打量眉千笑,这个骗子可把他们骗得团团转,要不是卢安顺足智多谋,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为这人安排早午晚饭。现在打定主意这人说什么都不会信。
“我又何必诈你,事实摆在眼前……你要不要试试走出去?”
刘兴瞪眉千笑几眼,他依然老不正经的样子,让刘兴觉得自己怕是又要被耍了。不过大门就在他后头,钥匙也在他手上,他要出去轻而易举。
反正眉千笑被捆得动弹不得,他开门出去也无妨,顺便看他吃瘪的滋味。
刘兴想做便做,回身用钥匙打开审讯室的门,门锁咔嚓一声就被他打开了。他正要回头给眉千笑好看,却发现门推不开!
这时他才连忙从门缝看出去,依稀看到门从外边被挂上了一把大锁!使劲推了几下,大门哐哐作响当但就是打不开!
他哪还不明白大事不好,立马透着大门大喊:“来人啊!谁把审讯室大门锁上了,快他喵的开门!我草!”
无论他怎么喊怎么骂,外头没有半点动静。
“你是不是傻?人家都说了拱卫司一行人全在狱中感染瘟疫致死,要唯独你一人逃了出去,别人怎能不起疑心?以卢安顺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给自己留这么个疑点,你必定要留下来为我们陪葬。看你兴高采烈留下来,我还以为你这么诚心要为刘兴捐躯呢。谁想压根不是,番薯兄,你倒是没起错名字,人如其名啊。”眉千笑揶揄道。
刘兴抽刀对大门劈了几下,铁质的大门只冒了几点火星,气急败坏大喊:“去你娘的,老子叫刘兴,你才是番薯!快放我出去卢安顺你这王八蛋!”
“省点力气吧,这门他们是不打算开了,你喊破喉咙都没有用。”眉千笑劝道。
“会开的,一定会开的……等下他们把感染瘟疫的人运进来,老子再找机会弄死他们!”刘兴把刀在刀鞘上蹭了几下才归鞘,刀若被砍卷了一会可就不好办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们只要把感染瘟疫的人扔进地牢,把水和粮食染上他们的唾液或者血液塞进来,然后把门封死,空气如此不流通下,我们即便想饿死自己恐怕都来不及就要感染瘟疫了,哪里需要打开门。你当卢安顺真把你当三岁小朋友,正是忌惮着你才哄你留下呢,当然不会给你任何一点机会。”眉千笑淡定道。
卢安顺很鸡贼……哄刘兴留下来乖乖被锁住,当然比让骆远航用武力把他制服在这里风险低。刘兴怎么说也是个分驻地二把手,骆远航带兵打仗或许有一套,但和刘兴单挑指不定谁赢呢。
“我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来人啊,把我放出去!”经眉千笑这么明白地一说,刘兴又暴躁如雷,重新抽出刀拼命砍着大门。
“叫你省省力呢,你喊破喉咙也没屁用啊。”眉千笑没好气道。
主要是嫌吵啊,这么点空间回音嗡嗡作响,脑仁都快被震成豆腐花了。
“不对!你!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张,你明明也将要死在这里!”刘兴有些累了,喘着粗气回头,用刀指住眉千笑。
“我?你看我像要死在这里的样子吗?”
眉千笑站了起身,因为身子和椅子捆在一起,连带椅子都被他带了起来,但他也只能弯着身子。然后就见他好似一只垂头丧气的公鸭子的姿势,一拐一拐将身子转成面对大门的方向,才重新坐下。搞半天他也只是要换个坐向罢了,毕竟回着脑袋和刘兴说话脖子有点累。
你看起来确实不像要死在这里的样子,倒是像个脑残啊!
“你是不是还有妙计能逃出去?我发誓,你如果能带上我,我可保你安全!”刘兴似乎瞧见一线生机,连忙道。
“大可不必,想保我的人得从这里排队排到京城呢,你先拿个号排队去吧。”眉千笑臭屁道。
“你他娘给老子认真一点!反正我是要死的人,小心我拿你陪葬!快说,怎么打开这里的门!”刘兴面红脖子粗威胁道。
“很简单啊……让人从外面打开不就得了。”眉千笑认真道。
“你还在糊弄我!”刘兴高举绣春刀怒吼。
“谁和你开玩笑,这么厚重的铁门,不从外面打开锁怎么开?你当我是魔教教主武功盖世一掌能崩坏它啊?”眉千笑翘起二郎腿笑着把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说了出来。
“那你是几个意思?”刘兴见眉千笑依然非常淡定,只好低声下气,“你能救我一命,我必记下你的恩情!”
“也没几个意思……要说的话,那得从头说起。这些人动作好像有点慢啊,那我和你说说好打发时间吧……”
眉千笑扭头撇一下,挤眉弄眼。
刘兴第一下没看懂,但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气得吐血……这人示意的是着手刚才卢安顺没碰过的茶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喝茶!
听说得瘟疫的人死前全身溃烂痛不欲生,他不想死得这么窝囊这么痛苦,只能依着这带着最后希望的人的意。刘兴新倒了一杯茶,还得给动弹不得的眉千笑喂上,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卢安顺早些年,确实把广江一带贪污灾款的事情掩盖的滴水不漏……”眉千笑喝过茶后嘴巴吧唧了几下,看起来十分欠揍,但倒是开始张嘴给刘兴解惑,“但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得感谢冥尘一党独明把持着影都府、魏兴朝把持着东辑事厂给他庇护。”
“这种情况到了现在,可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冥尘一党直接作乱到了皇宫,目的虽然达成了不少把皇上都给整绝后了,但也把三司公门的重要暗棋全拔,牺牲不可谓不大。失去这些人的庇护,卢安顺再想像以前那样毫无破绽,已无可能。”
“我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总归聪明反被聪明误吧。独明、魏兴朝被铲除,但下线人员他依然紧握在手,例如你这种被收买的小喽啰。他觉得只要这些人员依然为他遮掩,他那一套还是能吃得开。”
“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结果也还算勉强能达到预期吧。除了冥尘那些暗线,三司公门和朝廷自然还有其他和他结党营私的人,只要提前能收到情报,也够他提前准备应付突袭检查。可冥尘给他的帮助,不是这么轻易可以弥补的……”
“东辑事厂远在京城,拱卫司分驻地有你,他目前遇到的困难便是影都府……独明反叛,等于影都府布置在外的暗卫全部都不安全,所以皇上肯定要重整影都府的资源和人员。而武昌府新调动来的暗卫,没有独明安排,卢安顺压根收买不了。他甚至不敢乱启用新人,避免暗卫渗入自己的核心圈子,行事比以往更小心翼翼百倍。”
“影都府?”刘兴想都没想过这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出任务的单位,觉得很迷茫。
“卢安顺以为我飞鸽传书是让姜譲来救?不,姜譲这边只是意外事件,他喵连我都没想到这货会冒出来,若不是他我肯定能再拖两天,哪用被卢安顺识破花样绑在这!”眉千笑不爽地唾弃道,“不过我其实只需要拖两天,也足够保命。”
“两天?”刘兴依然没想明白。
“飞鸽传输,飞去京城大半天,京城再飞回来大半天,预计两天绰绰有余。”眉千笑得意道,“飞鸽一去京城是传求救,自会有人帮我转通知影都府;飞鸽二来武昌府,已是要联系在武昌府的暗卫。此地暗卫脱离卢安顺所掌控,这才是我的保命符。”
刘兴听愣住,这布置已超出他能思考的余地……所以眉千笑一抓到翟文耀的时候就飞出去的白鸽,居然是向影都府求救的?!这见一步安排未来十步后的做法,刘兴无法想象。
这倒不是眉千笑突如其来的妙想天开,只是早前就已计划好了,是一条达到某种条件就会照此进行的方案。三司公门之间合作,没皇上点头谁能做主呢。
眉千笑话音刚落,外头依稀能听见些许动静,眉千笑撇了撇嘴,示意刘兴现在可以喊破自己喉咙了。
“来、来人啊!救命啊!”刘兴犹犹豫豫地朝外喊了几声。
审讯室离牢房大厅最近,外头一下子就听见了声响,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轻敲了几下大门。
“拱卫司,眉千笑。”眉千笑大声道,还朝刘兴傲娇地翘了翘下巴。
“不对,好像找错人了……”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兴瞪大眼睛看向眉千笑……你好像预计有误啊大哥!人家不是来找你的!
眉千笑自己也愣了一下,忽然好似想明白了,不爽地喊:“靠,老子春联侠!”
“没错,任务目标就是他!卑鄙无耻春联侠!”外头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惊呼。
草,老子说了多少次别给人家响这名号,老子不要脸的吗!李梦瑶,老子劝你当个人!